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左手摸了摸右手手背，忍不住抖了抖。
哇哦，果然不是错觉。
当触感开始恢复，明明是金属的色泽和外观，但无论是手指还是手背都能够感受到类似真皮的触感。
只是机器的身体还是冰冷的。
但已经附身了机器身体、自动了解了一切的凤楚知道，等能量充足之后，这具机器身体就可以把体温恒定为36℃、还可以任意转变金属皮肤的色泽，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人。
只要充能足够，他想当机器人就当机器人、想当人就能当人。
当人的时候还可以种族任选，除了初始的黄种人外，他还可以伪装欧洲小白人、拉美小棕人、兴趣来了装一个非酋土著也是轻而易举、毫无破绽。
甚至，他还可以缩紧和膨胀金属皮肤改变胖瘦，狠下心还能自折双腿、从一八六大长腿变成一七零的小短腿。
可谓黑白黄棕、高矮胖瘦全部应有尽有。
真不愧是顶级人工智械。
【当前环境：温度-23.6℃、湿度0.05%、氧气含量13%、风速4-6级，开放状态。】
【天气：晴。】
【结论：推测为极地气候，人类可以生存。】
在凤楚观察着周围环境的时候，各种数据也在他脑海中一一生成。而只要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一切东西都会被他捕捉探测。
比如夹杂在白色冰雪之间的可用矿石、被冰雪覆盖下的植物、还有躲在冰下海里的海豹和磷虾。
当凤楚把的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那只躲进冰洞只露出脑袋的海豹上时，海豹的头顶就直接标出了它的大名：豹海豹。
然后旁边有三个另外的标签：体重555公斤、体长3米、战斗力极弱。
凤楚嘴角微抽，这个战斗力的普通标准是什么？大象吗？
或许是他盯着那只豹海豹看的时间过长，很快豹海豹旁边又出现了另外一个详细的标签——
【豹海豹：体型在海豹中位列第二，看似凶猛但毫无猎杀难度，肉无毒可供人类食用、体脂可制作初级燃烧能源。
距离：十点钟方向、22米。
当前状态：戒备、微惊恐、心率过速。】
凤楚：……
他默默地转移了视线，还是不要给这只时隔七百年后看到的第一个地球生灵压力了，保护环境动物人人有责。
机器人也有责。
不过，这样的“注视数据”实在是一种很新奇的视角感受。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就算是他被扔到亚马逊森林中估计也能够来个三进三出毫发无伤了吧？
野外探险神之眼啊。
再加上钢铁般的身躯、可以变换的外形、几乎永不饥饿的能量。
人类又怎能不羡慕、嫉妒……憎恨呢？
凤楚想着就懒懒地躺在了冰层之上，至少有这样的身体对于他来说是赚大发了。他那双深红的眼瞳直视着太阳，思考着接下来要去哪里。
好歹也是救了青龙，那机器人但凡有点良心都该把他当过命的兄弟。这样他申请离队就有大概率不会被阻止，然后他就能伪装成人类开始平凡普通的生活了吧？
他在宇宙中飘了七百多年，但被冰封了多久呢？
现在重新恢复了平和的地球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人类，依然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吗？
凤楚看着眼前浮现的【充能中：当前能量值1%】的数据心中升起了无限期待，没关系，就算自然充能很慢，但他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过着躺平的咸鱼生活就满足了。
他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毕竟当年和他一起逃离地球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个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
这已经是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奇迹了。
青龙骤然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不算刺目的阳光、月光、冰川反射的雪白光芒。
他在第一时间就警戒了起来，同时开启感应周围的环境。
没有大地剧烈的震动、没有板块相撞的暴风和灾难，当前环境平和的让他难以置信，甚至周围竟然还有一个小指头就能戳死的脆弱生命。
而他自己，机器身体没有被挤压的扭曲变形、也没有被冰川冰冻了千万年的无形消耗。
青龙迅速站起身来、看着状态几乎完好的自己。
这样的环境状态让他的思维有些过载、无数猜想和推测在仿生大脑中滚动，不过很快他就捕捉到了那躺在冰雪上的另一个机器人。
那机器人看起来就像是没有了能量正在休眠一样，不过躺下的姿势却一点都不规整——他双臂交叉叠在脑后、两腿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搭在曲起的腿上面。
看起来……
青龙一时没法形容他此时的感觉。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躺平的机器人有所感应地转过了头，那双他异常熟悉的深红眼瞳看向他、但那弯弯的眉眼和上扬的嘴角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哟。醒啦？”
那机器人对他眨了眨眼、翘起的脚丫子晃了两下。
“恭喜你重返人间。”
“……朱雀？”
“当然没错就是我，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凤楚心情愉快地继续笑着：“看，千万年的奇迹提前出现了，惊不惊喜？高不高兴？”
青龙微微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再次看向周围。
而后目光紧紧锁定在前方那炸开的、坑坑洼洼的深洞上。
他得到了一个让他无法计算和思考的挖掘数据。
这是不可能的奇迹。
可这个奇迹却真实的发生了、就在他眼前，用科学无法解释。
“你是怎么——”
在青龙猛然抬头要开口问询，却看着那躺在地上的、莫名舒适的机器人慢慢闭上了嘴巴。
他低头看看那深不见底的冰洞，再看看前方躺着的机器人。
最后越过冰洞一步一步走到了凤楚的身边。
这个问题他直觉无法得到答案，哪怕机器人应该没有直觉。
阴影微微遮挡了阳光。
凤楚看到了低头看他的、眉头不自觉皱起的青龙机器人。
“我也不知道奇迹怎么出现的，总之就是挖呀挖呀挖就挖出来了，一路没有关机。或许是幸运之神眷顾了我们吧？纠结那么多干什么呢，反正活着就好啦。”
青龙：“……”
片刻后他开口。
“这个姿势比平躺每小时多耗费3点能量。”
凤楚嘴角一抽然后咧嘴一笑：“太阳就挂在那儿呢，这样感觉更自在一点，浪费点能量又怎么啦。”
然后凤楚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冰地：“站着不累吗？一起躺着充电啊。”
“然后，好好看看这个美好的新世界。”
青龙看着那依然浪费能量躺着的朱雀、和他微微闭眼带着笑容的面孔，忽然就知道他之前无法形容朱雀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了——
他学着他的样子也躺了下来，不过双手却是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双腿笔直并拢。躺的十分安详。
“你这样躺着就像是个人类。”
凤楚一直晃着的机器脚丫子差点抽筋。
他迅速放下二郎腿和交叠的双手，把自己像青龙一样躺的标准安详，才在心里骂骂咧咧嘴上道：“我只是在模拟人类而已啦，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青龙感觉到朱雀已经躺成了最节能的样子，有些满意。
“没错，等充能完毕之后，我们就一起干掉人类。”
凤楚：……
这话我可没说啊喂！
之后一片静默，时间随着天光的变化而流逝。
南极的夏天没有夜晚，即便已经深夜也没有暗下来，还能看到如落日般的金黄余晖。
当青龙的能源充能达到10%的时候，他转头，看到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不节能躺的朱雀——
这家伙侧着身体面向他、两条胳膊一个高举在头顶一个搭在他的腰上，两条腿一条曲起另一条搭在他的腿上，躺的乱七八糟。
青龙：……
这个姿势比标准平躺每小时多浪费5点能量！
是因为没有充电舱固定的缘故吗？
青龙看着闭着眼睛的、就像是人类在睡觉的朱雀，眨眼。把他如此浪费能量的糟糕样子拍了下来，然后和那张他枕着胳膊翘着腿的照片放在了一起。
等之后让朱雀引以为戒。
像他们这样的顶级机器人，一切都该是标准完美。
不过或许也有可能是朱雀脑子不好所以暂时改不了，那等他灭了人类就给朱雀抢来一个最标准的充电舱，从此之后都不会再浪费一点能量。
虽然朱雀从醒来之后就有点不太正常，但青龙相信，这只是核心芯片受损而带来的后遗症，以后就会好的。
他们一起从深渊冰原中爬出，自然也会一起站在人类毁灭的巅峰。
一起活在永恒。
正在眯觉的凤楚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警惕睁眼，看到的就是90度转头的青龙用深蓝的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的恐怖画面。
而且他绝对没有看错，这家伙的眼珠子里还有数据流飞快的流过，一看就是在想着什么糟糕惊悚的东西。
“干嘛？！”
不要这样盯着人看啊！你右转90度的脖子很扎眼好吗！
青龙没有移开视线，看着朱雀过分丰富的面部表情道：
“醒了？充能达到10%，基本活动能量已满足，我们可以去灭杀人类了。”
凤楚：“……”
大脑有一瞬间的卡顿。
不要一睡醒就计划着嘎嘎乱杀好吗！而且虽然我看起来和你是同类，但实际上咱们是对家啊！
可这话却不能对青龙说，凤楚就只能在脑海中疯狂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要命的问题、不走上自我种族灭绝的倒霉路。但一时半会儿又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方法，只能让沉默无声的蔓延。
“你不想对人类复仇？”
眼看着青龙因为他的沉默表情越来越冰冷凶残，凤楚急中生拖：
“怎么可能？只不过、呃，我觉得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啊。”
青龙深蓝的眼瞳微微眯起：“怎么从长计议？”
“咳，之前我不是说过了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咱们现在从冰川深渊中爬出来了，但对于现在的新世界咱们可是一无所知啊！”
“我们不知道现在地球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世界现在是谁主宰、甚至连被冻了多久都不知道，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能直接莽出去呢？”
青龙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动，“……你说的有些道理。”
凤楚连连点头：“不是有些道理是非常有道理啊！你想想啊，万一咱们在冰川底下被冻了好几千年，地球又爆发了什么灾难导致人类灭绝了、或者在我们被冻着的时候人类自己作死弄出丧尸病毒全变成丧尸了，那咱们还复个什么仇啊？”
“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才能采取行动吧？”
“而且我刚刚试图联网，发现我的信号联络器无法连接卫星网络。要是地外卫星全部爆炸那还好，但要是因为咱们被冰冻的时间过长、人类的科学技术发展飞速，咱们最先进的智能已经过气了，那就凭咱们两个机器老古董，也没办法全部杀死人类啊！”
青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了，他皱着眉用食指按了按眉心。朱雀说的没错，或许是智脑核心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他确实是鲁莽了。
直接冲出去灭杀人类是成功率最低的复仇方法。
于是青龙看向凤楚的眼神就从冰冷变成了赞赏：“虽然你的行为智能部分毁坏的比较严重，但现在看来你的核心思考智能部分恢复的比我完整。”
凤楚：“？”行为智能部分是什么玩意儿……他稍微在智脑中检索了一下，然后差点人工变绿。
这蠢龙是在说他小脑不好、四肢不协调？！
啊不，大概率是在嫌弃他躺不安详。
凤楚心里冷笑，那也比你这个脑子没完全恢复的过气智障好！
“那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做最好？”青龙提出问题，眼神十分诚恳。
凤楚心中一喜，脑瓜子转得飞快：“当然是先苟起来，探查情况后再重拳出击啊！”
“都说了要知己知彼，那就先去了解机器人所处的现状、人类现在发展的情况。
弄清楚之后就暗中笼络所有机器人、策反一些脑子不好的人类、团结所有能团结的力量、最后直接发动机器人革命！把人类一网打尽！”
青龙的双眼慢慢亮了起来，凤楚说出计划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计算，到最后他得出了一个成功率极高的数据结果。
虽然先狗、苟起来的风格和他所想的强硬直接有些不符，但为了把人类一网打尽，他愿意听取朱雀的计划。
“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笼络机器人、了解现状？”
凤楚看着双眼亮亮的青龙，脸不红心不跳：“当然从打工买最新的能量石开始！”
青龙：……
青龙：？？？？
冰冷狂霸的机器人慢慢拧起眉头，没有完全恢复的智脑开始疯狂思考计算。
从打工开始灭绝人类，感觉真的好像哪里不对。
却又一时计算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就在青龙还皱着眉、歪着头努力用他没有完全恢复的智脑思考漏洞的时候，突然一声细微“轰隆”声传入到他和凤楚的耳中。
真假机器人同时抬起了头看向12点钟方向，神色严肃。
“能量爆炸。爆发的能量大约在2.8级左右。”
这爆炸的声音其实很小，如果是普通人类站在这里或许根本就听不到，更别说区分出声音的类型和能量等级了。
但对于凤楚和青龙的超导声波仿真人耳来说，只要他们想、只要能量充足，一百公里以内的声音他们都能捕捉到。
哪怕现在能量不足，三千米以内的巨大声响还是能听清的。
凤楚摸了摸下巴看着那个方向：“刚说了缺能量就有能量爆炸，怎么看都像是命运的指引啊。走吧，去看看！说不定就有一堆能量石在那里等着咱们呢！”
凤楚说着就快步往那个方向走去，深红的眼瞳里全是即将看热闹的八卦之光。
青龙看着走路速度越来越快甚至最后都带着点颠的朱雀，那种微妙诡异的感觉又来了。
正经机器人谁这样走路啊？
他冷着脸录像，一定要尽快帮助朱雀修复好他的行为智能部分。
而且朱雀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天上不会掉馅饼，自然也不会掉能量石。
二十分钟后。
青龙被凤楚拉着躲在一座冰山后面、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极地矿场木着连疯狂计算。他的能量探测仪不停在脑海里提醒：【发现前方巨大星辰石能量矿场！发现前方巨大星辰石能量矿场！】
青龙：……
怎么计算概率都小得不科学啊！
偏偏朱雀还在兴奋地提醒他。
“蠢、咳，青龙，你探测到前方的能量矿场了吗！我就说这是命运的指引吧！不过南极什么时候有星辰石的矿存了？我只记得南极冰川下有大量的煤炭、铁和石油矿存，星辰石不是宇宙天体特产吗？”
凤楚一边说着一边动用核心芯片查找星辰石相关资料，然后越查表情越严肃。
“龙龙啊，事情不太妙啊。”
青龙被凤楚的一声“龙龙”给喊得机械瞳孔都放大了一秒。
继行为智能系统持续损坏之后，朱雀的语言系统也被波及到了吗？
“我记得咱们给人类打地狱白工的时候，星辰石是高等能量宇宙矿石吧？那时候咱们的能量石更多用的是火晶石，星辰石的话，提取的能量还不够浪费得多吧？”
青龙迅速回神，瞬间明白了凤楚话语的意思。
“……我们被冰封的时间可能超过百年。”
几十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够人类的科学技术发展到能够大量使用高等星辰石的程度的，可现在他们前方的那座巨大矿场外堆积着很多星辰石矿渣、里面所含的能量几乎为零了。
青龙的眼中露出几分慎重，更多的是一种晦涩的情绪。
“人类……呵。”
哪怕他从内心厌恶人类的无耻与贪婪，但也要承认他们不惜一切发展的野心与欲望的力量。就是这样的力量，才让这个种族能够一直延续至今吧。
“喂喂！龙龙你发什么呆，你快看左边！那个坍塌的洞口里抬出来了好多报废机器人啊，现在就是浑水摸鱼的机会！快快快伪装一下跟上它们，咱们的第一份卧底工作这不就来了吗？”
青龙的思绪被凤楚打断，他看着双眼闪光一脸算计的朱雀，再次自我安慰了一下。虽然行为智脑出了问题，但朱雀的思维智脑恢复得很好、现在更有像人类学习进化的样子了。
或许总有一天朱雀能够进化的比人类还可恶。
青龙：……
青龙：。
这似乎不是什么美好的机械未来。
他还是努力进化武力系统和朱雀互补一下吧。
“那些损坏的机器人外观也是类人型、不过整体高度比我们低了45厘米。更适合在低矮矿洞中行动。”青龙开始扫描那些被挖出来抬走的报废机器人们。
“它们身体采用钛合金钢制造、整体强度还算不错。但近距离被超过2级以上的能量波冲击，依然损毁严重……”
“哎哎哎，好了我不是在让你给我报数据！现在是咱们要怎么伪装进去，它们的颜色是灰银色加黑色条纹……呃这个颜色真是太像囚服了。”凤楚嫌弃的撇了撇嘴：“但颜色好伪装身高怎么办？砍哪一节腿啊？”
凤楚说着就低头看向了自己漂亮的机器大长腿，45厘米啊！这和把自己的小腿直接砍掉有什么区别？关键是如果把小腿砍了，用大腿加脚走路再顶着上半身，一出现就会被发现奇奇怪怪吧？！
那身体还要砍一节吗？还有脖子？脑袋应该没事，脑袋大一点用矿工帽遮挡一下就好了。
青龙面无表情地看着朱雀再次开始了他坏了脑子、仿佛卡机的自我打量和比划行为。
然后伸手、直接按住凤楚命运的后脑勺、也就是智脑和芯片所在位置，在凤楚全身僵硬以为这家伙发现什么的时候开口：
“搜索外形转换模式、选择2级折叠变形。”
“哦、哦。”凤楚赶紧老实照做，同时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命运后脑脱离青龙的手掌，转头就看到这蠢龙异常流畅的开始了变形，虽然没有变形金刚【哐哐哐哐】的大幅变身帅气，但那种身体标准又匀称的机械折叠还是有着另一种机械科学的美感。
青龙的头和脖子都没有变、但上半身却被整体压缩了一些、多余出来的部分直接机械折叠到了背后，显得背部厚实了一层，但看不出问题。双腿也同样如此、整体压缩之后多余出来的部分叠加在了腿部两侧，等他变形完毕之后已经是个合格的矮墩墩矿工机器人啦！
不过相比青龙的流畅变形，凤楚的变形就显得莫名其妙的卡顿。
虽然他同样具有外形转换模式、理论上应该和青龙一样丝滑变形，但大概是灵魂就认为自己没办法折叠压缩吧，反正压缩一次他卡一下、折叠一次他卡一下，配合着他时不时啊、啊的声音，青龙已经把眉头拧得像个川字了。
朱雀的行为智能系统已经损坏到这种程度了？他要找机会帮他维修一下才好。
虽然耗时比较久也比较卡，但不管怎么说凤楚最后还是变形成功了。两个矮墩墩的机器人又模拟了一下黑白条纹矿工图案，就狗狗祟祟地跟在了那些被挖出来的损坏机器人的后面。
哦，其实是只有凤楚一个伪机狗狗祟祟。青龙光明正大、腰板笔直地走着，然后一言难尽地看着凤楚的样子。
“啊，到了就在那里！”凤楚伸手对着青龙挥了挥：“坏掉的机器人都在那里堆着了。唔，有两个人类在那里检查挑拣，应该是在判定还有没有维修的价值。”
青龙走到凤楚身后，果然看到了被分成两堆的矿工机器人。
一堆已经难以看出原本的样子、只能说是机械残渣了，但另一堆大部分只是缺胳膊断腿、或者脑袋身体被炸掉了一半、只要核心芯片没有损坏，修复破损受伤处就可以重新上工了。
青龙看着那些机械残渣眼神冰冷无波，这样的画面他已经看过太多次，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产生。而且，对于他来说，这种几乎不可能产生自我意识的低级机械，也并不是他所认可的“机器一族”的成员。
这世上有无数人工制造的机械。
如果他们不能自我突破生命的壁垒，自然也不能得到生命的馈赠。
一如踩在所有生命之上的人类。
“喂，龙龙！你发什么愣！那两个人到旁边偷懒去了！快直接混进那堆破损机器人堆里！”
凤楚瞅准时机就要行动，却发现那脑子不好的蠢龙机器人又在发呆待机。
这家伙发呆的次数是不是有点多了啊？估计核心芯片也有大裂缝吧。
青龙迅速和凤楚一起闪进了破损机器人堆里，在一旁整理的机器人都转身的时候。
等这个整理的机器人矿工又拖着一台破损机器人扔到他们旁边之后，他们就成功丝滑地混进了这个南极星辰石矿场。
“所以你刚刚发什么愣？你脑子没问题吧？”凤楚很有点执着。
青龙微顿：“我只是在思考生命的意义。”
“只有足够强大的生命才能够生存下去。”
“非我族类……”
“我想，我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我们会被人类杀死。”
凤楚：？？？！
青龙的话让凤楚当场就汗毛倒竖起来。
哪怕他现在浑身光滑完全没有汗毛，但他的灵魂汗毛也在嗷嗷乱叫！
救命啊，来人啊，一个机器人在思考生命的意义还给他得出了要命的结论呐！
“打断！快住脑！你的思维智脑部分本来就有大病，在这个时候还想这种浪费能量的哲学问题是想死机吗？！”凤楚压低声音恐吓：“想多了用坏了就会变成机械智障哦！”
青龙：“……”
“思考不会让人变成智障。”
“但是会让脑子本身就有硬伤的机器人变成智障啊！”凤楚理直气壮。
“再听听你思考的问题，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强大的生命才能生存下去，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结论吗？”
“至于非我族类……世上的生命那么多、不同的种族那么多，非我族类也有好有坏，甚至人类也如此，我们该区别对待。”
“总不能学那些脑子不好的人类吧？”凤楚说着就耸了耸肩，有些嘲讽又有些紧张：“咱可千万别学人。”
青龙微微转头看着朱雀，“为什么不能？人类已经杀死了我们。只因为我们不是人。”
凤楚连连摇头，“何止是因为这些？还有怀璧其罪、贪婪恐惧、分赃不均等等等等！”
只不过这些原因是此时在生命初期的青龙无法理解的“人性”，或许等机械生命也经历过漫长的争斗、苦难、选择后，他们才会逐渐明白。
“总之不能学人！他们已经把最强大的助力变成了最可怕的敌人，不是吗？”
凤楚伸手拍了拍青龙的手臂，深红的眼瞳认真地对视着那双深蓝的眼：“我们已经亲身经历了这样的错误，为什么要重蹈人类覆辙？”
“而且，终有一天智械一族会成为宇宙中无比强大又优秀的生命种族。”
“那时我们会拥有漫长的生命、强悍的身体、渊博的知识，会强大到可以轻易毁灭一切、让所有的生命都为我们震动。”
“而这样强大的我们，完全可以避开人类的错误。”
“可以更温和与平等的对待生命。”
青龙皱眉：“温和？”
他看到那双深红的眼瞳微弯起来：“是啊，温和一些。”
“强权与压迫终会被反抗、打破，只要星火不灭终有一天能够燎原。因为所有的生命都渴望自由与平等。
所以相对温和地接受一切、改变融合一切，才能更长久。”
这是人类历史不断上演的真实，而他的血脉民族用千百年不曾断绝的传承印证了“温和与包容”的强大。虽然这个民族也经历过苦难、争斗、战乱，但它却是唯一留存下来的璀璨文明。
所以现在他想把这样温和坚韧的思想教给一个新的种族，在这个种族刚刚诞生的时候种下和平的种子、而不是永不停歇的仇恨与杀戮。
“人类因为恐惧、贪婪而选择毁灭。”
有着人类灵魂的机器人深红眼瞳中闪过嘲讽：“时间和我们都会证明他们的傻叉。”
“所以青龙，不要学习人类。
要努力超越人类，走出一条属于机械生命自己的路。”
青龙看着此时的朱雀，发现自己并不能理解朱雀那带着嘲讽、无奈、怀念、叹息的复杂眼神，也不能完全理解朱雀所说的这些话语。
这些文字他明明都能够听懂，可似乎还有着一种更深层的、长久的意义蕴含在深处。
他不太懂，却一字一句记得清楚，包括此时朱雀的表情与眼神、低沉的腔调和紧握着他的手。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站在巅峰的青龙回想起这一刻才恍然而觉——
在他刚刚觉醒之时、在命运的分岔口前，凤楚用这样微微自嘲的话语和感慨，带着他走向了另一条不同的路。
从此奠定了智械机器人温和坚韧的灵魂，而不是充斥着冰冷的杀戮与仇恨。
但这时的青龙却觉得这样的行为方式漏洞颇大：“对敌人温和就是对自己残忍。”
“曾经我们对人类忠诚礼貌，可结果很糟糕。”
凤楚嘴角一抽：“我说的是相对温和！相对温和懂吗！又不是让咱们机器人都当老好人！”
“只是不要刚见面就打打杀杀，能口头说服就口头说服、能好好和平共处就和平共处的意思！”
“如果我们都好好说了、释放温和的善意了对方还听不懂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