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cp男主动了心by昔缘
昔缘  发于:2024年0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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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离青笑容不着痕迹地一敛,面上满是真切疑惑,“你最近受了情伤?这话不像是你的风格啊?”
谢辰沉默,“滚吧!”
天离青拍了拍谢辰肩膀,话里有话,“阿辰,如果真有一天见不到我们了,就别找了。”
人死不能复生,历史不能回溯,而独独留下的那个人,只能向前。
天离青知道他们这群人从泥泞中摸爬打滚地聚在一起,从最乱最槽糕的环境熬到如今的至尊,每一个人都如至亲,情谊融进了骨血中彼此成就。
可他们的阿辰是最骄傲的。
那样沉重的悲伤,不应该由他们带给对方。
他们也不应该给予对方那般沉重的悲伤。
谢辰喃喃道:“我觉得你们瞒了我什么?”
都是这么久的好友了,他不可能察觉不出来那一丝抓不住苗头的异样。
天离青望天。
他就说自己不行。
谢辰见状,唇角弯出暖意。
但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他们从不互相追问。
而另一边。
谷霜梧神情一样淡然,神态却与眼前青年不同,是沉于冰潭暖向众人的慈悲淡然,他的心或许是封闭的,但深处是沉着暖意的。
因而他展露人前,冷淡也显温润。
但谷霜梧一眼便知道,眼前之人,冷便是冷。
世俗常理无法管束他,他能将一身反骨装成一副清冷脱俗的样,是因为他愿意。
而当这人不愿意了,对于他们而言便是不得不防的祸端。
谷霜梧被袖袍遮住的指尖,反复把玩着一根细针,针身如发丝,在救世济人的指间,时隐时现。
他温声道:“你是谁?”
楚千泽抬眸,语调淡淡,“我以为你知道。”
林素丰作为第一真传,与他见礼那么多次,就算初时尚未察觉,楚千泽进阶大乘之后,一眼便能看出他身上隐藏极深的一丝端倪。
那是一丝濒临消散的神魂碎片。
连转世都无法成功,只能沦为一抹世人口中的执念,隐藏在现世之人的神魂之中。
因为毫无危险,甚至消散之时反而会给予林素丰莫大的好处,所以楚千泽即使察觉到也没有做什么。
至于其他的影响,那就是林素丰在拿得机缘之前的考验,是他自己的事。
谷霜梧指间细针无端扎入了掌心,一滴殷红血珠落在了松软土地,留下一滴难以分辨的褐色。
“我问,你是谁?”谷霜梧好像不知他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面向着楚千泽时,慈悲心肠也压不住那抹冷凝。
楚千泽唇角不轻不淡地勾起,顺着他的话回答,“我是路人。”
“一个过路人。”
谷霜梧面无表情看他。
谢辰完全不知道那个雪衣青年与霜梧谈了什么,直到如今他回了洞府,看着被默许跟在他们身后的青年,有些新奇。
谷霜梧沉着脸,像是气闷不已,说话时语调压着脾性,指着楚千泽对谢辰道:“你这几日好好看着他。”
谢辰手指自己,错愕道:“我?”
“自然是你!”谷霜梧瞪他。
谢辰只觉冤枉,仿佛凭白被他浇了一腔怒气,迁怒的感觉实在太明显。
“外面一群老家伙天天等着给我灌输大义,我难道还要带着一个人一起躲?”
谷霜梧冷笑,“带着吧!反正也是你看中的小徒弟。”
谢辰转头看向天离青等好友。
不等开口,他们连连摆手。
“我们比你还忙,你丢下的烂摊子还等着我们收拾,让你看个人还推三阻四的。”
“就是就是!”
谢辰被堵得死死的,一时哑然。
他看着好友们回首小声祝他好运,着实摸不着头脑。
直到就剩下他与青年两人,谢辰才惊奇地打量着人,“你那里来的小怪物,竟然能让霜梧吃瘪?”
最重要的是,他还把气撒到了自己身上。
楚千泽心中冷冷记下一笔,没搭理这句话,目光落在周围的环境上,微闭了闭眼。
眼睛痛。
到处都是些色彩极为明亮绚烂的植物,仿佛将天下色彩全部集于同一座仙峰,一眼看去眼花缭乱。
可就算闭上眼睛,脑子里也依旧是那些颜色。
简直……
楚千泽心口一梗,却没想到该说些什么。
但是这种感觉,略觉熟悉。
他能看出是这些是经过精细搭配,合理布置的,每一物都可称为至宝,这些习性不同的花卉能在同一时间开得灿烂,背后也一定是有人用心养着的。
而就他所知,谢辰从来不是在这么耐心的人。
楚千泽缓慢睁眼,他一时看不惯,却无法否认此景至美。
谢辰靠近,“小剑君,你叫什么?”
“千泽。”
“那泽泽,你是怎么让霜梧吃瘪同意的?”
“……”
楚千泽转首,一缕墨发擦过唇角冷意,一字一顿,“千泽。”
谢辰似乎发现了什么,笑意不减,“泽泽……”
两人纠缠许久,在发现自己武力值比不过如今的谢辰之时,楚千泽不再就称呼一事纠结,随少年去唤。
谢辰觉得这小剑君真是好玩,他歪着头想要靠上人的肩,被人用青葱玉指抵着额,一点一点地向后推了开。
“我靠一靠怎么了!”谢辰不依不饶非要将头枕上人的肩,眸尾弧度狭长,勾着促狭的笑意,故作生气。
楚千泽像是一株累极的雪莲,焉了冰冷的花瓣,寒气依旧四溢却挡不住游人伸手的执着,到了最后索性由着人去碰。
谢辰心满意足靠在青年的肩膀之上,他眼中看着熟悉的景色,手中不知何时摘了一朵极艳的红花,被他捏在手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你为什么跟着我?”谢辰懒懒发问。
楚千泽被人压着坐在了树下,此时正蹙眉看着衣袍上沾染的泥土,闻言冷淡出声:“自己去想。”
“你不认识霜梧他们吗?”
“……”
“你看起来只认识我。”
“……”
“你比我小,不如我认你做弟弟?”
“……”
“你知道你挺招我喜欢吗?”
楚千泽终于不再沉默,出口之时莫名有些艰涩,薄唇轻掀,声音轻不可闻。
“什么?”
谢辰心里想着事没听到这句轻语,他坐直身抱怨,“你怎么一直不说话。”
肩膀处空荡下来瞬间少了大半的暖意,顶在脸侧的绒发与轻痒感一同退开。楚千泽指骨微蜷,抬眸看去,凤眸之中深了一分。
他看着谢辰。
而谢辰看到的却是他脸上被玉冠刮出来的一道红痕,衬着对方一张冰雪玉容,倒像是他欺负了对方。
谢辰挪了下位置,移到对方正前方,而楚千泽不自觉地移开双膝,给人让出位置。
待他反应过来后,浑身一僵。
谢辰对此无知无觉,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侧,示意对方,“你这里被刮到了,怎么不说?你说了我就不靠着你了。”
楚千泽怔怔盯着墨衣青年,慢吞吞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脸侧,指骨修长,脸颊晶莹,更衬得那道快要见血的红痕仿佛是被谢辰给欺负了一样。
谢辰见此突生歉意,觉得自己仗着修为在欺负一个比他小上许多的后辈。
“我将你送到离青身边怎么样?离青是修罗剑道大成,你天赋不错,他还能指点你一二。”
楚千泽眼睫垂下,“我不需要。”
他在修罗剑道一路已经走到极限,并不需要旁人指点。
谢辰撑着脸,纠结,“我之前也是修罗剑道大成,若是你不愿意去离青那,我探探你的情况给你看看?”
“修罗剑道大成……”楚千泽扯唇,意味不明,“圣主。”
谢辰本能应了一声。
楚千泽右手伸出,不疾不徐地将衣袍尾端沾染的尘土拂掉,凤眸眼尾曳出一丝惊人的冷艳。
他抬眸直视眼前半坐的青年,从那不凡尊贵的鎏金墨玉冠,到落在膝上的金纹墨袖,再到对方眸尾自带的凌冽锋寒,轻浅笑了一声。
太具体了。
以认知为根据而编织的幻境,做不到这么具体,幻境无法凭空出现一些东西。
蓬莱仙阁的杂役少年不应该知道三万年前的圣主着装,不应该知道那些尊主间彼此的名讳,甚至不该出现那些早已灭种的珍贵花卉。
或者说,千不该万不该让他进了这幻境。
这些摆在眼前的事情,让那些勉强维持的疑虑碎得彻底。
谢辰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纵使还有许多东西需要追究,可那些事情,都无法阻挡谢辰真实身份的确认。
一个让三万年前的神魂在现世之人身上留下一抹执念,让一群大能尊主齐手在混元圣钟中留下后手的存在,如今却毫无自知地站在他眼前。
他真的没有察觉到什么吗?
昔年那个时代最强的圣主。
楚千泽温声道:“圣主,我想知道,如何进阶渡劫?”
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心底晦暗翻涌,却又含了些不明的复杂。
谢辰没有生气,而是眨眼笑道:“从我进阶渡劫后,你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了?”
他觉得要就这个问题说上许久,也想着给小剑君开解一下,省的这样年轻的小剑君日后走了岔路,索性便在小剑君身旁坐下,肩倚着肩,好似亲密无双。
“其实没什么好藏着的。可能只是因为是我,所以我就成了唯一的渡劫圣主。”
楚千泽侧眸,看着身旁落坐青年的目光可称专注,淡淡出声,“什么意思?”
谢辰此刻尤为耐心,明明上界大劫迫在眼前,可他就是觉得与小剑君身在一处时,才是真实。
“我并不是靠着顿悟逍遥剑道进阶渡劫的。”谢辰双手撑住后脑,扬首看着广阔的天,“我进阶渡劫修的是修罗剑道,我的修罗劫一直都在霜梧的手中,他很清楚。”
“如今世人皆在那场浩大天劫中察觉到逍遥剑气,便误以为我是靠着逍遥剑道跨过万年难题。其实不是……”
谢辰说着万般无奈地叹了口长气。
“我只是踏入渡劫之后,一时任性,才同时换了剑道。”
“不过是我换道成功,而他们不信罢了。”
楚千泽蹙眉不解道:“那为什么是你?”
大灾难之前的时代太多事情只剩下只言片语,而那些只言片语也很快随着繁衍迭代迅速消匿于历史洪流中。
楚千泽还是无法理解青年之前的那番话。
谢辰提及这来了脾气,猛地坐起身,恨恨道:“还不是那个死去的天机老头,临死之前将救世名头算到了我的头上!”
“先是害得我吃了不少的苦头,又在下界熬了好些年,结果却让那些老家伙越发肯定天机老头最后一则卜算是真的。”
谢辰磨牙,若是天机老头站在他眼前,他一定会上去咬上一口的。
说到这,谢辰又叹了口气,没再多埋怨什么,而是翘着眼尾笑睨身旁的小剑君。
“你是身怀剑骨者,应该也知道剑骨的可贵,万万年来有多少身怀剑骨的天骄层出不穷,可加上我,混沌剑骨的持有者才仅仅三位。”
“我做出任何惊天动地的成就,都是应该的。”
因为是他,一个早就已经被确定的救世者,一个被上界推上了至高位的……人。
墨衣青年不见伤感,眉梢之中漾着四月春风,赤子之心历经世事却不沾尘埃,言谈嬉笑依旧澄澈坦然。
楚千泽心口莫名堵了一口气,将平静心河搅得不得安生,他不知为何心烦意乱,重重阖眸,放任了业火四窜,焚灼神魂的极痛顿起,却没有让他的心绪恢复往日平定。
半晌不见人出声,谢辰疑惑看去,墨玉冠拢起的发丝在身后一荡,他瞬间察觉不对,扭头一看。
果然,发尾触了地。
他连忙捉住发尾,想起什么向着小剑君的身后看去,不由莞尔。
虽然人被他压着坐下了,却始终挺直了腰背,与高壮树身牢牢地维持着一个指节的距离,半分不肯触碰的架势。
谢辰无端觉得好笑。
他将自己的头发向上弄了下,伸手抓住了小剑君半散下的及地墨发,手上用力拽了下。
楚千泽头皮一痛微微低头,冷淡撩起眼皮,凤眸沉沉地看了一眼谢辰。
谢辰顺着手中发丝的方向看去,目光定在小剑君挽发的寒玉簪上,刚巧那簪尾的一点鸽子血趁着光被树身挡住窜到了簪首,见他看来,刹步止住。
见此,谢辰手上一痒,不自觉抬起手就要向那簪子探去,眸子轻眯,像只跃跃欲试的猫儿一般。
楚千泽发现他现在脾性好了许多,至少如今他能拦住谢辰的手,语气还算平静的问上一句。
“你要捉什么?”
依稀之间,他仿佛问过同样的问题。
当时他问的是——“你在看什么?”
但是少年给了个敷衍回答。
而如今青年模样的谢辰轻咳一声,故作正经,“我就是见你许久不睁眼,想在你眼前晃一晃看看有没有反应?”
很好,一样的敷衍。
楚千泽被气笑了,唇心泛出点水润的红,方才那些烦乱心绪被这小混蛋一气,统统压入心河深处,只余浅薄怒意。
谢辰松手,被捉住的青丝发尾从掌心滑出。
小剑君的发丝质感极好,微凉如细玉……
谢辰若有所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谢辰将两只手都收到了身后,整个站起了身,他没再叫小剑君去其他地方。
而是回头道:“我们去寻霜梧他们。”
他顿了一下。
又道:“千泽。”
楚千泽微微一怔。
不是师尊,也不是轻佻的泽泽,而是难得正经的一声唤。
十界九洲能唤他千泽二字的人,早已逝去,而同龄之辈,皆是敬称。
如今被谢辰以一种前辈语气带着些许笑意口称千泽二字,让他古怪地生出了些被纵容的错觉来,心中满是莫名滋味。
楚千泽垂眸轻应。
“嗯。”

第15章 没有后悔
楚千泽看着伸在他眼前劲瘦修长的手,不解地皱了下眉,狭长凤眸中是全然的疑惑。
“怎么?”他清淡开口,视线仿若不经意般掠过墨衣青年手上那些显眼的痕迹,眉尖不着痕迹地轻蹙一瞬。
谢辰看起来却是比他还要疑惑,他招手道:“快搭上啊!你又不认识路,当然是我带着你去寻人了。”
楚千泽闻言本能蜷指,袖袍顺势落下,挡住了这一瞬间的小动作。
他冷静道:“我可以御剑跟在你的身后。”
谢辰失笑,“没我在前面给你挡着,你就算跟得再紧也进不去!”
他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直接搂住小剑君的腰,不由分说地将人带上了剑。
腰侧骤然间贴上另一人的温度,手骨用力便牢牢锢住了他的所有动作,楚千泽眸尾被这动作惊出一抹薄怒胭脂,他语气失了冷静自持,薄唇一掀便要呵斥。
“放——!”
正巧这时,谢辰唤出凌霄剑欲要垫在两人脚下,却不料手中一空凌霄剑并未即刻出现。他略感惊诧,原本的动作落了空,分神中也忘了顾忌刚刚才揽住的小剑君,手忙脚乱之下两人倏然失重。
那后面一字便被风给呛了回去。
谢辰为自己的手生困惑一瞬,但在失重的混乱之下,这些都来不及深思。他只觉心虚,索性将人往自己怀里又压了压,下颚微触怀中人的发顶,蹭到了一片细玉微凉。
这才稳住了两人。
楚千泽呛咳一声,凤眸难得灼亮,眸底晕开的全是火气,眸尾像是曳着一朵桃花瓣般,轻盈附在清冷玉面之上。
他语气恼火,“你一个圣主,连御空都做不到吗!”
语落,楚千泽就察觉到自己原先薄淡的情绪正因为眼前这人轻易失控,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了。
他微敛眸,试图将火气沉淀下去。
谢辰反倒是沉默一瞬,轻瞟了一眼空荡的脚下,他能感应到自己的本命剑正在急速地向着自己靠近。
随想随到,几乎是下一息,天边寒光一闪,凌霄剑破空悬至眼前。
剑身震颤不已,古墨色渲染整个剑柄,它一边震颤不止,一边用着极慢的速度围着谢辰转了个圈。
谢辰安静看着凌霄剑的动作,待它停在眼前,剑身也安静下来后,才轻垂眼睫,语气莫名道:“走吧,去寻霜梧他们。”
凌霄剑乖巧落在了脚下。
而谢辰目光一垂,抿唇不语,唇心的血色因齿关压迫覆上霜白。
楚千泽反扣住谢辰双手,将自己从对方怀中挣了出来,抬眸冷冷扫向身后之人。
却见墨衣青年眉眼间的张扬热烈被沉沉压在梢端,勉强露出一丝,让人看着格外不适。
刚刚才平静了的心境,又乱了。
楚千泽这次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近乎漠然,“你怎么了?”
他眉梢唇瓣都凝着一缕寒气,看上去冻人且伤己。
谢辰轻轻歪了下头,漆墨长发弯进领口,扎出细细密密的微痛。他抬起眼睫,笑音轻淡,“千泽,我们快到了。”
青年一笑,眸尾弯扬,仿若敛入一泓天光,不见半分阴霾。
楚千泽扯唇,胸口无端发闷,凉凉道了一句,“随你。”
他转身望向前方,不再关注谢辰。
谢辰无声吐字,眸眼含了半分玩味。
“小——剑君?”
唇齿间吐出的气息散于空中,谢辰将手背至身后,另一只手懒洋洋将窝进领口的发丝拽了出来,轻吐了口气。
那就去看看吧。
看看好友们,到底瞒了他什么。
谷霜梧坐于石凳之上,格外耐心地收拢着闪烁银光的细针,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天离青在他对面落坐,笑他失算,“误入进来的现世之人,可把你所有的布置全部打乱了。”
谷霜梧一根一根认真地擦拭,闻言冷哼一声,“他就算进来了又能如何!”
他反手拍桌,深深看向天离青,“离青,你与他同为修罗剑道,不用我多说应该也能看出那小子身上的不对劲。他若有意堕魔,现世之人除了阿辰无人能拦。”
“你也说了,他们二人如今是师徒。”天离青抽了他的一根细针,不以为然。
谷霜梧反手夺过,像是恼怒,语气急促。
“离青!”
与其说是师徒,谷霜梧却觉得,二人像是天生的宿敌。
就算是他们那个时代,他也没有在谁的身上感受到能抗衡谢辰的存在感,一旦两人为敌,必然只能活一个。
天离青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对一群看热闹的好友们翻了个白眼,看向明显想偏了的谷霜梧时,斟酌着字句。
“霜梧,何苦自寻烦恼。我们如今只是一个残存的神魂碎片,为的不过是解了阿辰的心结,让他能安生无负担地活在后世,又何必纠结这些事呢?”
天离青看了眼自己开始有些虚无的手,洒脱笑道:“以后如何,都是阿辰自己的事了,你难道不相信阿辰吗?”
“他从来都不会是输家。”
谷霜梧难得被人教训,定定看着天离青许久,才轻哼一声坐下。
“算了。”他卷起针布,语气淡然,“已经留给阿辰足够多的时间,他该来了。”
时间也到了。
谷霜梧缓缓起身,天离青走至他身旁,而二人的周围聚了数位含笑坦然的青年。他们每个人都保持着生前的意气风华,每一位都曾位列至尊受尽世人瞩目。
可今日过后,他们便会彻底消散。
后世之人,或许能从久远遗迹之中挖掘一二,可终究不能再复昔年辉煌。
谷霜梧淡淡笑开,他看过无数生死,如今却由心觉得不舍。
因为身边这些至亲好友,因为唯一放不下心的谢辰。
可他不悔。
不悔将上古大阵中唯一的转世机缘,给了谢辰。
他们都没有后悔。
天离青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盎然,“阿辰说他喜欢男子,我先前从未当真,如今看来他真是半分红颜桃花都不曾沾染。”
“他将我们当家人,不动半分心思还能理解,只是我担心他看惯了天骄人物,眼中再难看进旁人。”
谷霜梧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似乎看出了什么,但并没有点明。
“你就安了那颗老父心吧。”
这话说完,他们彼此看过一眼,没有再说一句话,却俱是释然。
此后他们不会再见。
因为他们早该神魂泯灭,归哺世间。
此间一聚,已是幸极。

谢辰带着人踏入好友们最后气息所在之地时,并未见到人。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场所,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手掌抚过空荡的石桌,视线扫过冰冷的石凳,谢辰下颚绷紧,仰首之际被风吹落的青叶划过脸侧。
他略显无助地站了一会。
他们从不会像这样刻意避开自己。
楚千泽在一旁看着谢辰这样的模样,凤眸微沉。他不了解谢辰与那些青年的过往,甚至完全不能共情这样的友情,若是换了个人他甚至会略觉不耐。
但是眼前这个人是谢辰。
在狭窄心缝之间溢出头的一丝不适就像是白玉上的一点红,楚千泽无法像是对待旁人一般置之不理。
谢辰若是那块白玉,旁人便是石头。
楚千泽见不得白玉染瑕,淡淡出声,“你有何伤心的?”
找不到,那就继续找。
谢辰轻碰了下眸尾,仿佛能碰到那片青叶,青叶曾在一好友手中吹出悠扬乐音,如今却变成了可以伤人的存在。
这里处处,都让他感到不安。
谢辰听到楚千泽直言,哑然失笑,唇瓣扬起之时,一时显得慢顿。
“千泽啊,你可真是……”
他转首,看向这位陌生又熟悉的的小剑君,出言可称冷淡。
“薄情。”
方才的言语,简直将他骨子里的凉薄显得极为透彻,像是被众人高供奉台之上的神祇,在红尘翻滚中没有藏住骨子里对于人情冷暖的淡漠。
谢辰灿烂生辉的桃花眸笑意最是动人,如今静静看人,笑意犹存却好似带了失望之意。
楚千泽处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凤眸略仓促地避开了谢辰视线,眼睫垂掩之际,心中不由生出丝无措。
他竟是有些受不得对方这样的视线。
同时心中也多了股烦躁,因为谢辰现在展露的神情变化显然是因为那些残留的神魂碎片。
这让楚千泽更加心烦。
谢辰并无恶意,他如今心绪乱成一团,身边又有个人胡乱出声,难免多加迁怒。等他迎着风一吹,混乱的思绪很快变得冷静。
楚千泽长睫轻颤,带着一股淡冷倔强,语调也如压着一口气般,不复往常碎玉清冷。
“我本就是薄情之人,不用你多加强调。”
等他二人从这幻境中出去,他依旧是师尊,而谢辰就算圣主转世,现世也只是他徒弟。
要以他为尊。
冷静下来的谢辰被这话堵住了嗓子眼里歉意,他颇为纠结地敲了下自己的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对方不要多想。
谢辰想不出其他,索性上前将闹了别扭的小剑君的脑袋强硬扭了回来,二人相似又完全不似的狭长眸子两两对视。
直视这一行为轻易就将两人处在一个非常平等的位置上,楚千泽素来看着所有人,却从未有一个人能以一种略显居上的气势与他直视。
他瞳孔微微放大,眸子中心被眼前青年的身影完全霸占。
楚千泽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以一种不可抑止的趋势碎开。
谢辰不知小剑君因为他这一行为想了些什么,他自小便知道有些事情到了关键时候该说清楚便要说清楚,方才失言是他之过,解释清楚也是他的必要。
谢辰认真道:“千泽,你本性薄情或许在世人眼中实属异类,可这在我看来并无什么特别的。我说你薄情,是因为你在不合适的时间撞上了我的痛处,但刚才出言不当这是我的错处。”
谷霜梧能看出楚千泽一身藏在皮囊之下的反骨,谢辰自然也能察觉出一些更深的东西。
谢辰试图让自己的话更容易理解,他换了言辞道,“你不用因为身处这个世间,就将世人公认的道理搬在自己的身上,有些世间规矩守住它是因为为人的底线,而有些东西完全是旁人的判定,何苦强加于自己?”
“我换了道,世人不信是他们的事。我不愿继续修修罗剑道,那是我的事情。”
“我一生就任性了这么一回,却已经在有些知情之人的眼里与疯子无异。”
楚千泽抬眸,剔透漆黑的眸子将人整个拢进了眼中,仿佛寻着猎物的黑网不动声色,“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辰说了一堆,越说越乱,稍显气急地揪了一把小剑君的脸,指腹捏住对方细腻皮肉,得来对方一记冷眸时,他突然了悟。
谢辰将双手放开,笑道:“大概是想告诉你,薄情就薄情罢。”
既然心性冷漠到冷酷,像只不懂人世情感的小兽一般懵懂学着做出人类该有的样子,不如将自己的本性袒露出来。
似乎有人教会了他学着遵守世间道德与处事法则,那就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
楚千泽轻声开口,仿佛二人位置进行了颠倒,言语暗含安抚之意。
“我并不在意世人眼光。”
他骨子里就是冷的,这一点早早就知。旁人说他冷情冷性,他从来都视为浮尘,从未入耳。
不过那句话是因为眼前之人,才格外刺耳。
楚千泽看得极透,刚才那番话与其说谢辰是在劝慰他,不如说青年是借着歉意在吐露出些不为人知的心声。
谢辰闻言一愣,“那就好。”
是他多言。
谢辰在看到往日好友们聚在一起的场所如今一片空荡时,脑子里的想法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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