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by一枝发发
一枝发发  发于:2024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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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去,这人很完美地忽视了自己。陆予心又往前两步,他的心像是一块磁铁,而李澈是块巨大的吸铁石,站着那里不动,他就会被吸引着靠近。
有点喜欢李澈这件事确实让他很难接受,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这是他前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的离经叛道,比一切迟到、逃课、早恋都更离谱。
跟李澈背上那道疤一样,挺酷。
李澈察觉到了他的靠近,却没抬头:“你早读要迟到了。”
陆予心把早餐递过去:“喏,给你带的。”
李澈这才抬头看了眼,不是看早餐,而是看他,那眼神冷淡中分明带着点困惑。
“白姨说你早饭没吃几口。”被他眼神一瞥,陆予心话都说不利索了,“顺便给你带的,还你借我校服的人情,别多想啊。”
李澈接过,反问:“多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此地无银,陆予心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没什么。”
手里空空,他觉得不自在,尤其是在李澈面前,有种躲无可躲的被凝视感。他问:“你那天,为什么要把校服借给我?”
他很想知道。
李澈继续低头扫地,边扫边说:“没为什么,脑子抽了。”
陆予心:“……”
学校的时间日复一日,无聊枯燥,唯一能让陆予心打起精神的反而是思考跟李澈的关系。
经历了两天的心不在焉,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个学校都严禁早恋了,早恋害人呐!
别说早恋,光是一点点心动的暗恋,就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在这样的煎熬度日中,时间到了周六。
本该跟李澈一起去台球厅的日子,因为张瑜的生日被打乱了。陆予心竟然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在夏颖那儿还有两节教练课——点名买的李澈的。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放学前,他给李澈发了个微信:今天我不去台球厅了,同学生日。
放了学,不用上晚自习的学生一哄而散,没两分钟就只剩下磨磨唧唧的陆予心,还有张瑜他们。他故意把书包收拾得很慢,时不时往手机上瞥一眼。
没消息,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最后一节自习课周亦凝被英语老师叫走,大家又在教室等了会儿,不见她回来,有人提议:“要不咱们先过去吧,等会儿没位置了,留个人等她。”
张瑜想想也是,拍了拍心不在焉的陆予心,决定把这个重任交给他。
张瑜靠近小声道:“心哥,你喜欢的人有点高冷啊,要不就算了,考虑一下我们英语课代表。”
屏幕没动静,陆予心把手机装进口袋。问:“你怎么知道他高冷?”
“你都看了多少遍手机了,回你消息了吗?”张瑜话糙理不糙,“上次你说不喜欢,我还以为你是客气一下呢。”
好学生都不看手机的,陆予心这么安慰自己。
何况他发给李澈的消息,似乎也没回复的必要。
多少有点失落,想了想说:“那你们先过去,我等周亦凝。”
“行,我发位置给你。”张瑜说,“正好你俩打个车过去,车费我给出。”
陆予心点点头,算是答应。张瑜和杜子卓一行人先过去,他留在教室等周亦凝。
这种时候他也不在乎是不是张瑜有心安排,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人家女生一个人过去,太不合适。
没等多久,周亦凝就回来了,见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有点意外。
陆予心解释说:“他们先过去了,让我等你一起。”
听他这么说,周亦凝倒有些不好意思:“英语老师让我去帮忙印卷子,没想到这么久。”
张瑜在微信上给发了位置,是个不近的饭店:“没事,走吧。”
等周亦凝收拾好书包,两人走出教室,陆予心在后面给教室上了锁。离放学过去了半小时,高一还没自愿晚自习的觉悟,走廊早就没人影了。
两人并排走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许是意识到气氛沉默,周亦凝主动问:“你英语考得很好啊,怎么学的?”
“嗯?”陆予心微微回神,随口说,“哦也没什么,就多听听力,多刷题。”
多刷题,他居然会说出这三个字。看似很合理,实则很不合理,因为他最讨厌刷题。
周亦凝说:“我也背单词刷卷子,但是效果不好,这次英语还给拉分了,老师让我问问你怎么提分。”
陆予心实在没什么很好的经验分享。他从小英语就不错,想了想说:“那可能是上补习班上的。”
很好的终结了这个话题,气氛再次沉默了起来。
走到楼梯口,落日的光从天窗的缝隙里漏进来,那道熟悉的身影蓦地闯进来,李澈保持着老样子,仍旧靠在楼梯扶手边等他。
这一照面,三人皆是一愣。
李澈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收不回,陆予心同样。
一时间,他忘了周亦凝的存在,问:“给你发的微信你没看?”
可能是等得时间太久,李澈眉间的褶皱出卖了他的不悦,死盯着他:“手机没电关机了,什么微信?”
这情况太意外,等回信的每一秒钟陆予心都过得煎熬,却没想到对方压根没看到消息。
“我今天不去台球厅了,同学过生日。”
李澈还是平静地看着他,却意有所指,重复着问:“过生日?”
陆予心这才意识旁边还站着周亦凝,转头去看后者,沉默的周亦凝一头雾水,只有脸烧得很红。
他和周亦凝站在一起,像对被抓住现行的情侣跳进墨池,越洗越黑。在这种时候,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又刻意。
陆予心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开口解释:“真是同学过生日,不信你问她。”
周亦凝还愣着没说话,他就听见李澈很轻地“嗯”了声,紧接着转身下楼。
他第一次察觉到李澈明显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没收到他的微信?明明是他自己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因为让他白白等了半个小时?
因为他今天不去台球厅?
还是因为,他的解释听起来很像在说谎?
作者有话说:
因为吃醋了啊你个笨蛋!!

等李澈的背影消失,周亦凝才小声问:“你们……认识啊?”
她想起来之前体育课上,光明正大地跟陆予心说自己喜欢的人是李澈,现在想起来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嗯,不是很熟。”
撒了个谎,因为他担心周亦凝问起他和李澈的关系,实在没法解释。
周亦凝“哦”了声。不知是怕气氛沉默,还是想多了解一点李澈,等出了教学楼,她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怕什么来什么,陆予心继续扯谎:“打球认识的。”
“那关于李澈的传闻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一点。”两人往校门口走,陆予心问,“是他打架那个事吧?”
周亦凝说:“还有别的,说他有个精神病爸爸,其实我不是很信,你也知道校园八卦都是捕风捉影。”
提到这个,陆予心觉得心里有点发堵,要是单纯捕风捉影就罢了,但他知道那可能是真的。
不过他还是说:“我也不信。”
周亦凝问:“你是不是有他微信?”
他刚才好像是说给李澈发微信来着……但现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不是很想给周亦凝。
“我跟他不熟。”陆予心说,“而且没经过他同意,把微信号给别人不太好吧?”
“那平时他朋友圈都发什么?”
朋友圈?他都怀疑李澈开没开这功能。
陆予心不是很想跟她讨论关于李澈的话题,便说:“他没发过朋友圈。”
“这样啊……不过想想也正常。”周亦凝看起来挺失落,“陆予心,能不能把他微信号给我?我不加他。”
陆予心挺好奇:“那你要他微信做什么?”
“就看看。”周亦凝说,“其实我跟他表白,也没有想着要跟他谈恋爱,就是想让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喜欢他。”
说着,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浅粉色的信封,很明显是封情书。
“上次我给他的情书,他接都没接,但我还是想让他看一眼,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给他?”
不是很想帮,但他还是接过去了。
周亦凝对他说了声“谢谢”。
陆予心把那封情书收起来,问:“你就没想过换个人喜欢?李澈……看起来不会喜欢别人。”
就听见周亦凝“噗嗤”笑了,挂在她脸颊的两个酒窝很可爱:“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又没让他喜欢我。再说了,喜欢这种事是看感觉的,哪有那么轻易换?一看你就没喜欢过女生。”
陆予心很不愉快:……
最后还是把李澈的微信号给了周亦凝,他是不太想给,但受不了一个女生对自己软磨硬泡,何况周亦凝答应了他,不过随便打扰李澈。
不知道李澈知道了会不会又生他的气。
张瑜生日来的人不多,只有一个生面孔,其余都是本班的,陆予心虽然不熟,但多少能搭上话,不算太尴尬。
吃完了饭,时间还早,有人提议去K歌。
“章鱼,去我表舅那儿,能打折还能送酒!”
于是一行人又转移到练歌房,周六的晚上包厢抢手,好在是熟人开的,给他们弄到了一个大包。
陆予心有点五音不全,别人抢麦他窝在一边当隐形人,生怕被点到名献唱一首当众丢人。
过了会儿,酒水送上来,知道他们都没成年,上的都是啤酒和果酒,度数也不高。
没抢到麦的一行人闹着玩游戏,陆予心跟着他们转了会儿酒瓶,一会儿狼人杀一会儿真心话,其实没多大意思,但他不好扫别人的兴。
几轮游戏下来,加上惩罚,他手边那瓶啤酒快见底了。
陆予心的酒量跟他的成绩一样,极其一般,这瓶还没喝完已经觉得脸上发烫,脑袋晕乎。
游戏换人,他到一边坐着玩手机,喝过酒人又开始犯困,偏偏包厢里吵得很,头疼也不能睡觉。
就当他烦闷又无处发泄时,旁边坐过来个身影,问:“是你想打听李澈的事?”
是那个生面孔,陆予心没见过,轻皱起眉:“你是?”
“我是十二班的,也是张瑜的初中同学,跟他关系不错。”那男生说,“我之前跟高二那个李澈住同一个单元,对他的事知道点。”
陆予心隐约有点印象,张瑜是提过一嘴。
“里边太吵,咱们出去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厢,找了个安静的位置。不等陆予心开口,那男生先问他:“你打听李澈的事做什么?”
陆予心说:“就是好奇。”
男生也没多问,毕竟这又不是机密,何况这是他哥们张瑜的哥们,应该可靠,他就当八卦似的说了出来。
“好像是初中吧,那年我初一还是初二,记不清了。不过我记得那是个夏天,天特别闷,得有三十八九度……”
那是个异常闷热的午后,普通的周日,窗外聒噪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李澈不顾闷热关上窗,尽管老电扇在身后吹着风,身上的汗衫还是被溻湿一片。
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听着像是李素萍回来了,她提着菜进了厨房,隔着门李澈听见了水流声,紧接着响起切菜的咚咚声。
李澈低头看着写到一半的题目,放下笔去厨房帮忙。
“小澈你快回去写作业吧,我自己来就行。”李素萍切着菜说。
那时候的李澈已经变得沉默寡言,没说话,只是继续帮忙洗菜。
李素萍的眼眶不禁泛起红,她自己受苦倒无所谓,但是不忍心儿子跟着她受苦。她想了想,压低声音说:“小澈,我想跟你爸爸离婚。”
“轰隆”一声,天空乍起一道闷雷,在闷热的午后劈开积攒多时的沉闷。
她紧张地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眼,多疑的丈夫尚在沉睡中,那颗提起来的心才微微落下去点:“我咨询过律师,可以离,他是限制行为能力人,这种情况你只能跟着妈妈。”
李澈没说什么,淡淡“嗯”了声。
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在这几个月中全被磨光了,丈夫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药物治疗的效果并不太好,她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没有所谓,大不了就是耗,但她不能让快要中考的儿子跟着她受罪。
生病后的周良朋敏感多疑,一丁点小事就会借题发挥大发脾气,嘴里的辱骂也越来越难听。作为家属,他们没法跟一个精神病人计较,只是这种负面情绪越攒越多,他们快要负担不住。
饭桌上的沉默早已习以为常,只有周良朋自言自语在说话,李素萍偶尔小心地应和他两句,否则他又要大发脾气,可是说不对了,他也要发脾气。
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仿佛随时有掉下来的风险,窗外闷雷滚动,层层叠叠的乌云压得让人窒息,一场大雨等候已久。
起因是李素萍接了个电话。
自从周良朋因为精神不稳定被厂里辞退以后,李素萍的报亭也转出去了,那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支撑起这个家,后来她常做些上门保洁的家政活。
那只是通极其普通的电话,客户看见她挂在家政公司的信息,问下午能不能过去做保洁。
就是这通电话,却触动了丈夫那根敏感的神经,说他早就怀疑她在外面有人了,拍着桌子大声斥问她是不是出轨了!
李素萍想起他今天还没吃药,赶紧拿药给他吃,周良朋却把那药瓶抢过来摔在地上,大声喊:“你想害我!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早就知道了!你就是想害死我去找你的姘头!”
再不堪入耳的话都已经习惯,药丸洒了一地,李素萍麻木地蹲下去捡,下一秒却被拽着头发按在桌上:“你们都想害我,你们都想让我死!”
短短几句话就会演变成一场家庭暴力,李澈上前阻止,从周良朋背后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可那天周良朋的力气似乎特别大,轻易就将他甩开了。
十四岁的李澈被摔在地上,在他感到绝望的瞬间,那场酝酿许久的大雨瓢泼而下。
风很大,卷着倾斜的雨水刮进来,外面的天色几乎是立刻就暗了下来,阴沉得可怕。
“你是不是还想离婚?!”他把妻子的头按在洒满菜汤的桌板上,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我说过,敢离婚就把你们杀了,都杀了!”
下一秒,他被儿子撞开,两人扭打在一起,儿子的背叛像另一把刺进他身体的利刃,挑动着他敏感的神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妈在外边有人!”
十四岁的李澈虽高但瘦,被轻易按在墙上。失去理智的周良朋拽着他的头发:“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想害死我!”
“没有!怎么会害你呢……”李素萍泣不成声,凌乱的头发上沾着血迹,“你放开小澈,放开小澈!我不离婚,不跟你离婚……”
她跪在地上毫无尊严地哀求着,少年趁机推开挟制自己的手,他甚至顾不上管跪在地上的母亲,冲到房间拿起手机按下了报警电话。
再出来时,那场暴力已经转移到了厨房。
碗盘被摔碎了一地,狭小的厨房里全是陶瓷残渣,浸泡在满地的雨水里,同样被浸泡在雨水里的还有李素萍的半张脸。
李澈用力把父亲推开,却又无意中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周良朋对他一阵谩骂,随后又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连他也要背叛他!
在缺氧的瞬间,他绝望地闭上眼,悄悄从背后摸到一把水果刀。
只要一下。一下,他和他妈就能永远结束这种痛苦。
只需要赌上他的几年前程而已。
虚无缥缈的未来和当下的痛苦相比,这一刀简直不要太划算。
少年握紧了刀柄。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近面目扭曲的男人,却迟迟下不去手,这是他的爸爸啊。小时候整天把他抱在怀里,一岁带他蹒跚学步,两岁教他说话,四岁带他买上学的第一个书包,七岁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他放学回家,九岁他考了全班第一,他夸他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小孩,十岁的生日,他带他和妈妈去了游乐场,那天他们吃了人生中第一顿肯德基……
那顿儿童套餐里赠送的玩具,他一直保存着。
这是曾经那么爱他的爸爸啊,他怎么下得去手。
现在他只是生病了,恶毒的咒骂、无情的殴打,这些都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他的身体里住着一只魔鬼,他比他们更痛苦!
脖颈被紧紧掐住的几秒里,过往如走马灯一幕幕闪过,泪水顺着他感情干涸的眼睛里流下,滴在父亲褶皱粗糙的手上。
就这样掐死他吧,他想。
膝盖磕伤严重的李素萍勉强扶着墙壁站起来,随手抄起砧板砸在了丈夫的头上。
男人吃痛地松了手,脸色煞白的李澈才得以喘息,手里那把刀也随即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碰撞声。
外面风雨不减,暴雨肆虐,轰鸣的雷声乍开在耳边。
周良朋看见了那把刀,他趁乱捡起来:“你想杀我??果然你们都想害我,你们都要杀我……”
他刀刃朝外,对着妻子和儿子,神志恍惚:“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我是素萍啊,没人要害你,不会有人杀你的。”李素萍近乎麻木地安抚他的情绪,“先把刀放下来好不好?”
精神恍惚的男人终于找回了一丝清醒,握着刀柄的手缓缓下放。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缓过神来的李澈要去开门。
他的情绪立刻又激动起来:“他们是谁!他们要杀我!别让他们进来!”
李素萍整个人疲惫又凌乱,却仍旧语气柔和:“他们不是坏人,我们先放下刀好不好?他们是小澈的朋友,来家里做客的,这样会吓着客人,把刀给我好吗?”
他似乎被说动了,李澈立刻抓住时机去开门,才走两步,便听见身后大喊道:“不对!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坏人,他们都想杀我,他刚才拿着刀想杀我!”
“怎么会,他是你儿子啊,是小澈啊……”
“不对!你骗我你骗我……”
他喃喃地拿着刀向少年的背影砍去,李素萍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这点,拼命阻拦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小澈!!”
——还是晚了。
利刃破开少年的皮肉,刀尖从肩膀横斜着划下,顷刻间鲜血染红了洗得发白的校服。
来自背后的剧痛瞬间淹没了少年,血水、汗水、雨水混在一起,像一幅抽象的艺术画,成为李澈十四岁记忆中永恒的底色。
与此同时,警察破门而入。
作者有话说:
有个bug,之前章节里说是雨夜,时间上稍微修改了下

第34章 醉酒
“那天警车、救护车全来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出警,好奇嘛,就下楼去看怎么回事。也挺奇怪,我下楼以后雨就没那么大了,陆陆续续有好多人出来围观,所以这事我们那片基本都知道。”
陆予心听得出神,吞咽了下口水:“你接着说。”
男生继续说:“老房子隔音特别差,他们家发生点什么邻居多少能听见,但谁敢管啊,尤其是他爸是精神病,自己家人都敢打,外人更不敢多管闲事了,都躲得远远的。当时我妈还说要搬家呢,结果还没搬就出了这事。”
“他爸爸……是一直这样吗?”陆予心问得小心翼翼。
男生摇摇头:“不是,他爸以前人挺好的,小时候还经常给我们小孩买糖吃,后来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成这样。”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听说他们家有这方面病史,到了这个年纪就会发病。”
这倒跟之前的传闻吻合了,只是这点是否真实,除了李澈和李素萍,陆予心没办法找任何人求证。
他有时候是笨了点,但还没有傻到要亲手去戳李澈的痛处。
“这事还没完,后来啊,”男生顿了下,陆予心立刻很有眼色地递给他瓶水,又听他接着讲,“后来我们才知道是李澈报的警,而且他还打算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他爸,当然没成功,因为他爸有精神病嘛,这病就是免死金牌。不过他爸还是被关在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了。”
信息量有点大,陆予心的CPU得烧一会儿。他转而问:“他打架那事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清楚。”男生说,“后来没多久他家就搬走了,也转了学,听我妈说,他妈后来又找了个挺有钱的男的,要不然他家连医药费都出不起。”
从时间线来看,这个“挺有钱的男的”,应该就是陆天华。
可陆天华为什么愿意出这笔医药费,还给李澈办转学,难道只是单纯喜欢李素萍?
这理由未免有点扯。
正想着,有人冲他走过来,是出来找卫生间的张瑜。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张瑜说,“我说怎么玩游戏人不够呢,你俩出来挺长时间了啊。”
酒精在他身体里发酵的滋味很难受,陆予心忍着说:“里边吵得慌,头疼。”
张瑜也喝了点酒,嘟囔了句什么。他没听清,跟他们说:“你俩先回去吧,我在外边透透气。”
张瑜笑着说他“娇气”,又接着找卫生间去了,那男生自己先回包厢了。
难受,外面没包厢里那么吵了,可还是难受,心口像被块石头堵着,闷得喘不过来气。
他走到前台旁边的自动贩售机,想扫瓶冰镇的碳酸饮料,支付密码都输一半了,又觉得胃里难受,换了瓶矿泉水。
李澈好像就不爱喝那些花花绿绿的饮料,每次都是矿泉水,还是最便宜最普通的那种。
“砰”的一声,矿泉水瓶掉到出货口,陆予心才发现他扫的是李澈最常喝的牌子。
还,挺甜。
再回包厢时麦霸换了人,曲风也从嗨歌换成了苦情歌,张瑜喊他过去玩游戏。
听说侄子的同学过生日,老板让人给送了蛋糕过来,不过他们在饭店都吃差不多了,蛋糕就成了游戏道具,谁输了就往谁脸上抹。
看时间不早了,几个女生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陆予心没什么心情,也打算找个理由开溜,但张瑜喝得有点醉,搂着他的肩给他讲自己和初恋女友的故事。
包厢里太吵,具体说了什么陆予心也没太听清,只知道一杯一杯,又陪着伤心章鱼喝了不少,等张瑜转移倾诉目标时,他脑子已经很不清醒,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十点多,同学们也三三两两走了,就剩下他,张瑜和杜子卓。
杜子卓还在抱着话筒唱歌,听起来嗓子都有点哑了,张瑜在一边故意捣乱,还说要录个视频发群里。
手机震了一下,陆予心低头一看,才看见半小时前陆天华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还有两条李澈发过来的微信。
微信内容特简单:
L Che:在哪?
L Che:位置发我。
酒还是没醒,字母在眼里有重影,他勉强回复了个:?
李澈几乎是秒回:你爸让我去接你。
陆予心又回:?
这回李澈没耐心了,又发了一遍:位置。
隔着屏幕都能闻见生气的味道呢,真是莫名其妙,盯着屏幕看了会儿,才把位置发了过去。
趁着杜子卓终于唱累了,他给陆天华回电话。
陆天华已经从李澈那里得知他同学过生日:“过个生日过到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
陆予心嘻嘻地傻笑,尽量表现得没那么醉:“太吵了,没听见。有事啊爸?”
隔着电话,陆天华没听出来异常:“给你找了个家教老师,明天上午去家里上节试听课。”
陆予心的眉头立刻就拧起来了:“不是说不用了吗?”
“那你不能总让小澈给你补习,人家自己还得学习呢。”陆天华没打算给他选择的机会,“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九点,别又睡到十一点多。”
“知道了。”
等了会儿,李澈发消息让他下楼。
临走,陆予心还不忘自己的好哥们张瑜,问他俩要不要一起走。
杜子卓光唱歌了,一口酒没喝,比他俩都清醒:“没事,你不用管我俩,等会儿我妈过来接我,顺路给他送回”
那陆予心就放心了,杜子卓反而不放心他:“你是不是喝得有点多?要不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吧。”
李澈在楼下等他,陆予心摇摇头:“不、不用。”
杜子卓担心:“你自己能回去吗?”
陆予心很认真地点点头,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一抽搐说:“李澈接我。”
“谁?”杜子卓没听清。
陆予心反应过来,愣愣地说:“我哥。”
“那行,到家在群里发个消息啊。”
陆予心走出包厢,喝酒影响大脑神经,导致他脚步虚浮。这家KTV本来就挺大,跟迷宫似的,他第一次来,路痴又醉酒,简直buff叠满,没一会儿就找不到路了。
好不容易看见个安全出口,扶着楼梯走下去,是个侧门,巷子里黑漆漆的。
不远处传来女生娇嗔的声音:“哎呀,会被看见的!”
紧接着是个男生:“大晚上的哪有人啊?再说我就亲一下你,又不做别的。”
“就亲一下!”
这是撞上热恋中的小情侣了。
出去打扰别人不太好,陆予心自己也尴尬,他就躲在暗处看着人家亲吻。
说好的亲一下,这哪儿是一下啊,两个人如胶似漆亲了挺长时间,隔着几米距离他都听见交换唾液的水声了。
看得他挺尴尬,反而不好意思了。
手机猛地震了两下,李澈的电话。那对小情侣显然没想到这排垃圾桶后面还藏着个人,吓了一跳,女孩赶紧拉着男孩走了。
陆予心接起来,李澈的声音响起:“下来了吗?”
“嗯,下来了,不是正门,在个胡同里。”他走到刚才小情侣接吻的地方,这有盏不怎么亮的路灯,“你等着,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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