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诵略作思考,已经有了眉目:这位西岐大公子,大体是想疏通一番,求纣王放了西伯侯。
他反手在猴子攀在他肩头的小臂上摸了一把。猴毛细软,甚是光滑,被养得极好。
殷诵让梧子将人迎进来,自己则是被小猴子缠着玩了一会儿,才得以哄着它去客堂见客。
之前,梧子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就将殷诵的身份报了出去,以免低了自家的气势。此时双方都了解对方的身份。
一见面,殷诵和伯邑考就各自行了一礼。伯邑考先行的臣下礼,殷诵行的同门兄弟的礼。
伯邑考见殷诵这样行礼,连忙问了缘由。殷诵将自己是姬昌收的学生这件事说了出来。伯邑考立刻就信了。
在殷诵眼里,伯邑考瞬间成了一个大憨憨。这么个城外民宅里住的人,告诉他自己是王室子弟,伯邑考想都不想就信了。现在,又信了他是他父亲的学生。
难道他都不觉得这些事太凑巧了吗?殷诵纳闷不已。
殷诵走进客堂,打眼看到伯邑考的时候,实不相瞒,是真真被对方的好样貌给惊艳到了。他还不曾见过这样漂亮的成年男子。当真是风姿卓绝、眉目清秀,蛟龙入云海一般的美妙人物。
秀色可餐,真正的秀色可餐!
这么漂亮的男人,却有着大学生一般清澈愚蠢的眼睛。在殷诵看来,伯邑考入朝歌,就是肉包子打狗,谁都能在他身上咬一口。
莫说朝歌的贵族男子会不会弯,就那群时不时要在郊外来一场play的狂野贵妇们,伯邑考这身板可遭不住。
姜子牙的老婆说得好啊,谁不想有个漂亮的孩子呢?
在朝歌,这都是人之常情。
殷诵同西岐大世子寒暄了几句。殷诵安慰伯邑考,老师姬昌在羑里十分受百姓的尊敬,一切都算惬意,前两天还新长了一颗牙。
伯邑考脸上的担忧微微松缓。殷诵又向他抱怨,老师做的菜饼太难吃了,每次都能把他苦死、噎死。
伯邑考闻言,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已经完全相信了殷诵是自己父亲的学生。
伯邑考不好说父亲做的菜饼难吃,只能委婉地轻笑,安慰殷诵:“其实多吃几次,就会觉得十分入口了。”
殷诵:“……”看来,在“菜饼”这个问题上,他是没办法和西岐的人达成共识了。
殷诵见伯邑考完全放下了戒心,不由得暗笑伯邑考的单纯,同时疑惑西岐的民风得多淳朴,才能在伯邑考的治理下,一点事都不出。
殷诵想起姬昌每每谈起次子、四子,脸上自然流露的夸赞之色。殷诵瞬间明白了,伯邑考身为大世子,在西岐时“权力”绝对被架空了。
对常人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事。但是伯邑考的性子温和恭训,大约连他自己都很享受这种被“架空”的状态。
挺好的。殷诵心想,纣王现在不就仰仗着太师闻仲、亚相比干,处置大商内外的事么?
可惜,纣王不是伯邑考这样心性单纯的人,总爱闹幺蛾子。殷诵始终觉得,太师与亚相有绷不住的一天。
殷诵在心里哀叹一声“祖宗不保佑”。他不禁关心起伯邑考,为他筹谋起来:“兄长这回到朝歌,只是想探望老师一回吗?”
伯邑考见殷诵唤自己兄长,宛然是以父亲姬昌的学生身份和自己相处。伯邑考本来见到殷诵的第一面,就觉得这个孩子可怜可爱,十分招人喜欢。现在,伯邑考对殷诵的印象越发的好了,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伯邑考立即告诉殷诵:“为兄这次来,是为向陛下进献宝物,求大王给一个恩典,允许为兄代替父亲赎罪。”
伯邑考向殷诵身后望去。白面小猴紧紧搂着殷诵的脖子。
伯邑考心中稀罕:这只白面猿猴是姬家先祖传下来的宝物,已经有三百六十多岁。这只猴子从来只喜欢跟着他们姬家的子弟,尤其喜欢小孩儿。伯邑考小时候就时常和这只老猿猴玩耍。却是头次看到白面猿猴和其他人家的孩子亲近。
白面猴看到伯邑考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立刻冲对方呲了呲牙:你个不孝的小东西,别以为爷爷不知道你要卖了爷爷!
白面猴把脸转到另一边,不想多看一眼不孝“子孙”。它跟着姓姬的几百年,早就看透了。这一家子,只有小小的时候可爱。长大了,就开始不做猴了!
伯邑考看出白面猴的嫌弃,不由得神情尴尬。他止不住心虚,心道这只猴子向来通灵,怕是已经看出自己的打算,想要“另择贤主”呢。
这般想着,伯邑考不禁神伤,却不得不冷下心肠,坚持原来的计划。
“此次,为兄带了三件先祖留下的宝物,这只白面猿猴正是其中一样。另外两样是七香车、醒酒毡。”
伯邑考将打算全盘告知殷诵,希望他能配合自己,让白面猿猴跟自己走。
第030章 纣王的脑子肯定被什么东西啃过
殷诵见识过猴哥的本事,虽然伯邑考没有提及七香车、醒酒毡的玄妙,但是殷诵知道这两样东西能跟猴哥相提并论,肯定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
殷诵想着,凭猴哥的本事,宫廷中的歌伎乐师都得甘拜下风。纣王贪图享乐,有这三样宝物送到他面前,肯定乐得笑哈哈。
也就一笑了。伯邑考想要借此保他父亲归岐,门儿都没有。
殷诵摇摇头,断然否定伯邑考:“兄长不曾来过朝歌,不知道朝歌如今做主的是什么人呢。”
伯邑考诧异,不解其意:“怎么?”
殷诵说道:“兄长岂能不知道,当年冀州侯是何缘故被逼到叛商么?”
伯邑考一愣,恍然大悟:“我听父亲提过,是当年诸侯朝会,冀州侯忘了交好费仲、尤浑两位大人。”
殷诵轻笑:“这般说吧。你入了朝歌,将宝物献给大王,确实能哄来大王高兴。但是费仲、尤浑看到你有这么多宝贝,却分文舍不得给他们,心中肯定记恨。兄长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会受到他们的阻拦。”
“兄长不要心存侥幸。只要有这两个拦路虎在,你休想一件事如意。”殷诵一脸严色地告诫伯邑考。
伯邑考细细斟酌殷诵的话,不得不承认殷诵说的不假。伯邑考不由得沮丧,不由自主地向殷诵讨教起来:“为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兄真是没用,父亲受苦七年,除了眼睁睁看着,半点办法没有。”
伯邑考沮丧的神情让殷诵担心,真怕这位美男子受不住打击,直接哭出来。
殷诵连忙止住伯邑考的颓唐:“兄长如果信我,我就给兄长出个主意。”
“说句不中听的话,兄长既送来这些宝物,就是动了‘贿赂’的心思。与其贿赂君王做无用功,不如直接给了费、尤这两个贪官。”
殷诵做计献策道:“有他们说好话,至少有八成把握说服大王,赦免对老师的责罚。”
伯邑考犹豫起来。他的确是抱着讨好君主的目的来朝歌的。只是让他直接贿赂费仲和尤浑这两个大奸臣,伯邑考在心理上又有些不舒服。
殷诵看出他的抵触,立即再接再厉劝说道:“我曾经询问过。老师亲口承认,当年他老人家率领西方四百诸侯朝拜君王,也曾使用金银买通费仲、尤浑,避免他们生事。”
伯邑考诧异地抬头。殷诵看出他的吃惊,不由得比他还惊讶:“兄长不会不知道吧?”这怎么可能呢?这位西岐大公子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吗?
伯邑考脸上发红,实在不好意思回答殷诵的问话。他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他一直以为父亲带来朝歌的财宝都是献给商王的。
伯邑考想着冀州的遭遇,知道殷诵所言非虚,父亲当年肯定贿赂了那两个奸臣。
殷诵瞬间无语了,他不禁羡慕起伯邑考的天真。他也好想像伯邑考一样,不知人间险恶。
好一会儿,伯邑考才消化了殷诵的话。他脸上的红晕淡去不少。他不由得静静望着殷诵,认可了殷诵的提议。
伯邑考不禁想起了少年时,自家四弟姬旦也是像殷诵这般,小巧模样站在自己面前,奶呼呼地给自己出谋划策。只是四弟自幼就喜爱板着脸,不似殷诵这样活泼,眼里带着明媚的笑。
殷诵见伯邑考意动,进一步叮嘱道:“这桩事不能兄长亲自去做,最好是找个伶俐可靠的人,方能办妥。”
伯邑考思索半晌,这次带在身边的人中,并没有这样的人。他向殷诵坦诚道:“我现在就书信一封回西岐,叫几位兄弟立刻遣人过来。”
殷诵点点头。他看着伯邑考如同美玉一般熠熠生辉的脸庞,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这个“肉包子”。殷诵干脆说道:“既然如此,兄长便不去城中吧。省得被人碰到,徒生事端。”
伯邑考点点头,心中却在泪流满面。他仿佛一夕回到了西岐,左边一个弟弟叫他出门当心,右边一个弟弟叮嘱他不要和奇怪的人说话。他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没有人肯对他放点心呢?
殷诵将伯邑考留在了西郊的民宅。这处宅子原本就是他用来研究机械运作原理的,没其他用处。他一点不担心,伯邑考这个憨憨,能泄露他的事情。
伯邑考没有推辞。他在安顿下来的当天,就手书一封,说明自己的情况,吩咐西岐那边尽快派一个机灵、擅长人际的人才入朝歌。
伯邑考的书信,被大雁带回西岐。二世子姬发接到书信,看过后立即召集了几个弟弟。
四世子姬旦听闻伯邑考在朝歌城郊,直接被个小孩子拦住了去路,不由得忧心道:“大哥不会被那小儿骗了吧?”怎么就这么凑巧,大哥刚刚到达朝歌城外,就遇上了父亲的学生?巩操半年前发来的信上,可一点都没提父亲收过一个学生啊!
三公子姬鲜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附和起来:“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他们大哥是真有这可能。
二世子姬发让姬鲜不要说话。姬鲜立即闭上嘴巴,低头乖乖地研究桌案上的木质纹路。
姬发今天刚刚从西荒返回西岐城,为的是带兵归来休整。明天他再出发时,就要将另一批兵马拉扯出去。
西边没战事,西岐的兵员只能跑去找西荒羌蛮练练手。不是姬发嗜血,是他有预感,西岐离战火不远了。此时不练兵,日后面对的就是城破家亡、百姓流离。
姬发对几个弟弟说道:“那小儿身份存疑,但说的不无道理。至少大哥那边可以稍稍放心了。”
姬旦点点头。自从大哥出了岐山,他就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好觉。稍微睡沉一点,他就会梦到大哥惨死在朝歌,像他们的祖父一样,成了祭品。
姬旦一哆嗦,不敢再回忆那些恐怖的梦境。
姬发思忖半晌,叫人请来最受家族倚仗的智囊,上大夫散宜生,与他商量人选。
散宜生干脆利落地推荐了两个人选:将军太颠、闳夭。这二位虽然是武将,却都是有名的口才好,十分的机灵。
姬发稍嫌这两员将军不够稳重,思忖半晌,最后还是选定了他们。
散宜生又建议道:“既然是奸臣,只管送他们一些金银珠宝俗物。主家三件祖传的宝贝,不可送他们。”散宜生回头,嘱咐太颠、闳夭一定要将七香车、醒酒毡、白面猿猴三样宝贝带回来。这三样都是西伯侯府祖上传下来的,真落到费仲、尤浑手里,西伯侯知道了,非得吐血三升不可!
太颠、闳夭一路追星赶月、日夜兼程,终于在六月末,踩着夏天的蝉鸣来到朝歌西城外。又是一番小心打听,寻到了殷诵买的宅子,和伯邑考汇合。
太颠、闳夭见到伯邑考,双双吓了一大跳:数月不见,大公子怎么胖了一大圈?别人赞一句“脸如月盘”,也不能真成个“大月盘”啊!
伯邑考身边的仆人看出太颠和闳夭眼中的震惊,一个个躲在一边偷偷地发笑。
伯邑考脸红不已,十分的不好意思。殷诵自从知道他喜欢甜食后,就经常拿出美味的甜品投喂他。甜的东西吃多了,可不就胖了吗?
伯邑考现在十分羡慕殷诵的表哥哪吒。哪吒时常背着殷诵,到伯邑考这里吃甜点,每次吃的都比伯邑考多。却不见这小人儿脸上赘出一分肉,倒是个子肉眼可见地蹿了。
太颠和闳夭见伯邑考无恙,于是带着琳琅满目的财宝,各自寻上费仲和尤浑的门头,去行贿赂、收买之事。
不过一昼夜,两人就办好了差事。费仲和尤浑也很明白,深谙“收人钱财,忠人之事”的道义。相隔一天的时间都不到,朝廷就传出了特大好消息:
“陛下不仅赦免了侯爷的罪名,还封他做了王,赐号‘文王’。又赐下白旄、黄钺,侯爷可代天子征伐天下诸侯。借此威慑东、南两路叛军。”
殷诵闻讯,惊得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第031章 我们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殷诵在朝歌呆了小半年,他早就知道当今天子是个糊涂虫。他只是没有想到,纣王能够糊涂到这种地步!
他的脑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如今,西岐是天下诸侯中势力最强盛的。不管姬昌忠臣不忠臣,都应当压制西岐的发展才是。哪里有“封王”这种操作的?
这种事,就连他这样的稚童都明白。纣王竟然不懂?
还赏赐白旄、黄钺?
还“代天子征伐天下”?
纣王晓得他在圣旨上写的什么吗?
他怎么不干脆禅位给姬昌啊?
僵尸来了,都要嫌弃纣王脑子里装的都是杂草!
要是封给西岐的王爵,是逐代降爵的那种,还能说得过去。但是这个时代,任何爵位都是世袭罔替的。殷诵对纣王的智商完全不抱希望,觉得他能想出这等妙法。
殷诵默默把涌到喉咙口的一口血噎了下去。
伯邑考高兴极了,根本没察觉殷诵的异常。他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硬生生靠着家教端住了。
伯邑考勉强按耐住激动,款款起身,转身对殷诵行礼,无比感激地说道:“多亏贤弟妙计,才能襄助父亲得到赦免,甚至还得到陛下这般宠幸。”
殷诵轻轻笑着,欲哭无泪地提醒道:“兄长现在应当改口,称老师‘父王’了。”
伯邑考从善如流:“是了,如今要改了称呼的。不然就辜负了大王的眷爱了。”
殷诵瞬间又有了吐血的冲动。
伯邑考说完,起身走去院中,朝着王宫的方向拱手鞠了一躬。
殷诵瞧着伯邑考欢欢喜喜的模样,眼角、嘴角齐抽。殷诵又有些羡慕伯邑考,对方很快就能接自己的父亲回去家乡了。
伯邑考太兴奋了,他告诉殷诵,他要立刻启程去迎接他的父亲。殷诵设身处地想,自己若是伯邑考,一定更加的激动,要抢在所有人前面去见父亲的。
殷诵没有阻拦伯邑考。西伯侯的家臣太颠、闳夭想拦拦不住——他们要是拦得住,伯邑考根本不会有这一趟朝歌行。
伯邑考高高兴兴地带着家臣仆役收拾行李,上了马车。
殷诵没有跟着去。
看伯邑考急切的样子,从朝歌到羑里这段路程,伯邑考肯定要日夜兼程,恨不得飞着过去,哪儿有停一停休息的可能?
殷诵上次跟着比干连坐五天车,差点把屁股颠开花,他可不想再吃这份苦头。
按照纣王的旨意,西伯侯要前来朝歌夸官三日。到时候,他再去见老师不迟。
伯邑考一行人离开后,殷诵回到书房,抽出一张已经绘制了一大半的图纸。
这张地图有些潦草,是殷诵依据闲聊时,伯邑考谈到的他的家乡西岐的风土民情,靠着想象力绘制出来的。细节一点没有,西岐如今大体的山川格局,是一目了然。
殷诵拿着这幅半吊子地图和太庙收藏的地图对比过,西岐的势力范围确实如梧子的老乡,巩操所说,扩张了不少。
殷诵拿起铅笔,继续绘制西岐的地图。
殷诵琢磨着可以和崇丹凤做好朋友。这个“傻”姑娘一定很乐意把北地的奇闻趣事讲给他听的。
殷诵将知道的西岐最后一点地形绘画出来。他刚刚把地图卷好,收进柜子里,哪吒忽然从天上飞了下来。
飞到院中,哪吒收起风火轮。殷诵看到哪吒的身影,立即出了书房,快步跑到哪吒面前。哪吒东张西望瞧了瞧,问道:“老哥儿已经走了么?还真是着急!”
哪吒口中的“老哥儿”正是刚走没一会儿的伯邑考。这两个月,哪吒已经和伯邑考混得很熟了。
被哪吒一早带出去“翱翔天空”的白面猿猴发出两声清亮的声音,吸引殷诵的注意。
下一秒,白面猿猴跳下哪吒的肩头,巧地蹿到殷诵的后背上,搂住了他的颈子。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呢?”哪吒好奇地向殷诵问道。
殷诵摸摸白面小猴的脑袋,摇摇头说明了缘由。
哪吒点点头:“道理倒是不错。”
哪吒心里有点可惜,这回伯邑考怕是要回去西岐了,自己再没机会沾光,吃到那些可口的甜点了。
殷诵像是看穿了哪吒的想法,忽然问哪吒会不会因为甜点吃多了蛀牙。
哪吒想都不想,恨不得赌咒发誓,他这一口好牙绝对不会因为甜食吃多了,就坏掉了。
这个问题,殷诵以前没有问过。现在他问了,哪吒这样答了,他就信了。
殷诵当即打开光屏商城,戳开甜点的分类。哪吒望着光屏上琳琅满目的甜点,眼睛都要看花了,高兴得不能自已。
最后,哪吒挑中了一款串了各种水果的超大号冰糖葫芦。
殷诵看清这串冰糖葫芦的尺寸,立即瞪大了眼睛。不过他依旧兑换了这根足足有三米长的糖葫芦。
殷诵将糖葫芦递给哪吒:他很好奇,表哥要怎么吃最下面那颗带皮大西瓜。
白面猴眼睛刷一下亮了,瞪得溜圆。下一秒,白面猴迫不及待地蹿到小布丁的脑袋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哪吒手里的冰糖葫芦:抛开这甜美的气味不谈,瞅瞅那桃子的个头,比它在西岐见过的最大的桃子都要大两倍。
它不仅大,还粉嘟嘟的,一看就是甜美多汁的好桃子!
蟠桃园的桃,也不过如此吧?
作为一只祖籍岐山的猴子,白面猴虽然馋得要死,却没有伸手去抢。白面猴始终坚持自己是一只神猴,而不是凡间体吗喽。神猴就要有神猴的体面。
哪吒却轻易地拆穿了神猴的体面。他毫不客气地指着白面猴哈哈大笑:“你看它,都要馋死了!”
白面猴一听这话,又气又恼,一张雪白的脸窘迫得都要红成屁股样了。偏偏猴子爱桃,半点舍不得从硕大粉红的桃子上挪开眼睛。
哪吒问殷诵:“猴子能吃糖葫芦么?”说着就准备把那颗最顶上的桃子摘下来,丢给白面猿猴。
殷诵摇摇头:“不晓得。”《生物》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殷诵阻止哪吒摘下糖葫芦。他给自己兑换了一根普通长短,但是水果种类同样繁多的糖葫芦后,重新点击光屏。殷诵筛选出各种大果的桃子,让白面猴自己挑。
白面猿猴被突然出现的光屏吓了一跳。但是猴爷及时调整肢体语言,硬生生地端住了。板着压下惊慌的脸,白面猿猴一本正经地在光屏上点来指去。
白面猿猴最后挑了一大筐水蜜桃。它知道哪吒有个储物用的豹皮囊。手舞足蹈地接过装桃的筐子,白面猿猴从里面挑出两个,剩下都推到哪吒面前,示意他帮忙收起来。
哪吒爽快地收起水蜜桃。他自己也在冰糖桃子上咬下一大口。嚼了嚼,满口都是桃汁糖浆,比最美味的蛋糕都要甜美。
哪吒咽下嘴里的果肉,向殷诵看去。殷诵的冰糖葫芦中规中矩。就哪吒帮白面猿猴收起桃筐的这点时间,殷诵已经吃掉了顶上的草莓和葡萄。
不论是草莓还是葡萄,都有点酸。殷诵的小脸微微地皱了起来,然后将第三颗果子咬进嘴里。
哪吒高高举起冰糖葫芦,跑了出去,呼喊守在民宅的家将和仆人,过来和他一起分享这份人间至美。
两个仆人还要推辞一番,家将庞汀和李友却是一点不知道客气,跑去厨房找了把锋利的燧石菜刀,接过伸过来的糖葫芦串,三两下就解下了一颗冰糖果子。梧子、阳荣见此,也不客气了。
胡闹了一气,不论是主是仆,是人是猴,都被各色果子甜到心里。
哪吒吃完糖葫芦,洗完手,向殷诵问道:“诵儿,现在可开心起来了么?”
哪吒是看着殷诵长大的。哪吒回来的时候,一瞧见殷诵,他就知道宝贝小表弟正被什么人什么事弄得心里十分难受呢。
殷诵将用来擦手的麻布递给仆人荣阳,欢喜地弯了弯眼睛。先前,他为纣王的傻瓜操作升起的烦恼,现在已经一扫而空:“只要哥哥在诵儿身边,诵儿永远都是开心的。”
哪吒高兴道:“哥哥同诵儿一样。只要看见诵儿,哥哥就打心底万分喜悦。”
哪吒从梧子手里接过帕子,擦干净手。他右手伸向殷诵,勾了勾小拇指。
殷诵心领神会,伸出自己的右手,和哪吒小指勾住小指。
两个小布丁脆生生的声音混在一起:“好兄弟好朋友,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拜谢天子后,姬昌正式接了封王的旨意。
西伯侯脱去一身粗布麻衣制作的陈旧袍子,换上光鲜亮丽的王爵礼服。在微子、箕子两位王叔的引领下,姬昌欣喜地骑上高头大马,摆开仪仗,上街夸官,叫朝野上下无数人羡慕。
羑里距离朝歌只有五天的路程。西伯侯在羑里教化七年的名声,早就朝歌传扬开来。
姬昌游街的第一天,就有无数的百姓放下手上的活计,拥挤在街道两旁观看。有些还会跟着文王的仪仗,恨不能跑上一整天。
殷诵这边一早,就接到西岐神武将军太颠带来的口信,告诉他文王夸官这三日,西岐一行人都会暂时住在皇华驿馆。殷诵想要见老师,可以在晚上前往馆驿。
殷诵当即决定回皇华驿馆住几天。他们这一行陈塘关来的人,还没有取消在皇华驿馆定的房间呢。
两个仆从巴巴地望着自家少爷和表少爷,想上街凑凑热闹,就连两个家将都颇为意动。
唯一不动心的只有白面猿猴了。姬昌是它“老人家”看着长大的,从呱呱坠地到垂垂老矣,就没有白面猿猴没见过的“姬昌”。
哪吒小手一挥,带上所有的人和猴,一起上了大街,等着文王的仪仗。
文王要夸官游街这件事,五天前就传开了。朝歌城里不少有生意头脑的人都早早做了准备,卖吃的喝的、做杂耍的,占满了街道两边。负责城防的武城王府派出不少士兵,才没让大道也被这些临时冒出来的摊贩挤占了。
哪吒、殷诵一行人在街边玩玩闹闹,不拘于一个地方,很快就从馆驿前头的街道拐去了另一条大街。没一会儿,他们碰见了武城王府的三位少爷。
黄天禄扛着黄天祥在人群里穿来穿去,就怕黄天祥个子矮,视线被挡住,瞧不见从前头走过去的文王仪仗。黄天爵护在前边,防备别人冲撞了自家兄长和幼弟。
黄天禄看见殷诵,立即大大咧咧地询问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旧园呀?”
殷诵眨眨眼:“快了。”他料想姬昌很快会回去西岐。没了姬昌给他做老师,比干不会让他继续呆在羑里“浪费时间”的。比干送他去羑里,可不真是为了让他学会种地。
“那可好。”黄天禄笑嘻嘻道。
这时,前头忽然传来山呼海啸的人声,是周文王的仪仗来了。
几个小家伙立即翘首往街道前方看去。
却是很快感受到,人群如浪潮一般向他们这边汹涌掀来。黄家三兄弟身不由己,很快被人浪卷走了。
殷诵与黄家兄弟不同。他有表哥护着,站在原地稳如磐石。人潮冲击过来,就像浪花冲上巨石,对殷诵根本造不成影响。
殷诵在哪吒的保护下,整整瞧了一天的热闹。到了晚上,他们在馆驿先见了伯邑考,没一会儿等来了被朝臣请宴贺喜的文王。
姬昌神情十分的激动,他还没有从封王的兴奋中走出来。
殷诵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老师这么兴奋的原因。这一百年里,西岐因为实力日益壮大,一直受到商王的忌惮,就是纣王这个没心眼的都在无意识地打压西岐,把姬昌囚禁起来。
如今天子封王,无异于向天下人昭示,商王对姬昌,对西岐姬氏的宠爱和信任。这与过去的忌惮,真可谓天壤之别!
殷诵不由得唏嘘,没想到费仲、尤浑这么好用。他忽然就很想把那十九箱“土疙瘩”黄金送给这两个大贪官。他也不求王爵、公爵之位了,随便给个伯爵,让他开了《化学》教科书的翻阅权限就行。
不过殷诵就是想想。他知道自己贿赂两大奸官的后果。比干若是知晓了,一定会把他送到比羑里更远离朝歌的地方。
姬昌看到殷诵,立刻走到他的面前。姬昌已经从伯邑考的口中得知,是殷诵打消了伯邑考亲自入朝的打算。姬昌前不久,在茅屋里算了一卦,竟然算出了长子的死卦,吓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姬昌猜不透现实的发展为什么与他的卦象不同,只当自己占卦的技术还差火候。
但是,姬昌十分明白,没有殷诵拦住了儿子,又为伯邑考献出奇谋计策,他的长子会死,他自己也会继续囚禁在羑里,哪里来的现在这番荣光?
姬昌心中感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给自己的学生:“这是老臣一直随身佩戴的饰物。当初收你做学生,也不曾送一些见面礼。现在就拿它做补吧。”
“日后王孙有机会到西岐来,但凡遇上麻烦,如果老臣不在了,你尽可以拿这块玉佩找邑考他们兄弟。他们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殷诵接过玉佩,发现和他的母亲留给他的玉佩一样材质,都是彩玉。不过和他的彩玉不同,姬昌送他的这一块,雕工好上很多,一只彩尾凤凰被雕刻得惟妙惟肖,仿佛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