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福下意识看了一眼江以宁,他点头:“这个自然,我晓得。”
江以宁毕竟是小哥儿,在镇上做生意倒是没什么,毕竟萧寒锦也在,可若是在邻村中走来串去只有他们二人,那些好事的自然免不了要少三到四,更难听的话都能说出来。
萧寒锦自然不愿意江以宁被指指点点,也不想家里因为这样的小事烦忧,何况萧永福也能自己出摊,至于小瞎子偏要跟着的缘由,萧寒锦不会拆穿。
这事江以宁的意愿不重要,他也能明白,他是见识过村里那些妇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吃了人。
“那我们就回了,你做事。”萧永福起身,“我给钱,也是赚了些,一顿饭钱还是能给的。”
萧寒锦没有和他争,趁着对方结账之际,叮嘱了小瞎子很多,眼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回了酒楼。
他一回账房就再次被打趣,温中和张元借着做事的名义从前厅走了数次,就是想看看他是如何和夫郎相处的。
温中嬉笑着啧啧称奇:“寒锦兄,还以为你冷淡脾性,对夫郎倒是极好的,腻腻乎乎的,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你我这般未娶妻之人自是不懂,不过瞧着那时的寒锦兄,倒真是判若两人了!”张元立刻跟着附和搭腔。
萧寒锦向来对他们这些调笑之言放心里,偶尔也会与他们逗弄几句,此时自然也不甘示弱。
他轻笑:“哪日待你们成婚,我定要好好瞧瞧,是哪家姑娘小哥儿这般爱听曲,才叫你二人去说戏。”
两人脾性洒脱,听到萧寒锦将他们比作戏子也并未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
萧寒锦摇摇头不再与他们逗闹,做事赚钱才是最要紧的,只是如今,他手里的银子不多,总是觉得不安,不知何时才能赚到蒋亦疏那般。
若他能开起酒楼来,定要将那些花样全都复刻进酒楼里,别说什么凉粉西瓜汁,火锅烤肉串串都得做起来,那才是真的美味。
只是现下别说开酒楼,他便是买铺子的银子都不够,位置稍好些的铺子,怕都得一百五十两往上,他这些银子还得留着用。
捉襟见肘,萧寒锦倒是再次体验到了。
只是如今虽然开不成酒楼,做简易的摊子叫卖还是可以的,夏天吃串烧烤是最爽的,天圣朝对铁的把控没有之前那般严苛,到时候可以做铁架试试,不过还是先用冷串做敲门砖比较好。
想到这些,萧寒锦脑子里就已经拟好了章程了,大致需求走向,至于菜品和串串所需的肉食,可以问酒楼的管事,他经常采办,定然知道这些。
“这您可问对人了,酒楼的肉菜都是从早市那边购买的,有专门合作的铺子,你如果需要可以去那边看看。”管事笑说。
萧寒锦是知道早市街的,那边的菜都是去的越早越新鲜,他赶紧点头:“多谢您,待我回头去瞧瞧。”
管事知道他一直在给夫郎做饭养身体,因此这次也只当如此,并没有多问。
做这些事都得先和萧永福先商量,不能他脑袋一热,干劲十足,再忽略了萧永福的想法。
做完事回去,一大家里只有小瞎子自己,蹲坐在檐下,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草药,将那些品相不好的全都放到旁边,到时候家里也能煮着喝。
往常小瞎子耳朵灵光,听到车轱辘的声音就会去门口迎接他,这会他都走进来了,小瞎子还无动于衷。
“我回来了。”萧寒锦微微扬声说着,走近就闻到了从屋内飘出的草药香。
小瞎子忙站起来,神色莫名有些慌张:“你回来啦!我我在收拾草药没有听到,厨房给你熬了汤药,我去给你端一碗来!”
他语速很快,萧寒锦缓了一下才听明白,小瞎子懂些草药,时常会煮些避暑的败火的汤药,因此萧寒锦对他煮的汤药并不抵触。
他点头:“我自己去,你别忙活。”
小瞎子唯恐说多错多,便提着心多等了一会,他也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对方又不懂草药,更不会知道他熬煮的是什么,所以肯定会毫无防备的喝下。
也确实如此,萧寒锦只觉得这次的汤药比寻常更酸甜些,并没有多想,喝过就去外面找小瞎子了。
“大嫂跟着大哥去的?”萧寒锦轻声问,将他放到旁边的品相不好的草药收到另一个药匾上。
小瞎子低应一声,继续说道:“爹娘还在田里没回来,我闲来无事,就将草药筛筛。”
萧寒锦偏头看他:“饿不饿,我现在去做饭,今日吃凉粉如何?”
“凉粉吗?不拿来卖吗?”小瞎子有些纠结,赚钱的东西总要他吃,总归是心里不安的。
“不是。”萧寒锦起身,“你且等着,我去做。”
小瞎子便没再多说,反正二寒说可以就是可以,只是那药喝了怎么没有反应呢?莫不是大夫诓骗他来着?
他忙摇摇脑袋,将这不好的想法摇出去,老大夫是好人,他不能这样想人家!
可能是萧寒锦太虚了,所以只喝了一次无用?
大概是在厨房做事的缘故,萧寒锦越待越觉得烦闷,想着许是热的,一会吃过凉粉就好了,便将这股难受压了下去。
这边刚做好,外面就传出动静了。
萧寒锦便走出去,见大院里王秀莲正欢喜的和小瞎子说着什么,他走近一听才知道是下午做的凉粉都卖光了。
一天都在赚钱,任谁都会觉得高兴。
“那就好,一会吃过饭,我有事想和大哥商量。”萧寒锦说。
萧永福现在一听到这话就激动,往常二弟这样说的时候,都是要和他商量赚钱的事,这会他更是敏锐了一把,察觉到这次的事,可能比之前还要严肃认真。
他自然不能扯后腿,立刻点头:“我一会吃过饭就过来找你。”
“好。”萧寒锦点头,“江以宁,进屋吃饭。”
双亲还没有回来,兄嫂又是刚回来,萧寒锦到底过不了良心那一关,准备去他们院把饭菜做了,结果刚准备进厨房,就发现门已经上锁了。
看到那锁,萧寒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笑,家里一共就这些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在家,厨房锁着,不知道在防谁。
他又默默回去了。
王秀莲去大院洗菜,看到问了一句,萧寒锦没说什么,他还好,若是别人恐怕更多心。
萧寒锦回去时,小瞎子正辣的哧溜嘴,好在西瓜汁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哧溜两下就要喝一口,他不由得笑出声:“辣子放太多了,别给你吃上火。”
“好吃额!”小瞎子狂点脑袋,生怕对方不让自己吃,辣的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从前自己在山上时,日复一日的就是水煮菜,偶尔放些盐巴调味,那都是奢侈的时候,但来到萧家,他能尝能学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萧寒锦知道他好这一口,做菜向来能放辣就会多少放一点,他倒是比自己想的还要贪嘴。
“少吃些辣,眼睛还用着药。”萧寒锦说,所幸偶尔吃这么一次也无事。
闻言,小瞎子瞬间不敢大快朵颐了,慢吞吞的将凉粉吃完,喝了两杯西瓜汁解辣。
萧寒锦将屋里这一摊收拾完,就准备去找萧永福,大院里李桂兰正嘟囔着什么。
“真是无法无天了,饭菜也不做,是要饿死我们老两口吗?”
“娶个金贵媳妇,怀了孕就什么都不做了,还娶个瞎子,更是什么都做不了……”
萧寒锦目光沉静的看着她,人的变化果然莫测,只在瞬息之间。
“娘。”他喊了一声。
李桂兰莫名心虚抬头,与他对上视线,萧寒锦微笑:“厨房被您上了锁,没法进去,也做不了饭。”
李桂兰还记着他那日发疯的样子,有些怂又有些不高兴:“你们不能做好给我们端来吗?”
“那分吃的意义在何处?”萧寒锦只眨眼看着她,“若您真想让我们帮着做饭,厨房就不要再上锁了,家里时刻都有人,如果真怕被人偷东西,我也有千百种方法让对方还回来。”
李桂兰冷不丁又想到萧永利断的那条腿,莫名打了个冷颤,她看不透现在的萧寒锦,从前都说娶了媳妇就能踏实做事,所以她也一直张罗,但因为眼界高,一直相看不上,兜来转去,娶了个瞎子。
也就罢了,但自从成婚,她这儿子就变得不像从前那样听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教唆的。
她嗫喏道:“娘晓得,娘就是习惯了,吴贵那事……”
一个穷苦惯了的村妇,还经历过被小偷摸家,再敏锐都不奇怪,萧寒锦看着她,到底还是心软了,没有再说过分的话。
“有吴贵在前,没人敢偷到咱家来。”萧寒锦捏了捏鼻梁,“我来做饭,您去歇着吧。”
“哎哎!”李桂兰激动的应了两声,低头装作无意擦了擦眼角。
萧寒锦长舒一口气,他和这样的妇人计较什么呢?
萧寒锦做饭,一贯为了味道以及填饱肚子,而不是单纯的填饱肚子,因此李桂兰十分心疼那些油盐,但也没再说什么,她明知道会这样,是他让萧寒锦做饭的。
何况家里这些,现下都是他们兄弟二人买,她不好说什么。
萧永福等他等的有些着急,见他过来,立刻笑着迎上去:“二弟,你要跟我商量什么?”
“大哥别急,坐下说。”萧寒锦指指厅中央的桌椅,这是当初建造房屋时,特意让萧永福打的,接待客人也方便。
萧永福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他坐下,王秀莲给他们倒了杯水就准备去里面屋里了,女人家不好听男人们商量事情的。
萧寒锦忙叫住她:“大嫂也听听可不可行。”
“我想再做些其他生意,凉粉生意只能做到今秋,而且这期间肯定还会有其他人也做出来卖,本质和做豆腐差不多,老手研究两次就会做了。”萧寒锦说,“所以我想将凉粉放到酒楼去卖,我们卖凉串。”
“啥?放到酒楼卖咱们咋赚啊?凉串又是啥?和凉粉一样啊?那不还是凉的,只能卖到秋天啊?”萧永福满脑子疑问,这都是啥跟啥啊?
王秀莲碰碰他,皱眉:“你等二弟说完。”
萧寒锦:“夏天可以做冷串,天冷了可以做热的,我会先做些给你们尝,很简单,只是需要重新做推车,我会给你画图,凉粉先卖着,等我休息就将这些全都弄好。”
“放到酒楼也有赚头,我会和东家再详细商量,这次就是先和你们说,这几日就尽量将这些都弄好。”
萧永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左右就是要再等,那他就先卖着凉粉,赚点是点。
王秀莲接话:“最近豆子快用完了,得买了,还有辣椒。”
“这些你们看着办就好,各项进出的银子记好,年底再分。”萧寒锦说。
“也好。”
勉强算是说清楚,只是萧永福不识字,这就点难办,得想办法教他。
萧寒锦回到自家院里,刚进屋就闻到一股药香,小瞎子已经在乖乖敷药,桌上还放着一碗汤药,他挑眉:“这是给我喝呢?”
“啊…不、你不喝吗?”
萧寒锦自然喝了,只也不知是为何,从回来就一直莫名躁得慌,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可他不觉得自己对那方面有强需求。
只是也许是因为萧里琐碎事一堆,他平时也忙得很,没时间自己弄,所以不能不弄了?
他长舒一口气走到床边:“再来浸一次。”
小瞎子立刻伸出手将眼睛的布给他,萧寒锦盯着那截未着寸缕的手臂,终于意识到是哪不对劲了。
他皱眉:“你给我药里都有什么?”
小瞎子咬了咬唇,知道自己暴露了,他小声回答:“有几片鹿茸,还有些枸杞……”
真不错,全都是壮阳的。
他轻啧一声:“你倒是会熬。”
小瞎子双眼红肿的跟着萧永福去了镇上, 一路上萧永福赶着牛车看了他好几次,都没敢问到底出了啥事。
往常走时二弟都会叮嘱他们两句,这次虽然也叮嘱了, 但却没和宁哥儿说话, 他悄悄问了一句,二弟还老大不高兴的样子,他就没敢多问。
一宿过去,也不知道这俩人咋了。
直到镇上,萧永福将摊子支好, 他也没想明白,所幸宁哥儿虽然情绪不好, 但没有算错账,他就没说啥。
江以宁昨晚确实偷偷哭过, 萧寒锦说完那句话后就直接拿着衣裳去旁边的小屋沐浴了, 他听着动静呢,没有从厨房灶火烧水,而是洗的凉水。
这不摆明了宁愿洗凉水澡都不愿意和他亲近吗?
被这样嫌弃, 他当然忍不住,也怪自己没忍住, 偏要和大夫买药来自取其辱,蒙着被子默默掉着眼泪, 一宿都没睡好。
晨起他还期待着萧寒锦能像往常一样单独与他说话,结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 还听见对方和萧永福说自己。
感觉更难过了。
“你和二弟吵架了?”萧永福忍不住问,他一个汉子, 不该操心这种事,乡下汉子向来不管这些只管卖力气的。
但是人就在旁边耷拉着脸, 他不关心,也确实说不过去。
江以宁摇头:“没有吵架。”
若真吵了,那还算好,至少证明萧寒锦还愿意搭理他,这次是他太不好了,不该存着那样的心思。
这答了个啥?
萧永福摸不着头脑,干脆不再问了,专心卖自己的凉粉。
凉粉生意好,江以宁也体验到了数钱数到手酸,一卖完,就去酒楼后院将推车放到了牛车上,两人就准备回去了。
萧永福这阵子下午都在沿村叫卖,这钱是不能不赚的,但看江以宁那依依不舍的样儿,他也不好强迫对方跟着回去。
“要不我先送你去二弟那?”萧永福试探性问道,“你可以在那歇会。”
江以宁有些意动,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他摆弄着手指,小声询问:“可以吗?他会不会不高兴?”
“不能。”萧永福说,“走。”
萧永福将牛车赶到酒楼门口,把江以宁送进去,他看向萧寒锦:“我还有点其他事,宁哥儿不能跟着,先跟着你。”
萧寒锦知道他在镇上认识挺多工友,可能也需要吃个酒,他就没说啥,只叮嘱他早点回家去。
萧永福痛快走了,跟后头有狗撵似的。
大厅里,小瞎子和萧寒锦沉默着,僵持着,萧寒锦先败下阵来,他牵着小瞎子坐下,觉得他这副模样倒是和昨晚判若两人。
萧寒锦嗤笑:“你不是有主意的很,这会还使什么性子呢?”
“我没有……”小瞎子委屈,分明是对方晨起没有和他说话的,怎好怪到他身上?
萧寒锦觉得小瞎子身上有某种气息,只要他声音一低,眉眼一垂,那股会让任何人可怜的感觉就出来了。
这会亦是如此。
他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那便没有,今日晌午我来做饭,在后厨一起吃,然后带你去看眼睛,药已经用完了。”
“好哦。”小瞎子立刻应声,他没有感觉到讨厌,萧寒锦没有因为昨晚的事讨厌他。
小瞎子就暂时坐在角落位置,平时如果不是客人爆满,这个位置一般是没有人坐的,这时候热,来店内的客人也不算多,所以也不占座。
萧寒锦没让他干坐着,给了简单点了两道小菜,让他自己慢慢吃着玩,小瞎子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所以对此适应良好。
小瞎子晨起没吃饭,这会确实有些饿,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边消磨着时间。
“这天真他娘的热,哥几个跑商回来得好好喝一顿!”
“咋,今儿你请客啊?赚了几个子就惦记着花干净了?”
“哈哈哈……”
江以宁拿着筷子的颤抖着,他下意识用另一只手按住,却无济于补,是他整个人在抖,筷子被他抖在桌上,他瑟缩在角落里死死扣着自己的手腕。
怎么就碰到了?
怎么在这里碰到那些人了?
如果被萧寒锦发现他们曾经接触过自己怎么办?
他只是想到萧寒锦可能会用厌弃的态度对待自己,就已经忍不住想哭了,可除去悲哀,他同样觉得愤怒,凭什么是他要遇到那样的事?!
随着那群人喝酒哄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江以宁就越来越惊慌,他只恨自己不能缩到地缝里,也恨自己没有勇气拿起筷子坦然面对。
“出什么事了?”
小五先察觉到不妥,就将萧寒锦叫了过来,他还未走近就发现小瞎子状态不对,走近更是看清了对方一脸的湿润。
他甚至没想太多,先将小瞎子揽进怀里,准备带着他离开,只是离那些声音越近,小瞎子就越是往他怀里钻,只恨不能和他皮肉相贴。
萧寒锦敏锐察觉到什么,匆匆瞥了一眼那几个吃酒的汉子,任由小瞎子颤抖着,将他带离了这里。
酒楼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能选择客人,因此,即便江以宁曾在那些人处吃过亏,但萧寒锦也没有权利去赶客,他只能带对方远离是非。
在没有绝对钱权时,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些了吗?”萧寒锦低头看他。
小瞎子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点点头:“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萧寒锦怎么舍得怪他,听他这么说也只是笑笑:“无妨,我正好偷偷闲,还要多亏了你。”
小瞎子低头不语,萧寒锦那样聪明,肯定早就发现了他的反常是为何,但一直没有询问,对方这是在等着他亲口说。
先前对方就与他说过,若是有事,要及时告知,之前他就曾隐瞒不说,如果此时依旧瞒着,他不确定萧寒锦会不会因此再也不管他的事。
如果他眼睛没坏,就能看到对方的表现,现在彼此都沉默着,他心中反而没底。
萧寒锦的本意可不是逼迫他说出曾经的阴影,他见小瞎子纠结,干脆起身:“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先去做事,晚点再回去。”
“我晓得。”小瞎子赶紧点头。
“好。”
萧寒锦曲起手指轻轻弹了弹他额头,告诉对方自己没有生气,然后离开了。
他刚走出雅间,拐角处就碰到了蒋亦疏,他忙拱手道歉:“夫郎骤然不适,还忘东家见谅。”
“无妨,是那几个人?”蒋亦疏挑眉,“可要帮忙?”
“不用,我先前在镇上认得几个朋友,找他们帮忙就是。”萧寒锦说,毕竟解决那样的人,要用些比较特殊的手段,用不着蒋亦疏出面。
蒋亦疏便没再说什么,只是不由得想到从前的事,和他自己的哥儿弟弟,大宅院将养儿女,都是那一套,恨不得将人都养成傀儡。
那些人得尽早解决,蒋亦疏十分体谅的许他外出,萧寒锦就直接顺着街道巷子,拐来拐去的钻进了一家花楼的后门。
从前原主经常去的花楼,因为镇上的王老二在这里做打手,经常拽着原主去吃酒,原主又是好面子的,每次都是他付酒钱,但对那些妓子却是敬而远之,无外乎其他,只是原主自认风流,不愿用被别人碰过的。
萧寒锦只觉得可笑,还挺清纯的。
走到王老二的房门口,他用力拍了拍门,这会对方正睡着觉,八成脾气不好。
果然,刚敲了两下,里面就传出怒吼声。
“干啥!大白天的扰人清梦,我他娘的正做美梦——哟!这不是萧先生吗?咋抬动你贵脚来我这贱地方了?”王老二吊儿郎当的说着,却也知道萧寒锦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等着他开口。
萧寒锦点头:“王二哥说笑,这次是有事求你帮忙,不知二哥可愿意帮我一帮?”
王老二轻啧一声,一脸牙酸的表情:“你们书生说话可真让人牙酸,听着就难受,你进来说吧!我先听听!”
萧寒锦道了声谢便抬脚进去了,别看王老二浑,但这睡觉的屋子却打扫的还能看。
他顺着对方的指示坐下,王老二只当他还是从前的尿性,给他倒了杯水,并说道:“我这可没有茶叶,你先凑合吧。”
“多谢二哥。”萧寒锦微笑。
王老二摆摆手:“行了,你说吧,是瞧上哪个妓子要我说和,还是哪里出了事要我去露脸?”
萧寒锦立刻不再矜持,将自己的来由说明,他虽不知那几个人,但王老二在镇上混迹多年,定然会知道些什么。
只是听他说完,王老二还是觉得震惊:“你真就那个哥儿了?你不是瞧上镇上那啥家的姑娘了?”
“夫郎纯善懂事,若我辜负,实在枉为人,二哥若能帮我办好此事,我必有重——”
“别,请我吃酒得了,你要是给我银子,回头又要被我那老嫂子念叨,他一抹眼泪,我就受不了!”王老二不甚在意的说着,“这事我给你办妥,你请我吃好酒!”
萧寒锦立刻点头:“二哥放心,荷叶轩随您挑选吃喝。”
事说完,王老二就开始赶人了,他们江湖混的讲义气,兄弟说话了,那事就能办,寒暄那些是最不要紧的。
何况王老二知道他在酒楼做事,不好拘着他,就让他赶紧走了。
萧寒锦便没再多打扰,匆匆从后门离开了,面上的表情也松懈了些。
只是他刚走一个乡下汉子就和一丫头从旁边出来了,丫头见他一直盯着别处看,不由得皱眉呵斥:“这里是你能乱瞧的吗?柴火送完就赶紧走!”
“啥?萧家那老二又去那种地方了?”
“可不是咋的, 那地方有什么好的,家里就有现成的,还非得去外面找, 都是屎, 还分哪个更臭啊?”
“哈哈哈吴达家的,你说话也小心点,你可别忘了你家吴贵现在还在人家田里干事呢!”
河边洗衣裳的村妇们正说着昨日听来的热闹,无非就是萧寒锦去花楼的事被人给瞧见了,不知情的人传来传去, 这事就传的不像样儿了。
孙英本正敲着衣裳,一听旁边的妇人说笑, 她登时就撇了撇嘴:“他敢欺负我儿子,老娘就去报官!仗着有个秀才名声神气的!”
“你快别说了, 秀才也是老爷呢!何况村长现在对他看重, 你不怕啊?”
“他们蛇鼠一窝,不就受了萧家点好吗?免了粮食税就护着,也不怕护出白眼狼来!”孙英来之前就看过洗衣裳的, 都是和她相熟的,因此也不怕被听到, 这会还为了显摆自己胆大,就差喊起来了!
这话说完半晌没人敢接茬, 谁敢这样说村长啊?
而且她们虽然是不喜欢萧家的,可萧寒锦是秀才, 还在镇上做事,短短几个月赚银子盖大房子, 天天飘着各种肉香,谁看到不羡慕?
她们也就是背后说叨闲话, 可这样说,还真不敢。
突然传出一道湿衣裳丢进水盆里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氛围里清晰可闻。
一群妇人立刻扭头看去,就见村长家的大儿媳妇捞着盆子站起来,她冷眼看着孙英:“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看那丑恶的嘴脸,你敢说我公爹谋私,敢不敢现在就去县衙对峙!”
“有福家的,好好说话见什么官老爷啊!还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萧家要不是有个秀才,你家能那么护着吗?”孙英是不怕她的,都是妇人家的,小媳妇还能打得过她?
陈莲蓉更是气急,但她忍住了,她微抬下巴:“谁不喜欢秀才,若是换成萧家现在的样子,说要重新娶,你们不得眼巴巴排着队把自家哥儿姐儿塞进去,给人做小恐怕都乐意!这会说什么嫌弃的话呢?你家吴贵亏的娶不上媳妇,要是有你这样搬弄是非的婆婆,早晚一摸脖子吊死!”
陈莲蓉还是姑娘那会,就是以泼辣出名的,后来和老实人万有福看对眼了,这就成婚了,她娘家可是做豆腐的,平时见着都得跟她说两句话呢,她可不怕孙英。
虽然她生了娃,可到底比孙英年轻,这会一叉腰,一亮嗓,给孙英骂够呛,回话都不知道咋回!
有些妇人见她泼辣,不由得劝说:“有福家的,你说话也太刻薄了。”
陈莲蓉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们:“方才说人家宁哥儿是屎的时候,可没人觉得刻薄,当初也不知道是哪些人,逼得人家双亲死,一群满嘴喷粪的,早晚老天爷收拾你们!”
她说完就雄赳赳,气昂昂的抱着盆子离开了,和这群人说话她得折寿!
万德禄家早知道她是这样的脾气,平时村里有个风吹草动都拽着她不让她出门,这会没看到,闹了起来,萧寒锦去花楼的事就传的更厉害了。
萧家自然也听到了。
这会家里又剩江以宁自己,有好事的还特意凑过来,即便是隔着大门都要说给他听,难受归难受,只是那些添油加醋的,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昨日同回时,对方身上是有些脂粉香气,但淡得很,更多的是一些淡酒味道,也许萧寒锦真和什么人见了面,但绝对没有做那种事。
何况,那时还在做事的时间,对方外出,也定是东家的授意,去做正经事的,断没有村里人说的那般不堪。
只是由此可见,将院墙筑高,将大门紧闭,还是十分有用处的,免得那些说闲话的,爬墙都想让彼此难受。
萧大山和李桂兰在田里也被告知了这事,他们只当萧寒锦旧性子没改,眼看着田地打理的差不多,就急匆匆回来了,要等萧寒锦回来就问个清楚。
哪有农家人成日里去那种地方的,说出去不是叫人笑话?
赶巧,他们刚回来没多久萧寒锦就回来了,为了安抚小瞎子,他还特意买了些点心,想着给家里人都分食些,只是没想到刚进院子,就和李桂兰对上眼了。
“怎么了?”萧寒锦被她盯的有些不适。
“娘以为你懂事了,结果你还是不改啊?那种地方到底有什么好的,非要三天两头的去,家里赚点银子都得被你给那些不要脸的!”李桂兰痛心疾首,拍着胸口哭嚎着。
萧寒锦一脸茫然:“究竟发生何事了?”
他一直都在酒楼好好做事,“那种地方”又是哪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