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回头,笑容竟和如今的沈亦如出一辙:“我不要,商恒阳给了我一大笔钱,现在我要去滑雪、冲浪、和朋友一起看极光。你利用我让他愧疚这么多年,总得给他一点休息时间,休息好了他自然会回来,这之后,就自求多福吧。”
女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不像是孩子终于退出三口之家的放松,更不像是伤心,而是一种仿佛错失了巨大宝藏的失落,古怪中透着诡异。
“因为她知道我很聪明,也很大方,并不在乎那些偏心、忽视之类的遭遇,相反,带着我,她能得到很多好处,包括最初离婚时财产的分割、离婚后快要崩溃时遇到的真命天子、与真命天子感情渐淡时灵光一闪的邪恶主意……她可喜欢我了。”沈亦将藤蔓抽回来,毫不避讳地看向恶魔的眼睛,“我也喜欢她的愚蠢和恶毒,又怎么会恨她呢?”
恶魔被藤蔓抽走了异能,眼里的金光熄灭,而后被沈亦剜掉了心脏,那是恶魔的死穴,保证祂死得彻彻底底。
也正是在恶魔死亡的这一刻,地球上、墨云帝国各星,出身于恶魔店的客人通通失去了异能,成了普通人。
沈亦站在积水的街道上,周身绿色藤蔓缠绕,青瞳带着笑意,却显得那样冰冷。
他举起恶魔至今还在跳动的黑色心脏,颇有兴致地捏了捏,随即看向剩下的十一位店主:“下一位,就天使店好了,杀了一个恶魔,可得好好沐浴下圣光……”
就在沈亦在礼品店大肆屠杀店主时,距离地球数十万光年的地方,一具被冰棱包裹着的赤.裸躯体不断靠近着,冰晶融化。
谢惊雨抬起头,被白绫遮住的双目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异常的脆弱,但同时又有种难以名状的刺眼,令人不敢直视。
“我不信你彻底失去了人性和理智……”白绫下的双唇挪动少许,停顿许久,喃喃自语,“沈亦,等我。”
巨大的金色翅膀悬浮在天穹之下,在漫天黄沙的衬托中,宛如神迹。
朱莉看着眼前眼瞳青碧的男人,忍不住问:“十一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墨云帝国发生的事情,她已经知道了,但她不相信那是沈亦所为,又或者,她不相信沈亦是毫无理由所为,和其他人一样,只要沈亦愿意找一个稍微过得去的借口,她也愿意相信对方,毫不犹豫。
沙漠炽热,但沈亦的眸光却冷到让人心颤,他笑着,回答朱莉:“记得呀,小朱莉很可爱,所以我留到最后才过来。”
朱莉眸光一颤,不敢相信说出这种话的是她那个亲身制止人虫战争的十一哥哥,是那个教她学会用爱和信任为自己的存在锚定位置的人,那可是十一哥哥啊……
“十一哥哥,你有苦衷的对不对?你为什么杀了那么多人?是不是他们死了食异人也就死了?十一哥哥是为了拯救大家对不对?”
朱莉不愧是朱莉,虽然起因是不愿相信沈亦滥杀无辜,但竟然精准猜到了沈亦的目的。
都猜到这个地步,沈亦自然也不可能再瞒些什么,很干脆道:“对。”
朱莉眼中浮现一丝希望,可那希望只在她眼里停留了一秒,很快,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画面,她的目光变得悲伤。
沈亦再度勾唇:“想起来了?是,我是为了杀食异人才杀了这么多人,可是……无论是为了什么,那些人,都死了。”
“不!一定有办法的!现代科技那么发达,一定有办法的!”朱莉反而成了不愿面对事实的那一个,她的声音是那样慌张又充满期待,以至于沈亦都有些不忍戳破。
但也仅仅是有些而已。
“没有了,再强大的科技,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包括你,朱莉,我也会杀了你,以一个虫族没办法反抗的办法。”沈亦说。
朱莉眼里蓄满泪光,听到沈亦的话,她反而露出一丝苦笑:“不可能的,十一哥哥,除非你能一瞬间灭掉整个虫族,否则不可能杀得死我,而即便是墨云帝国首都星上那些人,也并非一瞬间死亡的吧?十一哥哥……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朱莉说着,越发悲伤了:“你一开始就不该选择这个办法……”
比起被沈亦杀死,她更难过的是,沈亦做的事情注定是徒劳,他明明可以和她们商量一下,选择一个更温和的办法。
“小朱莉,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避着元帅带你去水夜森林、去枪械训练课、去野外选拔的吗?十一哥哥,总有办法啊……”
沈亦摊开手,一个从他离开虫族母星就一直带在身边的特殊道具出现在他手中。
那并非礼品店的道具,但却和礼品店一件迟迟不肯消失的任务道具产生了关联,从一位虫族将领身上摘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冷光。
[索达星亚],虫族母虫死后留下的“遗兑”,能指引虫族往正确的道路上走去,并且能够预警虫族的出现。
那是上一任虫族母虫的精神茧。
“虫族一直将它当做虫族命运的指明灯,就像幻想之星的明珠塔一样,从未有人想过毁灭它,但也同时,从未有人猜到,这东西……确实牵动着虫族的命运。”
沈亦在朱莉惊恐的目光中,捏碎了手中的[索达星亚],碎片簌簌如雪花纷落,很快与地面的沙砾融为一体。
朱莉背后的翅膀猛地收缩,就像是某种退化一样,缩进了脊背之中,朱莉重重摔在了沙子上,脸颊被坚硬的颗粒划破。
一只修长的手指,爱怜地伸了过来,擦掉了她脸上的沙砾,叹息:“虫族母虫,也是预知者,杀了它,你的‘异能’也会消失,朱莉,你现在和一个普通小女孩一样脆弱。”
朱莉手指死死插进了沙子之中,不肯抬头,泪水一滴滴落在沙砾上。
她好难过,好难过。
沈亦为她拭去脸上沙砾的手指顿住,抬起了她的下巴,青色的眼瞳与那双金瞳相对,片刻后,触电般松开手:“别哭了!”
尤其是别为他哭!
朱莉拼命摇头:“母亲的精神茧碎了,我的翅膀没有了,数百亿子民的精神链接断了,我现在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好害怕,十一哥哥,我感到很害怕……十一哥哥,你现在是不是也什么都感觉不到?你害怕吗?你会不会连害怕都感觉不到?十一哥哥……我没办法、我一想到这些,就很难过……”
她不是在为自己哭,她也不是为了那死去的数十亿人类哭泣,而是为她那个带她一起闯祸、一起嬉笑打闹的十一哥哥不见了而哭泣,她在为云瑰星上的十一哭泣。
沈亦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可是他触及到小女孩的眼泪,触及到她眼里真切的难过,却也觉得难受,所以他不再看向女孩。
“朱莉,以你为起源,还有很多异能者,所以你不能活。”沈亦声音冷硬,手指扼在了女孩的脖颈上,“我也会杀了你。”
朱莉看着沈亦,泪水模糊之下,那双眼睛好像又出现了熟悉的温和笑意,她抓着沈亦的手,抽泣好久,终于停了流泪的冲动。
而沈亦竟也一直没动手,好像在等她说些什么,可那女孩在这一刻,却什么都没说。
她握紧了沈亦的手,掐死了自己。
沈亦松开手,表情近乎惊悚,甚至后退了一步,可女孩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他想起什么,眼神一瞬间惊惧起来,看向自己的手:“天呐……朱莉!朱莉!”
他忙用藤蔓向朱莉反向输送生命能量,可就像他自己说的,人死不能复生,朱莉始终没有醒来,并且,身体渐渐冰凉。
沙漠的光线耀眼,沈亦呆呆注视着女孩的身体,许久,竟是伸出藤蔓,在对方青紫的脖颈上再度刺入,狠狠贯穿。
脖颈已经没有血液流出,但沈亦就像疯了一样,一遍遍地在脖颈里搅动,直到女孩的脖颈里,浸满藤蔓的植物汁液。
天地间只有风的声音。
“沈亦、沈亦!”
沙漠之中,忽然传来了一丝凉意,黑色的发丝如同绸缎,经风拂过沈亦脸颊。
沈亦没有转头,他看着朱莉的尸体,神情怠倦地被人拥在怀里,嘴唇动了动:“谢惊雨,对不起……”
谢惊雨以为他是在为朱莉的死难过,他惊喜于对方竟然还有一丝意识残留,欣喜地低头亲吻过去,他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因沈亦而死,他只是庆幸对方记得自己。
“沈亦,任务完成了,你杀死了食异人,我的本体到了地球……沈亦,别怕,我想想办法,那些人或许还有救!你别难过……”
谢惊雨的双目已经不再被白绫遮挡,他的本体来了地球,他想早点找到沈亦,所以很快将意识转换到了本体上,迅速赶过来。
他知道沈亦一定很为自己杀了那么多人自责,所有人都说沈亦疯了,已经没有人类的感情了,但他不信,他坚持认为沈亦会难过,并且是很难过、很难过的那种。
他将沈亦紧紧抱住,他怕沈亦会因此而想不开,尤其眼前是与沈亦关系最好的朱莉的尸体,他看到了那堪称疯狂的藤蔓贯穿伤,他怀疑沈亦此刻已经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我是神,我和十二店主他们都不同,他们是小偷,偷走了创生之种,成了神祇,我不是,我没有用那些能量,我是真正的神,我能救他们的。”
迟迟没有听到沈亦的回复,谢惊雨有些慌乱,他终于松了松手,试图去看沈亦的表情。
“骗人,你之前明明说,这世上没有神。”沈亦动了动身体,转过身。
青色的眸子注视着谢惊雨的脸庞,目光怔愣,忍不住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很漂亮,是我喜欢的长相。”
“我知道……你一开始就图我的脸。”谢惊雨也笑了,血红色的眸子认真凝视着沈亦,抓紧了脸侧的手,“你救了我,沈亦,你成功了。”
沈亦一直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许下那样一个离谱的愿望,但谢惊雨知道,这个资深颜控,分明看上了他的脸。
“谢惊雨,对不起。”沈亦摸着他的脸,很认真地将刚刚的呢喃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说对不起?你救了……”谢惊雨说着,脸上的笑容突兀凝固住。
就在他眼前,就在他的注视下,沈亦的身体,彻底化成了绿色的光点,甚至连过程都没有,一瞬间,四散无踪。
沙漠中,再次只余风的声音。
“不、不、不可能……沈亦、沈亦!你是不是瞬移了?你还要去哪?你要杀谁?我帮你……沈亦,沈亦!”
谢惊雨试图抓住那些光点,可那些光点好似有自己的去处,没有一颗愿意在谢惊雨手中停留,很快全部飞走。
往东、往西、往南、往北……天上地下,四处都是飞舞的绿色光点,可谢惊雨一颗也抓不到,他追得气喘吁吁,许久之后,天都黑了,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抓取。
“创生之种、创生之种……创生之种!沈亦,你连死了都在算计!”
谢惊雨停了下来,他明白过来了,沈亦不需要神,也不需要安慰,他之所以留在现在,只是为了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沈亦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他是创生之种,经由他杀死的人都会转化成创生之种的能量,只要他死了,能量照样会回到那些死人的体内,他们能活。
他一开始就没想着活下去,他知道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会活下来,所以才杀得毫不留情,可大家真以为那是因为他被创生之种同化了,没有感情了。
那可是沈亦啊!心跳偏异率17%的沈亦啊!他怎么会丧失理智!
但他仍然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眼前,尸体已经在高温中呈现腐化状态的朱莉,他没有算到,朱莉如此相信他,一直到死之前,都不相信她的十一哥哥会没有感情。
她怕他难过,所以亲手替他掐死了自己,这也是沈亦杀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没能在沈亦死后,活过来的人。
她就那样躺在那里,任由一颗绿色光点徒劳在身边盘旋,始终不曾睁开眼睛。
食异人消失了。地球上、墨云帝国、八面体宇宙……世上再也看不到它的身影。
礼品店消失了。食异人消失,地球的威胁解除,按理说该是报告任务进度的时候了,但众人的手环都碎了,自然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被沈亦杀死的人都活了过来。可那一天太混乱了,除了死人,还有很多因意外残疾、重伤的人,并不在创生之种的修复范围内,所以大家还是在拼命咒骂着沈亦,骂他怎么不早点死,搞得世界一片血腥。
但这些都和沈亦没关系,因为他死了,连尸体都没有,因为死前全身上下都和创生之种融合了,非要说的话,可以肉麻点,说沈亦活在千千万万人身体里。
墨云帝国的首都星皇宫里,一片蔚蓝色的星空下,青砖围成的小院里,郁郁葱葱的竹子枝影扶疏,两个人对坐无言。
其中一人有着耀眼的银色长发,夜色下如明月流泻,良久,他将手中的一枚白色种子小心翼翼递出去,叮嘱道:“沈亦把这粒种子给我的时候,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千万把你看住了,这可是他复活的唯一机会,所以你也千万不要想什么昏招,以命换命什么的,沈亦醒了可是要骂我的。”
他对面的一人,肌骨莹润如冰雪,绸缎般顺滑的长发下,是一张骨相绝佳的脸,鼻梁高挺、唇如玫瑰夜露,只可惜,最令人期待的一双眼睛,被一条白绫覆盖。
他反倒比白还随意些,接了那种子后便揣进了卫衣的侧兜里,好像在只是接过来一把无关紧要的瓜子,随即问道:“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关于复活以外的东西。”
白诧异地看了眼前人一眼,有点不敢相信对方就这样将复活沈亦的话题揭过,但又猜对方或许有自己的打算,皱眉回忆了一番,摇头道:“好像没有,说的最多的就是复活的事,主要是让我看住你,别自杀。”
依旧眼覆白绫的男子低下头,准确无误将桌上喝了一半的罐装可乐拿起,仰头,一下一下喝得像酒一样,半晌才道:“……他真贴心,死了还替我着想。”
白听着这话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这话是能从谢惊雨嘴里出来的吗?不由得重新看了眼他手中的罐装可乐,蹙眉:“谢惊雨,我知道他不留一言地牺牲自己确实有欠考虑,但他确实是救了我们所有人一命,那么多食异人,仅凭我们是杀不完的,他对不起你,但是对得起我们所有人,我不想和你吵架。”
“吵架?我不和你吵。”谢惊雨将空罐子放下,铁罐与木桌轻轻嗑出响声,声音有些缥缈,好似醉了一般:“他哪里欠考虑……他考虑得太周全了,死了……还替我着想。”
“谢惊雨!”白受不了对方一口一个“死”字了,分明对方复活的关键就在他那只白色口袋里,可谢惊雨如今是什么态度?一副沈亦负了他、欠了他的样子!
谢惊雨忽然抬头,覆着白绫的双眼好似透过薄薄的布条看进了白的眼里,声音冷酷:“放心好了,我不会死,更不会自杀,沈亦所愿亦我所愿,沈亦不愿的……我不会做。”
所以,哪怕世上那么多不知廉耻的人咒骂一个救了他们所有人性命的恩人,谢惊雨也忍着不去理会;哪怕自己再想和沈亦一样就此消散于天地间,谢惊雨也克制着没有行动;哪怕眼前人那仍能期待着沈亦复活的样子多么令他嫉妒,他也不会去戳破对方幻想……
沈亦……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创生之种,他们不懂,可谢惊雨懂,那就是一团能量!一团活生生的能量,它可以被转移、可以被吸收、可以被释放,甚至可以被转化成任何一种世间存在的生命形态,可唯独有一件事,创生之种办不到。
那就是增加或减少自身拥有的能量。
沈亦出现之前,创生之种从未长大过。只因那时的禁异之力,只局限在星际监狱之中,创生之种的能量四散各地,它怎么可能长大?
沈亦出现后,禁异之力前所未有地暴涨,沈亦和它的同步率如此之高,对方甚至可以和它百分百融合,正是自此时起,创生之种才渐渐开枝散叶,结出果实。
创生之种的能量从无增减、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所以沈亦杀死的那些人,其实已经死了,支撑他们活到现在的,不是别的,正是沈亦化身的那一团生命能量。
沈亦死前留下了一枚种子,骗过了所有人,每个人都认为他有可能复活。
可唯独……同样明白创生之种形态、且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明白创生之种形态的谢惊雨,清醒地知道沈亦再也不可能醒来。
沈亦杀了那么多人……是有代价的。
他让西蒙给自己带话,不是为了留着他复活自己,而是留着他禁止任何人复活自己!
所以他说……沈亦太贴心了,就连死了,都这么“替他着想”。
谢惊雨低着头,忽而攥紧了手中的可乐罐子,狠狠扔了出去!
可不等罐子落地,谢惊雨又把它招了回来,稳稳放回了桌上。
“沈亦还剩几件事没有做,我去帮他做完,你好好待在这里,有沈亦复活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谢惊雨说完,转身离开。
白皱眉看着谢惊雨背影,感觉对方的语气有些奇怪,但他并不理解为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眼没有月亮的星空,由衷感叹道:“还是有月亮好看啊,等沈亦回来,和他一起挂个月亮上去好了……”
他对沈亦还是有信心的,所以对复活一事十分笃定,只是看着天空,等待着沈亦的回归。
和他一样的还有幽星、幽冰等人。
虽然沈亦杀了他们一遍,但沈亦也让他们重新活过来了,并且信守承诺,让食异人彻底消失,现在,他们和白一样,正在等着沈亦复活和他再见一面,所以一直等在地球。
“对了,科德,沈亦在离开之前是不是交代了你什么事情?”
希尔马伦嬉笑着凑近科德,没理会对方冷眼,厚脸皮道:“告诉我们呗?反正他现在也是‘死’了,要活过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也不会去查你有没有泄密,说一声呗?”
“他没死。”科德不喜欢希尔马伦的说法,被对方打哈哈混过去,皱眉道:“不行,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他没说可以告诉别人,那就是不能告诉别人。”
希尔马伦“嘁”了一声:“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死亡之地那些事呗,我们的能力都没有了,也就你的精神链接是外显性质的,虽然异能没有了,但链接应该还在。”
沈亦死后,虽然将被他杀死的预知者等人悉数复活,但这些人都不再是预知者,也没有了异能,成了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世界如司徒守空所愿,没有异能。
科德面色冷酷,并不回答。
但东间却是瞬间警觉:“死亡之地?是我母亲吗?沈亦说要让我和我母亲再见一面。”
科德看了眼东间,有些犹豫。
“如果真的是这件事,那么就不算泄密,至少对我这个当事人来说不算泄密,告诉我也无妨吧?难道沈亦要将这个消息当做惊喜送给我?”东间催促。
科德思考了一会儿,没再坚持,点了点头:“你猜得不错,沈亦‘临走’前,让我帮他和死亡之地的一人链接在一起,应该就是你的母亲,但我现在什么都感受不到。”
“真的是我母亲?”东间声音有些逼迫的意味了,但这里所有人都没有了异能,所以也没人怪罪东间,只是心想,也不知道沈亦该如何实现这个死亡之地的承诺,他现在是到了死亡之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呢?
“砰”的一声轻响,大门被人推开。
一个眼覆白绫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他的骨相过于优越,以至于即便只有半张脸也让人惊艳,但众人倒也不至于将注意力放在那张脸上,而是惊讶道:“谢惊雨?”
这还是众人确认沈亦“死亡”消息后,第一次见到这个和沈亦有着特殊关系的男人。
虽然对方变了样子,但那条覆眼白绫,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你的母亲,我带你去见。”谢惊雨说。
沈亦死后,他成了世界上唯一一个还拥有“异能”的人,因为他的异能并不起源于创生之种,所以不受预知者死亡影响。
理论上,他是世界上仅剩的神。
“你有沈亦消息了吗?”没想到,东间第一时间不是立即跟着谢惊雨去见母亲,而是问起沈亦的情况。
谢惊雨面无表情道:“没有,所以我打算去死亡之地看看,顺便带你去见见你母亲。”
东间皱起了眉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又想起这些问题或许等他到了死亡之地就有答案了,所以他点点头:“好,带我去死亡之地。”
谢惊雨没说废话,带着东间去了死亡之地。
红月、桂树、寒鸦、鸟笼、蜡像。
死亡之地还是一如既往落满枯叶,桂花树飘香,巨大的鸟笼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几个酒杯。
酒杯里没有酒,但却奇异的没有灰尘。
死亡之地那格外有特色的半死不活公鸭嗓子再度响起:“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亦死了?赶着给我送新玩具?”
跟着谢惊雨进来的东间困惑了一瞬,下意识抬头,想看声音的主人。
沈亦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竟是没有来这死亡之地吗?
“东间的母亲在哪里?我带他来看看。”
“?这么嚣张?我偏——”
“不”字只开了个头,死亡之地看清了来人,声音骤然停顿,不仅如此,那声音停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期间,桂树林中只有风声。
半晌,那声音才接着道:“……就是她了,看吧,看完赶紧滚。”
一座栩栩如生的蜡像被平移着推了过来,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还保留着年轻时笑容明澈的模样,东间一眼便凝固住了。
他的母亲,他前半生灰暗人生里唯一的色彩,教会他世间的万种风景与如风般的自由,如今也随着死亡一同黯淡起来,但好在他还能见她最后一面。
桂树林中黑色的乌鸦扇着翅膀,从枝头掠过,惊起一地落叶。
东间这才回神,哑声道:“走吧,我看完了。”
谢惊雨也不问他这么点时间够不够,直接带着他离开了这里,连个招呼也没打。
两人消失在了桂树林中。
林子里立刻传来那公鸭嗓子似的声音,愤愤道:“以前是那臭小子,现在是臭小子的小尾巴,一天天的,当我这里是酒店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晦气!”
祂说着,又扬眉吐气道:“幸好往后都见不着了,算是有件舒心事。”
不过,没过一会儿,祂又反应过来:“不对……老子蜡像没了啊!岂不是做了桩亏大发的生意?晦气晦气!”
林子里的声音渐渐消失,死亡之地再度沉寂下来。
昏暗的林子如往常般刮起了风,刮过桂树、刮过蜡像、刮过鸟笼,刮过鸟笼里的石桌。
那光洁如新的酒杯,渐渐被灰尘覆盖。
——死亡之地再也没有需要等候的人了。
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沈亦的朋友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四个月时间过去了,连希尔马伦都开始惊悚起来:“沈亦不会真的死了吧?那我们怎么回去?我们所有人的异能都没有了啊!”
地球与八面体宇宙之间,没有直达的虫洞,以往每次都是通过八面体传送,可如今,八面体早就和创生之种一起消失了。
但谢惊雨的回答仍是:“还在想办法。”
六个月时间过去,白从墨云帝国赶了过来,找到了坐在沈亦公寓沙发上、双眸缠着白绫,却正盯着屏幕打游戏的谢惊雨。
“那枚种子呢?”白开门见山。
谢惊雨慢吞吞朝他这里看过来一眼,从口袋里掏了掏,将那枚颜色晶莹如玉、却没有丝毫变化的种子扔向白。
白抬手、精准无误地接下,冷冷瞥了再度沉浸在游戏中的谢惊雨一眼,没再理睬他,而是在沈亦家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空的花瓶。
他将种子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去卫生间给花瓶接了水,出来后,将种子缓缓放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种子沉入透明水底。
玻璃瓶被冲洗得很干净,自来水透明,莹白如玉的种子静静躺在水中,既不明亮,也不暗沉,就如一块石子沉底。
白的目光从期待变成平淡,他看向自顾自打游戏的谢惊雨,问道:“沈亦是不是回不来了?”
其实早在谢惊雨回地球后一两个月,他就反应过来沈亦如果真的还能复活,那天的谢惊雨绝不会是那个反应。
但他不敢相信,一直等了足足半年,等到墨云帝国的舆论都开始倒向沈亦的时候,依旧没能等来谢惊雨的更进一步的消息,永远都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很用心的回答,很敷衍的态度。
谢惊雨显然也并不是那么想把消息捂住:他爱的人离开了,全世界都有错,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伤心?他要让所有人都不好过。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白知道这句话很无力,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问谢惊雨,问这世间唯一一个算是神的人。
谢惊雨一局游戏打完了,将游戏手柄放回一旁的泡沫盒子里。
那盒子与手柄严丝合缝,关上后不露一点缝隙,是谢惊雨精心定做的模型,专门用来装这个沈亦用得最多的游戏手柄,密封性很好,加上谢惊雨的一点点异能,能将手柄的指纹等信息保存得很好。
忘了说,谢惊雨是带着极轻薄的生物手套拿的手柄,可以很好地避免自己的生物信息遗留在手柄上,破坏它本身的痕迹。
“有。杀了那二十三亿六千万五百六十一人。”谢惊雨报出了一个极其精准的数字,不难想象他盯了这二十三亿六千万人多久,又压抑了多久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