大楼里因为发现桥本隆一的尸体出现惊叫声和警报的时候,两人已经回到了琴酒的车里。
“警察快到了。”最后回来的莱伊说。
“还有7分钟爆炸。”波本估算了一下。
他手里的遥控器其实没什么用,已经被科涅克重新拿走了。
毕竟这次以威慑为主,桥本隆一的便宜侄子,应该已经收到了有炸弹的短信,正在惊慌地找借口疏散人群。
但是对方未必会告诉警方,万一正好警察进去……
“开车。”琴酒道。
波本怀揣着担忧启动车辆,如游鱼般穿梭在熙攘混乱的车流。
三分钟后,和某一辆鸣笛的警车交错而过时,波本忽然从后视镜中看见,科涅克按下了手里的遥控器。
“轰——!”
远处一声巨响,波本差一点踩了刹车,旁边的莱伊也猛地瞪大了眼睛。
“科涅克!”旁边的琴酒脸色铁青。
“啊,再远我就听不到了。”科涅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完全算不上解释的话,就闭上了眼睛,“剩下三个x275给你了,送我回去。”
琴酒居然没有再说什么。
几分钟后,波本和莱伊在一个偏僻的路口被赶下车。
看着远去的车辆,降谷零默然无语。
一向寡言冷淡的莱伊先开口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么对琴酒说话,琴酒还亲自开车送他回去。”
波本瞥了一眼和他差不时间进入组织拿到代号的莱伊,连扯出一个嘲讽笑容的心情都没有。
“你很好奇?”
“但我不想告诉你。”
黑色长发的男人和他对视一眼,转头走向另一个方向,降谷零在原地伫立良久,发现手机震动起来。
【科涅克的情况怎么样?Time is money!——朗姆】
降谷零的手指顿了一下,飞快地打字,强调了琴酒不让科涅克单独行动,和科涅克破坏琴酒的计划提前引爆炸弹这两件事。
但朗姆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反而让他一字不漏的将科涅克和他以及琴酒对话发过来。
降谷零愣了一下,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朗姆想要了解的想,似乎并不是琴酒和科涅克的关系,也不是关于任务的信息。
但从这些普通的对话里,还能得到什么?
【朗姆先生,您需要的话,我可以试着以接近科涅克。——波本】
降谷零试探性地发了一条消息。
【你不是第一个想这么做的。——朗姆】
几分钟后,朗姆回复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仿佛警告,又仿佛在鼓励他尝试。
降谷零目光闪了闪,攥紧了手机。
科涅克,就让我来查一查,你到底是谁。
“科……克,……涅克。”
这一路上,松田阵平感觉有人追着在他耳边连炸了三十个炸弹,整个人处于似乎听得见又完全听不见的状态,连波本和莱伊是什么时候下车的都不知道。
终于听清了琴酒的声音,松田阵平睁开眼,下意识抬手接住一个朝他砸过来的东西。
[好像是你的药瓶,快吃。]希拉说道。
松田阵平摩挲了一下,旋开瓶盖,倒出一粒,直接吞了下去。
药生效的很快。没过三分钟,眼前终于恢复了接近正常人的视野,耳边也骤然清静下来。
他先看了一眼倚着车门抽烟的琴酒,又低头看了一眼药瓶上的SOI-H,直接揣进自己兜里。
“谢了。”
“下次吃完药再出来,不要再外面发疯。”琴酒的语气不咸不淡,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
“谁想到你换车了。”
松田阵平敷衍了一句,忽然注意到停车的这个公寓楼,是上次琴酒被他翻出来的那个私人安全屋的位置。
“我以为你把这里废弃了。”
“差不多。”
琴酒不可能去科涅克的安全屋拿药,附近只有这里有,不然他根本不会过来。
松田阵平看琴酒就要上车了,赶紧出声,仿佛随意地问道:
“今天两个新人,都是什么情况?”
琴酒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嗤笑了一声:
“你想问的是波本?”
松田阵平卡了一下,“对。”
[演技还是好差,被拆穿了。]希拉感慨。
[也不全是演技的问题,毕竟那个叫莱伊的,我都没有和他交流过,琴酒又不是傻子。]松田阵平无奈道。
但琴酒也只是点出来,并不在意科涅克想问的到底是谁。
能得到他关注的一般只有两件事,组织任务和组织的卧底。
科涅克不可能是卧底,也不太可能在发病的时候给组织找出一个卧底,所以哪怕一向多疑的琴酒也没有多想。
“去年12月被招揽进来的情报贩子,两个月前拿到了代号。”
“波本是朗姆的人。”
琴酒在朗姆这个词上加重音,但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却不在上面。
一直回到住处,松田阵平还沉浸在去年12月这个词给他的震撼中。
[已经十个月了,他就你眼皮底下待了十个月,但是你没发现。]希拉缓缓道。
[你在说什么。]
[在推测你的心理活动。]
[闭嘴。]松田阵平恼羞成怒。
[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找他,我在找的一直是hiro旦那!谁能想到那个金毛混蛋居然进了组织。]
[当年要是早知道我追查的组织和他是同一个,我早就和他互通情报了。]
[不行,情报不互通是必要的。]希拉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什么必要……等等这是……]
已经躺在床上的松田阵平重新坐了起来。
[新发现的规则。]希拉无机质的声音透出一点迷惑,[你的世界真的有很多奇怪的规则。]
松田阵平默然半晌,幽幽道。
[我觉得也是。]
刚认识希拉的时候,希拉曾经提过,这个世界很奇怪,稳定又不稳定,而且有许多特殊的规则。
而希拉的能力,就是与其说是破解规则,不如说是重构者扭曲规则更合适一点。
总之,祂影响的规则越多,就会越强。
松田阵平曾经问祂,变强之后你想做什么?
希拉说,我想脱离这个世界的桎梏,想知道它是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我又是什么。但我没办法直接影响现实,我需要有人作为桥梁。
松田阵平问,那为什么选我?
希拉道,只有你能听到我说话。
希拉承诺不会做不利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后,松田答应了。
希拉送松田回到过去,同样利用了好几条他不能理解的原始规则。
最离谱的一条的是“成年人可以变成国中生”。
[个体上的时间倒流是可行的,所以世界的时间倒流。也是可行的。]希拉当时说道。
当时松田阵平就嘴角抽了抽,心想他不是在惊讶这个结果,而是震惊成年人可以变成国中生这种事情居然是基础规则。
他当时就感觉自己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彻底崩塌了。
[所以现在,我不能和降谷互通情报对吧。]松田阵平
[……在破解之前是这样。]
发现规则和遵守规则之间,并不是因果关系。
就算两人没有发现消息不互通这条规则,等真的到了需要传达消息的时候,一样会出现各种意外,导致消息不互通。
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算了,反正说了他也不会相信的。]
想想他今天干的事情,恐怕已经上降谷零的黑名单了。
又过了一会,松田阵平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地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希拉忍不住再次出声:
[可是,计划里的一件事情也会受到影响吧?]
[萩原研二的,只剩下两年了。]
上辈子,松田阵平和希拉遇到的时候。
“我可以让时光倒流,但时间倒流后,你也不会有过去的记忆,所以哪怕重来一次,运还是和过去一样。”
“你这是虚假宣传吧,这有什么用?”松田阵平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吐槽。
希拉沉思半晌,“……但是时光倒流后,我可以将你和别人的运线置换。”
“置换?”松田阵平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对,但是这个只能对你有效,只要你愿意代替那个萩原研二去死,我可以将你们两个从22岁他死亡的节点进行死亡置换,他就可以活下来。。”
“活多久?”
“……活到你的运线上,本应该死亡的时间?”
松田阵平:……
所以还不就是虚假宣传吗?
只活四年有什么用,他想让那个家伙活到牙齿掉光、满脸皱纹,再也不能飙车的年纪啊。
而且也不光萩原研二一个,他那些同期真的很不争气。
明明都是警校优秀毕业生,结果没过几年,像是约好了一样从挨个从人生毕业,只留下他自己坐在冰冷的青石碑前,从偶尔过来祭拜的熟人或者陌生人口中,听见他们过去的只言片语。
“我想到了。”那个无机质的声音忽然道。
“我可以把现在的你投放到过去,这样你就可以改变过去了!但是我们需要骗过世界,不能让它发现有两个松田阵平,不然你会当做bug清除。”
“我要怎么做?”松田阵平坐直了身体。
“不要使用松田阵平这个名字,也不可以接近、影响另一个你以及你的一切相关人。”
“那我要怎么救下萩……”松田阵平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死亡置换?”
“死亡置换。”希拉确认道,“不过在萩原研二走到四年后‘松田阵平’的死亡日期前,你要想办法让萩原研二的运发生偏移。”
“但运这种东西,了解的越清晰越难更改。”
希拉的话仿佛谶言。
两年前回到日本后,松田阵平的行动频频受阻。
明明身后有组织这样庞大的势力,那个智力一般毫无背景的炸弹犯却两次从他手中逃脱,想找到的景光也掘地三尺没有找到。
本来被他放置打算延后再找的降谷零,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忽然就窜了出来,仿佛在嘲笑他前面做的都是无用功。
[你在难过吗?]希拉问。
[相反,看见他活着,我有种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松田阵平一只手臂横压额前,挡住了棱角分明的眉骨。
[可是你不能和他交流情报,他也没办法帮你。]希拉叹息道。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要小瞧那家伙。]松田阵平撇撇嘴,不情愿地在心里回答道,[他当初可是警校第一。]
[而且,我本来也不是没有别的计划。]
晚上七点半,松田阵平睡醒后,戴上墨镜口罩,从安全屋里悄悄离开。
“阿笠博士,你的那个神秘朋友到底是谁?”
还是国中生的工藤新一绕着阿笠博士走了一圈,最后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探究地盯着他。
“电话号码是一次性的,每次都约在不同的地方,而且时间都是晚上,感觉真的很可疑。”
“这个嘛……”阿笠博士擦了擦满头冷汗,讪笑道,“好了,不可以猜啦,这个是我的秘密。”
旁边坐着的毛利兰弯着眼睛对工藤新一比划口型:“侦探时间结束!”
“兰!你站在哪一边啊!”少年看阿笠博士实在不肯说的样子,双手抱臂把脸扭到一边,“好啦,我不猜了,如果对方让你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别随便答应啊。”
“放心啦新一,我可是在做正确的事情。”阿笠博士笑呵呵地拎起棕色皮箱离开,走进逐渐浓重的夜色。
毛利兰好奇道:“之前阿笠博士有些同行也不喜欢被人发现身份吧,你这次怎么反应这么大。”
“还不是因为他每次和那个人聊完后,都会神神秘秘地研究一些不让我知道的东西,上次还听见他嘀咕说,一定要隐蔽……这类的话,总感觉像是要进行什么犯罪活动似的。”工藤新一嘟哝。
“不要再想啦,太晚了,我先回家了。”毛利兰跳下沙发,工藤新一和她一起出来,也回到隔壁的工藤家里。
坐在书桌前的工藤优作注意到他的表情,放下笔调侃道:“看来你又失败了。”
新一哼了一声,将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工藤优作沉思片刻,眉头略微皱起了一瞬,转而松开,仿佛随意地道。
“新一,既然这是阿笠博士的秘密,就还是不要再问下去了,你也要帮他保密哦。”
另一边,阿笠博士已经开车到了一家餐厅,刚要进去的时候,一个穿灰色大衣带帽子的人急匆匆从里面出来,正好撞在了他身上。
“哎呦!”阿笠博士一屁股坐在地上,箱子脱手摔了出去,对方也踉跄了好几步,但一声不吭地从地上拎起自己的东西就跑了。
“喂你怎么这样,我的屁股……”
一双手从忽然侧边伸过来,扶起了阿笠博士,“这位先生,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萩原警官?!”和那双淡紫色的桃花眼对视瞬间,阿笠博士正在道谢的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我们见过吗?”穿着常服的萩原研二讶异地看过来。
“啊没有没有,我只是在电视上见过、电视上啊哈哈哈,萩原警官毕竟是爆处组的王牌嘛。”阿笠博士干笑着解释,弯腰去拿起地上的箱子。
本来同样伸手的萩原研二动作顿了一下,收回手笑道,“现在已经调到搜查一课了哦。”
“诶?”
阿笠博士愣住,刚想说话,就听见对面的人笑眯眯道,“说起来,先生看见我好像特别惊讶……”
“怎、怎么会。”阿笠博士一个激灵,幸好这时萩原研二的手机铃声响起了。
他接了电话后,神情立刻变得凝重,“我马上过去,等下……我就在吉岛餐厅,刚刚那个人……我知道了!”
萩原研二快速地告辞一句,就沿着刚刚那个人离开的方向跑了。
被留下的阿笠博士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他拒绝了侍应生引路,走进二楼提前预约好的包厢,包厢内窗帘紧闭,窗边接近墙壁的阴影中站了一个高挑的卷发男人。
阿笠博士一看到对方,就忍不住大倒苦水:“今天真的好险,我先是被小新一堵在家里,接着又遇到了你说的那位萩原警官,幸好他忽然接了个电话,不然我现在还进不来。”
“我看到了。”戴着墨镜口罩的男人含糊地笑了一声,走过来坐下,“从这里能看到门口。”
夜色漆黑浓郁,但门口霓虹招牌和餐厅里透出的光亮恰好落在萩原研二的身上,让站在二楼的他也能看清。
“你提供的那种新型的防爆材料,成分比例我已经大概分析出来,现在只需要测试和微调了。”
“窃听器和发信器也按照你的思路重新改进了,只要你提前设置了相应网络的密钥,就算进入屏蔽区,也可以直接连上内部网络,我还给你写了一份说明书。”
阿笠博士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一边说话,一边就要打开密码锁。
“说明书就不必了吧,万一别人看见。”松田阵平露出半月眼。
“安心,是用暗号写的啦,诶,密码怎么不对。”阿笠博士试了两次后,疑惑地晃了晃箱子。
“等等,别动它!”松田阵平目光骤然冷厉,猛地从椅子上蹿起来按住了箱子,头也不抬地对阿笠博士道,“出去!”
“诶?啊?”
“你的箱子被别人换了,里面是炸弹,我来解决,你先出去!”
松田阵平侧过头,耳朵贴近皮箱。
一片寂静中,里面的东西像是被惊醒了,时钟指针一样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来。
“应该是密码输入错误自动启动的。”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多功能工具钳,直接撬开箱子。
“你去疏散……算了没必要”他看了一眼炸弹的构造,改口道,“这种粗糙滥制的劣质品,三分钟都用不了。”
结果他刚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一连串的警笛声,阿笠博士连忙跑到窗前掀开帘子看了一下。
“好多警车往这边来了,啊,萩原警官跑进来了!”
松田阵平手一抖,差点剪错线。
餐厅一楼,萩原研二急匆匆地跑进来对着前台出示警察证,“刚才过来的那个拎着棕色皮箱的中年男人在哪个包间!”
“阿笠博士?请稍等……是在二楼右转的第四间!”
“谢谢。”萩原研二刚要跑上楼梯,又顿住脚步说,“让你们经理立刻疏散人群,这里有炸弹。”
“什么?!”前台匆忙拨打内线电话,一转眼的功夫萩原研二已经跑上楼。
“萩原警官已经上来了!”悄悄往外面望的阿笠博士慌忙地关上门。
“锁门!别说话。”
明明是最简单的炸弹,松田阵平这一刻却紧张得浑身肌肉绷紧,鼻翼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下闪着莹光。
“阿笠博士!”萩原研二跑到包间门口,试着开了一下门,发现被反锁住了。
又喊了两声,里面迟迟没有人答应,但却不断地传出轻微的动静。
萩原研二目光一凝,直接把门踹开!
哐的一声,门开了,萩原研二看向包间内,眼睛缓缓瞪大。
偏西式的雅致包间里,阿笠博士手里拿着一把工具钳慌乱地望过来。而他面前漆白色铺着浅色桌布的餐桌上,一个棕色皮箱大大咧咧地敞开,露出一堆已经完全拆解的炸弹零件。
“已经拆了?”
萩原研二快走两步来到桌前,正要再说什么,晚秋的夜风忽然吹进来,扬起窗帘的一角,抚过他额前的碎发。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半掩的窗帘,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他抬起脚,让他就要往窗口的方向走去。
结果这时,旁边的人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急促的声音也同时响起来。
“萩原警官,那个、你听我解释,这个炸弹不是我的!”
“啊……我知道。”
萩原研二顿了顿,回应道。但就是一句话的功夫,等他目光再移向窗边时,那种莫名的冲动像是飞鸟掠过水面,一点涟漪也不剩地消失,只剩下一种仿佛错觉的空落感压在心头。
“制作炸弹的人已经抓到了,结果我们发现他的皮箱里不是炸弹,应该是他在门口和你撞到的时候,不小心互换了箱子。”
“那我的皮箱里面的东西还好吗!”阿笠博士吓了一跳。
“在我的同事那边,刚打开就发现不是炸弹了,所以没有仔细看,里面似乎也是一些器械零件之类的?”
“嘛,这个……”
似乎看出了阿笠博士不想回答,萩原研二体贴地转换了话题:“说起来,没想到阿笠先生会拆弹。”
“啊哈哈,我是工学博士,稍微会一点也不奇怪嘛。”
这个理由确实说的通,但萩原研二还是觉得不对劲,专门拎着一个箱子来这种餐厅,肯定是和人约好了,那和他约在这里见面的另外一个人是没有来,还是看见东西不对所以走了?
他带上手套小心收拢炸弹的零件,顺势说道:
“一般人遇到炸弹的话,都会选择报警的吧,阿笠先生居然就这么镇定的直接拆……”
萩原研二说到一半,目光触及某个部件上有点扭曲的钳口,瞳孔骤然缩紧,忽然失了声。
外面的脚步声作响,其他同事们似乎已经到了,旁边的阿笠博士似乎也在解释什么,但萩原研二却忽然什么也听不见。
被他牢牢埋在深处的记忆,此刻纷涌而至。
“小阵平,这里应该换用刀撬开吧。”
“哈?我才不,你看这样用钳子在这里扭一下,不就打开了。”
“好作弊,除了你谁还会想出这种办法,啊,好伤心,研二酱又输了。”
“喂,别做这种表情,我教你不就行了!”
一时间,萩原研二的大脑眩晕,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小阵平明明已经……
“阿笠先生,这个炸弹真的是你拆的吗?”恍惚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落在空旷的房间里。
“啊对,没错。”
谎话。萩原研二将那一片零件握在掌心,缓缓收紧,尖锐的刺痛让他的神智终于重新清晰了起来。
半开的窗户、被挪动的两把椅子,甚至阿笠博士握住钳子的动作和拆卸炸弹的施力角度也不一致……
几分钟之前,这个房间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他在短短两分钟之内拆掉了炸弹,然后跳窗离开。
——他不想被别人撞见,还是……
萩原研二想起阿笠博士在餐厅门口看见他时有些慌乱的表情。
还是他只是不想撞见我,因为……我认识他。
这一刻,萩原研二居然出奇的镇定,出奇的从容。他不去想公寓楼上那场绝不可能生还的爆炸,不去想墓园里那块冰冷的青石碑。
萩原研二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找到他。
爆处组的警察们从一楼上来,他们半路得到了炸弹已经拆除的消息,所以神情并不急切。
“诶,不是说萩原队长在这里吗?”
阿笠博士默默将钳子揣进衣服里,苦着脸道:“啊……他有事先离开。”
萩原研二问了一句炸弹是不是他拆的,就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了,事情发生的太快,他甚至来不及拦一下,只能祈祷对方来不及追上去。
“几位警官先生,我的皮箱可以还给我吗?”
“噢噢,好的。”
松田阵平正在逃跑。
他很后悔,为什么跳下去之后不直接离开,而是躲在人群里观察了一下情况。
如果他不观察情况,就不会被一个小偷趁乱摸向钱包,如果他不是按住小偷时耽误了一点时间,就不会看见直接从窗户跳出来的萩原研二。
即使他迅速地抢过了小偷的帽子带上,本身也带着口罩和墨镜,但他还是相当确定,萩原研二跳下来的那一瞬间,一定注意到了人群里的他。
萩原研二有着惊人的敏锐和观察力,他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但松田阵平当时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感受这种惊心动魄。
松田阵平不是没有可能甩脱萩原研二,但他更清楚,萩原追过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他如果再按照自己的习惯行事,那简直和送上门没有区别。
[希拉,帮我指路。]松田阵平决定换个脑子,
[嗯……向左。]希拉兴致勃勃道。
松田阵平立刻拐进左边的小路。
[……再向左……哇,他跟的好紧,松田你可以跑的再快一点吗?]
[办不到!你行不行!]
[……右转,停停,不要往前了,他马上就拐过来,你从左边的墙翻过去,横穿院子。]
松田阵平:……
他稍一迟疑,就听见不远处的脚步声,当即放下犹豫,趁着夜色翻了进去。
[他应该不会进来……等等,他怎么!他不是警察吗?!]
松田阵平早有预料地迅速地从另一边翻出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别看他一副乖巧的样子,其实从来都不守规矩。]
[那你还听我的。]
[啊,我故意的,不然怎么误导他。]
这时候,松田阵平已经跑到大路上。
他从人群中穿过,手中的帽子悄然换了个颜色,黑色的皮夹克反过来穿,也变成浅灰色底蓝色印染的棒球服。
而这时,他眼前已经稍微有些模糊了,刚刚明晰的世界逐渐变得扭曲,月光滴落,将冷峻的树干灼烧成烙铁般的红色。
松田阵平站住脚步,往来时的路远远望去,却已经分辨不出萩原研二,只有希拉的特殊标记在远处顽强地闪烁着,像是港湾上永不熄灭的灯塔。
[你还好吗?今天好像共享的时间有点长了。]
[没事。]松田阵平倚在阴影中,从衣服里摸索到药瓶。
希拉是一种连祂自己也搞不清楚的存在,用祂的话说,祂和人类并不处在同一个维度,祂眼中看见的世界,和人类眼中的也并不一样。
松田阵平是唯一一个听到祂的声音而没有直接疯掉的人。因此,希拉和松田阵平签订了契约,祂帮松田阵平回到过去完成心愿,其中一个要求是松田阵平和祂共享人类的感官。
但两人后来发现,松田阵平并不是不受影响。共享和交流的时间越长,他就越容易出现感官紊乱。
最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因为这种突发状况兵荒马乱了一阵,但好在很快就发现,这种影响是可逆和可抑制的。
他们又实验了一段时间,最后选择通过药物将情况维持稳定的状况,并且只是间歇性的共享视觉听觉。
至于不交流,那是是不可能的。
就算不用互相交换情报,松田在组织里待了十多年,每天见到的要么是科研狂人、要么是疯子和杀人犯。如果完全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就算是他这种社交需求极低的人,也一样会精神出问题。
为了精神健康,松田阵平选择吃药。
他刚把药瓶从兜里拿出来,一辆马自达缓缓停过来。
车窗摇下,模糊的淡金色人影头上,是一个硕大的特殊标记。
[波本]
“科涅克,要我载你一程吗?”波本有些失真的声音响起。
再晚来一分钟就好了,他真的很好奇zero现在的表情,总觉得这个语气和印象里那张严肃的脸对不上号。
松田阵平在心里啧了一声,把手中的药瓶放回兜里。
“不用……”
他刚说完,余光忽然瞥到远处,属于萩原研二的特殊标记正在往这边移动,松田阵平立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
“往前开。”他说。
“去哪?”波本却没有立刻开车,反而不疾不徐地问道。
松田阵平能感觉到旁边人探究的目光和话语中的试探,但耳边愈发诡异的蜂鸣声和后视镜里隐约能看见的特殊标记,让他一时间疲于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