玳瑁的毛毛尾巴在顾磬秋腰腹处扫来扫去,惹得他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
洗漱完,顾磬秋正给休息室的床换上新床单时,门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磬秋哥,是我。”
顾磬秋满脸讶然,开门时问: “怎么了雨太大了”
好几只社会化程度高的E猫就站在顾磬秋身后,盯着门外的人。
方才夜里下起了大雨,今年的雨季似乎尤其漫长,每天都要这样酣畅淋漓地下一场,惹得四处都是湿淋淋的发霉气味。
一旦下雨,道路可能会被水淹没,而闻宥琛喜欢开的那种低底盘跑车,遇到这种情况是肯定要遭殃的。
门外的闻宥琛乌黑头发上满是雨珠,手里提着个乳白色塑料袋,不由分说递给顾磬秋: “这是安神的药,给你。”
顾磬秋找来毛巾递给他: “你先擦擦头发,不然会着凉。”
闻宥琛也不说什么,只是关上门自顾自擦头发,心想自己这样做,应该不会太明显吧。
他姐姐就有睡不好的问题,所以常年备着这些安神养眠的药,闻宥琛觉得现在的顾磬秋应该很需要这些。
吃点药加上好好休息,黑眼圈应该就会消掉了吧。
毕竟之前顾磬秋那样陪着他办画廊熬大夜,也没有那么重的黑眼圈。
一定是最近耗费心神太多了,嗯。
顾磬秋是闻宥琛世界里为数不多的好朋友,闻宥琛的世界由色彩构成,实在忍受不了自己的好朋友脸上出现一抹不和谐的颜色。
可这在顾磬秋看来,却有些诡异: “你刚才开车出去,就是为了…买药”
“对啊。”闻宥琛头上盖着粉色毛巾,痞气的脸莫名呆呆的。
平时闻宥琛有两种形态,一种是专注画画时认真严肃的模样,另一种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痞帅模样。
顾磬秋看着这张又酷又呆的脸,只感觉自己的头更疼了。
本来下大雨,他应该把闻宥琛留下来,可是闻宥琛今天言行举止怪怪的,他总觉得把闻宥琛留下来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
闻宥琛尤嫌不够,继续说: “你最近太伤神了,现在就快点去休息吧。”
三花在他腿边蹭来蹭去,毛茸茸又有点痒。
“行吧,”顾磬秋听着窗外瓢泼大雨的声音,终究还是没忍心, “你要留下来休息吗雨这么大,你也不好回去了吧。”
“好。”闻宥琛径直走向工作室的杂物间, “我之前有一副画板放在这里没拿走,我打算画个长毛三花的素描。”
顾磬秋看他关注点好像又没放在自己身上了,霎时间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瞬间,闻宥琛转头盯着他: “你现在就把药吃了先,然后去睡觉,我会监督你的。”
顾磬秋心中那个被自己否定了的不可思议的猜想又被翻了出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不用这么…”
“不行,”闻宥琛摇头,脸皱成了包子, “这样我心里很难受,我是一天也忍不了,你必须早点休息。”
顾磬秋: “…”
怎么,他们几兄弟是逃不掉被年下弟弟盯上的命运了是吗
“对了,”顾磬秋装作不经意问, “你们家断了和沈家的婚约,就没提要再给你找个人配对”
闻宥琛拆开药盒的包装,回答: “他们就算要找人联姻也应该先找我姐,不过这个倒是不太可能,我们家这一辈的一个比一个神金,要是发起疯来他们都得call police的程度。”
他将锡箔纸的药包递给顾磬秋,继续说: “两年之前他们说要让我姐和谢翊榕联姻来着,当时我姐直接在家发癫,把客厅我爸五千万刀买的画都点着了,卧槽当时屋子里全是黑烟…之后他们都不敢提起这件事,生怕我姐还要发疯。”
顾磬秋被逗笑了: “靠,你们家这家风也太淳朴了吧你姐还真是个奇人。”
能让家长都害怕的几个小孩,必然是卧龙凤雏的存在。
闻宥琛作为艺术家,有时候也经常说出一些让人非常震惊的话,但现在看来和他姐相比,他还是差点意思。
闻宥琛也笑: “而且我的事情比较复杂,当时沈靖澜走丢,其实很大程度是我的责任。别说联姻,就算是普通的谈恋爱,本来和沈家有婚约的我也不可能随便去谈。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之前一直跟着老师在学习,也没什么心思想这些。”
“也是,”顾磬秋说, “但现在沈靖澜回到沈家,还和朝槿哥订婚了现在生活美满,我觉得你再想谈,沈家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闻宥琛若有所思,又倒了热水一并推到顾磬秋那一侧的茶几上: “吃药。理论上是这样,但我还没碰到我的缪斯呢,我只会和我的缪斯谈恋爱的,嗯。”
顾磬秋边在闻宥琛如炬目光里吃了药,边暗自观察闻宥琛的神态: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闻宥琛头发有些长了,此刻因为湿气而打着卷,额发下的眉眼深邃灵动,带着一种浪子的不羁感。
思考时也似乎满脸傲慢: “我养猫了,所以至少得喜欢猫,然后长相别太差,符合我审美那种…嗯…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能和我有话题可聊吧。”
顾磬秋越听越放心,他看过闻宥琛画的一些人像,大多都是些长相精灵系的女孩男孩,大眼睛高鼻梁,满满的灵气仙气。
这说明自己的长相并不是闻宥琛喜欢的类型。
顾磬秋松了口气,紧绷许久的嘴角刚咧开,就看见闻宥琛猛地抬起头: “这么说来,磬秋哥你还挺符合的嘛。能和我一起办画展什么的,长得也好看!”
顾磬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是,我哪里符合了啊!
所以在休息室准备后,顾磬秋果断把门锁上了。
外面画猫画得不亦乐乎的闻宥琛对此浑然不觉。
次日,顾磬秋带着团队上门将小区里放置杂物的废弃角落清得干干净净,在某个居民开始抱怨他们乱翻东西果断掏出了一沓钞票…
“这些人对他爷爷奶奶有没有这么好这些猫越救越多,你们是管还是不管” “整天都在楼下叫,你们怎么不来处理” “照我说还不如别救!” *
被钞能力摆平的众居民指指点点地离开,却没有再阻止他们搬运杂物。
闻宥琛带着厚重的防护手套,棉口罩下的脸上掠过一丝阴戾。
他向来最讨厌这些人,明明对生命漠视到了极点,还一副看不起别人觉得别人傻的傲慢模样。
救这些猫猫有什么错难道一只小猫就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吗
有些人冷眼旁观也就算了,还要冷嘲热讽一波,好像这样才会显得他们“遗世独立” “清醒而高人一等”。
而顾磬秋这么长时间以来做了这么多救助流浪动物的事情,不知道遭遇过多少这样的冷言冷语和不理解。
闻宥琛蹙着眉走到顾磬秋身边,说: “我来帮你。”
两人合力抬起一个巨大的钢结构置物架,放在一旁。
顾磬秋见他放下时险些碰到头,急忙道: “小心头!”
闻宥琛避开障碍物,将架子稳稳放下后靠近顾磬秋: “…别管他们。”
顾磬秋失笑,带着防尘护目镜的眼睛弯起: “没事,我早就对这些免疫了,就当没听见。”
搬开杂物后,团队分为挖土组和抓猫组,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该小区是老小区,堆放杂物的地方在杂物下就是一片泥地和一片水泥分列两端。
顾磬秋拿着还没自己手大的铲子陷入沉思: “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说铲子太大怕挖到猫,但是猫在那边水泥的墙角下,他们从这里挖根本没关系吧!
拿着这个破铲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来考古的呢!
换回大铲子后,顾磬秋还不忘吩咐后援: “航空箱航空箱快点拿来!”
“不用这么着急拉秋哥,没这么快挖到的吧!” “对啊对啊!”
话音未落,闻宥琛已经两铲子挖开了泥地,一只手薅着一只狮子猫幼崽:
“卧槽” “啊哲”
疑惑的声音此起彼伏,救猫行动就这么兵荒马乱结束了。
顾磬秋坐在台阶上摸了摸正在摇尾巴的狗子: “我们给你做个身体检查,你要是喜欢外面跑也行,不过我们大概率还是给你找个领养了哦。”
狗子听不懂但狗子很喜欢这个人,尾巴摇得像是要飞天,黑眼珠也亮晶晶的。
“这立功的狗狗侠好瘦,”闻宥琛坐在他身旁, “给他熬点汤喝喝。”
“狗狗侠”还是刚才他从其他人嘴里现学的,与之一同学习到的还有“汪汪队立大功”等等。
“来,进去吧。”顾磬秋打开了笼子的门,而小黄竟然像是听懂了般,径直走了进去。
简直比闻宥琛六岁的侄子还乖。
“秋哥,这只最后的小猫挣扎得好厉害,我怕他应激了怎么办…”远处传来员工求救的声音。
顾磬秋立刻站起来走向那个年轻男生,从那男生带着的手套里接过小小的橘猫。
奇怪的是,小橘猫原本一直反应剧烈,可在来到顾磬秋手里之后竟然就平静了下来,甚至顾磬秋在给他喂羊奶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个饭桶一样酷酷炫奶。
别说闻宥琛,就是工作室里的其他人都看傻了: “不是,这什么魔术啊我请问” “这猫怎么双标啊,在我手里就那样,可恶!”
“我淦,秋哥就是猫猫的神!” “没错!合理的正确的!”
“不对,现在也是狗狗的神了!” “哦对,秋哥就是猫狗的神!”
顾磬秋也不懂为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当着奶爸,又拿棉签擦了擦橘猫的身体: “你们每个人都救过流浪猫,所以…你们也是他们眼里的神啊。”
猫猫的世界很小,当有一个巨大的两脚兽忽然给她带来柔软的小窝和好吃的罐罐,那在她眼里,这个两脚兽就是猫猫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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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带*部分是为了讽刺。看今天谁还敢说短小!(叉腰得意。jpg)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其上镶嵌着精致的金属线条,形成独特的几何图案。
玄关的一角,摆放着价值不菲的汝窑花瓶,里面插着数枝新鲜百合,此时花瓣上还带着露珠。
而玄关内外站着的两个男人,却气氛僵硬。
“谢翊榕,你在躲着我。”站在门外的高大男人脸色阴沉,眉目间满是郁气。
谢翊榕靠着门,藏在自己身后的手不断因为紧张而颤抖着。
“我哪有躲你,只是反正你嫌弃我,我就正好不出现在你面前,省得给你添堵罢了。”
顾明安听见这阴阳怪气的话,攥着爱牛士的手愈发用力: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嫌弃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本来说好订婚的,后来又反悔,这不是嫌弃是什么。”谢翊榕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你!”顾明安见自己意思完全被曲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我已经说了我们好好谈谈,你为什么还和我耍脾气不和你订婚的原因,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
顾明安一路拖着顾家从腥风血雨里杀出一条血路,有的是被人误解的时候。
他早就习惯了被误解,也根本无所谓其他人怎么想他。
可被谢翊榕这样说,却难得地让他有因为误会而被中伤的难过。
一开始顾明安答应谢翊榕订婚,是因为以为谢翊榕的叔公给了他压力,要求他一定要立刻结婚。
可后来陪着谢翊榕去见了谢家的当家,他才发觉谢翊榕的叔公对此并没有什么要求,甚至根本不着急。
那既然如此,顾明安觉得他们确实不必在订婚一事上过于着急,因此才对谢翊榕提出了“先不要订婚”。
他不懂,他明明是为谢翊榕好,才让谢翊榕不要冲动之下和自己订婚,而是要找到合适的人再结婚。
顾明安始终不懂自己究竟错在哪,而谢翊榕反而还闹上了脾气,这几天是VX不回电话不接,连顾明安找到他们公司去,谢翊榕也故意躲着不见。
顾明安堵了谢翊榕好几天,才终于在谢翊榕海景壹号的家外面堵到他。
“谈得还不够多吗,不就是让我不要冲动要长远考虑吗,反正我是觉得和你结婚没什么,”谢翊榕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而你无非就是觉得我不配和你订婚。”
几天前顾明安说的话好似还回荡在他耳边: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这么冲动。”
“只要先放出消息做戏,让你们家人相信就可以了。我不想耽误你以后,如果你之后碰到喜欢的人,二婚总归不太好。”
谢翊榕多想直接大声质问顾明安: “那你呢,你就不担心二婚了吗,你就都无所谓吗你就没想过我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吗!”
可是他不敢。
他太想得到顾明安,又太害怕失去,以至于做什么都畏手畏脚,几乎不像他了。
本以为两人订婚后可以自然而然开始发展感情,可谢翊榕没想到的是,顾明安会以这样的理由让他放弃。
偏偏还是什么都为他着想的温柔模样,让他想对着顾明安发火都做不到。
谢翊榕以为自己早就平静了心绪,可是在面对顾明安,想到顾明安对他说的那些话时还是委屈得眼眶通红。
顾明安被莫名冷遇的怒意在谢翊榕含泪的眼眸里逐渐熄灭,想伸出手的瞬间又想到了他们如今正在吵架,于是手臂悻悻收回: “…我没有这么想。”
而谢翊榕也顾不上观察他的反应,已经背过身去擦眼泪了。
顾明安站在门口,默默以目光描绘着谢翊榕的背影。
这小崽子这段时间好像瘦了很多,大概是谢家那边要接手的事情太多。
肯定又是有一顿没一顿,不好好照顾自己了。
顾明安蹙起眉,想说教的念头在此刻达到了巅峰,然而此时气氛实在不宜,只好暂时熄火。
谢翊榕背对他站着,肩膀以很小的幅度颤动着,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好了,”顾明安踏入玄关,把门顺手关上, “送你辆车别生气了。”
他并不是那种会巧舌如簧安慰别人的类型,只好干巴巴地表示可以送谢翊榕礼物表示歉意。
奇怪,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可看到谢翊榕哭了却好像莫名的有种负罪感。
谢翊榕转过身,乌黑眼睫都被泪水打湿了,眼尾红红的: “谁让你进来的。”
顾明安: “…”
“怎么,这房子还是我选的装修风格,现在连我进来都不行了”顾明安简直气得想笑。
谢翊榕却飞速穿过玄关走到了下一道门后,声音闷闷的: “我不要车,但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顾明安颇为头疼,说: “你说就是了,只要不是摘星星摘月亮。”
谢翊榕紧张得手抖,抿了抿唇才一股脑把自己计划中想好的台词说出来: “你亲我一下。”
几天前,在顾明安说要取消订婚徐徐图之的时候,谢翊榕确实非常难过。
但难过归难过,他知道已经做了决定的顾明安是很难被说动的。
所以他可以通过顾明安这次的拒绝,来向顾明安索要些什么。
而顾明安因为对他有愧疚,大概是会答应的。
一开始谢翊榕想的是要求顾明安每天来接送自己上下班,可今天在顾明安找上门来后却又忽然想要改主意。
他真的不想等了。
他太害怕明安哥会被人捷足先登,会喜欢上别人。
这是谢翊榕接受不的结果。
所以哪怕铤而走险,哪怕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谢翊榕也必须这样试试。
果不其然,顾明安脸色露出愕然的神情,好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什么”
木已成舟,话已经说出了口就很难收回,谢翊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你要是想证明自己没有嫌弃我,那你就亲我一下。”
看到顾明安错愕的表情,他其实已经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顾明安被人抢走,但也害怕顾明安会讨厌他疏远他。
谢翊榕知道,自己太贪心了。
可一直以来,顾明安也一直在纵容他的贪心,不是吗
顾明安在惊讶后显得十分无奈: “…翊榕,别闹了。”
又来了,又是这种哄小孩的语气。
又是这种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只是小孩在闹,不用被大人重视的语气。
“我没有闹,随你,”谢翊榕心中的希冀被顾明安的语气像戳肥皂泡般彻底戳破, “既然不愿意那你就走吧,送我一辆最新的跑车就行,我之后也不会躲你,你放心好了。”
向来工于心计的谢翊榕在谋划人心上很少有失手的时候,可面对顾明安,他却屡屡失利。
谢翊榕知道关心则乱,他太在意顾明安,所以很多东西都算不准,又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次顾明安走了,他们之后肯定就有隔阂了。
那他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之后想要再躺在明安哥怀里睡觉,也很难了。
想到这里,谢翊榕已是心如死灰。
然而下一刻,西装革履的男人却一个箭步将他按在了墙上,大手掐着他一边肩膀,嘴唇重重地碾过他的唇瓣。
谢翊榕愣在了原地。
而顾明安则松开他肩膀,将他脸上泪痕粗暴地擦掉,然后随手将自己的提包扔在地上,愤怒地走进了客厅: “…真是惯你惯得无法无天了。”
提包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
五秒后。
刚才因为CPU过载而短暂关机的谢翊榕重新启动了。
他狗腿地捡起地上顾明安的包,表情有如拨云见日忽然明媚了: “明安哥你怎么把包随便扔在地上啊,我帮你放好。”
“滚!”顾明安略显暴躁的声音从里面的卫生间里传出来。
谢翊榕并不在意被骂,因为他知道顾明安既然亲了自己,那就说明顾明安的态度已经松动了。
他赌赢了。
既然有第一次,那第二次还会远吗。
谢翊榕舔了舔嘴唇,愉快地笑了起来。
车窗外夜景飞驰而过,漆黑树影在黑夜里犹如鬼魅。
“我和翊榕这样…确实不太对劲。”顾明安愁眉紧锁。
电话另一头的顾磬秋简直头疼: “大哥,你确定只是不太对劲吗”
自从前几周顾明安和谢翊榕和好,两人又重新恢复了甜甜蜜蜜每天黏在一起的日常。
顾明安如果工作忙就和谢翊榕住在海景壹号,如果不忙就会顾家老宅和弟弟们一起吃饭。
但谢翊榕一般会同时出现,并且晚上进去顾明安房间就再也不出来了。
顾磬秋有时候看着这两人你侬我侬,真的想替谢翊榕直接告白,省得自己看得难受。
顾明安却说: “你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很缺爱,而我又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所以他对我产生了依赖,也合情合理。”
“不,”顾磬秋反驳, “我觉得如果他把你当好朋友,一个成年男人也不至于那么…”
顾磬秋说不下去了。
你俩比人家正经订婚的情侣蒲砚和陆朝槿还黏呼呼,你们好意思吗!
谁家好朋友谁家兄弟会接吻一起睡觉啊!反正张飞和关羽不这样!!
顾明安抬眸,目光望向窗外的夜色: “…可是他总是那样看着我,我没法拒绝他。”
谢翊榕低着头,讨好地看着自己的神情从顾明安脑海中浮现。
那种依赖和景仰,就好像没了他,谢翊榕会活不下去似的。
顾磬秋心想你这已经是陷进去了大哥!
他满心无奈,只好说: “大哥,你冷静一点,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难道还会分不清什么是依赖什么是爱吗”
顾明安却非常固执己见: “可是…如果一开始就没人告诉他怎样才是爱呢”
顾磬秋怔愣片刻,才发觉顾明安对谢翊榕的怜爱滤镜早已秒了一切: “…唉,那大哥你是怎么想的他那样黏着你,你不觉得烦么”
司机将车停在海景壹号的停车场内,小声提醒正在打电话的顾明安: “顾总,到了。”
“好。”顾明安应下, “我没觉得烦,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人心里往往有阴暗面,而顾明安恰巧就被谢翊榕这种宛若溺水般的依恋而讨好。
顾明安喜欢有人依赖他,最好是没了他什么都做不的那种。
“如果是别人,你会觉得烦吗比如说慕容琴什么的。”顾磬秋握着电话,恍然意识到或许不明白什么是爱的人并不是谢翊榕,而是顾明安才对。
顾明安下车,脚步顿住片刻: “…大概会吧。他们怎么能和翊榕相提并论我到海景壹号了,改天再说。”
顾磬秋抬起手,狠狠掐住了自己的人中: “嗯好的,回见。”
感觉不出一年,他就能喝到大哥和谢翊榕那臭小子的喜酒了。
房间内唯有一盏台灯散发着光芒,中央空调的温度很低。
被褥隆起一片,年轻的大男生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高挺鼻梁一侧落下大片的阴影,泛干的嘴唇微张着。
顾明安吹干头发才蹑手蹑脚走进房间,看见谢翊榕因为热而伸出来的手臂顿时无奈地笑了笑。
他走近床边,正欲将谢翊榕的手臂塞回被子里时,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面面相觑: “…”
谢翊榕望着他的眼睛有几分迷蒙,下意识伸出手臂搂他: “明安哥…”
顾明安轻轻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语气是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温柔: “不是说了不用等我么。”
“不行啊,”谢翊榕用脸蹭他的掌心, “现在习惯了,不亲明安哥一下就睡不着的。”
顾明安额头上的青筋猛地一跳,半响才无奈道: “…这都多少次了,你就非逮着我一个人薅么”
谢翊榕脸上有明显的倦意,俨然是困了但是强挺着没睡: “可是我不想逮别人。”
顾明安叹了口气,低头在他嘴唇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 “…睡吧。”
“嘿嘿。”谢翊榕发出得逞的笑声,把被子掀开一个角, “快来,里面很暖和的。”
顾明安躺进被子里,突然想到了刚才顾磬秋问自己的话。
“如果是别人你会觉得烦吗”
确实,好像谢翊榕是个很特别的存在,如果换作别人,在玄关的那次他都会立刻转身离开,绝不会让对方得寸进尺。
可对方是谢翊榕,顾明安总是不想让他感到失望。
正在他思考的短暂间隙里,身后的谢翊榕已经搂了上来,把手臂和腿毫不顾忌地搭在他身上,并且把头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贴贴…”
谢翊榕拖得很长的沙哑尾音让顾明安耳畔发麻: “…小心明天起来又说脖子疼。”
顾明安其实尝试过让谢翊榕别来和自己一起睡,可是谢翊榕每次可怜巴巴抱着枕头过来的时候,他又会心软让对方上/床。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顾明安心想。
漫漫长夜,他无数次因为噩梦和对母亲的思念而在深夜流着眼泪醒来,只能独自擦去眼泪,怀揣着对家庭的责任在阳台上看着红日升起天光破晓。
而现在——
凌晨三年五十,先醒来的是谢翊榕。
台灯的光线下,顾明安的额发有几缕柔顺地垂在他的脸前,然而他眉心紧蹙,饱满的额头因蹙起的眉而平地拔起几道沟壑,嘴微微张开,呢喃了一大串破碎的音节: “………”
倏地,一滴水珠从顾明安的左眼流出,水珠跋山涉水地跨过高高的山根,途径右眼漆黑浓密的眼睫毛,一路落到枕头上,晕出一个深色的水渍。
谢翊榕的手随着那颗泪珠的坠落一颤,但还是慢慢攀上了顾明安的脸,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擦去顾明安脸上泪滴划过的痕迹,又在顾明安的眉心处轻抚,试图将那沟壑抹平。
谢翊榕移开手,沟壑确实被他抚平,但转瞬间,又是一滴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划过脸颊,坠落于枕头之上,同时也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下一刻,顾明安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看着谢翊榕。
谢翊榕在他眼尾亲了亲: “醒了刚想说最近没怎么做噩梦了呢。”
顾明安吐出一口浊气: “…不知道。”
“没关系,我在。”谢翊榕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嗯。”顾明安闭上眼,贴着谢翊榕鼻尖微蹭, “抱。”
像是训狗一样,谢翊榕立刻就贴了上来将他紧紧搂住,宛若洗脸似的把他的脸全都湿漉漉地亲了一遍。
顾明安在他怀里慢慢被睡意弥漫,心想就这样下去好像也挺不错的。
轻柔的爵士乐在空气中弥漫,吧台前数杯鸡尾酒里的球形冰冒着白雾。
随着曲风一变变为电音,舞池里逐渐聚集了无数活力的身影,热闹非凡。
灯光中央,舞动的年轻男人高大帅气,举手投足间皆是松弛的肆意洒脱,更不提他周身衣物手表价值不菲,表盘上还镶着碎钻。
很快就有人盯上了这条大鱼,刻意凑近他,围着他舞动自己的body。
可没过多久,他就被人挤开了。
另一个高大的男人满脸冰霜,不由分说扯着那钻表男人的手腕将他拉出了舞池。
被挤开的人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什么啊,原来是有男朋友的,真可惜。
谢翊榕被顾明安拉出舞池,还要听对方唠叨: “他手都快伸到你屁股上了,你还不走”
两人趁着都有空的时间跑到南太平洋的小岛上来度假,谢翊榕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戒指,打算在这里就告白。
然而谢翊榕这样警觉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顾明安看见,让顾明安来管他。
“怎么,你吃醋吗”谢翊榕对他挤了挤眼睛,一脸玩世不恭。
顾明安看着他,在嘈杂和炫目的灯光下破天荒承认了: “嗯,是啊。”
谢翊榕面上的戏谑褪去,表情显得有些呆愣。
“我是吃醋了,”顾明安握住他的手, “翊榕,我对你的感情…”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酒吧却开始晃动起来!酒柜和吧台上的玻璃杯率先坠地,激起大片折射着光彩的玻璃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