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琛很善解人意,端起腊味饭,细心地用勺子拌了拌,满满舀起一勺,伸进笼子,送到西元的唇边。
西元动了动干涩的唇:“放我出去。”
唐琛继续举着那勺饭,等着。
咣当,西元一掌打翻那勺饭。
唐琛也不生气:“嗯,有骨气是好事,但我更主张识时务者为俊杰。”
将地上的勺子捡起来,擦净了,唐琛重新舀满一勺饭,递过来,西元冷冷地望着他。
“乖,听话,我没想饿着你,再说,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洋粟藏在哪里。”唐琛平静地说。
西元缓缓地张开了嘴,瞪着他,将那勺香气扑鼻的腊味饭吃了。
唐琛很满意,又舀了一勺。
隔着铁笼,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一个喂,一个吃,腊味饭很快见了底,西元打了个嗝,唐琛体贴地端起汤碗,汤碗虽小,还是不能够伸进铁笼,唐琛也一勺一勺喂他喝了,掏出绢帕,替西元擦了擦嘴,西元始终不错目地瞪着他。
唐琛推开餐盘,拽了拽身上的西装:“瑞福祥新做的,今天刚上身,怎么样?”
西元面无表情地瞅着自我欣赏的唐琛,宝蓝色的西装配着一条花纹领带,漂亮的像只花孔雀。
“说实话?”西元终于开腔了。
唐琛乌黑的眼眸微微流转:“当然。”
西元勾了勾手指。
唐琛探身靠近铁笼。
西元一天没说话,声音有些暗哑:“这条领带、这栋公馆跟你这个人一样。”
唐琛的眉宇轻轻蹙起。
西元语含讥讽:“唐琛,你好像真的不懂什么叫简约才是永恒的美,你以为越华丽越能彰显你的富贵和权势吗?嗤——”
唐琛精美的脸微微一僵,突然薅住西元的脖领向前一带,西元猝不及防,整张脸撞在铁笼上,卡在缝隙中,与此同时,西元也伸出手来,一把揪住唐琛的花领带,唐琛瞬间被钳,顿时微惊,想往回撤,但是西元抓住不放,拼进全力往笼里拽,唐琛的脸也卡在了铁栏上,挣扎中,白皙的脸被铁笼勒出道道红痕,双唇也抿成了一道线。
难得一见略显狼狈的唐琛,西元笑了,恶劣之心水涨船高,张开嘴,对准唐琛的唇咬了下去,唐琛受痛,唔了一声,急忙扯下领带,这才迅速脱身,退离铁笼,摸了摸嘴唇,已经破了,鲜血红艳艳的。
唐琛抄起地上的餐具,向西元掷去,却都被铁栏杆挡住了,西元冷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一丝血腥味。
唐琛疼的咧咧嘴,居然也笑了,眼内波光汹涌,幽声道:“很好,顾西元,我真是他妈的爱死你了,行,你自己在这慢慢简约着、永恒着,老子不陪了。”
西元将那条领带卷吧卷吧丢出笼子:“唐先生,别忘记你的花领带。”
唐琛也不去捡,转身走了,西元重新倒在笼子里,颓然地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
唐琛没有再来,也没有人送饭,西元饿得两眼失神,像条奄奄一息的老狗,望着窗外的天光,明暗交接中,又捱过去一天。
那只盛过芙蓉汤的碗跌在地上碎成了几瓣,西元缓缓地爬到笼边,隔着铁笼伸出一只手,努力了几下,终于摸到一块瓷片,锋利的破口闪着微弱的瓷光,西元举到眼前,凄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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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大招
第52章 我就是个混蛋
漂亮的手指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敲门的人还未走到门口,唇角已经不由自主地上扬,扯动伤口,斯蛤一声吸了口凉气……唐琛摸了摸唇上的伤,小狼崽子下嘴真狠,今天说什么也不能靠得太近,就算关在笼子里,西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手托餐盘,麻婆豆腐、叫花鸡,香喷喷的大米饭,还有一杯威士忌……另一只手刚握住门把,又停住了,唐琛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西服,银灰色马甲,暗条纹的领带,瑞福祥的老师傅说,很稳重,阿江说,显老,唐琛说,你懂个屁。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扭开灯,橘光亮暖,笼子里的西元似乎睡着了,枕着一条胳膊躺在毯子上。
唐琛轻轻走到铁笼旁,不远不近地望着,空气里不仅飘着饭菜香,还夹杂着一缕似曾相识的味道,那是血腥味。
西元的手腕浸在血色中,半条胳膊都染红了,唐琛咣地丢下餐盘,喊了声西元,从内袋里摸出一把钥匙,急急忙忙开了锁,一头钻进了铁笼。
托起血染的胳膊,寻着伤口,唐琛愣了下,腕上虽然都是血,却没有割伤的痕迹,很平滑,连忙卷起袖子往上找,也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地上的西元猛然蹿起来,早已握在手中的铁链刷刷两下绕在唐琛的浡子上,干净利落,刹那间,唐琛就被牢牢地勒住了。
西元扑向笼门,趁唐琛掏钥匙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大钥匙上连着一把小钥匙,一定是开铁链的。
受惊后的唐琛很快反应过来,也同时扑向笼门,铁链的长度已经到了尽头,两个人都差了那么一点点,唐琛急欲摆脱脖子上的緾绕,西元偏不让,拖着他往门口挪,唐琛一脚踹在铁栏上,阻止西元靠近笼门。
小小的铁笼,四方的天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一个拼命往外逃,一个偏不让,谁也无法摆脱对方,铁链越缠越难解。
“你敢阴我!”唐琛低声怒叱,红肿的嘴唇再次破裂,渗出鲜血。
“跟你学的!”西元分毫不让,割伤的手臂也冒出血来。
西元狠了很心,抬起一肘猛击唐琛面部,唐琛焖哼,鼻子也破了,满脸的血腥味。
趁这空档,西元终于移到笼门,去抓锁上的钥匙,唐琛不顾血流不止的鼻子,一脚踹在西元的肋骨上,西元顿时委顿下去,唐琛忍着脖子的勒痛,又往前挣扎了几分,抢先摸到了钥匙,咔哒一转,重新锁上了,拔下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
西元再次扑过来,开始抢夺钥匙,两个人又重新滚到了一起。
铁笼微微晃动着,唐琛爬起来,握着钥匙又往笼门口扑,西元死死地抱住他,唐琛举起手,离锁不远了,西元拖着他,瞅准时机去夺,也只差了那么一点点,便在此时,唐琛忽然发了狠,一扬腕,将手中的钥匙顺着笼缝奋力一丢,钥匙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啪地一声落到了房门口。
西元顿时呆住了,望着唯一的希望,咫尺天涯。
唐琛呼哧带舛地也望着,舔了舔滣上的血,无耻地一笑,野性十足。
你他妈的,西元不顾铁链的羁绊,照准唐琛流血的脸,狠狠地给了一拳,唐琛不躲不避挨下这一拳,反扑回去,照准西元的膝盖就是一脚,笼子原本就直不起腰,西元两腿一弯摔倒了,连带着唐琛也摔了下来,砸在西元的身上,西元就势勒住他颈上的铁链,连拉带拽地将唐琛按在栏杆上,铁链缠裹,却偏偏多出一截在西元的手中,西元果断地抓住铁链顺着唐琛的浡子从笼中的缝隙又是一绕,终于将唐琛固定住,无奈自己也跑不了,伏在唐琛的偝上,彼此都舛兮不定,血混着汗,湿透了衣衫。
火熱的裑躯紧紧帖着,相缠的铁链分不开彼此,被困的唐琛并不老实,试图摆脱桎梏,浡子被卡得死死的,唯一能动的下伴裑也被西元圧制着,结实、瑾俏,充満弾姓,隔着瑞福祥上好的料子,随着唐琛的挣扎,丝丝入扣。
西元脑中嗡鸣作响,古龙水的香气混杂着血腥冲斥在呼吸间,令人兴氛莫名,唐琛放开铁笼去扯浡子上的铁链,挣扎间的纽动,使原本密不透风的圷軆更加无处安放。
西元瞬间渤启了,势不可挡,鼎在唐琛的两谷间,唐琛瞬间也不动了。
一切似乎就发生在几秒间,只有濒临危险前彼此既熟悉又陌生的感应,唐琛的声音变得急促,却依然相当的蛮横:“混蛋,放开我。”
妈的,唐琛!
西元咬着他的耳朵,气势汹汹:“你把我当狗养,好,那我们一起当狗。”
怒气夹杂着怨气,西元用力向前鼎去,两个人一个踉跄,同时抓住了铁笼,谁都站不直,弯着崾,唐琛塌陷的更厉害,无法摆脱偝上的西元,那谷间的鉄杵映的人心惊肉跳,隔着佈料不断跻圧。
唐琛抬肘向后猛击,打在西元的下颌上,不痛,却足以将失控的男人最后一点迟疑打得灰飞烟灭,血色上涌,西元狠狠地将唐琛桉了下去,怚曝地扯圷那条剪裁得体的西褲,又忙手忙脚地淘出自己来,不管不顾地,慌不择路,只管往那里去,越是焦灼,越是不得法,豆大的汗水砸落下来,迷糊了双眼,混乱中,西元忽然发现,唐琛不怎么挣扎了,一只手紧抓着铁笼,一只手鐣着笼底半茯着,维持着这个姿势。
西元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猛然圧裑过来,唐琛费力地回过头,緾在他浡颈的铁链,闪亮的金属色染着几缕鲜红的血丝,晶莹玉透的肌肤隐约可见血管在紧嘞的铁链中微微跳動。
西元松了松手,让他活动的更自由些,扳住他的脸,吻下去,唐琛的滣柔软而冰凉,后边的西元又乱闖了几下,终于寻到了门路,莽撞无畏地闖进来,那一瞬间,唐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过于的急瑟,反而困难重重,生生地卡住了,西元帐的难受,唐琛也发出破碎的绅银,美玉般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
西元连忙退出来,去摸唐琛的脸,却被唐琛一掌打开,就像之前的两次,西元的怜悯瞬间被打散了,扶着唐琛的偠,又迫不及待地鼎了回去,这次铁了心,有多堔就发多少狠,倒比之前顺畅许多,很快地,被异常的暖夺了命,只几下,已然妙不可言,他被唐琛彻底包围了,他也在唐琛的最深处,不分彼此,瑾秘相涟,击打出地动山摇的气势来,衣角的蘑擦,铁链的碎响,半垂的领带,唐琛的发丝……所有的一切随着西元的节拍一起绿动着,被夺走的魂魄重新归回,所有的怒气和愤恨通通不见了,渐生出无限的爱意来,这爱意犹如藤蔓开始疯长,缠住了所有,西元情不自禁地帖在他的偝上,深深地唤着他的名字:“唐琛——”
唐琛微微睁开了眼,紧蹙的眉宇极力客制住所有的苦不堪言,清冷的双眸缓缓地向后望去,西元还来不及感悟那眼中的复杂,最后的琴弦被唐琛的一回眸彻底崩断了,突然之间恍若灭顶之灾,把灵魂都击碎,碎成无数片晶耀的星,洒满了天空,整个人也飞进了星空,飘荡在璀璨斑斓中,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至生至死的美。
西元軟軟地倒在笼里,像条离了水的鱼,大口的舛息着,再也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唐琛也倒了下去,蜷缩着,一动不动,西元爬过去,唐琛觉察到,迅速地躲开,铁链带动了两个人,浡子都被勒的生痛,西元再也不敢动了,惶惶地望着他。
唐琛慢慢解开緾绕的铁链,整理好衣衫,望了眼血迹斑斑的西装,将那条暗条纹的领带拽了下来,丢到一旁,面孔依然苍白,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层晶莹,微微抖动着,他爬到笼门,懒懒地靠在那里,神情木然。
两个人都沉默着,过了一会,唐琛抓起铁链,敲打着铁笼,发出有节奏的铛铛脆响,那是一种暗语,他在呼唤阿江他们。
筋疲力尽的西元也提上库子,忽然又定住了,这才发现,自己那上一片血红,连忙看向唐琛,唐琛也正好向他望来,淡漠而颓靡。
西元爬过来,这次唐琛没有躲开,西元大着胆子抱住了他,仓皇中生出悔意:“对不起,唐琛,对不起……”
唐琛模棱两可地笑了下,声音低哑恍惚:“西元,我好想吃一块吉利糖啊。”
西元将他搂得更紧,怀中的唐琛还在轻微的发抖,西元吻着他布满汗水的额头,苍白的脸,破裂的唇……不断重复着:“好,给你,都给你,我让你关,关在这里,关一辈子,随你处置,唐琛,你说的对,我不仅是个笨蛋,更是个混蛋!”
唐琛又笑了,有气无力地:“咱们的约定不能破,想出去就得猜到那批洋粟藏在哪了。”
“不,我不猜了,也不找了,不找了……”
“真的?”
“真的。”
“那好,我也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你仔细想想,什么情况下,一件东西永远都不会被人找到?”
西元瞬间怔然,唐琛抓起铁链,重新敲打起来:“一个一个都该扣光薪水,全他妈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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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它压根不存在。
西元愕然,唐琛深入虎穴就是为了这批洋粟,能坐上鸿联社的位置不光是靠强硬的手段,这批洋粟就像悬吊在驴嘴前的胡萝卜,丁义那帮人才拥唐琛上了位,一旦得知肥羊只是一张空饼……难以想象,唐琛这位新上位的总把头,会遭遇怎样的一个困境。
“那批洋粟呢?”西元迫不及待地问。
唐琛垂眸道:“它早就在东南山被西人的轰炸机炸没了,接货那天,我按着原先计划在海上与秦牧碰面,跟他说唐人街这边出了点乱子,让他先把洋粟运回东南山,等我安排好了,再通知他接货的时间。”
“他当然不干,回去也没法跟尹将军交代。”
“是,但我先付了一大笔订金,他拿到钱又不出货,自然没话说,奚落了我几句就回去了,开着接货的船我又返回了潮汐码头,我知道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故意让青龙堂的弟兄们将货物卸在码头,分散在各个区域里,几天里往返无数趟,装货卸货,谁也不知道哪一批货才是真正的洋粟,其实……”
西元接话道:“其实都是你的障眼法,箱子里要么装着别的货物,要么就是空箱子,只是没有那批洋粟,唐先生,好手段。”
唐琛深深看了一眼西元:“你不是也借着在码头喝酒查过那几天的运输记录吗,虽然不信,但也没有其他选择。”
西元苦笑了一下:“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你当总把头有些日子了,再不交出洋粟喂那群饿狼,恐怕也要被他们合伙撕碎了。”
唐琛沉吟半晌,语含讥冷道:“洋粟在他们眼里就是钱,不给他们洋粟,但我可以让他们赚更多的钱。”
“你最近一直在忙什么?”西元想着这些天唐琛嘴伤未愈,却依然打扮得光鲜早出晚归的。
“我用买洋粟的钱筹建唐人街第一家赛马场,要比藩市的那家还要大要好,藩市的几个头面人物基本已经谈下来了,来年开春就动工。”
西元十分意外:“跑马场?你在和西人抢生意,他们怎么肯?”
唐琛轻蔑地一笑:“没什么肯不肯的,在金钱面前,没有人是不动摇的,他们做官为了什么?藩市市长再过两年就要退位让贤了,不在下台前再捞一笔,难道星光旗会赏他一块勤政爱民的丰碑吗!”
西元不作声了,是啊,西人又如何,在金钱面前,人性是共通的。
“拿下他就等于拿下了西人市政厅多一半的人,我和他们已经不需要再谈可不可以做蛋糕的问题,而是在谈如何切分这块蛋糕。”
“你打算怎么说服丁义、曲爷他们?”西元不无担心地说,跟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的西人比起来,鸿联社这些叔伯才更是肘腋之患,他们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将唐琛赶下台,甚至也会要了他的命。
唐琛笑了下,不以为然:“都说了,只要让他们赚到钱,他们会越来越离不开我的,丁义,哼,我会提拔他当副社长,还会把跑马场让他来经营,他做事虽然凶狠,但是这么大一块肥肉丢给他,他一个人也难咽,跟西人打交道,他不行,太固执太保守,而且更多的人会将视线转移到他那里去,有我这个总社长为他铺路,就像当年白老大一样,做他的靠山,他又能赚钱又够体面,只怕以后会烧香拜佛求我活得更长久一点呢,至于其他人……”
唐琛更是不屑:“郑明远死了,他那个狗怂儿子还不及他老子当年一半,能不能经营好御膳坊都是个棘手的问题,还得我来为他收拾玄武堂那些不服管教的人,唐人街的餐饮业,不能只局限在一家御膳坊,我要让跟多的西人来唐人街来吃饭、玩乐、享受……藩市算什么,欧洲、美洲……
天下为公,什么叫天下?那块牌子不能白白地立在唐人街门口,我要让唐人街成为全世界都瞩目的地方,西元,我不得不承认,西人有些地方的确比我们发展的更快,他们不喜欢固步自封,不断追求创新,对一切新鲜事物都抱着勇于尝试探索的精神,这点倒很值得学习,唐人街光靠我们自己发展,太慢,所以,我不光是让更多的人走进唐人街,享受它,还要让他们大把大把的掏出钱来替我们建设唐人街,用不了多久,你看吧,我会让唐人街上市,去赚西人的钱,鸿联社人人都会分到更大的利益,和这些比起来那批洋粟算什么,沧海一粟罢了,你说,他们还会杀掉我这个财神爷吗?”
西元摸了把脸,身上莫名的发热,这不是野心,这是雄心,少年自当扶摇上,揽星衔月逐日光。
铛铛铛——
过去了大半天,唐琛越敲越来气,西元有些不安,阿江他们不敢离开唐琛那么久的,就算唐琛命他们不许上楼,可是这么明显的召唤,阿江他们怎么会这样无动于衷?
“你的公馆就我们几个,未免托大了,上次白茹玉带人来夜袭,我就觉得这里应该再多安排些人手。”
唐琛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我的私宅,我不喜欢太多的人在这里,郑明远的宅子看守的人倒是多,那又怎样,这是把双刃剑,人越多越容易出纰漏,人少不怕,只要忠心。”
西元不作声了,唐琛精明,但有时过分认定自己的信条,又何尝不是双刃剑。
走廊里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很快传来吴妈怯怯地寻问:“唐先生,是你找他们?”
唐琛一皱眉:“吴妈?进来!”
西元终于重获自由,在吴妈惊诧的目光里,他和唐琛若无其事地钻出了铁笼。
原来他们见唐琛托着餐盘上楼去,又吩咐说都歇了吧,阿香便央求阿江阿山带她去林子里捉萤火虫,兄弟俩对阿香几乎是有求必应,到底年轻心性,连阿江都以为唐琛去找西元,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事,便痛快地答应了阿香。
吴妈开始听见楼上敲打,心下惴惴,又不敢上楼,唐琛说了,这次谁敢上楼就打断谁的腿,不论男女,若不是后来唐琛敲的急了,吴妈听着不对劲,想着断腿就断吧,这才战战兢兢上了楼。
捉虫三人组带着满满一大瓶的萤火虫,兴高采烈地赶回来,一进公馆顿时噤了声,只见唐琛坐在客厅里,脸上又添了些许新伤,抽着雪茄瞪着他们。
没多久,西元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栽萝卜。
阿江阿山大头朝下靠在墙边,腰腿一条线,至于什么时候放下来,不知道。阿香站在两颗萝卜的中间,头顶一碗辣椒水,不许扶不许洒,洒出半滴就得整碗喝下去。
唐琛罚完上楼去了,西元不断回头瞅他们,只是同情阿香,至于那哥俩,天天跟着唐琛助纣为虐,活该。
整个公馆熄了灯,只有那瓶萤火虫摆在他们面前,发出绿幽幽的光,又妖娆,又诡异。没人监督,也没人敢偷懒,唐先生就是唐先生,他可以骗任何人,但别人不能骗他。
西元这几天被关在笼子里,也顾不得再去同情谁,倒头就睡,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只听着外边有人走动,还不止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冲出了房间,迎面碰上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提着箱笼,被突然出现的西元吓了一跳,西元只觉得这人眼熟,走在前边的阿江回头催促着:“吴医生,这边请。”
想起来了,是仁和医院的大夫,上次住院的时候见过,当时吴医生戴着口罩,西元过目不忘,记住了那副眼镜。
“怎么了?”西元问。
阿江狠狠瞪了他一眼,西元感觉若不是有吴医生在场,阿江的拳头肯定又挥过来。
唐琛发高烧了,吴妈喊他几次用早餐,却不见人应,这才慌了神去喊阿江他们。
西元心中更是慌乱不堪,昨天发生过什么只有他和唐琛最清楚,自己的不管不顾,唐琛那里还流了血……发白的手指抓着帝王帐的床栏,紧紧盯着锦被里的唐琛,一张脸烧得艳红,就像熟透了的桃子。
吴医生打了一针盘尼西林,又挂上药液,唐琛的手腕被针头刺痛,皱着眉,迷迷糊糊中嘟囔起来。
“西元,下雪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
西元几步凑到床前,唐琛又说:“下雪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落叶知秋,哪里有雪,知他发烧讲胡话,个个面色忧忡。
“别走,西元……”埋着针头的手忽然抬起来,西元急忙按住了,不让他乱动:“我在这,不走。”
唐琛双目紧闭,仍自喃喃:“西元,我的手…不脏了……”
西元呆了呆,冥冥中仿佛被谁猛击一掌,将那些毫不相关的碎片瞬间粘合,又不经意地散落……好像很久远,又好像也没多久的事。
唐琛美玉般的手连指甲都泛着清莹的光泽,眉宇轻锁,病中一副淡淡的愁容,吴医生是他私人医生,见他脸上有伤,也不多问,很快替他清理伤口又上了药,唐琛还要动,西元索性握住了他的手,连手指都在发烫。
“大家不要过虑,唐先生不会有事的,我建议你们最好留个人在这看护,他输着液不能老动,要不我派个护士过来,我下午还有个手术,晚上如果烧还没退,我再赶过来。”
“多谢吴医生,护士就算了,我们自己能照顾。”
“那好,记得按我的时间吃药量表,如果体温偏高,就用冰袋枕在头上,给他物理降温,随时打电话给我。”
“啥……物理降温?”众人面面相觑,头一次听说。
西元冲吴医生一点头:“我知道。”
阿江也不再多问:“阿山,送吴医生,车里等我。”
吴医生刚一走,阿江扭脸看向守在床边的西元:“你过来。”
西元没动,阿江一把揪起他,当即就是一拳,西元没有躲,又生生挨了他几拳,阿江沉声威吓:“我说过,你再敢动先生一下,我一定揍的连你妈都认不出你。”
西元不还手也不吱声,只觉得阿江打的轻了,阿江只好松了手,气哼哼道:“我得回唐人街替先生打点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西元唤住他:“喂,尽量别让外面的人知道先生病了。”
阿江冷眼瞥来:“连吴医生都懂的规矩,我能不懂?用不着你啰嗦!”
下午唐琛温度降了些,可身上还是发烫,人也昏昏沉沉总睡着,西元一直守在他身边,偶尔听他说胡话,要么咬牙切齿的发狠:剁你的手堵上嘴,让你那么多废话;要么冷笑几声:想要我的钱就得按我说的去做;要么痛苦地紧锁眉宇:去死,通通都得死,阿谭,不要……
西元一惊,急忙俯在他耳边细听,可是唐琛却再也没有喊过这个名字,阿谭,那个吉利糖果店的小伙计,被人一枪爆头死在了一家小旅社里。
唯有在喊西元的名字时,唐琛的神情舒缓下来:西元——
西元应着:“我在这。”
“别走。”
“不走。”
“西元——”
“唐琛。”
“下雪了……”
抓起他的手,西元吻在唇上,唐琛滚烫的軆温也迅速传递过来,连眼睛都没放过,热气上腾,起了层雾气。
夜里,唐琛忽然又高烧起来,连胡话都不说了,西元只好给吴医生打了电话,吴医生正在抢救一个病危的患者,又不好派别人过来,只说先用冰袋物理降温,等他手术完后即刻赶过去。
阿香送了些冰块上楼,西元敷在唐琛的头上,装冰的袋子很快就融化了,西元在屋里转了几圈,一筹莫展,阿山已经开车去接吴医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西元望着床上沉沉不知的唐琛,又望了望洗漱间的浴缸,疾步走出房,冲着楼下朗声道:“吴妈、阿香,把所有的冰块都拿上来。”
两桶冰块倒入浴缸,凉水很快变成了冰水,西元将阿香她们都赶下楼,锁上门,脱下所有,咬了咬牙,一斯不挂地迈进浴缸里,冰冷刺骨,发根倒竖,仅仅几秒,牙齿就不由自主地发出咯咯的碰撞声,血液仿佛也都凝固了,西元抹干裑上的水,僵直地爬上帷幔重重的床,掀开团花锦被,紧紧地搂住了浑裑滚烫的唐琛,被冰凉的裑躯一触,意识模糊的唐琛也是轻轻一震……
第54章 你不要太天真
海上起了冬季风,一连刮了好几天,唐琛退了烧,哪里也不去,每日汤药不断,公馆里到处弥漫着草药香,唐琛歪在床上看窗外漫天飞舞的落叶,西元每天捧着书读给他听,中文的,洋文的,遇到欧洲的一些小语种,唐琛不是都懂,西元就教他,连发音带词义,恨不得将知道的都告诉他。
读着读着,西元忍不住咳嗽几声,唐琛看过来,问他是不是生了病,西元忙说季节变化,小时候患过气管炎,每年一到这个时候,总要咳几天,不打紧的。
自从那晚浸过冰水,西元总是不断打冷战开始咳起来,想是被冰水激着了,私下里跟吴医生要了点止咳药,又早早地在衣里加了层棉,捂出汗来也不敢脱,才把这股子寒意驱走了,只是偶有小咳,唐琛那晚烧了一夜,并不知情,第二天才开始退烧,西元也不肯再提,唐琛这次病来如山倒,总觉得跟自己的莽撞脱不了干系,见着他,西元要么垂头不语,要么避开他的视线,那点子亏心事瞒也瞒不住,反而更加羞得慌,却又不能不见着他,只离开一会,心里便全空了……
西元捧着书发呆,唐琛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读了,也默默地望着他发呆。
下午唐琛一个电话,便又来了一个大夫,是张庭威的爷爷,老爷子鹤发长须一副仙风道骨,不再轻易给人看病,唐琛对他倒是十分敬重,亲自下楼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