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想到他不久前见到的白虎与青鸟的残魂,又觉得这里还真可能有真龙存在。
毕竟长安城北有龙首原,古籍里说“黑龙从南山出饮渭水”。
不会这里真的有真龙吧?
何不见激活了身上的法衣,银色星图浮现出来护住他的身体。
他与太液池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确保他能及时冲过去,也能及时逃跑。
六玺沉入了湖水中,并没有何不见想象中的,一头黑龙咆哮着出现。
反而太液池的池水,由原来的清澈化为如墨般的漆黑。
那漆黑的水自太液池中涌出,很快顺流而下,染黑了整条河流。
下一刻,何不见只觉得周围的空间剧烈震荡,他立刻以法阵护住身体。
一阵阵空间震荡造成的能量轰击到法阵上,让平静的银色星图泛起波澜。
身材衮衣的僵尸发出了凶戾的咆哮,空间震荡波纹击在它的鳞甲上。
它站立不稳,只能蜷缩起来,尽力让鳞甲护住它全身。
等到空间震荡平静后,何不见的目光越过银色星图,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一条高达百丈的巨龙卧在大地上,它头生鹿角、足生五爪,周身漆黑,鳞甲森然。
以何不见的视角,只能看到龙首和一小截龙身,完全看不见它的尾巴。
漆黑的太液池在这龙首面前,可怜得像个洗脸盆。
不,不是活的真龙!
这是……龙尸!
这是一条已经死去的,真龙的尸体!
何不见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表。
龙啊……
穿越前,在地球上,多少神话传说、历史典籍、奇幻电影、游戏动画中,都有龙的身影出现。
人们总是不厌其烦的,用尽一切想象与技术去描摹真龙的样子。
哪怕是在穿越后的,可以修仙的世界,真龙依旧是传说。
谁都想不到,在太元世界与幽冥界的夹缝中,在这生机断绝的幽冥地里,居然有一具龙尸卧于此处。
哪怕它已经逝去了不知多少日月,站在龙首前,何不见还是被那威严无比的气息压制地呼吸困难。
在何不见完全被龙尸慑住的时候,太液池内的黑水突然涌了出来。
何不见这才回过神来,他发现原本清水由太液池流入河流,现在反了过来,无数黑水不断自河流中注入太液池,使得太液池的面积不断扩大。
黑水涌出湖盆,漫上了宫城的地面。
凡是黑水沾染到的地方,全部化为黑泥。
何不见见此又一次尝试着施展了薄云化雾遁,这次他成功了。
他没有将自己化为云雾,而是化出一朵云漂浮在半空中,让自己踩在云上,远离不断被黑水吞噬的宫城。
蜷缩在地的、身穿衮衣的僵尸不能飞行,它抬起头来,望着这条已死的巨龙,哀哀道:“龙……真龙……朕是真龙……天子……”
“长生不死……朕拿回六玺了,保佑朕……朕……”
它断断续续地说着,很快位于黑水边的它便被吞没,沉入了黑泥中。
天空中的何不见注视着这一幕,想到了康兴运书籍中记载的前朝末帝。
末帝笃信鬼神之说,在叛军攻入长安屠城之日,既不组织军民抵抗,也不逃跑,反而禁闭宫门,在太液池旁的应圣坛上作法。
最终叛军攻入宫城,将宫人残杀殆尽后,一把火将宫城烧为飞灰。
康兴运那本书上不知从何处引用了的传说,道火焚宫城那日,长安突降暴雨,将大火浇熄,以至大火没有蔓延到长安其他建筑,使得勉强从洗城中求活的百姓没有再遭一重劫难。
然而大火熄灭后,有人前往宫城探查,却未发现任何烧焦的尸体,只看到飞灰被雨水浸透,化为一地烂泥。
他随着何不见跃入雍王府后院的井中后,紧接着他从一条血河中浮了上来。
幸好他跃下水时用灵力包裹住身体, 才没有沾染上血河中腥臭的血液。
那条流淌着腥红血液的河流两岸,是灰白色的荒漠。
越荒州踏上岸后才发现,组成这灰白色荒漠的分明不是砂砾,而是骨骸风化后的颗粒。
行走在这片无垠的灰白色荒漠上,不时便会踩到已经酥脆的小块骨头,发出刺耳的“咔嚓”声。
何不见并没有从血河中浮出来,越荒州也试过用玉佩联系他,但没有得到回应。
他们, 进入了不同的空间。
明白这点后, 越荒州沿着血河行走,想要寻找走出这片灰白荒原的方法。
这片空间向上望是一片昏黄的迷雾,在灰白色荒原的尽头,一轮赤红的圆盘挂在天与地交接的地方。
巨轮散发着滚烫、炽热和不详的气息,如同一轮血日照耀着灰白色的荒原。
那条流淌的、腥红的河流,似乎就是从那轮血日中流淌而出的。
越荒州光是抬头直视了一眼, 便觉得全身血液像要沸腾般躁动起来。
越荒州低下头,沉默地沿着血河前行了一段距离, 远远地便看到荒原上出现了不少黑影。
越荒州施展紫极破魔瞳看去, 看清了那些黑影。
那些黑影竟然都是身穿破烂铠甲游荡的士兵。
士兵们双目赤红,没被铠甲遮盖的身上被一层黑毛覆盖, 遥遥望见他这个活人,便举起兵器冲了过来。
它们明明像是僵尸, 但肢体却并不僵硬,还能够奔跑。
越荒州本想御剑而飞, 避开这些僵尸。
然而他刚一飞上半空,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血液更是骤然升温。
越荒州只能落回地面,那些僵尸已经冲到了他的近前。
越荒州望了眼挂在天边的血日,手握秋水剑,纵身迎了上去。
不让他飞,那便杀过去!
何不见驾云飞于半空中,眼见着黑水漫过的土地化为泥沼,之前尚算完整的宫城亦从下而上化为黑泥沉入泥沼中。
大地上很快就没有了立足之地。
何不见飞在半空,凝视着那条龙尸。
这条死去多时的黑龙,口中含着一枚神光内蕴的漆黑珠子。
看到那枚珠子时,何不见的心跳便骤然加速。
真龙含珠,那颗珠子必然是龙珠!
一般而言,妖族由于没有丹田,它们在刚刚踏上修行之路时便会在体内凝结出内丹,此后不断对着日月吞吐内丹,累积修为。
但此时的内丹还并不是金丹,唯有妖族度过化形劫后,内丹才会化为金丹。
因此人类的金丹期,在妖族那里被称为化形期。
而像真龙这样的神兽,生来便至少在金丹之上,因而它们生来便有伴生的龙珠。
并且真龙还不受各种修炼境界的限制,这龙珠还不会随着它们成长而碎裂成婴,会永远作为那个“一”凝结着真龙的修为。
这枚龙珠,对于何不见而言,简直是炼制成他的九皇宝珠的最佳选择。
若能得到……若能得到……
但想得到又谈何容易。
真龙死去,余威犹在。
且这条死去的龙尸不算散发着可怖至极的死气,死气侵染了太液池水,使得太液池中的清水化为黑水。
黑水泛滥而出,凡所沾染到的东西都化为了烂泥。
何不见尝试着向龙尸靠近,但越靠近龙尸,龙尸所散发的压力便越大。
何不见觉得自己的筋骨被压得嘎吱作响,在这样的重压下,他驾云飞行的高度越来越低。
何不见也尝试着化为薄雾飞向龙尸,但所承受的威压是同样的。
在靠近龙尸五十丈时,他便感觉到了一股森然的威势向着他横扫而来。
何不见只能激活法衣,以星图硬生生抵抗。
不行了,他不能再靠近了,五十丈是他能靠近的极限。
再向前,他必然会被压得落入泥沼中。
在搞清楚黑水和泥沼的威力,知晓如何抵抗黑水的腐化前,何不见清楚自己绝不能落下沾染分毫。
他只能放弃靠近,重新拉远距离。
该死,他的修为还是不够。
筑基初期的修为,连抵抗龙尸散发的威势都做不到。
遥望着那巨大的龙首,何不见还是不想放弃。
别说龙珠了,真龙的鳞片都是难得的极品材料。
在“宝山”之前,何不见不甘心就这样空手离开。
何不见遥遥俯瞰着这片黑色泥沼,目光突然一定。
随着黑水泛滥,将一切腐化成污泥,宫城逐渐消失。
那些遮挡视线的建筑消失后,此时黑色的污泥中,露出了一株翠绿的竹子。
绿竹通体如翡翠一般莹润剔透,仅有不到一人高,通体笔直,只有最上方侧生出几支柔韧青翠的枝叶。
并且它周身散发着淡绿色的光晕,光晕笼罩之下的一小块地方,是唯一没有沾染到黑水化为污泥的地方。
在滔滔黑水与污泥之中,这株翡翠般的绿竹撑起了一小方净土。
这是……
何不见细细数了一下这株绿竹的竹节,一般的绿竹竹节在十到十五之间,而这株绿竹只有九个竹节。
九节青玉竹。
居然真的是九节青玉竹。
何不见心中巨震。
他在玄都的藏书楼中,曾经读到过记载周天宝物的书,里面便记载了这种仅有九节、通体如碧玉般的竹子。
它只生长在生机极为旺盛之地,是炼制灵宝九天玉魂笛的必备材料。
当然,除去炼制九天玉魂笛外,九节青玉竹由于其内蕴藏着巨大生机,修士哪怕服用它的一枚竹叶,都可弥补身体的暗伤和亏空、洗清尘垢,获得莫大好处。
九节青玉竹是毫无疑问的至宝。
只是它为何会生长在散发着无尽死气的龙尸旁?
按理来说,这样没有半点生机的地方,不该有九节青玉竹生长。
何不见借着飞在半空的便利,认真观察了一下,渐渐发觉出了一点玄妙。
九节青玉竹生长的地方,正好与龙尸所在的位置相对。
黑龙面前的太液池,正好与九节青玉竹下方的净土相对。
再结合这泛滥的黑水与河流,在天空中望去,竟然隐隐形成了一幅两仪太极图。
否极泰来,死极化生。
想必是这真龙死尸上所散发的死气太过于浓重,以至于此地出现了死极化生的罕见图景。
这生机四溢的九节青玉竹,就是黑水泥沼和龙尸死气的克星。
或许可以拔出九节青玉竹,再在青玉竹的笼罩下去靠近龙尸。
不,不行。
何不见结合着自己学过的阵法知识,他知道此刻这样相生相克的局面非常脆弱,一旦他拔出青玉竹、或移动青玉竹,这样的局面就会打破。
龙尸的死气成倍释放出来,他基本不可能拿到青玉竹后再靠近龙尸。
何不见只能暂时放下对于龙尸的惦念,决定先想办法拿到九节青玉竹。
何不见尝试着靠近九节青玉竹,但越是靠近,越觉得身上的压力越大。
周围的空间在挤压他,他好像在胶体中前行,每前进一点,灵力便成倍地消耗。
看来,九节青玉竹和龙尸是这一片空间的两个支点,越是靠近支点阻力越大。
他难以靠近龙尸,也不仅仅是龙尸余威的原因,还有空间压力。
幸好九节青玉竹本身非常温和,它不像龙尸那样会散发出无尽威势,才让何不见靠近到了二十丈的距离。
距离青玉竹还有二十丈时,何不见激活了法衣上的银汉无波法阵,靠着法阵抵抗着莫大的压力,又向前前进了十丈。
还有……十丈。
何不见已经被压得距离腐化的泥沼只剩一臂的高度,那碧绿通透、生机盎然的玉竹已经很近了。
然而,此刻异变突生。
被黑水腐化的大地中,伸出了无数黑漆漆的手臂。
那些手臂摇曳着,争先恐后向着何不见抓来。
是那些浮尸!
之前太液池中的那些浮尸,此刻裹上了一层黑色污泥,不断试图想要把他拉入泥沼。
何不见果断取出萧淡水给他的那半截断萧,同时左手上的所有星珠散开。
一声箫声响起,那些抓挠的手臂骤然定住。
空间加在他身上的压力也减轻了几分。
何不见看准时机,化为云雾,冲过了这十丈距离,冲进了九节青玉竹周身散发的微光笼罩范围内。
进入微光笼罩之内,何不见顿时感到身体一轻。
那加诸在他身上的压力消失了。
何不见松了口气,赶紧从玉佩中取出一颗真灵丹,仰头服下。
这最后二十丈的距离,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固体中前进,不光耗空了灵力,还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没有断萧,他就要被那些手臂拉进泥沼里了。
他还是太弱了,若他是筑基后期、筑基大圆满,这最后的二十丈不会如此艰难。
不过结果是好的。
何不见站在青玉竹笼罩的一小方土地上,认真端详着这只有他胸口高的竹子。
离得近了,何不见才发现,这节青玉竹……似乎是被人祭炼过的。
何不见心中一凛。
若这青玉竹的前主人已经死去还好, 怕就怕这九节青玉竹的前主人还活着,或是留了什么后手暗招,那便不妙了。
何不见仔细观察了一下九节青玉竹, 感受着它之内生机的涌动,发现它确实是自行生了根、长出了新枝。
九节青玉竹内被祭炼的印记已经极淡了。
看样子,九节青玉竹曾经被某个大能炼制成了法器,后来出了什么意外,九节青玉竹被遗留在这里,凭借着强横的生机重新开始生长。
既然如此,那九节青玉竹前主人已陨落的可能便极大了。
何不见觉得,九节青玉竹值得他冒这个险。
只是不知道, 在这里能不能接引到星辰之力。
何不见在这块狭窄的土地上坐下, 他无视了四周从黑水沼泽中伸出、还在试图抓住他的手臂,默默运转心决。
无尽空间之上,星海微微震动,一束又一束的星光依照着指引穿过层层空间,落在了何不见的身上。
何不见立刻引动了北斗第二星——巨门,也即天璇星。
巨门星又名阴|精, 全称是巨门元星君。
在《真经》中关于星辰的记述中,阴性星辰力量更偏向柔和, 如太阴(月)之力滋润万物。
何不见之前接引过贪狼之力, 如今接引力量柔和的巨门星更是驾轻就熟。
何不见打出一道道法决,以神魂为牵引, 引导着源于巨门的星辰之力涌入九节青玉竹之内。
星辰之力刚一涌入,青玉竹的主杆突然绽放出碧绿的光芒, 一道道由极细小的符文组成的链条显现出来,符文链条缠绕着青玉竹, 交错游动。
这符文链条刚一出现,青玉竹表面便如多出了一层罩子般,开始抵抗涌入的星辰之力。
不仅如此,那符文链条还向着何不见的神魂抽来。
何不见早就防备着青玉竹内的印记反击,因而及时中断了炼化,收回神魂、守住心神,躲过了符文链条的攻击。
何不见放出灵觉,仔细观察着青玉竹中浮现出的符文链条。
组成链条的符文小如尘芥,还不断闪动。
但何不见的灵觉刚一接触,便发现那些符文每笔每划都极其清晰,完全不因为字小而糊成一团。
并且,这些符文并不是何不见已知的任何一种符文,也不是修士书写符箓所用的太初云篆。
但这符文散发着古奥神秘的气息,并且和云篆在结构上极其相似。
这是……这也许是某种上古大能自创的符文。
现在修士书写符箓所用的云篆,是先天神人诞生之时感悟大道气息所创立的符文,云篆以文字描摹大道,因而其内蕴藏着大道真意,拥有莫大威能。
灵天四大宗中的万化归一宗,主脉便是云篆符箓。
然而,正因云篆是描摹大道而创,自然也有其他大能和神人,按照自己对于大道的理解,创造出自己的符文。
这九节青玉竹上的符文,正是此种。
虽然何不见并不主修符箓,但在布阵时亦要常常刻画阵纹。
阵纹、符文等等,都不过是对大道的影摹,总有相通之处。
对何不见来说,这符文的价值,并不在九节青玉竹之下。
若他能学会这符文,日后布阵之时加以使用,所布下的阵法便会更为神秘独特,更难被看出破绽。
而且,这符文本就铭刻在青玉竹之内,他参透学会了符文,自然而然就初步掌控了青玉竹,到时再进一步炼化,更是事半功倍。
何不见暂时放下了炼化青玉竹,转而开始参悟这神秘符文。
南秦,越地,天苍山。
自何不见与越荒州离去后,越地一直断断续续在下雨。
雨水浸透了干涸多年的大地,等待许久的种子得到雨水的滋润后,争先恐后地发芽生长,干枯的树木上也冒出了新芽。
短短两个月时间,天苍山已经满山翠绿。
能与这满山新生的植物相媲美的,便是熙熙攘攘的游人和拥挤的皂盖朱幡。
秦停混在游人中,皱了皱眉。
天苍山上怎么多了这么多权贵和游人?
“那日天苍山电闪雷鸣、突降暴雨,县令和一帮人亲眼见到有神仙化为流光飞去,肯定是真仙飞升!”
“真仙显灵啊!不知道真仙有没有留下仙药。”
“肯定有,你忘了,‘采得仙药升仙去’,这二位定是采得了仙药,才渡劫飞升的。”
秦停听罢,心中冷笑。
原来是因为这个。
哪里来的真仙,还是两位真仙一同飞升而去?
是他们吧……越荒州与何不见。
是他们在这里装神弄鬼,糊弄这些无知的凡人。
秦停一想到他们两人,便心中烦躁。
他趁着人群不注意,闪身进入了天苍山的密林。
进入密林后,便施展身法向着天苍山崖底而去。
很快,秦停就来到了一片狼藉的天苍山崖底。
这里地面和山壁上有许多巨坑,一看这里便发生过一场恶战。
他来迟了吗?
秦停的心缓缓沉了下去。
他之所以又一次来天苍山,是因为他又做梦了。
梦中越荒州和文清一在天苍山下与某个敌人战斗,最终文清一死去,越荒州撑着最后一口气杀死了敌人。
醒来后,秦停就知道,这是他的机缘,是他的机缘!
越荒州是真传弟子,无论他是去帮越荒州,还是等着越荒州杀死敌人后捡漏,亦或是……
总之,对于他这个外门弟子而言,这都是次难得的机会。
秦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梦,也知道这梦或许在利用他,但他上次做梦便在天苍山下碰见了文清一,通过外门考验进入了太无宗。
没有梦,他甚至都没办法踏入修仙之路。
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次的梦。
哪怕有人在利用他,秦停也不愿放过这次机会。
如今来到天苍山下,秦停看到却是战斗结束后的场景。
是梦出错了?还是他来得迟了?
作为最普通的外门弟子,别说越荒州的动向,就是文清一的动向他都不清楚。
也许只是他来迟了。
又一次,又差一步。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通过外门弟子考验后,正式成为太无宗的外门弟子,秦停听着其他弟子雀跃激动的交谈,心中却越发不是滋味。
外门弟子而已。
对于普通修士而言,能成为太无宗的外门弟子自然已经很兴奋了。
可秦停却见过和自己来自同一世界的两人,直接成为真传弟子。
在见过同行的人一步登天后,他又怎么对自己前进的这一步开心得起来?
秦停知道外门弟子和真传弟子之间待遇的差别,这样下去,他与那两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之前在天苍山,他就落后了一步,如今又落后了一步。
难道他真的就没有这个机缘,永远落后一步吗?
秦停不甘心,在山崖下细细寻找,突然目光一定,他看到一块布满铜锈的金属。
秦停走进了,发现那块青铜被办埋在碎石下。
秦停运起灵力将碎石一块块移开,终于,他看清了这块青铜的原貌。
是鼎,是一方巨鼎,还是他看着极其眼熟的鼎。
这不是那个骗子国师的鼎吗?
他上次看见这方巨鼎,它还金光闪闪的、摆在南秦的太庙里。
秦停骤然转身环视满是巨坑的崖底,立刻明白了。
和越荒州、文清一战斗的,居然是国师康兴运?
文清一可是筑基中期的修士,康兴运能杀太无宗出身的文清一,这就说明康兴运至少是筑基后期的修士。
康兴运是筑基修士。
一想到这点,秦停面目扭曲。
如果他之前就知道,凭借他的根骨和皇子的身份,也许可以被康兴运指点,提前踏上修行之路。
若他有了修为,那他通过太无宗考验之后,会不会有机会直接成为内门弟子或真传弟子?
为什么!
现在曾经金光闪闪的鼎蒙上了一层铜绿,显然这法器已经随着康兴运的身死而废掉了。
又一次,他又错过了机缘!
秦停的心跳越来越快,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膛,似要从胸口跃出来一样。
渐渐的,秦停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呼唤。
那呼唤应和着他快速跳动的心脏,让他不自觉地顺着着呼唤,走到了崖壁附近。
走到崖壁前,他眼前一花,突然看到崖壁间绽放出了点点金光。
秦停仔细感受,发现这处崖壁上传来了些微灵力波动。
这里被人设下了阵法?
这……有两种可能。
一是赤元子留下的宝物。那两人就是在崖底碰到的仙蜕,他们当时是凡人,也许没发现这处宝藏。
二就是康兴运藏起来的东西。
不管崖壁内是谁留下的,总之应该是宝物,而现在,发现这宝物的是他!
是他的!
秦停立刻后退几步,尝试着突破这崖壁上设置的阵法。
崖壁上设置的阵法非常精妙,一晃一个月过去了,秦停依旧没找到破绽。
可恶,可恶!
秦停这一个月渴了喝山泉、饿了吃野味,他还不能辟谷,就这么过了一个月野人的日子,可他就是突破不了这处阵法。
难道他又与宝藏无缘吗?
秦停不甘心极了。
他双目满是血丝,恨恨地一拳捶到山壁上。
突破不了阵法,他就挖山,他一定要得到这处宝藏!
就在这时,那股呼唤他的力量加强了,丝丝缕缕的金光透过山壁上的阵法,照进了秦停赤红的双眼里。
他与崖壁内的联系越来越强。
秦停突然想到,他没办法突破阵法进去,能不能让崖壁内的宝物自动飞出来呢?
秦停当即盘膝坐在崖壁前,不断回应着那股呼唤。
他的内心、他的意识、他的神魂,都无比渴望着崖壁内的金光。
月圆之夜,巨大的圆月挂在夜空中,但月光却并不明亮。
月亮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朦朦胧胧,似隐似现。
山林中的野兽不安地躁动着。
突然,一道金光自天苍山崖底冲天而起,又迅速消失。
秦停激动地握住从山崖内冲出的一卷竹简,快速将竹简收入玉佩中,然后向着山脉其余地方冲去。
他要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再看这卷竹简。
一年后,越荒州一剑削掉扑过来的妖兽的头颅, 紧接着又连续几剑削出, 将妖兽庞大的身躯削成数块,随后闪身后撤,站定不动。
猩红的血顺着剑锋流下,在剑尖处凝结成血滴滴落在灰白的荒漠中。
越荒州看那被分割成数块的妖兽浑身皮毛和血肉都化为粘稠的血浆,向着那条血河流去,不多时, 就只剩下一堆灰白色的骨头,要不了多久就会化为碎粒, 融入这片荒漠。
随后他抬眼望已经距离他很近的血日, 神色间满是丰沛冰冷的杀意。
一年了,越荒州沿着血河前进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一路上, 他一开始遇见的是身着残破铠甲的士兵,到后来便是各种猛兽, 再到各种妖兽。
这些游荡在灰白荒原上的敌人,其实全部都早已死去。
它们没有神智, 但体内却还流淌着暗红的血液,并且肢体灵活、行动迅速,和僵尸完全不同。
而且在对敌时,光刺中它们的要害或削掉脑袋,还不能阻止它们行动。
必须将整个身体完全破坏,它们才会彻底倒下。
倒下后,它们身上的血肉会化为血浆汇聚入血河中,在灰白的荒漠里留下一道道指向血河的血色痕迹。
越荒州一路走来,不知道肢解了多少怪物,多到连永远寒光烁烁的秋水剑剑身上,都挂上了一层血膜。
在他身后,无数条血丝流向血河,就如同毛细血管与主动脉相连。
现在,他距离血日已经很近了。
越荒州走到旁边一处没有血痕的地面上盘膝坐下,从玉佩中取出一壶新丰酒,仰头喝了一口后,将剩下的酒浇在秋水剑剑身上,洗去那层凝结的血膜。
随后他闭上眼,冥想调息。
一年了,不间断的杀戮让他满身均是杀气,但越荒州并没有沉溺于杀戮之中。
他怀疑血河岸边的那些怪物,就是在血日影响下被沸腾的杀意影响而成的,他绝不能被杀意所惑。
因而越荒州转而用杀意去打磨自己的那把“剑”。
剑修的本命法器,都是剑修自己炼化而成的。
越荒州之前从藏宝阁中兑换的是西极乌兑金。
西方属金,西极乌兑金便是产自地脉极西之处,它并不似寻常金属一般,散发着锋锐和冰冷的气息,反而乌沉沉的,像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
它被越荒州初步炼化后纳入体内,不断以灵力和剑意灌注下,如今已具备了大体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