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锡平:“那位不管不顾就杀了我的人,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白面老鬼:“欺人太甚?
白面老鬼笑了一声:“破坏掉封印的到底是谁二爷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觉得您应该不想让我在这里把事情都捅出来吧。”
“封印难道不是鬼界那位破坏的?”
“那还能有谁?”
“猜不到啊,张家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锡平收紧了扣着围栏的手指,眯起了一双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面老鬼:“我们王听说张家的祖上是驭鬼师,这影傀就算是我们王还给张家的一份见面礼。至于二爷您到底是大义灭亲还是留着自己用,那就是你们张家的事情了,不过.......”
白面老鬼:“王这次小惩大诫,若再有下次,就不单单只是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张锡平危险的眯起了一双眼睛冲着下方挥了挥手,张家的高手自四周围堵,然而白面老鬼却是笑着将手中的伞撑起,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在玄门举办大会的酒店里,让鬼界的人来去自如无疑是在打他们张家的脸。
张锡平看着那消散在眼前的黑雾,一拳锤在了围栏上。
“二爷,那少爷他......”
世人皆知,张家已经弃了驭鬼术改修其他,但这鬼若是不及时处理恐怕就会变成一只吃人的怪物。
其他人杀了也就杀了,可他偏偏却是......
“二爷!这影傀留不得!”
“是啊应该尽快处理干净。”
张锡平看着下方阴气四溢,不断移动着的影傀,在众人满含质疑的目光当中,冲着下方吩咐出声:“把他制住,给我送上来,我亲自处理。”
“是。”
酒店内微弱的光拢在张锡平的脸上,他看着下方不断议论的人群,拢在暗处的双瞳半眯。
其实这件事也并非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梁秋白肯出手相助,张文宇未必不能活,但如果这么做的话,无疑是打乱了他之前的全部计划,包括还要向梁秋白低头。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现如今能控制住影傀的唯一办法就是张家那位唯一还会驭鬼术的张墨。
张锡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冲着身侧的亲信问出声来:“派人立刻联系张武让他停手,张墨现在......”
张锡平一句话还没说完,大堂一侧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破声。
浓烟滚滚而来,伴随着玻璃碎裂一地的声音,顾家阵法消散的余晖湮灭在尘埃里,星光照亮迷雾,映出了那从雾中走出来的身影。
“二爷不好了。”
“游戏那边顾处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出现,破了里面的阵法。”
张锡平:“顾清河?”
张锡平向前走了两步,将目光落在了那从烟尘里走出来的年轻男人身上。
顾清河身上穿着行动处那一身一成不变的黑色制服,那张英俊的脸看上去刻板而又严肃:“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过冲动。”
张锡平:“不仅贪功冒进,还喜欢当英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锡平:“罢了。”
张锡平冲着人挥了挥手:“你去把张武给我叫上来。”
不消片刻,下去的人重新跑了上来。
“二爷,张武好像......”
“死了。”
张锡平:“什么?”
张锡平这下脸色彻底的变了,他拧紧了眉头,居高临下的从上方看向了那个此时站在顾清河身边的男人。
如果他猜的不错,这人应该就是张墨。
张锡平:“我这个弟弟,似乎看上去比我想象当中要难对付的多。”
“还有件事可能需要您知晓。”
“他们出来之前,游戏内最高大奖的随机手札残页被兑换走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五千积分!”接二连三的差错让张锡平有些愤怒:“说,谁拿走的?”
“是......”
“三爷。”
张锡平:“........”
就在这时,楼下的男人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站在原地笑着冲他挥了挥手,那笑容灿烂而又浓烈,像是在炫耀着自己的胜果。
张锡平的脸有些难看,但上位者的大度让他站在楼上冲着人回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是体面的微笑。
梁秋白抬手指了指:“看见了吗?”
梁秋白:“这才是真正的虚伪。”
阴绪一边往回走,一边抱着手臂嗤了一声:“我警告你,从今天起,至少一个月,哦不半年别让我玩任何有关抽奖,盲盒之类的游戏,我现在看见这玩意儿就想吐。”
在抽了近100多个盲盒之后,身边这只鬼气的像是只河豚。
梁秋白伸手摸了摸对方头顶柔软的发,安慰出声:“哎呀,今天辛苦鬼王大人啦。”
阴绪冷着一张脸挥开梁秋白的手臂:“别这么摸我。”
阴绪:“我可不是你手底下那些阿猫阿狗。”
梁秋白正准备出声,阴绪转过身指着梁秋白警告出声:“不许反驳。”
阴绪:“还有,你刚刚是不是对顾清河笑得过于灿烂了?”
阴绪:“我事先说好,你这个身份现在已经死了,他现在可不认识你,你要是后续跟对方产生了一些不必要的交集扰乱了因果,别怪我没提醒你。”
一只鬼正儿八经的在跟一个天师讲因果论。
有点滑稽,又有些可笑。
梁秋白握住阴绪的手指,将那双手拉下:“我说阴小绪,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梁秋白:“我刚刚不过就是跟人稍微表达了一下救人的感激之情。”
阴绪将梁秋白手里捏着的手机抢了过去,将依旧亮着的屏幕怼到梁秋白的眼前:“那你说说看,你跟我走着路,说着话,手里还跟对方聊着天?”
阴绪:“海里的鱼都没你这么海。”
梁秋白:“.......”
阴绪冷哼了一声:“怎么不解释了?”
阴绪:“这回算是被我抓包了吧。”
梁秋白伸手就去抢:“还给我。”
阴绪向后退了一步,手臂上下移动躲开了梁秋白的手:“不给。”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气,低呵出声:“阴小绪!”
梁秋白:“多大个人了,你说你幼不幼稚?”
阴绪:“我还有更幼稚的。”
阴绪:“你等着,我现在就把人给你删.....”
阴绪一句话还没说完,脚后跟就退到了墙角,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吓了他一跳。
梁秋白跟着就被绊了一脚,阴绪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了对方的腰,才没让人再眼前摔了。
酒店入住房间的走廊很少有人走动,四周很是安静。
黑暗的角落里两个人身子贴靠在一起,仿佛是能感受到胸腔之内心脏的共振。
这一刻,梁秋白仿佛是能感受到阴绪那双手上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了腰间,似火,燎原。
下颌被一双冰凉的手指捏起,唇上落下了一吻。
梁秋白微微抬眸,就看见阴绪那双拢在暗处黝黑深邃的瞳色中带着欲/望,像是要将他吞噬。
阴绪:“其实,刚刚我就想亲你了。”
嗓子里喑哑的语调暧/昧的落在耳边,梁秋白伸手将阴绪推开了少许:“这里不行,这里会被看见。”
阴绪的指腹抚过梁秋白唇上的水色,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笑道:“提醒一下,几个小时之前天师大人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我,现在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就怕了?”
梁秋白:“谁怕了?”
梁秋白:“我那叫逢场作戏。”
阴绪挑眉:“我这也叫逢场作戏。”
梁秋白趁着阴绪不注意将手机从对方手里夺了回来,握着手机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看来上次的刺激不够,鬼王大人这是又想找刺激了。”
阴绪懒懒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手指暧昧又下流的从梁秋白的领口滑动向下:“因为我喜欢看你对我动情的样子。”
梁秋白一把握住对方作乱的手指,将人拽到跟前来:“行啊,今天先办正事。下次洗干净了,等我对着窗户*你。”
阴绪:“........”
阴雨天的光线是黯淡的,少许微弱的光亮从窗外映进了酒店的房间里。
洁白的窗帘随风轻轻扬起,梁秋白坐在窗边的单人的沙发上将那张从马戏团小丑那里兑换而来的手札残页拿到手里研究了一番,“怎么只有半张图纸?”
阴绪站在屋子的另一侧,握着水壶倒了一杯水:“马戏团那游戏不过就是诱饵而已。”
阴绪端着杯子走上前,单手按在梁秋白的肩膀上微微俯身:“你见过哪个猎人会把完整的诱饵盛给猎物吃的?”
阴绪的轻语落在耳际,带着少许的笑意,梁秋白偏头接过对方递到跟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假,但是我可是花了整整五千的积分,结果就兑换出这么个破东西。”
梁秋白将纸拍在桌子上,有些气恼的靠在了身后沙发的靠背上:“你说我要这半张图纸有什么用?简直是半天也看不出个屁来。”
阴绪站在梁秋白的身后给人松了松紧绷的肩膀:“半张也是信息。”
阴绪:“说不定仔细看看真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梁秋白:“也就你能说出这样的话。”
梁秋白喝了一口水压了压心里的火气,重新将那半张纸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这上面画的东西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图,等等,这好像是......”
意外的发现让梁秋白猛地坐起身,他盯着手里的手札残页又多看了两眼,从行李箱内翻出了一个本子。本子里是梁秋白随手记的一些事情,中央夹了一页纸,那是之前在青宁的时候顾清河给他画的图。
梁秋白将那张图与手里的手札残页放在一起,悟了:“原来这图上画的大阵是.......”
阴绪:“驱魔大阵。”
梁秋白:“我说什么来着,你果然认得。”
阴绪笑了一声:“我要的东西在你手里吧。”
阴绪:“也是,《博物志》本身就是你的书,里面写了什么,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梁秋白冷哼了一声:“阴小绪,也就是我聪明。”
梁秋白:“要不然我早晚得被你骗死。”
阴绪将双手放在梁秋白的肩膀上,微微俯下身,凑到对方的耳边轻笑了一声:“那当然,我看上的人,自然哪都是好的。”
梁秋白:“油嘴滑舌。”
梁秋白拧眉:“办正事呢,你.....你别蹭。”
阴绪亲的不怎么舒服,他将人从沙发上抱起来坐在腿上,在对方脖子上啃了一口:“你看你的,我忙我的。”
梁秋白:“.......”
他这要怎么看!
算了,这鬼向来就没老实听过话。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由着对方去了,他重新将手里的两张纸拿到眼前仔细对比了一番,点了点头:“顾清河的记忆还算不错,当初只是看了一眼,就能将这大阵记了个七七八八。”
梁秋白单手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不过这阵法上还有一些细节问题有些不符合逻辑,这几块位置难道是对方.......嘶,别捏那里......”
梁秋白将手里的纸放下,面无表情的将阴绪那只不老实的手从领子里捞了出来:“你给我老实呆着,我去一边看。”
阴绪将人重新捞了回来将下颌抵在对方的肩膀上:“好了,你看,我不闹你了。”
梁秋白这才满意,他刚要继续去看手里的两张纸,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就伸了过来,将顾清河画的那张阵法图纸夹起,一脸嫌弃的开口:“这画的是什么丑不拉几的东西?”
梁秋白:“是阵法图!”
阴绪嗤了一声,将图纸直接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梁秋白:“!”
世人皆说鬼界的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梁秋白现在总算是领教阴绪这臭毛病了。
这何止是喜怒无常,这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梁秋白叹了一口气弯腰就去捡垃圾。
阴绪一把握住了梁秋白的手:“别捡。”
梁秋白没好气的道:“不捡我看什么?”
阴绪:“我闭着眼睛画的都比他好看。”
梁秋白:“?”
阴绪推了推愣在怀里的梁秋白:“去给我拿纸和笔。”
梁秋白:“你干什么?”
阴绪:“你不是要看阵法图。”
阴绪:“我给你画。”
梁秋白神色估疑的起身将纸笔给人翻了出来,随后有些好奇的拖着下巴问出声:“你还会画阵法图呢?”
梁秋白:“连顾清河都记不全的东西,你记得住那么复杂的阵法图样吗?”
阴绪将笔在手里转了一圈,用笔杆子敲了敲梁秋白的脑门子:“提醒一句,我有脑子。”
梁秋白:“........”
屋内的声音很静,微风轻轻拂过一侧的窗帘,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笔在纸张上画图所发出的‘莎莎’作响的声音。
阴绪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窗外的微光落在对方额前的碎发,垂落而下的双瞳拢在长睫的阴影之下显得专注而又认真。
这是他所熟悉的独属于林不殊的那一面。
沉稳优雅,从容不迫。
梁秋白这一刻突然有些好奇,坐在面前的这只鬼到底哪一面才是对方皮下真正的底色?
梁秋白拖着下巴盯着人看了半晌,一张十分详尽且完备的阵法图就呈现在了纸上。
阴绪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少许墨水:“盯着我看了这么半天,是在琢磨从哪下手吗?”
梁秋白:“谁盯着你看?我看的是那图!”
阴绪没拆穿,笑着将纸递了出去:“喏,看看。”
梁秋白将那张纸拿起放在眼前看了一眼,随后单手拖着下巴沉思了片刻:“原来这就是驱魔大阵。”
梁秋白:“我的确见过。”
正道第一大派藏剑山庄消失在天历451年。
几百年前,他曾去过藏剑山庄的旧址,在剑派广场中央破碎的地砖上面见过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
梁秋白:“听说当年藏剑山庄因为这个阵法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最后花了近三十年的功夫,才将这大阵研究出来。后来,天历451年,藏剑山庄庄主大战鬼王冥河,冥河身死,藏剑山庄也为此销声匿迹。”
阴绪靠在沙发上,单手抵着太阳穴:“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
梁秋白:“所以这个驱魔大阵真的能杀掉冥河?”
阴绪:“差不多吧。”
梁秋白:“可冥河并没有死。”
梁秋白:“之前在顾家我跟对方交过手,冥河看上去肉身虽死,但灵魂未灭,所以这个大阵当年杀掉的仅仅只是冥河的肉身,或者说这其中还藏着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
梁秋白拳头抵在唇边沉思道:“看来,还是需要拿到完整的手札,看看上面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了。”
阴绪撑着手臂站起身:“那走吧。”
梁秋白:“去哪?”
阴绪:“你说的,看手札。”
梁秋白疑惑的看向对方:“你知道手札在哪?”
“这还不简单?”阴绪走到梁秋白身边,将那半张残页从对方的指尖抽出,黑红的阴气在手札上交织,阴绪将手递了出去:“把手给我。”
梁秋白将手搭在了对方的掌心,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石室里,四周放置的烛台跳跃晃动,残页失去作用从半空中坠落于掌心。
梁秋白:“这是什么地方?”
阴绪:“杀你的地方,怕不怕?”
梁秋白翻了个白眼,将两个人交握的手举起:“麻烦鬼王大人在杀我之前,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放开。”
阴绪:“不能。”
阴绪拉着人继续向前走,边走边给人解释出声:“这里是张家的祠堂。”
梁秋白:“祠堂?”
梁秋白跟着人跨过一道门槛,一抬眼就看见了祠堂中心摆放着的几行牌位,两侧长明灯灼燃,炉中香火未灭。他的视线从中扫过,直到落在牌位之上的某处,那双拢于暗处的双瞳之中藏着晦暗难明的色彩。
阴绪:“张家的传承比其他几家要久,最早的话可以追溯到天历263年。”
梁秋白将视线抽回附和出声:“我知道,张家的开山鼻祖为藏剑山庄庄主张鸿,凭借一手驭鬼术名震大荒。”
阴绪看着牌位最上面的一个名字再次开口:“不错。”
阴绪:“藏剑山庄就这么成为了当时的第一大派,直到天历451年,当时的庄主张青用驱魔大阵杀了冥河之后,跟着藏剑山庄一起销声匿迹,而现如今的张家一脉是张青的儿子张逾的后代。”
阴绪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番:“这张家建了这个祠堂,一来是为了供奉张家以前的先贤,二来是为了装这些年传承下来的东西。依照残页的指示,张逾的那份手札应该就在这里。”
梁秋白:“先贤?”
梁秋白抱着手臂冷哼了一声:“虚伪至极。”
阴绪:“你好像对张家的意见颇大。”
阴绪走到梁秋白身边,垂眸碰了碰对方紧蹙的眉宇:“怎么了?他们又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梁秋白并不想谈论这件事,面无表情的将对方的手从眼前拨开:“没什么。”
梁秋白:“还是尽快找手札吧。”
阴绪看着那逐渐隐没于阴影当中的人,眸色闪动:“那我找找这边,如果找到了就喊我。”
张家的祠堂后面是整排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些上了年份的书,封闭的室内除了能嗅见前厅香灰的味道还能闻见书籍因陈旧而发霉的味道。梁秋白从书架一排排的扫了过去,并没有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
会放在哪呢?
梁秋白拖着下巴思索了一番。
“我找到了,在这里。”
“这手札里记载的东西可真不少啊。”
梁秋白闻言快步走了过去,在不远处的玻璃柜前看见了那个靠在展柜上快速翻着书的男人:“拿来给我看看。”
阴绪将书举起:“先到先得。”
梁秋白扑了个空去:“我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阴绪扬眉:“其实我不介意,两个人一起看。”
梁秋白:“.......我介意。”
阴绪见人站在原地没动,将人拉了过去搂在怀里:“乖,这样才公平嘛。”
梁秋白:“........”
张逾的手札其实是本日记,日记当中详细记载了从天历466年-天历580年,他人生的全部过程。
【天历466年,6月13日,今天父亲把我叫了过去让我跟他睡,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的脸色如此难看,大约可能是今天家里住进来了一个怪哥哥,我有点怕他。】
【天历467年,3月21日,城中出了点乱子,父亲要带大哥哥出去几天。这天临走的时候父亲突然把我叫进屋子里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说如果有朝一日大哥哥对我不好的话,可以用这个秘密来辖制对方,而那个秘密来自于忘川,听着实在是让人不怎么讨喜......】
【天历467年,4月,我父亲死了......】
【天历476年,9月,酆都城乱了,那个人痛恨父亲,痛恨父亲于忘川之下囚困了他整整五年,我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用他曾经最讨厌,最厌恶的能力救活了我,救了这一城的百姓.....】
【天历479年,四海川舆的法阵建成,身体过重的负荷让他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父亲告诉过我,这是修复之力的代价。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直到这天才知晓,人拥有神明之力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而骄傲的事情,他这一生,过去,现在,受此负累,而他也将因为代价陷入了长久的安眠。】
【天历480年,鬼界的王从不落山上跑出去了,但他还没有醒。等他醒来的时候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大发雷霆,我想,鬼界那位该倒霉了。】
【天历500年,我在这山中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他还没有醒,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了。今天我打算从不落山上离开了,去替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临走的时候,我为他燃了一支安魂香,我听说修复之力运转的时候,灵魂会痛,我希望若我以后不在了,也能有人为他燃香一柱,护他未来无虞。】
【天历.......】
梁秋白伸手将手札合上:“满意了?”
梁秋白:“我现在就应该罚你给我写5000字的观后感。”
阴绪:“所以张逾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祠堂内烛光跳跃,在地面形成交错的光影,梁秋白盯着那晃动的影子看了半晌,垂着头的声音有些沉闷:“我救他的时候他才十六岁,我教了他三年,其实压根算不上是什么徒弟。”
祠堂里很静,阴绪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面前全身上下都拢在阴影当中的人:“我没什么观后感。”
阴绪的声音一顿,再次出声:“我只问一句,修复之力的真正代价到底是什么。”
梁秋白:“手札里不是提到了,伤魂夺魄.....”
阴绪:“梁秋白。”
梁秋白听着身侧阴绪叫出声的名字,垂落在身侧的手收紧,半晌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的开口道:“命。我花费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全部的命数。”
阴绪的眸色沉而冷:“为什么?”
梁秋白抬起头慵懒的靠在身后的展柜上:“修复之术的确只会蚕食灵魂,但如果,我没有灵魂呢。”
阴绪:“不可能。”
阴绪:“没有灵魂的躯体与影傀无异。”
梁秋白叹笑了一声:“阴绪,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忘川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梁秋白:“他将我囚困在那里五年。”
忘川,恶鬼常年聚集之地。
普通人落入忘川,腐蚀削骨,更何况是整整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灵魂消散于忘川湖底又或者早就已经被那群恶鬼啃食殆尽。
明明是一段极为惨痛的经历,从梁秋白的口中吐出来的时候,却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阴绪不知道对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只能从张逾的只言片语当中以及他的猜测去拼凑出一些完整的信息,而梁秋白身体内那怎么都修补不好的灵魂或许就是最好的证明。
阴绪:“你身体里的灵魂又是什么?”
梁秋白:“那是我用傀术做出来的一个傀儡。”
阴绪的面色更沉。
梁秋白说到这里垂眸轻笑了一声:“顾清河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说过我会算命推衍之术,他其实猜对了。天师一道,算命批字最为基础,但其后最高的奥义则为窥命的推衍之术。此法有的人穷其一生只窥见一貌,但有的人却可以将这世间命数握于指掌之间,而我是后者。”
梁秋白:“我用它骗了所有人,也瞒了这天道法则。”
阴绪:“你现在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梁秋白将手抬起:“我也不知道,我刚用它那几年,感觉自己处于始终处于一片混沌里,现如今大约可能是时间用的久了,这傀儡生出了新的灵智,但假的终归是假的。”
阴绪:“世人皆传不落山的天师不入我鬼界轮回,我以为,是你能力通天......”
阴绪站在梁秋白的身边叹笑了一声:“没想到,不入轮回,无名批字,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梁秋白偏过头看向阴绪,将手抬起落在对方紧绷的一张脸上:“你想活过来吗?”
阴绪贴着对方的掌心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梁秋白:“阿绪。”
梁秋白懒洋洋的靠在一侧冲着人弯了弯唇:“我的修复之力应该还能再用一次,虽然之前在顾家消耗了点,但在我死之前,我可以让你活过来。”
阴绪拍掉了对方的手,整个人向后退了一大步与人拉开距离:“我不需要!”
阴绪收紧了那放在一旁展柜上的手,双目有些猩红的盯着面前看上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人:“梁秋白,你想都不要想。”
寂静的厅室当中,黑暗仿佛是要将吞噬,阴绪胸膛起伏了几下哑着嗓子道:“我从来没有哪次.....哪次庆幸我已经死了,这样,我就不会受伤,就不需要你来救我。”
梁秋白:“阿绪......”
阴绪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番心绪:“你的事,我会想办法。”
阴绪:“还有,我警告你,你以后要是再敢给我使用一次这个能力,我就剁了你!”
梁秋白:“阿绪。”
梁秋白:“你好凶。”
阴绪:“你......”
阴绪看着对方那双逐渐发红的眼眶,低咒了一声,他闪身上前,拖住对方的下颌,发狠的吻了上去。
第137章 蓄意谋划
阴绪在床%¥#上的时候不算绅士,今晚更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撕咬着猎物,将印记印满全身,将痛感从灵魂传递到五感。梁秋白并没有阻止,在他看来,或许只有随着两个人每一次的灵魂共颤才能让对方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存在是真实的。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就像是暴风雨的夜晚凑在一起相互取暖的旅人,他们彼此感受着宁静的夜晚独属于对方身上仅有的一点的温度,呼吸胶着在一起,因潮热逐渐升温,就连空气当中都弥漫着海边的腥涩气味。
梁秋白不记得这是今天的第几次,垂落在一侧的轻纱轻轻浮动,窗外是逐渐亮起的霓虹灯。灯光闪烁,视线当中模糊的光影,像是绽放在眼前的烟火,绚烂而又盛大。
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电的音乐回荡在房间内打破了这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暴风雨。
梁秋白:“林不殊接电话。”
阴绪有些烦躁的开口道:“不接。”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子里的电话一连响了七八次,到最后阴绪直接将梁秋白的手机关了机。两个人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直到对方直接将电话打到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