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级天赋-机械精通,能够辅助修理一些简单的小玩意儿。
但异能储存管的有效时间只有15分钟,如果修理复杂的东西就要消耗很多支,大多时候都远远超出了被修理物品本身的价值,不如直接买个新的。
因此这类异能的储存管销量很差,通常会和其他异能捆绑打折出售,沦为某二手app上的滞销品。
裴灼时不时就会买一点回来,再通过S级天赋-镜像将时间延长至24小时,方便又省钱。
他卷起袖口,将损坏的零件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在机械精通的辅助下,有条不紊地修理着扫地机器人。
指关节不慎蹭到了一点黑黑的机油,更显得那双手修长漂亮,宛如翻飞的白鸟。
时间在安静中流逝,暮色渐沉。
窗外依然没什么光亮,只有远处楼顶上亮起了雾蒙蒙的一点灯。
那一脚完完全全就是来自顶级alpha的攻击,扫地机器人损坏太过严重,要想完全修好,恐怕得去找B级天赋-机械大师才行。
不过裴灼无所谓。
他买回来的东西有一半都是功能不全的吉祥物,不差一个扫地机器人,会动就行。
他蹲下来,把机器人放到地上,按下启动按钮。
圆盘很给面子,“嗡”地亮了起来。
裴灼还没来得及高兴,紧接着只听日一声它开始疯狂旋转,同时展现出惊人的攻击性,举起两把扫地刷子就想给亲爹俩大嘴巴子。
裴灼:“……”
裴灼躲过刷子,迅速关掉它,决定今天先睡觉,明天再去买个新的。
客厅的沙发拉长能变成一张简易小床,睡着也还算舒服。
这两天他一直睡在这,卧室让给了柔弱的半残alpha。
睡觉前,裴灼习惯性地给卧室门上了锁,以免某人半夜干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被自己在梦中杀掉。
夜里很安静。
一片漆黑中,墙上断了分针的石英钟“嚓嚓嚓”地走着。
卧室的门锁突然发出“滋”的轻响,一道电弧闪过锁眼,吧嗒开了。
裴灼一无所觉,裹着被子翻了个身。
卧室里钻出来的黑影绕过扫地机器人,跨过摊在地上的工具箱,蹑手蹑脚地朝沙发靠近。
刚走到茶几边上,身后突然响起日一声。
扫地机器人毫无征兆地突然启动,发出巨大噪音的同时,挥舞着两把刷子疯狂旋转,勇敢地朝黑影冲去。
紧接着客厅的灯“啪”亮起。
嫌疑人秦某被当场抓获。
“你想干什么?”裴灼裹着被子坐起来,没有一丝睡意,眼神不善地盯着他,“我明明锁了卧室的门。”
“……”大概是裴灼的眼神实在危险,秦闻州咽了口唾沫,赶紧解释,“我退烧了,可以睡沙发,想换你去卧室睡。”
裴灼花了足足十秒钟才理解他的意思,有点疑惑:“为什么?”
秦闻州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因为你是omega。”
裴灼从来没收到过这样的关照,微微愣了一下。
随后回过神来,又仔细打量一番,无师自通地读懂了alpha的眼神,确信这家伙本来想说的是“因为你是我老婆”。
但没抓到把柄,不能揍。
001仅有的一点智商大概都用在这上面了。
“你想睡沙发,那给你睡。”裴灼没有跟他客气,抱着自己的被子进了卧室。一分钟后,又探头出来,指了指门锁,“这个怎么开的,解释一下。”
“用电。”秦闻州说着还演示了一下,头顶“滋啦”冒出两道电弧,“像这样。”
“弄坏了锁芯?”
“对。”秦闻州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见裴灼飞快地取出纸笔:“换锁两百块,欠条是你写还是我写?”
秦闻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接过纸笔,正打算照抄前几张欠条,忽然手中的笔被轻松抽走,落到了omega手里。
后颈腺体被笔帽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伴着omega轻缓的气息,像只扑扇着翅膀的蝶落在上面,还是薄荷味的。
“!!!”
浑身血液轰地冲上头顶,一瞬间秦闻州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忽然想起来,你的腺体不是坏了?”裴灼丝毫没有注意到alpha的异样,继续用笔戳戳,“为什么还能使用天赋?”
“…… ……”
“说话。是不是你……”裴灼转到他正面,顿了一下,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你脸红什么?”
岂止脸红。
秦闻州现在的样子活像被当众扒了裤子的良家alpha,脸上混杂着震惊、窘迫,以及不可置信。
搞得裴灼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
终于,秦闻州率先打破沉默。
“你碰了我的腺体,”他真诚地询问,“这下我可以喊你老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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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升级版·泡面叉子·闻州
须臾,他又忍不住开口澄清:“我的腺体没有坏。”
“以当时干扰粉尘的浓度,你的腺体早就废了。”裴灼抬眸,“目前市面上还没有治疗腺体受损的药。我给你打的疗愈药剂只能阻止情况继续恶化,没有治愈效果。”
秦闻州又放电给他看,噼里啪啦的。
事实胜于雄辩。
裴灼:“……”
“不过只能坚持五分钟,”秦闻州补充道,“昨天是三分钟。”
看起来确实在恢复。
裴灼又去戳他的腺体,想确认一下是否有异常,被捏住了手腕。
“你知道碰alpha的腺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裴灼瞟了一眼被制住的手腕,“再让我听见一声‘老婆’,今晚你就吊在窗户外面睡。”
“……我不能白白被摸,”秦闻州退而求其次,提出新的要求,“换一桶泡面。”
裴灼挑了一下眉。
客厅陷入诡异的沉默。
就在秦闻州以为自己要挨揍的时候,裴灼转身,去厨房拿了一桶泡面给他,神色中透着一丝莫名的怜悯。
“吃吧。”
秦闻州接过泡面,觉得自己好像被包养了。
后半夜很安静,除了客厅萦绕着散不去的鲜虾鱼板味。
一夜无事。
清晨的阳光透过灰色窗帘落在枕边,仿佛轻柔的云。
裴灼七点准时起床,把坏掉的扫地机器人塞进双肩包,戴好黑色鸭舌帽,再配上米白色的卫衣,像个准备出门上早课的大学生。
起床的动静惊醒了梦中的alpha。
沙发后面探出一个银灰乱毛脑袋:“这么早,要去哪?”
“和你没关系。晚上回来,有事电话,不准偷吃泡面。”
“可我……”秦闻州没睡醒,脑子不太灵光,卡了半天才想起来要说什么,“没有光脑。”
“那个黑镯子就是光脑。”裴灼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房、东。”
“不行,它不理我。”alpha神色无辜,“用不了。”
一般来说光脑都安装有人工智能,会根据不同的情况做出自主判断,帮助持有者。比如在你快死掉的时候主动报警求助,或者拨打紧急联系人电话。
而这个黑色光脑——裴灼一开始之所以认为它只是个装饰,是因为这东西在紧急情况下没有做出任何人工智能该有的反应。
甚至封锁了持有者权限,直接关机,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手环。
也不知道秦闻州给那个转账特别提示音设置了什么样的权限等级,在权限封锁、拒绝开机的情况下,它依然忠实地执行着这个指令,净给人添堵。
看样子这东西的智商随主人。
“我没有多余的光脑,”裴灼想到今天要去的地方,兴许能淘个便宜的二手货,“晚上给你带一个回来。”
秦闻州十分感动,忽然觉得被包养也不错,没来由的快乐抽芽似的从心底一丝丝冒出来,然后被omega下一句话打破了幻想。
“记得写欠条。”
“……”
裴灼要去的地方得穿过整个F市,再加上躲避监控绕路,大概需要骑行两个小时。他并不觉得久,因为骑行当中可以放空脑袋,微凉的风拂在脸上,十分舒服。
两小时后,自行车拐进一条不算宽敞的水泥路,石缝里长满了不知名的草。
这里早已不是市中心,巷子里的店面都很旧了,玻璃橱窗蒙着灰,里头黑咕隆咚的,隐约能看见东倒西歪的结了蜘蛛网的货架。
唯有一家店面还算干净,门口摆了两盆嫩生生的绿植,还有一把褪了色的塑料椅子。
裴灼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
这家店的老板姓楚,四年前他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至今没能还清债务。
店里窗帘半掩着,幽暗又安静,柜台里没有人,只有一股淡淡的烟味。
裴灼放下背包:“楚哥。”
片刻之后,里屋响起脚步声,一支样式古老的紫金烟斗慢悠悠伸出来,挑起门帘,露出后面清瘦的人影。
“来了?”声调有些懒散,却很好听,温柔微哑。
人生得也和嗓音一样柔和,天生一双多情眉眼,不管看向什么地方,总让人觉得正似笑非笑睨着自己,“还以为你这个月不会来了。”
“我来还钱。”裴灼摘掉鸭舌帽,头发被压得微翘,抱着帽子的样子看起来甚至有一点乖。
这是他在N里学到的生存法则。
对弱者予以痛击,才能够保障自己的威慑力和绝对安全;面对难以撼动的强者,表现得乖一点则会少吃很多苦头。
不过眼前这个alpha情况又有些特殊。
他一度怀疑这人的天赋是魅惑类的,不然怎么能让自己心甘情愿每个月回来还钱。
他明明可以逃掉的。
四年前。某次出任务途中。
裴灼很不幸地迎来了自己第一次发.情期。
《omega保护法》规定:发.情期的omega面对alpha拥有无限防卫权。
可惜这条保护法对裴灼并没有什么用处。
他不能去警局。
于是在杀掉三个图谋不轨的alpha之后,他跌跌撞撞地拐进了这条没落的旧街,倚着墙,浑身是血,眼前模糊一片。
旧街两旁树绿得发青,天空像碎掉的蓝玻璃挂在树梢,远处似乎传来警车的尖啸。
他整个人烫得像火烧过,只想找个凉快点的地方。
对面的店铺里正开着空调,一阵难以形容的舒爽凉风迎面刮来,仿佛一桶冰水劈头盖脸浇下来,化作湿透衣衫的汗。
裴灼犹豫三秒,选择在警车赶到之前非法入室。
少年的身形单薄而轻盈,白色短衫随风一掀,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店铺。
店铺的老板是个alpha。
彼时,十七岁的裴灼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外面的世界不过是一群被圈养起来的弱者,见识浅薄,充满偏见,只会在阳光底下唱着脑袋空空的赞歌。
他杀过很多alpha,刀尖刺下去的时候,那些人眼中的轻蔑甚至还没来得及消散。
“不过是个omega。”
他听过许多诸如此类的话,又一一将他们收做刀下亡魂,最后单方面认定alpha这种生物都是傲慢无知的废物。
眼前这个应当也不例外。
闯入店铺的一瞬间金属感知发动,货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以快到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分解重组,变成一把黑色长刀浮在身侧。
裴灼单手握住。
刀身很长,黑色刀刃衬得omega白皙的手腕愈发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他甩了一下长刀,身形微动,像一阵轻盈的风,扑过去——
时至今日,裴灼仍然没能弄明白那天在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自己A+的复制天赋和S级的身体素质以及N训练出来的本事,从扑上去到被.干翻只花了三秒钟。
“真是没礼貌的小崽子。”老板一手拎着紫金烟斗,一手扣着他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发问道,“谁派你来的?”
那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又格外霸道。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紧紧束缚着四肢,他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血迹混着汗水流进眼睛,辣辣地疼,什么都看不清。
裴灼没吭声。
安静须臾,那人似乎弄清了状况,语调缓和不少:“发.情期?怎么出来乱跑,你家大人呢?”
裴灼还是没吭声。
实验体……是见不得光的身份。
他记得年幼时那些突然闯入的人,还有全副武装之下的那双眼睛,充斥着冷漠、畏惧、厌恶……宛如在看一个怪物。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仿佛无数张嘴巴在那里一张一合,嗡嗡地说——
我们是来救你的。
当时自己在做什么?
好像只是刚刚通过了一项试验,杀死了房间里的另外17个实验体,站在血泊里迷茫地看着他们而已。
想活下来又有什么错呢?
裴灼不觉得自己有错。
后来又听说,偶然得到解救的那些实验体,最后都被秘密地销毁了。
阳光底下的世界不接受怪物的存在。
小怪物也不允许。
因此他不能说,也无话可说。
腰间忽然传来些微凉意。
短衫被撩了起来,露出少年的腰,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劲瘦且漂亮。
裴灼猛地挣扎一下,又被一只手轻易压回了地上。
半边脸挤得变了形,被迫紧贴着掉漆的地板,松木味萦绕鼻尖,他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从牙关间吐出一口滚烫浊气,紧绷着的力气也随之松懈。
微垂的浓密眼睫如鸦翅敛起,轻轻划过苍白泛红的脸颊。
“……027?”
昏过去前,他隐约听见了这么一句。
…… ……
再次醒来的时候,裴灼以为自己在做梦。
陌生的枕头,陌生的房间,还充斥着一股非常、非常香的味道,三分鲜七分辣,热气腾腾,哧溜作响。
他转过头。
眼前赫然撞来一抹明晃晃的红,“劲辣!红绕牛肉面”几个字差点怼在他脸上。
裴灼惊得坐起来:“!”
“惊讶什么,小家伙?”泡面移开,露出一张十分好看的面孔,“没吃过泡面吗?”
“……”
“不说话?哑巴了?”
裴灼想揉揉眼睛,发现手上缠着纱布只得作罢,转而环顾四周。
房间里的东西很多,桌上摆的墙上挂的,满满当当,最奇怪的是……都很旧,似乎都是藏书室里读到过的旧时代的东西。
他甚至辨认出了一台唱片机。
裴灼抿了抿唇。
他对旧东西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这种情感偶尔也会投射到收集旧东西的人身上。
眼前的这个alpha相貌年轻,头发却是雪一样的白,细看之下便能发现这并非天生的发色,透着一股灯枯油尽的萎靡之感。
信息素也淡,和烟草还有泡面味儿混在一起,几乎分辩不出来。
很奇怪的一个人。
“……你是谁?”
“我姓楚,是这家古董店的老板。”楚夭放下泡面,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随后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会出声的计算器,叽哩哇啦一通乱按。
“我看看,一针omega抑制剂,加上被你拆了的货架和损坏的古董的货值,总共146万。看你年纪还小,给你打个九折,抹掉零头……好了。131万,现金还是刷卡?”
裴灼:“???”
裴灼穷困潦倒的原因有很多。
除了衣食住行,每个月的omega抑制剂、各种各样的异能储存管、还有为以后做打算必不可少的基因稳定剂等等都需要钱。
以及欠债。
这张131万的欠条让裴灼初次尝到了社会险恶。
那个姓楚的alpha把自己给扣下了。
夏日炎炎,旧街附近死了三个alpha,绿头苍蝇循着味儿四处嗡嗡,不知为何,警察却一直没有找上门来。
N也像死了一样毫无动静。
这家古董店仿佛一座安全的孤岛,从未在地图上被标记,任何进入这里的人,都会被悄无声息地抹去踪迹。
被扣下的裴灼正一脸木然地对着满桌子的零件发呆。
两天前。
当那个姓楚的似笑非笑盯着自己说“没钱可以用身体偿还”的时候,他直接从被窝里窜了起来,试图夺窗而逃。
然后很不幸地被被子缠住了脚,摔下床,又磕到了受伤的左腿,逃跑计划中道崩殂,还疼得差点晕过去。
姓楚的过来,没扶他,先把窗关上了,还“咔哒”上了拴。
裴灼:“……”缓缓退后。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人。”楚夭不由失笑,蹲下来捏了捏他的脸,“还怪可爱的。”
裴灼脸都被捏变形了。
他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些糊涂起来,拿不准自己目前的处境到底如何,下意识地观察眼前的alpha。
五官轮廓柔和,眼睛是湛蓝的,笑起来时眸光温柔,如海边舒缓的浪涛。
和交手时精准到没有一丝多余动作的风格截然不同。
雪色长发被风拂动,阳光给它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恍惚如一匹高大威猛的雪狼,皮毛柔软,让人很想摸一下。
裴灼这么想着。
就摸了一下。
两人同时愣住。
须臾,楚夭笑起来,把omega重新拎回到床上,问他:“会修东西吗?”
“……不会。”
“以工抵债,我教你。”
两天后。
“连个短路都检查不出来?”楚老板缓缓、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半晌,瞟了裴灼一眼,宽容道,“算了。吃泡面吗?”
“吃。”
裴灼以前没有吃过泡面。
实验体的食物只有无色无味的营养剂,也不被允许在外面乱吃东西。
第一次尝到那股鲜到味蕾都要炸开的滋味时,他愣了足足十秒钟,然后自以为矜持地喝完了剩下的汤。
实际上和狼吞虎咽没什么区别。
看得楚老板爱心泛滥,隔三差五就请他吃泡面。
“要什么口味?”
“老坛酸菜。”
“等着。”楚夭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蛋,然后起身去泡了两碗泡面。
裴灼无动于衷。
吃泡面前被捏脸似乎已经成了惯例,反正只要能吃到泡面就好。
五分钟后。
一大一小并排坐在凳子上哧溜哧溜吃面,汤汁溅在电路板上,滋啦啦冒起了火花。
裴灼呆了半个月左右。
随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趁着楚夭没注意逃走了。
离开古董铺子后,他很容易就联系上了之前毫无音讯的联络人,赶在基因病发作之前领到了稳定剂。
又过了一个多月,裴灼出任务途径F市。
鬼使神差的,他又站在了那条旧街路口,犹犹豫豫踌躇了一刻钟,连马路牙子上有几只蚂蚁都数清了,愣是没勇气敲开那扇门。
楚老板出来给门口的盆栽浇水,发现他在,直接给拽了进来。
裴灼没挣扎,借坡下驴地被拉了进去。
“不是跑了吗?”楚夭一句责备的话都没说,倒了杯冰水给他,看起来心情颇好,顺手捏捏他的脸,“怎么又回来了?”
“……”裴灼望着那双湛蓝温柔的眼眸,实在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想做什么,干巴巴地找了个借口,“我来还钱。”
“想吃泡面吗?”
“想。”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过去四年里发生过无数次。
今天也不例外。
“想吃什么口味的泡面?”
“酸辣白菜味。”
“今天怎么还背了包?”
“上次买的扫地机器人坏了。楚哥,你这有旧光脑卖吗?”
“我找找。”
很快,裴灼得到了一碗泡面,一个新的扫地机器人以及一个粉色的二手光脑。
吃过泡面,调试完光脑,他背上包准备离开。
“走这么急?”楚夭懒洋洋地倚着门口,抽了口烟,“不住一晚?”
“这次不住了,家里有人等着。”裴灼戴好棒球帽,“说好了晚上回去。”
楚夭:“……?”
楚夭食指摩挲了一下烟杆,皱起眉,轻声重复道:“家里有人等?”
“嗯。”裴灼没察觉到他的语气有异样,“楚哥,我走了。”
“路上小心。”
楚夭目送他离开。
旧街是东西走向的,延绵的尽头是一轮血色残阳,飞驰的身影越来越小,化作芝麻大小的黑影,直到消失不见。
令人无端想起被烈火吞噬的飞蛾。
片刻之后,他转身进了店铺,打开柜台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写满字的信纸,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蓦地亮起,照亮了纸上的一部分内容,隐约能瞧见几个一闪而过的关键词。
“实验体……攻击性弱,社会化良好……建议收容。”
这些字眼在扭曲的热浪里微微一晃,很快化为了灰烬。
回家之前,裴灼还去城西的专门便宜出售各种滞销品的自由市场补充了一下泡面的库存。
日期比较新鲜,一年前刚刚过期。
考虑到秦闻州没有衣服可以换洗,他又精打细算挑了两套衣服,和泡面一起打包好,一左一右地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骑起来歪歪斜斜,不如来时潇洒。
回到家已经九点了。
屋子里没有开灯,静悄悄的。
裴灼不由心里一紧,想起黑市网站上N挂出来的那些委托,几乎要怀疑家中已经遭了毒手。
他“啪”地摁亮墙上的灯:“秦闻州?”
卧室突然传出皮肉撞击的闷响,还有一声微不可闻的“草”。
紧接着就看见一只银毛一瘸一拐激动地跑了出来,眼里闪烁着的惊喜光芒比头顶40瓦的灯泡还亮。
“裴灼!”语气热情洋溢,像八百年没见,“你回来好晚,我都等得睡着了。”
裴灼确信自己刚刚听见的是“老婆”。
但他没有证据。
没死就好。
绕过某个疯狂摇尾巴的大型生物,裴灼拉开泡面储存柜,确认里面仅剩的三桶泡面还健在,又把今天新买的库存补充进去。
秦闻州就跟在他后面,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打开塑料袋,把泡面拿出来,一桶一桶摞起来放好。到后面开始自发地帮忙,裴灼放好一桶,他就递过去一桶。
看得出,alpha今天过得相当无聊。
忽然间,秦闻州眼睛一亮,在塑料袋底下翻出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另一个塑料袋底下也有一套。
还是情侣款,上面各印着一只爱心小狗。
“老婆……”
“买一赠一。”裴灼提前预判,无情地打碎了他的粉红泡泡,“都是你的。”
秦闻州翻了翻尺码标签,反驳道:“可这套是omega的尺寸。”
“你穿。”
“但是……”
“没有但是。”裴灼不由分说将这套重金购入的打折货塞进他手里,“去换上。”
感觉到alpha的抗拒,裴灼又使了点劲,小心用力过猛,再加上蹲久了腿有点麻,趔趄了一下,差点一头栽进秦闻州怀里。
好在及时扶住了对方的胸口,没彻底栽进去。
“你换不换?”omega嗓音冷冷的,好像真的生气了。
秦闻州还想说点什么,冷不丁地被这么轻轻一撞,怀里满是好闻的薄荷味,心里似乎也被撞了一下。
他闭上嘴,毫不犹豫地背叛了自己坚决不从的决心,去卧室换衣服的路上还在思考为什么omega的眼睫毛这么长,靠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颤得像只蝴蝶。
裴灼带着一点冷冷的不高兴整理好泡面,忽然想起那只粉色的二手光脑还没给秦闻州。
于是毫无防备地走进卧室:“我给你买了光脑,欠条记得……”
后半截话突兀地断在喉咙里,忘了个一干二净。
窗帘半拉着,光影交错着勾勒出一道影子。
那件衣服的尺寸确实小。
Alpha上半身被充满弹性面料紧紧包裹着,肱二头肌流畅匀称,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胸肌被勒得轮廓分明,线条在腰腹位置利落地收窄,完美得挑不出一丝差错。
牛仔裤腰尺寸不够,拉链就这么大咧咧地半敞着,隐约可见某种惊人的东西。
秦闻州低着头,半张脸被银灰长发遮挡,淡色眸子在落地窗投射进来的光线下近乎透明,眉心微蹙,似乎在苦恼要怎么把自己塞进这套衣服里去。
裴灼缓缓退出卧室。
关上门,随手把粉色光脑塞进裤兜,脑子乱哄哄的,仿佛还没从方才的视觉冲击当中回过神来。
不对啊。
他怎么不记得当年001有这么……这么的……
像一块被烈酒浇透的银白宝石。
第9章 初见的夏天
裴灼神色凝重,站在卧室门口,右手虚虚地搭在门把手上一时忘了松开,整个人似乎就这样凝固在那里。
门把手忽然轻轻转动。
一股大力传来,随着打开的门将他往前一带。
“裴灼,我……”
秦闻州追出来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顺便展示一下这套衣服是如何地不合身。
没想到一开门就被薄荷味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登时哑了声。
裴灼也没想到。
他向前跌去,鼻尖撞上了柔软结实的胸肌,独属于alpha的荷尔蒙气息一瞬间充斥整个鼻腔,像轰然滚落的雪崩,浩浩荡荡将人掩埋,还夹杂着一丝几乎不可闻见的黑巧克力味。
舌根似乎又泛起微苦的涩味,好像治疗室里初见的那个夏天。
基地长廊明亮通透,窗外的树叶绿得发亮,蝉鸣聒噪。
治疗室里却昏暗不堪。
一场近乎惨烈的搏斗,他被失去理智的alpha制服,后颈的腺体渗着血,意识破碎殆尽,臣服在S级的信息素之下,变得柔软而脆弱。
两人身上都伤痕累累,血随意地抹在地板上,大片斑驳,房间里沉闷而窒息,透不进一丝光,只有皮乂肉碰撞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