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心树随手抓了三明治塞几口，开始找他的键盘鼠标，还有充电宝。
大门被人推开，杨致一走进来就看到谢心树忙碌的身影，刚要张口说话，谢心树就绕开他去活动室拿牛奶。
“...”杨致揉了揉鼻根。
“什么情况？”沈流双坐沙发上给手腕打修复带，小声凑到缪思羽身边，“你不觉得有点怪怪的吗？”
“吵架了。”缪思羽直接道。
“我草。”沈流双看向他，“你怎么知道？他们昨晚当着你面吵的？”
“没有。”缪思羽淡淡。
“来自天蝎男的直觉。”他补充。
“..哦。”沈流双觉得不太方便，干脆把手搭缪思羽腿上，晃了晃。
缪思羽心领神会，很自然地接过修复带，帮他缠。
而沈流双瞧着旁边人的动作，啧啧两声，还是觉得牛逼，“算你的直觉厉害。”
看谢心树去活动室，杨致顿了顿，干脆也跟了进去。
他站在墙边，忍不住道：“队长。”
谢心树回头，愣了下，没想到杨致跟了过来。
“什么？”谢心树问。
“昨晚睡得好吗？”杨致看着他。
“挺好的。”
所以是没有杨致哄谢心树睡觉，谢心树也睡得很好。
杨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思来想去，还决定跟着谢心树。
谢心树走到哪他跟到哪。
亦步亦趋，像个幽灵。
谢心树整理机位，杨致就在旁边看着，谢心树去洗手，杨致也要在旁边盯梢，谢心树打包好外设，杨致还伸手帮他拎。
“...学长。”谢心树终于忍不住道，“你是有话要说吗？”
杨致看着他，顿了顿，“没有。”
谢心树眉毛微拧，于是没再理他，也不管他走到哪杨致跟到哪。
原时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古怪，拿了快递进来时脸上笑容很灿烂：“队长，我买的Switch到了！门口还有几个你和杨神的快递，还挺多挺重的看起来，我一会儿用小推车帮你们运进来！”
谢心树路过时直接来了句：“不用帮他拿，他说别碰他快递。”
“啊？噢！知道了！”原时风一样抱着他的Switch走了，“那我运队长你的！”
“...”杨致站在旁边，看着原时快快乐乐毫无烦恼并且逐渐远去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嘎嘣响。
他又扭头去看谢心树。
小队长已经戴上备用蓝牙耳机，开始心无旁骛地听歌。
杨致手指摩挲着下巴，站在墙边，面带凝重地陷入沉思。
像个孤寡老头。
仅剩6张王图的毛茂宇估计还是能睡一个好觉的，他杨致却要睡不着了。
真正要站在基地楼下数出七个月亮的人估计是他杨致。
半小时后，全员上车。
杨致一个人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旁边空空荡荡，连个鬼都没有。
前排，谢心树在和原时说今天的比赛战术，他两坐一块，面对面聊得正在兴头上。
杨致听了五分钟就彻底听不下去了。
对，原时道具赛还是不算很成熟，谢心树让他尽量稳住命中率，说得没错，非常明智的计划。
对，原时组队竞速太容易紧张，遇上前辈也会怯场，18岁心态不够老练，谢心树让他今天比赛就当其他人是白菜头，别管场外，只专注比赛本身。说得也没错，能很好地帮助原时调整情绪。
说得都特别好，杨致是一个口子都插不进去。
于是五分钟后，谢心树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示意原时继续说道具赛的想法，摸出手机低头瞄了眼。
看到界面显示是杨致打来的微信电话，谢心树一怔，回头朝后座看去。
杨致立刻冲他笑了笑，然后挂断电话。
谢心树手机紧接着连续进了好几条信息。
[宝宝...]
[你不理我了吗宝宝....]
[我被你讨厌了吗？]
谢心树：....
杨致发完信息抬头去看谢心树的反应。
谢心树回了个没有后，把手机塞回兜里，直接关了机。
然后继续和原时探讨道具赛。这事儿现在比较急，毕竟等会儿就要开赛。
杨致瞧见谢心树的反应，眼眸一暗，心道完了。
出大事了。
插科打诨是没办法蒙混过关的。
他知道谢心树在意什么，所以这次他得认真和谢心树聊一聊。
得好好哄。
他在情书里答应过谢心树的，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会说。
但是他没有做到。
.....

正在排队等待入场的粉丝一见到谢心树, 又开始找各种刁钻角度要拍他的屁股。
谢心树今天一反常态，对着好几个镜头点了点头，挥挥手, 但是面上没了亲和的笑容。
“小队长怎么又不笑了...”
“今天可是决赛啊！！”
“啊啊啊啊谢心树你好可爱——”
现场的男粉叫得比女粉还大声，挥舞着血队的应援旗, “thought我们喜欢你！！”
谢心树被这雄浑的嗓音吓了跳，抬头看去, 朝他们也挥挥手。
按照往年的流程, 春季赛第三天是有开幕盛典和闭幕仪式的。
因为22强已经诞生, 今天是角逐最后的排名。
“你坐着缠会湿敷带。”谢听月指了指座位。
“你们呢？”杨致给自己眼睛绕了几圈。
“我们有事。”
杨致愣了下, “有什么事？”
“赛事组那边有安排, 你别操心了，我带着他们过去看看，一会儿回来。”谢听月说。
杨致不疑有他，于是安静地靠在椅子上等待。
周围嘈杂, 数不清多少道人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十分钟过去，杨致摘下眼带，场上的灯光却忽然变暗。
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啊啊啊？不会是停电了吧我草！”
“小巨蛋这么不经打的吗？”
场外观众交头接耳, 好些人开了手电，想看清是什么情况。
而主持人在这时候拿着提词卡，匆匆忙忙走到主持台后。
聚光灯又骤然落在他肩上。
“直播间以及现场观赛的车友们, 大家上午好！”主持人饱满热情的声音专业度十足, 很有颗粒感，语调顿挫，“本次春季赛即将正式开赛, 在开赛之前，我们照例为大家准备了彩带环节, 用彩色雨来开启最后的赛程！”
“而在彩带雨过后，赛事组联合各大车队，准备了一个小惊喜给车友以及参赛的选手们。”
“这份礼物凝聚了许多人的心血，承载了美丽的梦想。这份礼物给与今天在场的某位特别的人，也给与所有目睹过它的芸芸众生。这份礼物是一场见证，是盛大的典礼，它铺垫未来，或许也跨越了时光，镌刻了过去。”
“飞车作为竞速游戏的代表，32年正式加入世界级电竞项目，而第一届金奖杯...”
“是谁摘得的，各位还记得吗？”
全场寂静，粉丝们脸上的表情从错愕转为惊讶，再转为震撼。
“flow。”现场终于有人喊了声。
紧接着，喊声如潮：
“是flow！！！”
“我神队心流！！！！！”
主持人带着笑，继续：“32年世冠后，竞速项目被世界看到。国内竞速游戏的投资方从十位数增长到百家竞标。”
“飞车职业选手、相关从业人员薪资指数暴增。”
“次年飞车电竞产业实际收入89亿元，同比增长33%，时至今日，本年度产业实际收入已高达391.8亿元。”
“端游日活量呈阶梯状上升，由32年的日均百万缓慢增至五百万，巅峰时期高达千万。”
“经过赛事组统计，首届世竞赛后一年之内，国内各大电竞俱乐部争先恐后开创飞车分部，各大小俱乐部陆续创建，一年时间，联盟新增378支车队。”
“这些大小的数据都在告诉我们，我们不缺好游戏，我们不该轻视竞速项目。”
“而飞车为什么被盘活了？”主持人笑意盈盈，“你们还记得s1世竞赛上，某个人说过的获奖感言吗？”
现场有杨致的老粉听到这句话，彻底绷不住了，直接掏出纸巾狂擦眼泪：
“我们记得....”
“他说了什么？”主持人笑着问。
现场观众异口同声：“情怀！！！”
“对。”主持人握着话筒，看向站在观赛席旁的那道声音，侧身伸手示意，导播立刻切了近景，让直播间内的粉丝们也能看见逐渐亮起的大屏。
“是情怀。”
“一个月后是飞车周年庆，而两天后，是杨神的生日。”
主持人一语惊人。
“各大车队联合赛事组以及游戏官方，制作了这个vcr。”
“让我们一起来倒数好不好？”主持人扬起手热场。
观众们热情地回应，有人含着热泪：
“五！四！三！二！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张top级别娱乐地图：
情书，殿堂，还有爱琴海。
唯美的画面徐徐展开。
紧接着，视频画面一秒一换，飞速播放着常规地图。
[当前幕后制作组共1770人，三十年间连工作室总监都换了一轮又一轮，一共制作出56张娱乐图和上千张常规地图。包括天空，海滨，高山，城市街道，时空穿越，边境风貌等等精美景色。]
[竞赛地图45张。]
[联盟在役选手个人王图，rainy-6，thought-4，feather-1....]
[联盟及俱乐部在职人员高达13万人]
[五年到如今，联盟举办的大小赛事近300场。]
[这些加在一起，还不算飞车电竞的全部。]
画面跳转。
-flow，32年成队，FON旗下飞车分部一队。
-s1，s2，s3，s4连续摘得世界冠军。
-队长杨致，s1-s5最具价值的mvp选手，末置位天才，独创极限打法有十多种，成名技点漂双喷家喻户晓。
-s2赛季绩点断层第一，领先国内外选手上百点成就。
-飞车电竞祖师爷、飞车电竞史上唯一一位全冠王、超人气明星选手。
-个人王图巅峰时期高达24张，现今仍手握22张世界纪录。
-联赛组颁布过的唯一一位终身荣誉成就奖fmvp选手
多得数不清的头衔在大屏上一行一行地列开。
杨致站在人群里，脸上带着愣怔。
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也好像在这个瞬间想起了很多的画面。
但是他站在原地，只是静静地看着。
-你对杨神有什么印象？
“他吗。”卢克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音炮。
“一个值得所有飞车选手尊敬的天才。”
“一个把国内飞车事业当家事的老好人。”
“长得帅！”喷喷甜美嗓音跳出来时，人们脑子里会自动浮现他的娃娃脸，“当然这个还是太肤浅啦。我对杨神的印象..可以说吗，他是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给我开了条路的人。”
“哎呀反正我以前被网暴被造谣校园霸凌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听证会不是都还我清白了吗！可以说的吧？靠你们不会把我这条语音毙掉吧？？”
现场传出笑声。
“我的道具算是顶级了吧。”小米一说话就得哈哈笑几声，十足的乐天派，“但是我还没见过哪个选手和杨致一样没有劣势的！靠！太不公平了。他是道具竞速全能！”
“一说话就让人恨不得抽他两巴掌。”毛茂宇录这条语音的时候似乎都是皱着眉的，语气带着浓厚的不屑，但顿了几秒，转而道，“作为对手，他很强。”
“毋庸置疑。”
这些录音一条一条地被播放着，虽然回答的人都没有露脸，不过听声线就知道谁是谁。
杨致站在台前，忽然就知道为什么谢听月昨天支走他了。
他直勾勾盯着大屏幕。
画面跳转。
“杨致吗。”
这三个字一出来，全场轰动。
居然是刘滔的！
声音和前面几条录音都不一样，前面音质干净，像是专业场地录的，而刘滔的听起来像是微信语音。
“他啊。”刘滔那还有拖拉机的声，像是在田里，在种地，“唉。”
他声音清晰了点，应该是忙完了凑近了收音筒：
“以前采访我们是不让选手说太多俱乐部私事的。不过现在我都辞职了，正好他要过生日，那我就说点东西吧。”
“那时候飞车太糊，项目是新开的，比赛是完全没有前景的。”
“当时我找到杨致，一个月才给他开600块钱。”
“对，交完房租水电就基本没了。那时候他每天吃泡面，实在不行和沈流双一起吃一桶，彭宁家里条件稍微好点，但他们都不花彭宁的钱，在某些地方骨头硬得要命。”
“飞车加入世界级电竞比赛，当年没人看好，即使隔壁PUBG和MOBA类的选手都身价几千万过亿。竞速类游戏一直被唱衰，加上飞车曾经出现过下架pc端主攻手游的情况，好像随时能跑路，所以连投资方都不舍得投钱。”
“FON成立时就给了二十万。二十万够什么，买完服务器和他们四个人的电脑设备就没了。他们当年打比赛都是把外设固定好，自己蹬三轮车去的。毫不夸张。”
“那年春季赛也是在小巨蛋，下了大雨，打完比赛当天晚上全员高烧。三轮车车轮都被泥糊住了。”
“杨致什么工作都干过，夜场调酒，家教，发传单，租车给人拉货。”
“他成名不容易。”
“而S1世竞赛的获奖感言一发表完，飞车直接被推上游戏热潮。其实飞车的受众群体很庞大，只是大家都忘记了。”
“对，大家只是忘记了。”刘滔站在风里说。
“忘记了年少时和这个游戏的故事，忘记了故事里的人，风景，某个瞬间的心动。”
“而杨致他一句情怀，不知道勾起了多少人的回忆。”
“飞车当年能爆火，就说明它本身是优秀且成熟的游戏，这样的游戏被世竞赛彻底打响名号，火遍海外，地位稳步提升，中国队的连冠更是让它成为国人心中的骄傲，私心里认为这项电竞项目是中国队的必冠项目。”
刘滔叹气，感慨：“所以啊，不论是国内飞车赛事组还是飞车车友，对杨致他的包容度都很高吧。前段时间还连官方都亲自下场，给了杨致11的极限，又按照杨致的说法去宣传游戏的浪漫，唯美和难忘，还颁发flow专属的世竞赛奖励。”
-那您觉得赛事组和车友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嗯...”刘滔想了很久。
“致敬。”
“我们在向杨致致敬。”
“因为他值得。”
“而杨致也在用他的两百多场职业向飞车致敬。”
“再没有一个人能站在金箔雨里说出那份震撼人心的情怀了。”
刘滔说：“他身上有绝对的自律和热爱。这点我很佩服。这要是我当初挑中他的点。所以，我带他走了五年。走到今天，他想要自由，我也给他了。”
画面继续跳转。
-生日快乐，杨神。
-飞车周年庆快乐。
-琳琅天上，超越自我
-祝愿一切美好都能继往开来
vcr结尾，放着幕后制作的名单。
——bleeding全员&飞车赛事组&飞车官方
好几个镜头给到台前的杨致，他噙着笑，在万千视线里和场外的观众们一起举起手，慢慢鼓掌，鼓着鼓着杨致眼底泛起波澜。
这张脸上情绪交杂。
没人知道他到底哭了没有。
但是杨致低了低头。
再抬起头时，杨致环顾全场。
很明显，他是在找人。
而后杨致抬脚，步伐略带着急地离开。

WIN俱乐部休息室。
谢心树刚把手机塞到柜子里盖上, 摁了密码落锁，就听到身后的门口传出动静。
他一回头，愣住。
杨致进来了, 已经顺手把门给带上。
休息室内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学长。”谢心树站在柜旁，没有轻举妄动, 他总觉得来者不善...
杨致径直朝着他走来。
“下场打熊队道具，有信心吗。”杨致看着他问。
谢心树没有立刻回答, 把毛巾搭在脖子上, 擦了擦脸, 才道：“嗯, 有的。”
他绕开杨致要坐到长椅上休息, 肩膀却忽然被捞了下，谢心树脚步不稳，后背直接抵上冰冷的储物柜。
“...”谢心树抬头看杨致。
他此刻被杨致单手撑着墙，堵在角落里。
“我有话想和你说。”杨致垂眸, 灯光落在他身后，落在他头顶，碎发的阴翳挡住深邃的眼睛, “有时间吗？”
谢心树手背在身后，明明该没底气的不是他，但他却像个罚站的学生, 甚至略紧张地看了看杨致后面的门, “你别堵着我..等会儿有..有人进来怎么办？”
“我在里面。他们谁敢进来？”杨致淡笑了声。
而后他眼底情绪翻涌，看着谢心树，问：
“刚才主持人放的视频, 是你们昨天瞒着我做的吗？”
“嗯...”
“还撺掇了经理故意把我支开？”
“是...”
“你的主意吗？”
“对。”谢心树错开视线，“赛事组说不能让joker的视频喧宾夺主, 春季赛是我们的主场。所以我们就想了这个办法。在最后一天的闭幕式上放刚好，能稳定军心，能打响周年庆热度，还能..”
“还能什么？”杨致问。
“..还，还，还能让大家一起祝你生日快乐。”
杨致心软成一摊泥。
“毛茂宇他们就这么配合你了？”杨致手指玩着谢心树发丝，一圈一圈地绕。
“嗯。前辈们很好。都让着你。”谢心树嘀咕。
“他们都什么？”杨致闻言直乐，挑起眉，“让着我？”
难道不是吗。
谢心树颇为哀怨地瞄了杨致一眼，又光速收回视线。
“你老在rainy前辈面前说6，他还能配合我录语音，说你是实力很强的对手。这还不是让着你。”谢心树嘟嘟囔囔。
“也是。”杨致想想，觉得有道理，不过又道，“他们会答应，不完全是因为我。”
“你手上有4张王图纪录，他们其实是在护着你。你是他们看好的新人，是飞车电竞的未来。”
“全场选手你放眼望去，谁还能请动他们那群老狐狸？其他人去找他们，他们肯定不买账。因为这个人是你，而你又是主动开的口，他们才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
这话听上去挺有分量。
好像还把他谢心树捧得很高。
谢心树别开脸，好一会儿才小声，“你不用说这些话哄我，我又不是小孩，我心里清楚....”
他几斤几两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我还没开始哄呢。”杨致说。
谢心树又是一愣，抬头看他。
“过来坐。”杨致牵起谢心树手，把他拉到长椅旁。
杨致单手撑在软座上，拍了拍，“坐我腿上。”
谢心树表情能用大惊失色来形容。
“这里是休息室...！”
“我知道。”杨致忍不住笑，“想什么呢你。”
“以前在flow刘滔给我们请过理疗师，我学了点按摩推拿的手法。给你放松下手腕，等会儿比赛不至于太累。”
“..好。”谢心树于是照做。
杨致撩开他队服的衣袖，右手手腕就是杨致攥过的地方，没痕迹。
“那个快递...”杨致忽然道。
“是我家里人寄来的。”他说。
谢心树睫毛一抖。他完全没想到杨致会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那..然后呢？”
杨致低头摁着穴位，隐隐的电流窜上胳膊，谢心树有些吃痛，不过按摩基本都这个力道，他忍受得了。
“我跟我家里除了外婆以外的人，关系都不好。你还记得那个快递的发货地是哪吗。”
“嗯。美姑县。”
“那是我老家。”杨致重复了好几遍动作，轻重有度地给谢心树按摩关节，“基本上我每年都会收到两三个他们寄过来的快递，一般是生活不顺心的时候他们就想找个发泄口，尤其是想折磨我，所以偶尔给我寄恶意快递。”
“以后你看到从那个地址发来的快递，都别帮我拿，也别碰。”
杨致掀起眼皮，直勾勾看着谢心树，“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也都是真的，很严肃，但我没说全，对不起。”
“还是那句话，我怕伤到你。”
“以前我拆开过还没死透的蜈蚣，还有那种一打开就会喷辣椒的整蛊玩具，杀伤力再弱的也有各种各样的鬼图。”
谢心树听愣了。
他脑子短路了，完全没把那地址往杨致老家想。
但谢心树这会儿忽然想起来，杨致说过他外婆是彝族。
凉山是彝族自治州。
这事儿完全超出了谢心树的认知范畴。
杨致的家里人给他寄恶意快递，故意恶心他，折磨他？
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是别的什么..
谢心树也在盯着杨致看。
杨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听他的语气，除了担心谢心树受伤以外，对他会收到家人寄恶意快递这件事情，他似乎是习以为常了。
不会生气吗？
谢心树问不出口。
flow没拿冠军之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要不是谢心树托她姐去联系刘滔，要到采访语音，他也不知道。
连缪思羽在后期剪辑的时候都放了三四遍刘滔的语音。血队沉默地听着，当事人沈流双则站在旁边淡淡地刷着手机，一副不愿意被人追问的模样。
“你拆了吗？”谢心树好半晌才提起气，怔怔地问。
“拆了。一件寿衣，我已经在后院给烧了。”杨致冲着他笑，突然伸手又弹了谢心树的脑门一下。
“宝宝。”杨致叹了口气，低哑，“我不是不让你碰我的东西。”
“看你拿快递的时候我是真紧张了，怕里面什么不好的东西掉出来。万一是刀子呢？”杨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捏了捏谢心树耳垂，“没立刻和你解释是我做得不好。”
“我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杨致看着他，“这么糟心的家庭环境我对谁都懒得说，如果不是收到快递我都记不起来自己还有群远在山里的家人。”
“昨天没马上告诉你情况，一是怕影响你比赛，二是我不敢袒露。”
“这事儿换谁头一回听说都会很惊讶吧。”杨致拍了拍谢心树手背，“我自己知道就只需要自己消化，一开始我觉得没必要把你拉进来。”
他杨致也是有害怕的东西的。
也有不敢面对的过去。
“但是你和我说过，不想和我只是随便谈谈。”
“我也不是随便的人。”杨致指腹慢慢揉上谢心树左手手腕，“我想如果要你能接受我，我得更坦诚一点。”
“答应过你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不隐瞒。不管好事坏事，我在意什么，我为什么心情不好，我如何成为了现在的我。只要你想知道，我都解释给你听。”
谢心树过了好一会儿后，动了动嘴唇。
杨致凑近，“什么？”
“对不起。”谢心树抱上杨致。
杨致瞳孔一缩，僵着半天没反应。
“宝宝，我该说对不起才对。”
站在谢心树的角度来看，杨致就是莫名其妙冲他发了一通火。
谢心树圈着杨致的腰，“不，我该说对不起。”
“不，归根结底是我没做好。我反思。我昨天那样对你太凶了。对不起。”杨致加深了这个拥抱，手穿过谢心树臂弯，绕到他脑后，把人压进怀里，“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对...！”谢心树闷声，“我也做得不好。对不起！”
他非常，非常，非常心疼杨致。
即使这个人比他成熟。
这么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行。”杨致果然还是道高一丈，啧了声，“算你对不起我一次。”
“记得补偿我，打完比赛要帮我戴东西啊队长，别忘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事儿，谢心树就感觉两人紧拥的肌肤存在感陡然增强。
下身也别扭了起来。
“队长。”杨致一本正经，“我还是要重申一次，我不是不让你碰我的东西。”
“你就是想看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我都能当场脱下来给你看的。”
“明白吗？”
“....”谢心树一把推开杨致站起身，“我不跟你说了！”
“我我我一会儿要打比赛了。”谢心树脖子发红。
可惜他站起身了，手还被杨致攥着。
杨致目光落在那串幸运水晶手链上。
见他看得这么认真，谢心树鬼使神差问：“那这个呢？”
“你说..是车队队长的传承。是不是...也没说全？”
“嗯。是。”杨致笑起来，他流连地玩着水晶珠，拨弄出唰唰的响声，“这个是传家宝。”
“我成人礼那天外婆给我的。”
“说是以后给我娶媳妇用的。”
谢心树脑子当场起火了，噼里啪啦乌滋咵嚓。
“你说什么？？”谢心树连忙要把手链摘下来，“可是这这这这个你..你你金荧杯就给我了！”
那会儿他才认识杨致多久？
一个半月？一个月？
...可能都没有！
杨致阻止他动作，很想说，他总不能两辈子都送不出去这手链。但怕谢心树等会儿比赛直接灵魂出窍，还是收着没说，只笑意盈盈地哄道：
“现在摘已经晚了宝宝，好好戴着吧。”
“本来就是给你的。”

“怎么？”杨致回头看他。
“我在想今天打完比赛要不要...”沈流双看着自己手腕上还没拆的修复带，“你知道吧..”
“这事儿得和你谈谈, 你是教练。反正...唉。你觉得呢？”
杨致皱着眉，摁了两把沈流双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