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黑天使微微紧绷起身体，看向绿洲外围，那幽幽飘起的藤蔓枝条。
相莼趴在哥哥的大腿上，此时也睁开了眼睛，提醒众人：“地里的东西，活了。”
寂静之夜，沙漠里的沙子如镰刀挥舞，藤蔓隐藏在沙砾之下，匍匐着前行，地下的部分远比地上的幽藤行进速度快得多！
“这些藤蔓的进攻方式，很眼熟。”
隐一刀插入沙子近三寸，地面上很快涌现出暗红的汁液，如同人血渗出。
“这不是诗人店那群家伙的常用招数吗？”
黑天使也发现了，他拿出［生机枪］，将枪口对准地上的藤蔓，至于地底的根系，则被五感敏锐的谢惊雨挑出斩断。
绿色的藤蔓如潮水般连绵不绝，那勃勃生机根本不像是从沙漠中孕育而出，反而像是被诡异的力量操纵，强行变异的。
“诗人店的同源力量？”
沈亦听了二人话语，很快反应过来，想到之前唐饮因人鱼血脉被对方带走，沈亦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有幻想生物存在的世界！
诗人店的力量并非来源于店铺能量，而是来源于大地与自然，店铺能量只是一种辅助沟通的媒介，如果这些藤蔓身上的力量与诗人店同源，只能说明这里有能操纵他们的人！
“不是说这个星球的人都死绝了，只剩下那个旅人傻不拉几闯沙漠吗？”
黑天使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藤蔓已经开始抽条、“咻咻”的抽打声不绝于耳，连带着地面沙土飞扬，视线越发不清晰。
“是啊！所以那些东西都已经不是人了啊！不然怎么会看不见！”
沈亦也跟着拔高了声音，意识到这个任务并不简单，虽然没有其他“人类”干涉，却有一群死而变魂的诡异生物存在。
“糖水罐子还没醒吗？倒是发点有用的消息过来啊！”
经过大半夜的等待，黑天使已经知道唐饮只是被沈亦特意送进去的了，但是这么久一点消息没传出来，他怀疑对方已经死在里头了。
【你们倒是看手环啊！】
唐饮双手鱼尾都被紧紧绑在漂浮的水草里，还不忘用指骨点击屏幕艰难打字，奈何四个人都忙于应付藤蔓，没一个人看见。
“别急，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的人，这些人里，其实只有一个人该死。”
下半身化作银色鱼尾的白发女人慈爱地摸了摸唐饮的长发，将魔法调出来的水镜对准了其中一个人，眼里流露出淡淡的杀意。
唐饮见了，不仅没有淡定，反而越发激动起来，双手敲得更快了！
——杀谁不好，为什么要选三一！
碧绿的藤条如雷霆之鞭狠狠抽向沈亦的脖颈，那根本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的警示力度，而是仿佛想要切掉对方脖颈一般！
沈亦敏捷后仰，手中的［冰冻双刃］切向藤条，逼人的寒意从藤梢一路蔓延，直至扎至极深的根系，一整条彻底冻死。
冰冻的藤蔓呈现出弯月般的完美弧形，其侧面光滑如镜，如同舞者曼妙的身躯。
而除了这根藤蔓之外，场上冻住的藤条还有数十根，但没有一根冰藤如眼前这根一般，线条如此流畅，仿佛专为沈亦奔赴而来。
“杀我的？”
沈亦迅速从这细微的差别中辨认出藤蔓的真正目标，眼里浅浅闪过一丝诧异。
思考片刻后，他点开了手环。
【谢天谢地你终于知道我还有用！快走！她们最想杀你！】
沈亦迅速点了几下。
唐饮顶着银发人鱼似笑非笑的视线，从水镜中看到了沈亦的回复。
【想杀我？因为我是队长吗？一共有多少队伍来这里送水？你都把他们的队长杀了吗？】
唐饮泡在水里的尾巴猛地摆了一下，眼睛微微瞪大，迅速扭头去看银发人鱼的表情。
“你给他发——是的，每一个。”
银发人鱼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年过半百的雍容脸庞上甚至有了一丝笑纹，慈和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仿佛在无奈于对方的执着。
她的身边，一众形貌各异的男女——大部分是女人，却没有这样好的修养，纷纷对沈亦怒目而视，眼睛里满是恶意。
对于她们来说，任何一个试图拯救纳西塔的人或物，都是不可饶恕的存在。
纳西塔就该被绑在充满水的湖泊之中，眼睁睁地看着清水就在脚边而无法触及，就像曾经的她们，空有一身魔法，却再也无法感受到神明的存在一样！
唐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原话给沈亦发了过去。
当然，更关键的是，他也很好奇沈亦该怎样应对这群可怕的女人，要知道他的店铺能量，在这群人的魔法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身为A级，他从未如此孱弱过。
沈亦虽然被藤蔓追杀得最紧，但因为谢惊雨的保护，倒也能偶尔停下来看看消息。
在见到唐饮发过来的这条消息后，沈亦将手环屏幕收了起来。
他不再发消息，反而对着无人的空气道：“那太好了，我会是第一个。”
唐饮：“……”
他怀疑沈亦不了解这群女人有多可怕，不顾银发人鱼的视奸，他啪啪打了一行字过去，警告沈亦这群人的魔法超乎寻常，根本不是他们目前能对付的！
沈亦压根看都不看手环信息，继续“作死”道：“不仅如此，我还要做第一个送上水的人，顺便一提，我的任务完成率到目前为止，一直是百分之百。”
唐饮眸子里的金光简直错愕得溢出来，他想了半天也不觉得沈亦是如此嚣张的人。
但对方此时的语气，就是莫名欠揍。
就连那位修养最好的银发人鱼，都收敛了唇角的笑意，唇线抿成一条直线。
唐饮看了看她的脸色，默默加大了挣扎的力度，可惜身上纤弱的水草依旧如同锁链一般，将他牢牢禁锢住。
“你们可以通话对吧？告诉他，尽管来试一试，我们姐妹也无聊很久了，希望他能坚持得久一点。”
没等唐饮挣扎完，那水草突然“啪”地一下断开，他朝银发人鱼看去。
对方正盯着水镜中的沈亦，目光反而不如一开始凛冽，而是带着一种探寻与审视。
唐饮来不及观察她，脱困后立即调出了手环的通话模式，迅速道：“这些人的魔法水平，远远超过我的异能，我怀疑她们已经到了S级——你除了惊吓之外，能给远在敌人手里的我一点点别的东西吗？比如一点点信心之类？”
银发人鱼立即扭头看向了他：“你认为他能从我们手里逃脱？”
能带给他信心的，自然是对方所言成真的消息，而要实现这些，首先得要对方从她手中活下来。
唐饮的语气竟是信任对方的。
在见识过她们的魔法之后，还觉得对方能够完成任务，带他离开。
唐饮注意到她的视线揉了揉手腕，笑道：“不好意思啊……虽然我确实挺讨厌他老是自作主张，但事实证明他每次都是对的。”
他一开始确实觉得沈亦有点嚣张过头，但冷静下来想一想，沈亦说的大话，每一次——好像都兑现了，这就尴尬了。
而此时，被水镜特别关照的沈亦也没有辜负对方，挑眉点开了手环。
于是，唐饮所在的树屋里，来自银发人鱼的水镜和来自礼品世界的手环同时传来了沈亦含笑的声音。
“当然可以——我曾经从幻想之星上摘下了一颗明珠，而现在，我也可以给这颗黯淡的旷野之星，重新嵌上明珠。”
“什么意思？”银发人鱼一脸谨慎。
糖水罐子大概猜得到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星际监狱，但依旧有点不明白沈亦话里的具体含义。
沈亦似乎知道这段话是人鱼在听，于是详细解释道：“我能找到你们星球缺失的那一部分。”
银发人鱼几乎是瞬间僵住了身体，眼眸一瞬间变得凌厉，语气忽然重新严厉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无知凡人，妄言和谎言一样，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沈亦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警告，继续道：“旷野星的天空自那以后，再也没有星光闪耀吧？分明只是一位神明的陨落，但整个宇宙，好似都遗弃了这里。”
“你懂什么！大人他没有死！”银发人鱼身边，一位扎着红色辫子的飒爽女人终于没忍住，站出来愤怒反驳。
银发人鱼却并没有阻止他。
“是的，他没有死，神是不会真正死亡的。”没想到，沈亦竟是肯定了她的话。
紧接着，他再度重复了之前的话：“而我，能找到消失的那位神。”
“你凭什么……”红色辫子女人刚要讥讽，就见银发人鱼摆了摆尾巴，苍老却依旧优雅美丽的面容看向那面水镜，目光依旧冷冽，却是问了句话：“你怎么找？”
“很简单，寻求命运的指引。”沈亦口吻神秘莫测地说。
银发人鱼没有看懂，却是沉思片刻后，同意了交易：“好，你让我们重新感受到神明大人的存在，我们就放了你这位朋友，同时你也可以给那个人喂水。”
提到“喂水”二字，银发人鱼唇边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转瞬即逝。
“好。”沈亦没有更多要求。
漆黑苍穹下，唯有蜃景之中微弱荧光照亮四周，众人面前的火堆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点残星飞舞，空气异常清新。
沈亦闭上眼，抓住了谢惊雨的手臂。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准确地看向谢惊雨的方向，白皙下巴微微扬起，长长的睫毛在黯淡光线下投下神秘的阴影：“［未抵达的情书］世界，饮冰权杖，最后去哪里了？”
这是一个让谢惊雨猛然僵住的问题，许久之后，见沈亦脸色没有异样，才渐渐放松下来，努力搜刮了脑海中关于饮冰权杖的所有记忆资料，最后终于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当时……我们都准备打破世界通道，前往联邦议员们所谓的新世界，我后来跟着你去了其他地方，饮冰权杖，应当心愿实现了吧……”
那一次之后，托雷斯交易灵魂换来的人鱼曦身份，不久后便成了小魔童，因此他实际上并未真正进入新世界。
“新世界什么模样，你给我描述一下。”沈亦依旧闭着眼睛，似乎在描摹着什么。
谢惊雨其实也不太记得新世界的样子，但沈亦问，他便调动整个记忆数据库自己查了一遍，不太确定地描述道：“无数星球在引力场下安然漂浮，围绕着中央的A级居住星，其中有一个叫做光耀之星的星球……”
“找到了。”沈亦说。
光耀之星，A城区。
漆黑的天空看上去并不比旷野之星好上多少，但往下扫去，无数高楼大厦之间亮起的灯光将整个世界铺成星星的海洋，而这其中，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依旧流淌在黑暗之下。
著名的阿尔特巷就是其中一个。
“喂！叫你呢！过来给我点根烟，这鬼天气，连火都打不着。”
黑色冲锋衣的男子叼着一根烟，手中最新款的电流打火机忽然怎么也打不上火，仿佛被寒气冻坏了一般。
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个人蹲在那里看天空。
对方昂着头，他只能看见那稍显年轻的侧脸，白皙脸庞、干净气息，一看就知道是个乖乖仔，不知为何跑来了阿尔特巷。
他忽然起了点恶劣心思，招呼着人家给他点烟，哪怕对方手上空无一物。
对方缓缓转过头来，一道赤红的微光自对方脸颊洒落，男子顿时愣住。
这还不止，那只电子眼的冰冷光芒还照亮了对方眼角下那一小枚奇怪的粉色双层圆柱纹身，纹身上怪异地竖起一道橘红色的火光。
那火光点缀在绯红电子眼下，似一滴流淌的眼泪，一滴电子眼永远也不可能流出的眼泪，看上去荒诞无比。
男子先是紧紧皱眉，似乎要从这怪异的半张脸上看出点什么来，随即下个瞬间，表情骤然怔住，嘴里的烟也掉了下来。
“蛋、蛋、蛋糕红！”
一个可爱中带着点神经病的称号从男人嘴里突兀吐出来，他缓缓冒出了浑身冷汗。
杀人蛋糕红，黑色雇佣兵榜上第一人，杀过的联邦高层比他吃过的盐还多。
最著名的事迹是他曾一个人闯入联邦议会，在重重安保下杀了会上五个最有权势的与会者，造成了整个联邦剧烈的震动。
而他眼睛上那枚泛着冷色的赤红电子眼，据说原本安在联邦某位高层身上。那次一挑五之后，蛋糕红有了一只赤红电子眼。
——蛋糕红闯入议会不仅没死，还抢了议员一只电子眼招摇过市。
这件事在黑色佣兵圈震惊了无数人，他的大名从此在各个黑色圈内流传。
男人既然是阿尔特巷的常客，自然十分清楚这个人的事迹。
于是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连对方可能是偶像崇拜下的模仿者都不敢想，因为每个模仿对方的不良少年，都在第二天改邪归正成了三好学生。
其控制力恐怖如斯！
“抱、抱歉……认错人了……您接着赏月，接着赏……”
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才想起来他们这星球就没有月亮可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见少年没什么反应，连忙哆嗦着腿肚子一步步往巷子外退，期望对方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眼看即将退出小巷，靠墙的少年突然站起身，吓了他一大跳！
“烟，味道好吗？”
干净清澈的声音，语调平静，仿佛只是单纯的询问。
男人不敢不应，结结巴巴道：“还、还行吧……大迁徙时代的遗留品，老古董了……比不上电子尼古丁，但也能解解.瘾……”
“给我一根。”少年说。
眼角的橘红色烛火跟着跳动，仿佛跃动的流星，在那张白净的脸上留下浓烈色彩。
男人再次错愕了，在心里把这句话翻来覆去确认了好几遍，才总算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对方被他挑衅之后，不仅没有杀他，还让他给自己一根烟？
一根烟？
男人战战兢兢地把手伸进衣兜里，从衣兜里摸出一根白色香烟，小心翼翼、颤抖着手指递过去：“天儿、天儿冷，打火机很难着……”
少年看了他一眼，叼着烟道：“你不懂。”
男人：他哪里懂大佬的世界啊！
少年——蛋糕红——饮冰权杖心想，这个星球的人怎么可能会懂，对于一个不良少年来说，烟不是必需品，抽烟时迷离而忧郁的姿态才是精髓。
“我、我是不懂……”男人唯唯诺诺附和着，抹了把脸上的汗，心想应该没自己事了，悄悄地重新抬起脚——
“谁——”少年嗓音忽然凛冽起来。
男人的脚顿时缩了回去，身上冷汗刷刷下来了，脸色惨白：“不是我、我没想逃！”
【我需要你的指引，饮冰权杖。请告诉我，这个星球的神去了哪里？】
少年的眉头深深皱起，没料到在这里竟然能听到来自异世界的请求。
他本想直接拒绝，却又觉得这声音耳熟，尤其是说话时那不紧不慢的腔调……
【作为交换，我将会带你见到你的哥哥，幻想之星的明珠。】
少年的脸色一瞬间凛然起来：“你是谁？”
【你看不见我，我可以看见你。】
“那样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比我清楚，该不该信我。】
少年一时沉默。
饮冰权杖，可以指引别人的命运，也可以窥见自己的命运，该不该信这个人，他的心早已给了他答案。
【带我去见我哥哥。】
这句话，他没有在现实里说出来，而是用了饮冰权杖的天赋。
【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星际监狱东区监狱，但他现在不在那里。】
少年唇线微抿。
星际监狱，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是……他哥哥怎么会在那里？他明明一直都在明珠塔上，根本不可能离开……
但指引告诉他，对方没有骗他……
所以这些年，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星际监狱，那是只有重刑犯才会去的地方才对。
少年思索良久，给了对方一个地名。
【更详细的地址，我也不清楚。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带我去见我哥哥。】
对方也很爽快，当即便道：【你现在的名头再挂两年，星际监狱就会找上你，跟他们走，之后会有人来接你。】
听到这句话，少年嘴角抽了抽。
他现在的名声确实不太好，本来打算为了避免引起星际监狱注意，过一两个月死遁的，现在看来，倒是留下来一阵子了。
可是……
【两年太久了。】
那边也很快给出了解决办法：【幻想之星的明珠熄灭了，星际监狱现在很头疼，如果现在有一颗明珠重新出现在眼前，他会迫不及待邀请对方的。】
那意味着……要暴露他饮冰权杖——或者说，幽蓝一族之人的身份。
而这一次回去，没有了哥哥，他或许再也逃不脱燃烧自我的命运。
【好。】
【放心吧，我答应了他，不会让你牺牲在那里的——毕竟，爱吃蛋糕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入狱的好理由。】
少年顿时睁大了眼睛：“你是——”
第175章 沙漠绿洲（6）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并且想起了当初在永恒之星的一些情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拿蛋糕骗我！”
【还是草莓奶油的呢，看我多体贴。】
少年、或者说饮冰权杖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耻，刚想辩驳对方，忽然想到刚刚的指引，幸灾乐祸道：“你在找东西吗？”
【啊……基本找到了。】对方一句话打消了饮冰权杖酝酿中的嘲讽，甚至说了一句更气人的话，【进了监狱小心点哦，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好说话。】
饮冰权杖冷冷道：“你真该来这个世界看看同行对我的称呼。”
【看到了——小蛋糕。】
饮冰权杖：“……是杀人蛋糕红！定语杀人，形容词蛋糕红，也就是血液的颜色！”
【知道了，小蛋糕。】
饮冰权杖单方面屏蔽了聊天。
旷野之星。
沈亦耸耸肩，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了一旁紧紧盯着他的银发人鱼。
他微微笑了笑，清俊的眉眼染上了一丝生气，竟格外动人，银发人鱼也不由得恍了下神，就听到对方道：“我需要同树干上的人做个交易，明确神的具体位置——你们是更希望找到那位神，还是更想要继续折磨树干上的人？”
银发人鱼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银色的眸子顿时沉下来：“为什么要做选择？神明大人的具体位置，和那个贱人的性命，我都要。”
“你也太贪心了。”沈亦似乎并不惊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并没有变化，但他仍然看向对方，语气依然从容：“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呢？”
“嘶——”唐饮吸气的声音透过手环传过来，银发人鱼朝着水镜上挥了挥手。
于是沈亦这边也凭空出现了一面水镜，上面唐饮的双腿被迫化作鱼尾，被浸泡在一种透明如水的液体中，脸色苍白。
那水正一点点侵蚀着银蓝色的鳞片，鳞片如花瓣片片凋零在水中，血色蔓延开来，甚至能看到鳞片下血肉模糊的肌骨。
唐饮能忍着只发出一点吸气声已是毅力非凡，见水镜中沈亦目光直视过来，他勉强勾了勾唇，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我牺牲这么大，完不成任务我会想杀人。”
“放心，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沈亦只看了一眼，似乎并不在意唐饮那些血淋淋的伤势，将刚才的话再度重复了一遍：“如果一定要做个选择呢？”
银发人鱼没想到对方如此狠心，看到这样的画面竟然还敢再问一遍，她抬起手，似要再给唐饮一点教训，却听得沈亦道：“再耽误下去，你或许就不用做选择了。”
银发人鱼猛地看过来，一双银眸无比锐利：“你看见了什么？”
她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拥有一双非同凡响的眼睛，这也是她刚刚相信对方能找到神明大人的原因。
听到对方这样说，她哪怕心里知道对方必是在为了阻止她折磨同伴，却依旧心底一沉。
“看见他就快要消散了。”沈亦语气一如既往地平淡，却让银发人鱼身体彻底僵住。
她朝身边的红色细长辫女人使了个颜色，对方点点头，抬起手对着盛放唐饮的池水默念了几个词，唐饮猛地喘了口气。
沈亦看了眼他渐渐好起来的脸色，视线从那鳞片斑驳的地方扫过，没做太多停留，重新看向银发人鱼：“看来你做好了选择。”
银发人鱼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沈亦于是无视身边蠢蠢欲动的藤蔓，一步步走进蜃景中，来到了湖边。
此时天空正渐渐由暗转明，一点金光照射在湖面上，湖水泛起粼粼波光。
旅人的眼皮被湖水反射的光线刺激，下意识睁开，看到眼前站了一个人，立即激动起来，沙哑着嗓子道：“救我！救我你的任务就完成了！我知道你们！任务者！帮我！只要一壶水就好……一壶水就够了！”
他嘶哑激动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对方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湖水的波光落入那人的眼中，分明是闪跃灵动的色彩，却仿佛激不起对方一丝情绪，旅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嘴唇紧紧闭了起来。
“做个交易。”沈亦仿佛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缓缓开口。
旅人挪了挪嘴唇，竟是一时不敢出声。
“将你当初对神做过的事，再对我做一遍，我给你送一壶水。”
沈亦一脸平淡地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要求。
“什么？三一你疯了！”这是稍稍恢复了力气的唐饮，想也未想便大骂一声。
“三一，不可以！”谢惊雨一把按住了他肩膀，语气比唐饮更紧张，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更多的内容，身体都紧绷起来。
倒是隐和黑天使比较冷静，两人先是震惊，然后是疑惑：“等等……三一，你不是神，他怎么对你重新做一遍？”
“我是。”沈亦竟是微微一笑，毫不迟疑认下此事，眉眼仍是风轻云淡。
“什么？我怎么不明白……”
唐饮也糊涂了，他本来只是觉得旅人之前肯定是将旷野之星的神害死了才会被如此报复，下意识阻止沈亦而已，现在看来这件事最要紧的地方竟还不是这里。
沈亦刚刚说什么？他说他是神？
六个人里，唯有谢惊雨一瞬间捏紧了按在沈亦肩膀上的手指，语气细听有些咬牙切齿：“你不是，我不同意。”
年纪最小的相莼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按住沈亦的谢惊雨，竟是最先反应过来：“谢哥哥是三一哥哥的店铺力量，和三一哥哥是一体的，所以他是什么，三一哥哥就是什么。”
众人这才恍然，他们都忘了，谢惊雨地本体是灾难之源，再明确不过的神。
“你不同意没办法，我A级的话，就可以随意运用店铺能量了。”
沈亦说着，拿出了天使店难得不受其他店铺客人青睐的一枚白色药丸，因为那种道具每个店都有卖。
［圣光天使］，一个可以使得店铺力量完全显现的特殊道具，每个店铺都有这类型，可以使得客人短暂提升到A级，彻底发挥血脉力量，而对于一些店铺来说，通常还伴随着身体形态的变化。
天使店就属于会变换身体形态的那类。
谢惊雨感觉到沈亦从［道具］栏拿了一样道具出去，当即就要去抢。
沈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放进嘴里，边嚼边含混道：“省省力气，这东西不止一颗，你抢得过来吗？”
他说完，再度看向目瞪口呆的旅人：“怎么样？这个交易做不做？”
旅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连“神”的形态都能模仿，一时呆住，反应过来后，面色一狠：“不够！我要你保证我的安全！”
沈亦抓着谢惊雨微微颤抖的手，嘴里还嚼着那枚似乎不太好消化的药丸，敏锐道：“不行哦——”
旅人当即便抬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接着道：“我可不想做你一辈子的保镖，我只能保证至少在这个星球上，我以及我的同伴都不会伤害你。”
旅人喉咙干涩地咽了咽，显然很是心动，但竟然还没有同意：“不够！还有那群女人！那些鬼魂！也不能伤害我！”
“你别太得寸进尺！”唐饮皱眉，声音自水镜透过来。
他看了眼身侧眼神发狠、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的“鬼魂”们，觉得这人实在贪得无厌。
不过……沈亦在见对方之前便和银发人鱼谈判，说“神”和“旅人”只能保一个，竟是早有预料，难道沈亦真的决定放他走吗？
旅人自己大概也知道这要求太过分，急冲冲补充道：“你不是想救神吗？不一定要牺牲自己，我可以帮你！”
沈亦缓缓挑了挑眉，舌尖在腮帮子里转了一圈，将最后一点药丸卷走：“哦？”
旅人见沈亦动心，激动地舔了舔嘴唇，低声道：“你还不知道旷野之星的神是怎么消失的吧？我告诉你，祂被我卖了——”
“——卖了个好价钱。”旅人竟还有些骄傲的味道，尽管他也看得到水镜里，那些曾经亲密的友人们恨不能将他碎骨吮血的眼神，但依旧对此事自豪不已。
“旷野之星的神，除了能吹吹风、下下雨、让谷物丰收之外，有什么用？真正的神，能够毁天灭地、让无数人畏惧！”
旅人嗓音沙哑，却执着地提高了音量，尖锐的声音刺耳中带着癫狂。
“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红辫女人上前一步，恨不得再度将其扒皮抽筋。
“仔细听着！”银发人鱼沉声呵斥，尽管她眼里的恨意不比对方少。
沈亦感觉后背有点痒，大概是［圣光天使］生效了，见旅人还有长篇大论的架势，不耐道：“行了，少说废话，召唤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