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即便是收取代价送出礼物,礼品店都小气地选择了那些愿望最强烈的人,因为这些人实现心愿的可能性最大,礼品店需要缩短的时间更少,付出的代价也更小。
沈亦知道,在做完他想做的这件事之后,这称得上是最后一场的心愿任务也就能完成了。
他不知道有没有前人先他一步实现心愿,明了礼品店的真谛,但他确实是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礼品店在以什么样的方式实现任务者的心愿。
——任务完成后,不需要礼品店做些什么,客人的心愿,自然而然便完成了。
就如同他将要做的这件事情一样,过了今天,他想要拯救的那位神,已能获得自由。
沈亦想通礼品店的运作方式后,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也不知是谁想出的这么损的法子,竟然还能这样中间商赚差价,实在是和他坏到一起去了。
他勾了勾唇,余光瞥见唐饮紧绷的神色,心情颇好地劝解道:“没事,别想太多,来,我们继续,争取把食异人全都打回老家!”
唐饮从沈亦的神色中,实在是猜不透对方的心思,许久才转过脸去,还不忘警告:“不要擅自做决定,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你一个异想天开,大家都要遭殃的。”
他试图以威胁的方式警告沈亦。
但沈亦只是好脾气地点点头:“当然,放心好了,你看我像是不管不顾的人吗?”
唐饮没再说什么,专心警惕食异人。
战场上的红色食异人越来越少了。
随着时间流逝,沈亦侧脸的纹路也越来越清晰,但越往后,那青色纹路加深的速度反而越来越慢,红色食异人自爆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显然,红色食异人跟不上消耗了。
唐饮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看向身旁的沈亦,想让他趁机休息一下。
谁知这一看,却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不知何时,沈亦的脸颊已经全部被青色纹路占据,那青色裂纹并不像是刺上去的纹身,而是与沈亦融为一体,天然形成,自然和谐,那浮凸的枝丫,瞧不见一点突兀的痕迹。
“三一!”唐饮惊呆了。
沈亦看了他一眼,那双眼睛,那双茶灰色的眼睛,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无奈与调侃,只余事不关己的冷漠,与一丝不属于人类的疏离。
那双眼睛,早已是青色的了,可是直到此刻,唐饮才觉得,那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
沈亦看上去,真不像个人类。
脸颊、脖颈、手臂,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覆上了一层青色的纹路,好似自人体中生长出的柳枝,将沈亦彻底撕裂。
手环里,直到此刻才传来声音:【怎么回事?我们的异能都用不了了。】
【是沈亦出事了吗?我感觉自己好像被禁异之力禁锢了。】
唐饮颤着手点击手环,悬浮的屏幕中,有越来越多的人询问是否是沈亦这边出了问题。
【食异人停止攻击了?沈亦做了什么?】
【异能动物突然失去了控制,正在无差别攻击人和食异人,但是好像没有异能了。】
【墨云帝国的异能者从天上掉下来了,战场目前十分混乱,沈亦在吗?】
唐饮看着那一条条消息,咽了咽口水,抬头看向身侧全然陌生的人。
一根碧绿的枝条搭在了他的手上。
“啪”的一声脆响,手环裂开了一条缝隙。
那无论是刀划、火烧、水淋都从未损伤过的礼品店的手环,裂开了。
半空中的虚拟屏幕就此消失,唐饮闭了闭眼,片刻后,满脸冷汗睁开。
他的异能,也消失了!
一点光芒自唐饮身侧亮起,唐饮深吸一口气,向身侧看去。
只见一个浑身覆满青色纹身的男子,高高悬浮在半空中,他的瞳孔是无情的碧青,手臂上散出无数枝条,探向战场所有异能者、甚至是异能动物。
一道道绿色光线织满了烈阳山。
整个山头的植物都在疯长,空气从未如此清新,小草从石头缝里钻出来,没两秒钟就覆盖了整块荒地,溪水旁的绿树遮天蔽日,树根深入地下,粗壮遒劲。
“三一……”唐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没想到,那半空中的男子却是微微低头,看向唐饮,随即,骤然下临!
“带我去虫洞另一侧。”
碧绿的枝条再度搭上他的身体,唐饮感觉到,自己的异能又回来了!
但与之前不同,他根本没有如臂指使的自由,而是深切感受到,他所拥有的异能,全部由眼前这个男人赐予。
随时都能收回。
唐饮想反抗、想问沈亦还有没有神智,但这一切声音,都淹没在对方驱使他的身体往虫洞飞去的震惊之中。
这异能——果然不是他的!
这是唐饮仅剩的念头。
沈亦带着唐饮穿越了虫洞,于是虫洞另一面也有幸见到了一个树人版的沈亦,并在同时,失去了自己体内的异能。
“这是怎么回事?三一哥哥怎么了?”
这是相莼,错愕地看着沈亦向战场伸出无数枝条,如万顷碧光从天而降。
“非要说的话,他在收回全世界的异能。”
白反而看懂了,他站在浮桥上,看着那些骤然失去异能的人从天空掉落、一头撞在墙上、跌倒、被爆炸瞬间击飞……
这一个瞬间,造成的损伤甚至比得上第一天的时候,杀死食异人损耗的人命。
但沈亦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并且,失去了异能的众人,谁也无法阻止沈亦,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
“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食异人怎么办?”
有星防队的人渐渐反应过来,向西蒙报告着战场损失,以及那一个个看似停止了行动,但随时可能反击的食异人危险性。
白拧眉,看向半空中那似神似妖的人,半晌,发布了一个命令:“静观其变。”
这意思,竟是不管了!
一下子,无数区域战场发来了询问的消息,而后被白一一驳回,再然后是更新一轮的询问,连危险等级都提高了。
但白通通没有理会。
结合之前异能动物攻击人和其他异能动物、保护食异人的举动,白好似明白了些什么,纵使战场如此混乱,但仍然顶住了压力,只看着沈亦将要如何收场。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禁异之行进行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最后一个异能动物从天空摔落,整个墨云帝国、甚至是地球,再寻不到一个身怀异能之人。
白以为这就是终点。
但还没有——沈亦这一次,降落到了他的面前,看向他:“你当年是怎么进八面体监狱的?带我过去。”
地球、墨云帝国远远不是异能产生的源头,沈亦还要去八面体宇宙!
不通过礼品店、不通过东间,沈亦竟然问曾经成为星际罪犯的白,如何去往八面体宇宙?
白的目光从窗外那自昨夜就下个不停的倾盆大雨上掠过,笑道:“很简单,杀掉一整个星球的人,你就进去了。”
什么意思?杀人?杀掉一个星球的人?
不仅是站在白身边的相莼傻眼了,她前方汇报战况的青瞳也无比震惊。
领主这样说的话,意思是他曾经杀掉一个星球的人?她虽然知道星际监狱的罪犯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人,但她一直以为,领主是因为他那过于强大的异能进来的。
白的回答并未对沈亦冷漠的神情造成太多影响,他点点头,很快道:“我知道了。”
唐饮被他挟持着来到墨云帝国这边,闻言眼神微惊,即便知道沈亦已不再是原来的三一,仍是忍不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沈亦看向他,目光平静:“杀人。”
四人同时神情一震,小小的相莼更是直接道:“你疯了?毫无理由就要杀人?”
“谁说我没有理由?”沈亦说着,四人的脸色缓和下来,以为沈亦还有救,谁知他下一句竟是:“我要去星际监狱,这理由很充分。”
相莼睁大了眼睛,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沈亦打断:“这座星球,就很不错。”
沈亦眼瞳微冷,碧绿的枝条自他手指缝隙中长出,蔓延到所有人脚下,没有异能的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色一点点覆盖大地。
先是脚下的浮桥、然后是与浮桥相连的玻璃外墙大厦、大厦之间连接的铁灰色廊桥、廊桥上停泊的赤红、明黄色飞车、飞车之中面色惊恐的人类、人类身后,那一整个被残阳笼罩的血红色世界……
“这是什么?我的腿!我的腿!”
“天哪?是异能植物吗?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不是说被军队拦在外面了吗?”
“乌尔!我的孩子……救命……”
被疏散到城区避难的众人,神情呆滞地看着这幅绿色的炼狱在眼前展开,如同末日前最后一幅彩色画卷,因为往后尽是赤红与苍白。
赤红是无处不在、从街边流进下水道的鲜血;苍白是失血僵硬、早已找不到主人的残肢,红白二色,变成了这绿意盎然的世界里,唯二属于人类的颜色。
好似一出荒诞的话剧,落幕时灯光依次黯下,就如同那一个个倒地的人,血色褪去,徒余一地灰暗的残躯,而后被绿色覆盖。
“沈亦……”即使是始终不认为沈亦失去理智的白,眼睁睁看着星球一点点被绿色占据,无数战士毫无理由地倒下、被突然生长的巨叶锯齿切开、血液流入土地,也不由得双眼泛红,神情癫狂。
唐饮和相莼则早已脸色惨白、目眦欲裂,呆滞的瞳孔中倒映着这仿佛末日般的一幕,尤其是这一幕,竟然还是他们最亲近的朋友、甚至是战友造成……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甚至早已不在浮桥之上,他去了别处,因为这座星球很大,比地球还大,他还得杀更多的人。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连那连绵不绝的惨叫也停歇下来的时候,天空终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八面体,映照着这方灰暗的世界。
一扇门打开,拥有金色瞳孔的人走出,看着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也不由得眼眸一颤,但还是稳了稳声音道:“以异能犯上作恶之人,尽快束手就擒,八面体不会放过……”
没等这句话说完,一个青色瞳孔、面容冷漠却精致无比、眼角下一颗浅色泪痣的青年笑吟吟走过来,伸出腕骨清瘦的双手:“来得有点慢啊,就算是蚂蚁,也杀得我手酸呢……”
青年有一双极为出挑的丹凤眼,虽然是笑着,但不知为何充斥着非人的冷漠,相貌更是天然的清冷疏离,看得八面体的人都愣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但再漂亮,嘴里吐出那么恶毒的话时,也不免显得面目可憎,八面体的人金瞳一冷,右手聚集起一个金色烙印,就要印在青年背后,却在靠近对方的下一秒,被用力推了下去。
八面体之人眼瞳蓦地睁大,金色瞳孔几度亮起光芒,却又原因不明地熄灭,导致他只能无力地向地面坠落。
在彻底摔死之前,他听到了青年的声音:“原来这就是守护创生之种的人么?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典狱长也敢抓。”
八面体之人瞳孔一震,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坠落在地,瞳孔永远熄灭。
青年、也就是沈亦走进了那个几乎从未示人的孕育创生之种的世界,抬头看见了漫天的青色藤蔓蜿蜒于天穹。
也看到了天穹之下,无数白色平台悬浮于幽深之海,像散落的棋子。
沈亦就出现在其中一枚棋子上,他身边,一个金色瞳孔的老人震惊无比,四下看了一圈:“小五呢?你不该是被他带进来的吗?”
“不是哦,我是来拿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的。”沈亦说着,走到了平台的边缘。
就在眼前,核桃般的种子已经生长成一座巨树,向四面八方伸出了枝丫,沈亦作为与创生之种的人,能感受到那四通八达的枝丫与自己心跳的同步,或者说,那就是他。
老人一瞬间紧了面皮:“你说什么?”
和之前坠落于地的八面体之人一样,老人也有一双金色的眸子,那璀璨的色彩,简直如神明般不可直视,却出现在一个老人身上,实在是诡异至极,却又如此和谐。
沈亦转过头,歪了歪头:“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的枝丫们告诉我,八面体宇宙的所有异能者,都有一个共同的异能来源,竟然就是这里,就是你们这些……从不轻易离开无垠之海的预知者。”
没错,沈亦之所以没有去找八面体的异能者抽去异能,是因为他发现还有一个更简便的办法,那就是杀掉这些金瞳之人。
很难想象,专门遏制星际异能犯罪者的八面体监狱,竟然就是这些异能者泛滥的源头,而他们甚至如常人一般生老病死,并不具备任何异能,除了一双可以预知未来的金瞳之外,与普通人无异。
“典狱长?”老人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从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之处的青年,顿时急急道,“您既点亮了创生之种,就该知道这一切并非我们所愿,我们正是想结束这混乱的时代,所以才尽心……”
“真的吗?既然如此,你们又如何活到了现在?”沈亦抬头遥望,以手遮额,仿佛被晃到了眼睛,“你们死了,至少八面体宇宙的异能者全都不复存在了。”
“因为我们之中也有叛徒。”前任典狱长,司徒守空不知何时来了这无垠之海,缓缓步出黑暗,面露苦涩。
“异能……那根本不是凡人能掌控的力量。自从发现创生之种带来的竟然是无边的犯罪之后,八面体的目标就从食异人变成了那些异能者罪犯,也是从那时起,预知者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异能者可控,只要八面体尚在;一派认为异能者不可控,预知者,都该死。”
司徒守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瞳是无尽的冰冷,可见他并未夸大其词。
“但无论哪一派,都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想要彻底结束这个混乱的时代,必须点亮创生之种。可控派希望有更强大的禁异之力遏制如今越发难以捕捉到痕迹的犯罪;赴死派希望新的典狱长不要留任何情面,杀了我们,也杀了那些逃离此地、将灾难带给其他世界的预知者。”司徒守空目光冷漠。
沈亦听到此处,终于回了头,青色瞳孔不如金眸耀眼,却比金眸冰冷得多,即使是笑了也化不开那扎根于身体深处的无情:“我当然会杀了你们,也会杀了那些逃出去的人,这些来自于创生之种的异能,都会归于创生之种。”
沈亦重新看向天空,心中暗道:他这一辈子,见过的人都没有杀的人多。可惜了,这世界其实蛮有趣的,他以前不该那么百无聊赖的,真装啊。
可惜了。
十分钟后,无垠之海一片血光,司徒守空垂下的头颅带着微笑,看着这片他们求来的地狱,仿佛目睹了异能彻底消失的未来。
沈亦能感受到,随着最后一个预知者的死亡,八面体宇宙中,起源于这些人的异能者全部失去了异能。
至此,地球、墨云帝国、八面体宇宙的异能者几乎全部死亡、亦或是变成了普通人,可沈亦想要的结果,依然没有出现。
食异人——还活着!
沈亦停在了无垠之海上,抬头看那依旧熠熠闪光的绿色藤蔓,叹息道:“真有点杀不动了,就不能让故事完美停留在这一刻吗?”
天空的藤蔓挥舞着藤条,似乎在回应他的叹息,但实际上那是沈亦自己在操作。
“好吧,再辛苦一下好了。”沈亦说着,顿了一下,眼底难得流露出一丝怅然,虽然依旧是冰冷的,“这样下去,我死了谁还希望我复活啊?恨不得鞭尸一百遍吧。”
天空的藤蔓这一次没再挥舞枝丫,而沈亦也不需要回答,弯唇笑道:“好吧,可能是有那么一个傻子。毕竟本来名声就不好听,也不算被我连累了,挺好。”
沈亦自语完,表情缓缓收敛,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冰冷:“那就…yan驭vip…杀下去吧。”
地球,青色眼瞳的青年出现在酒店之中。
“三一!你带着糖水罐子去哪了!”
“三一!墨云帝国那边传过来的消息怎么回事?那些都是假的吧?”
“哥……我回来了,你没事吧?”
黑天使、秦墨、商栎等一众人迅速围拢过来,他们已经收到了墨云帝国那边传来的视频,可直到此刻,他们还希望沈亦给出一个解释,哪怕不那么完美也好。
可沈亦的目光并未落在他们身上,而是从已经失去异能的希尔马伦、程静水等人身上掠过,一直落在最后的幽星、幽冰身上。
“三一……”幽冰似乎感觉到了不对劲,走近了一步,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根绿色的藤条插进了喉咙中,毫不留情。
“嗬嗬……”幽冰缓缓垂眸,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喉咙已经碎了,只吐出几个含糊音节,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
“你——”幽星立即便要上前,却同样被一根枝条穿过了心脏,还搅动了几下。
二人皆目瞪口呆、随即缓缓倒下。
酒店房间里,所有人都惊呆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沈亦的杀人场景,而且死的,还是他们并肩作战的伙伴。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但沈亦只是将带血的枝条抽出,转眼从窗户跳出去,不带一丝停留。
——逃出八面体监狱的预知者,幽蓝一族唯二的后代:幽冰、幽星死亡。
即便这两人传承至此,已经不知道自己祖先做过什么,可他们依旧是预知者。
而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人”,比如琴雅海的黑暗森林、虫星的母虫、旷野之星上的女巫……祂们其实都是预知者,而祂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一点。
不过好在,这些世界的预知者,大部分其实已经死去,只剩下现任的虫族女王还活着。
因为虫族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复杂的生命形式,沈亦打算最后再去她那里。
而在她之前,还有一批显而易见的预知者是他必须要解决的,而他甚至还没有见过祂们,但好在,他知道祂们在哪里。
沈亦一步踏出,踩在了积水的街道上。
天色阴沉、无风也无云,尽头的白雾永无止尽地翻卷着,街道两侧,十二间形态各异的店铺,大门敞开着,仿佛正静静注视着他的到来。
第208章 最后的任务(9)
预知者死亡,以祂或祂的祖先为起源的异能者都会变成普通人,这是沈亦杀司徒守空、幽冰、幽星的原因。
而在礼品店的事情结束后,他还得去杀虫族女王朱莉,因为她是虫族异能的源泉。
所以,沈亦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比起礼品店,他更想多留点时间和可爱的朱莉在一起,而不是这群……偷盗者。
礼品店的街道,第一次没有客人。
因为礼品店背后之人能感受到,沈亦已经不是原来的三号店客人,他已经与创生之种融为一体,正在四处猎杀异能者。
“人类,收手吧!杀了我们,食异人也会随之灭亡,而食异人灭绝,创生之种就会枯萎,你也会死。这将会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悲剧,你的朋友们会伤心的。”
二号店,恶魔自迷雾中现身,盘旋在恶魔店的建筑顶端,一张俊美无俦的男性脸庞充满难以言喻的魅力,低声劝说着。
“你杀了太多人,你的灵魂会永堕地狱,你再也无法离开死亡之地,你会是瑟拉乌米尔的新玩具。”
一号店,双翅圣洁的天使垂下怜悯的目光,眼角一滴金色的眼泪是祂对人类沉重的哀悼。
“哈哈哈!我早就等着这一天!这狗屁的礼品店,早该倒闭了!哈哈哈哈哈哈!”
十三号浅灰店,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舞足蹈,她的眼睛是没有生机的浅灰色,和浅灰店手环标志的颜色一致,此时笑得夸张无比。
“不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终究会还回去……一切都是宿命……”
六号石头店,一颗圆滚滚的石头趴在任务大厅正中央,漆黑的颜色仿佛刚从地底被人挖出来,它没有嘴巴,声音也很低沉。
四号、五号、七号、十号……
十二家礼品店,都因为沈亦的到来而现出真身,客人们猜得没错,每一家店背后,都站着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的“神”。
然而这些神,并非生来就是神,祂们和幽冰、幽星等人一样,是预知者!
每一位预知者,都是很多异能者的异能源头,就如同藤蔓的根一样,除掉根,藤蔓自然也无法存活,但同样是根,很多时候,这些根相互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
就比如无垠之海的金瞳之人,他们虽然也是异能源泉,但本身并没有异能,只有预知能力;又比如幽星、幽冰,有预知能力的同时,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一项异能;再比如眼前这些礼品店之主,预知反而是祂们异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祂们每个人的能力,都强大如神祇,甚至能赐予底下的血脉者以异能。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差距,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传承次数不同而已。
像礼品店的十二位预知者,便是最原始的预知者,而非像幽星幽冰一样传承数代,连自己祖先的由来都不清楚;更别说无垠之海那些预知者,生老病死样样不落,已经交替了无数代,能力已与普通人无异。
二号店的恶魔之所以说沈亦杀了他们等于杀死食异人,便是由于祂是这条异能长河最原初的起点,在祂之后,甚至还有预知者受祂影响。杀了祂,等于直接废掉了一整条线上所有异能者,异能者全部死亡,以异能为食的食异人自然也会死亡。
这同时也是灭绝食异人的唯一办法。
沈亦从地球杀到墨云帝国,又从墨云帝国杀到八面体宇宙,就是为了这一点。
恶魔清楚沈亦此行的目的,但祂仍旧认为沈亦还有人的感情,如果杀掉食异人的代价是他也会死,他的朋友们说不定都会死,沈亦还会去做吗?
沈亦听着十二位店主的劝解、催促、迷茫、祈祷,神色没有丝毫动容。
他等所有人说完话之后,看向了最先开口的恶魔,竟是笑了笑:“不愧是恶魔,这种时候还在攻击人性弱点。”
恶魔却没有笑,祂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丝冷意,一丝绝不属于人类的绝情之冷。
“你说得都对,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真的会有点犹豫,但好在我现在不是人,并且我还杀了很多人,所以你的那一套对我没用,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灭绝食异人。”
沈亦微笑说着,哪怕他的面容再也没有往日的温和亲切,他成了最初遇到的触手店客人——小鸟依人最喜欢的那类人渣,但他仍是按以往的习惯勾起唇,笑着。
“你真是疯了。”恶魔说了一个极为不符合祂身份的词,金色竖瞳隐隐露出畏惧。
其实从他以与创生之种彻底融合度状态出现在礼品店时,十二个店主便已经觉得他疯了,但直到这一刻,才知道他疯得有多彻底。
为了杀掉食异人,竟然连最后一点人性也舍弃,杀了无数的人,哪怕接下来自己也要因此而死,也毫不在乎,这样的沈亦,足以让十二店主也打心底里感到害怕。
“沈亦,你会毁掉你所珍爱的一切。”
天使声音悲伤,那滴泪落了下来。
沈亦回以微笑:“我现在没有什么珍爱之物,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说完,绿色的藤蔓从脚底蔓延,没有伸向半空中各店主的本体,而是缠绕在十二座店铺之上,三层小楼、杂货铺、现代大厦,都爬满了翠绿的叶子,礼品世界第一次有了如此鲜明的颜色,如此生机盎然。
如此死寂无声。
“你们想死……我可不想!”恶魔见四周的同伴竟无一人动手,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祂可是恶魔,祂交易人心,祂买卖灵魂,祂从来不为这个世界着想!
“看着我,沈亦,你的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些记忆片段,直视它!”
沈亦不由自主看向恶魔的眼睛,在那双金色的瞳孔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出生在一个并不算幸福的家庭,父亲酗酒、母亲毫无主见,好不容易离婚,懦弱的母亲为了奔赴新生活,将他扔在车站整整一年,一年后她把他带回了新家,却为了讨好夫家刻意无视他,还暗暗告诫他不要贪图继父家的财产,对新得的孩子宠爱有加,却还常常向他诉苦,说自己多么迫不得已。
沈亦亲眼看到了那个孩子从初中到大学,甚至毕业了还活在母亲的偏心之下,生日宴上的缺席、找“不体面”工作时的委婉劝阻、和弟弟在一起时每小时一遍的电话确认、得知他接受继父馈赠时的隐晦不满……
就连沈亦自己,再重看这些记忆,也不免觉得自己当时看起来真不争气啊,一次也没有反驳过对方不说,还每次生日都给对方精心准备礼物,简直是受虐狂,一点救没有的那种。
“你的母亲,至今还好好活在这世上,和她心爱的儿子一起,时时嘘寒问暖,却对你不闻不问,你甘心吗?甘心就这样死去?”
恶魔的声音如同心底恶语,滋生于灵魂深处,仿佛那本就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沈亦脸上的笑容收敛,好像被感染了一样,眼里露出一丝愤怒,脚底下的藤蔓也跟着挥舞,恨不得立即杀了对方似的。
恶魔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但下一秒,那微笑僵在了脸上。
一根藤蔓穿透了二号店的传道台底座,而后探入了虚空中的某处,藤蔓诡异地从半空中恶魔的心口贯穿而出。
沈亦愤怒的表情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变的笑意,乐道:“小恶魔,你这识人功夫明显不到家呀!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锲而不舍缠着我?”
恶魔心里一惊,重看那段记忆。
而这一次,他终于看到,在那个酒气熏天的家里,孩子向酗酒的父亲递了剪刀,所以母亲险些死于刀下,下定决心离婚;冰淇淋店前,孩子听着坏人的交谈,冷眼看着男人上了那辆动过手脚的豪车,牵着母亲提前去了出事的路口;别墅里,女人看着孩子推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突然追上去满面泪流地道歉,并在对方回头之际,小心翼翼道:“你别走,恒阳最近好像又在生我的气,你留在家里,他念着你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