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破案的我,成了世界瑰宝by兰陵笑笑梦
兰陵笑笑梦  发于:2024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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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长看了,心里越发厌恶,如果不是为了保留证据,他恨不得把这张报告揉了,撕开一切虚假的东西。
专利局假作不知,依然自顾自询问。
“你从小看《我爱发明》这个节目?”他们问。
我怎么可能会看这种枯燥无聊的节目,他连听都没听过。这句话在孙楠宸脑海里一闪而过,他面上老老实实道:“是的,我就是爱看发明类的节目,长大后才动手操作这项发明。”
孙楠宸把谎话几乎说出花。有人说最大的谎言,就是欺骗别人时也把自己骗过去。
这段时间,他在监狱里听了天才犯人红涛的故事,深受感染,喜欢这个“监狱发明家”的全新人设,他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是啊发明家从小耳濡目染,喜欢这种节目,长大后自己动手,这不很正常?他们那一代孩子小时候写长大后想当什么的作文,位列第一的是宇航员,第二就是科学家了。
他唯独不知道,在场的检察组同志都已经通过牢房里的电视机浏览记录确定了他的口味,孙楠宸喜欢一些狗血伦理剧,其次是喜欢各种暴力血腥犯罪美学电影、速度与激情赛车元素等。
总之,他的口味,跟发明创造绝对没关系。
所以专利局拆穿起来也毫不费力,他们假装闲聊,“那你还记得,我爱发明是早上、下午还是晚上的节目?街头巷尾又是什么时候播出的?”
“……”孙楠宸干巴巴道:“我看的是录播。”
气氛瞬间僵下来。
陶醉于人设的发明家再怎么陶醉,也得直面一个现实,他说不出自己压根没做过的事情。
陆鸣维护了一下,“可能时间太久远了,他记不住了。”
另一边,三名学生迟了十分钟知道这件事。
学生A瞪大了眼睛。
学生B开始指责学生C:“你是蠢货吗?你为什么要写,你从小爱看发明创造?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既然提到了这个节目,为什么不把播出时间也写出来。”
“你还写,你家在乡下,有许多井盖偷窃事件。”
学生C脸色煞白,他受不了被指着鼻子骂,连忙为自己辩白道:“写材料本来就要写自己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啊!这是专利申请的格式,难道发明创造这玩意儿,是一拍脑袋凭空就能想出发明吗,苹果不砸牛顿头上,牛顿能提出万有引力?”
总需要一个理由啊!
学生C紧张到舌头打结,他自认没做错,回答起来也有理有据:“而且我们发明的就是井盖防盗装置,一个人为什么会去注意井盖有问题,想去改良它?”
六亿赎金绑架案太血腥敏感了,不能提,更不能落在纸质报告上。
咱要政治正确。
剩下只能提:“因为我看到社会上各种不好的乱象,我深感痛惜,想要改变。”、“我从小家里住在乡下,井盖时常被偷,有行人没注意看路,掉进井里,摔断了腿,还影响道路交通。”
这些理由合理正当。
那么问题来了,学生C是乡下人。
遇到乡下井盖被偷是符合他家庭背景和客观逻辑的。
但孙楠宸这种娇生惯养之人,他怎么可能前往乡下。他会关注社会上“井盖被偷”的新闻吗,肯定不会。
学生C也不傻。
他编造的故事经历是自己本人和孙楠宸的结合体。他写孙楠宸在乡下有亲戚,曾经下乡住过,这段乡下经历给了他启发。
大少爷也不可能一直生活在钢铁城市里,总有几个远房亲戚吧。
这确实没毛病,他这枪手当的,已经面面俱到,把所有可能性都考虑到了。
唯一出现差错的是,他们遇到了一个疯狂挑刺的专利局,而孙楠宸这三天连准备工作都懒得应付。
硬生生踢到铁板了。
质疑完通篇的发明理由,专利局又开始质疑能力和学历了。
“这个图纸很复杂,我们看你的资料,你学历背景是高中辍学,你是怎么画出这样图纸的呢?”
这不是学历歧视。
而是正当质疑。
为什么红涛能发明专利,因为人家的家庭背景和受教育经历摆在那里,父母是知识分子,家中学风浓厚。红涛本人,在那个学历稀缺的年代又是理工科大学生,像金子一般宝贵。
他腹中有真才实学的墨水,拿出一个又一个发明,没有人去质疑真假,顶多是揣测对方的智商上限。
孙楠宸的学历背景却止步高中。
“你这发明设计看起来错综复杂,你是潜心研制了多久?”
“……”
孙楠宸傻了,该说多久合适,三天?七天?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因为他完全是一个门外汉。
刚刚在说这个专利的优点时,他能说得头头是道,什么“防盗功能”、“一定的实用性”、“比较新颖”、“目前社会上国内外没有检索出类似的技术,具备新颖性”、“能用于市政设施方面”等等。
如今却多次哑口无言。他六神无主,飘忽的眼神不断瞟向陆鸣。
“你怎么回答不上来,这真的是你发明的吗?”另一个人音量微微高了八度。
“是我发明的!”孙楠宸知道自己被怀疑了,他习惯了唯我独尊,什么时候被这样质疑过,他又气又急,咬死道:“学历不代表一切,我虽然学历低、起点低,可我有一颗热爱发明创造的心,你们不能歧视我!”
孙楠宸简直要疯了,这玩意儿确实不是他发明的,可为什么专利局这般难缠,把他从头到脚批了一遍。
陆鸣不是说,专利局的人不是警察,不会咄咄逼人吗?
为什么他好几个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就坐在审讯室里,被七八个白炽灯照着脸,人也被七八双眼睛钉在原地,对方似乎想透过他的皮囊,把他的骨髓皮肉敲出来。
在他濒临失控的边缘之前,专利局的人又道:“我们在某比赛里也见过防盗井盖。”
此话一出,心虚作祟,孙楠宸硬生生压下暴怒的脾气,好一阵心惊肉跳。
正常人听到这句话,心理素质不高的八成早就缴械投降了,在场除了孙楠宸略显慌张之外,陆鸣反应良好,“我就说这小子拿出来的发明不是多厉害。”
他看似批评孙楠宸,话锋一转却是维护:“不过这玩意儿也不稀奇,大家都是人,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井盖这种东西随处可见,大家见多了也许也想过发明同样的东西。”
潜台词:创意是有可能雷同的。
这话不假,你发明一个东西,别人也能发明,最重要的是,谁的速度更快一步,谁先申请专利。
专利局的人对视一眼,看出危急关头,陆鸣的态度到底是暴露了。
殊不知陆鸣心里也不平静,他心下不断涌现浓烈的不安,他感觉很不对劲,如果不是监狱长在场,他几次想中止这一次谈话,决定改日再谈。很快,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专利局道:“既然你说这发明是你个人的点子,那请你把图纸画一遍吧,重新组装一次成品给我们看可以吗?”
陆鸣心里打了个突。
“啊?”孙楠宸惊恐地退后几步,暗地里的执法记录仪,记录下了他这一刻无比震惊无措的面容。
“嗯?你怎么不动笔?不会吗?你到底是不是原发明者?”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桌子,声响巨大如平地一声惊雷,说话声更严厉至极,毫不留情,敲得两人心肝颤动,“你知道在技术发明上弄虚作假是什么性质吗?”

是什么性质?想也知道后果很严重。
“我、我会。”孙楠宸慌忙点头,怎么想也知道,不能承认自己弄虚作假,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他。
眼神充满了怀疑和探究,他被激起了情绪,拼命咬死了专利属于自己:“我是原作者,我当然会画……”
在场不是警察就是检察官,轻而易举透过他抓挠脖颈、触碰鼻子和讲话结巴的动作,百分百笃定他在撒谎。
众人也不拆穿他,顺着他说。
“那你画吧,你需要什么制图工具,我们给你准备。”检察组的成员早就看不惯孙楠宸,如今还能忍着,只因摄影机开着,要记录下专案成员和孙楠宸的对话过程,后续每一句话在法庭上都是证据。
一个完全不会画图制作的人,是怎么窃取别人成果为自己徇私舞弊减刑的。
需要什么?
因为太过紧张,孙楠宸甚至没听清楚前后衔接,慢一拍才听明白他们问的是,重新画图纸需要什么工具。
那么问题来了——画图纸需要什么工具?
孙楠宸想死的心情都有了,他怎么知道制图需要什么工具。直至这一刻,他才清楚,用金钱赎买的交易产物,明面上的主人是他,可不是他的东西就不是他的东西,不仅心路历程回答不上来,通篇充满了矫饰的谎言,他连画图需要什么都不清楚。
“我、我要一支笔、纸……”还有什么呢?
他绞尽脑汁回想,他父亲雇佣了三名大学生,那三名学生挺负责任,前段时间一直奔波在监狱里,手把手教他,试图教会他,可他的态度呢完全爱答不理,如今脑子怎么搜肠刮肚也找不到需要什么制图工具。
见他脸色又青又白,额头渗出冷汗,有人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需要游标卡尺吗?”
一听这个玩意儿,孙楠宸如蒙大赦:“需要!”对对对那些学生教他用过,孙楠宸瞬间感觉天穹破开了一道光似的敞亮,可当专利局的人真拿来了纸、笔和游标卡尺等物后,他发现——他对着白纸一片空白。
无穷无尽的沉默,淹没了他,更覆盖了今天的蓝泊山监狱。
“画啊,怎么不画?”专利局的人好整以暇,见孙楠宸坐如一尊僵硬雕塑,低头看手表,禁不住地催促他。
时间过去了半小时,白纸上一道痕迹也没有。
给孙楠宸再多的时间,他还是画不出来,发明原图纸错综复杂,包括郑扬在内的四名学生为了参加比赛都潜心研制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是原作者,原作者教他时,他更懒得记,不愿意吸收知识转为己用,事到临头怎么能画得出来?
他诚惶诚恐,低头看白晃晃的纸,感觉头晕目眩,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只能时不时去看陆鸣,眼波发出求救。
两人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孙楠宸倒了,他有什么好处?陆鸣也很急,奈何形势如此,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救不了他。
他有心说什么,千言万语只能化作一句,“你画吧,压力太大画不出来,别人也怪不了你。”
竟把孙楠宸的一片脑子空空粉饰成压力太大。
检察组成员挑了一下眉,大发慈悲道:“可能真的是压力太大了,那你把原图画一遍吧。”有人拿来了原图纸,徐徐展开摊开在他面前,“这是你的发明,照着重新画一遍应该可以吧?请证明你是原作者。”
我当然要证明!
照瓢画葫芦谁不会啊——
孙楠宸看了一眼图纸,刚刚一片空白的脑子,总算如拨云见日有了清晰答案。看清上面的结构后,他不禁面色一愣,事实证明,哪怕是照着画,他还是不会。
孙楠宸不吭声,他攥紧了笔,手背青筋暴起,许久沉默中透着一丝窘迫的尴尬。
他根本画不出来。
而一个原作者,怎么画不出来他的东西呢?
“如果还是画不出,组装成品你总会吧?我们把材料都给你备好了,你重新组装一个防盗装置,我们便算你过关。”
检察和刑侦不一样,没有环环相扣的侦破工作,更没有什么百转千回曲折离奇的过程,只有反反复复的查验,无数枯燥的文件资料,询问查看光盘纸质等证据。在这上边,他们有的是无穷无尽的耐心。
无数的螺丝钉、零件和锤子工具放在孙楠宸面前,孙楠宸慌慌张张,心里骂人的心都有了。怎么就又要组装成品了,他根本不会啊!三名大学生都帮他做完了,他怎么可能会这些!
孙楠宸如同一个不会做饭的人,在菜市场里挑拣蔬果,思绪极为混乱,完全没有章法。
一会儿拿起这个铁锤,一会儿拿起这个零件。
最后一塌糊涂。
陆鸣以手扶额,实在无能为力,哪怕他恨不得推开孙楠宸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自己上也做不到。他的身份是一名狱警,怎么能帮一个犯人做到这份上。
他看了监狱长一眼,发现对方神色未变,只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这就是你说的,发明了实用新型专利,认为重大立功能够报请减刑的人?这完完全全造假啊。”
“……是的,不知道怎么出了差错。”众目睽睽之下,陆鸣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不敢明目张胆地维护孙楠宸,只能任由对方被钉在耻辱柱上。
没有人知道,他抽屉里已经写好了一张报告,按照孙家人要求填写,只要专利证书下来,立刻向上申请减刑。
一旦事情成功,孙楠宸能减至少三年。如果后续孙家还买断什么发明,还能再减。偏偏这眼瞅着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有成功,还败露了。
陆鸣恨不得迈开腿,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把这份报告撕毁,撇清自己与孙家的关系。
“把他的资料拿过来。”
话音落下,四周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陆鸣呼吸微微停滞,他不知道监狱长要做什么,按照孙楠宸如今的表现,那些档案根本见不得人。
他怕监狱长看出什么异样。
形势却不容他掌控,监狱长正盯着自己,“怎么不去?”
陆鸣硬着头皮去了
孙楠宸的档案很快就呈了上来,一水儿十分,“居然还是一个劳动改造月度优秀分子,挺厉害啊,谁给他打的分?”监狱长的话裹了几分浓重的情绪。
“……”
他知道事情终于来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孙楠宸的问题,尤其是孙楠宸的手,指腹居然一片平坦,一点茧子都没有。监狱长怎么看不出这点细节。
没有人知道监狱长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这些打分不止陆鸣一个人,他不知道,监狱什么时候被孙家渗透了,平白进了那么多蛀虫。
监狱长果断语气强硬道:“一项项来,把人拎过来,先从重视劳动质量开始。”这一栏被打了十分,孙楠宸的工作是踩缝纫机,说明什么,说明孙楠宸不仅会踩缝纫机,他还勤奋能干,工作能力起码超越了监狱90%的犯人,否则他怎么能够打十分。
孙楠宸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下一秒他就被两名身穿制服的狱警架住胳膊,被抓到一架缝纫机面前。
缝纫机边堆满了要处理的布料。
孙楠宸还不知道要做什么,肩膀被钳住,他愤怒地大吼大叫道:“干什么?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两名警察冷脸:“做什么?把你平时的劳动做一遍,监狱长要检测你的劳动质量。”
什么!?劳动?
他不会啊!
大少爷踩过几次缝纫机,很快便向父亲哭诉着辛苦,孙迟鹏就为他运作了。孙楠宸连针线都搞不明白,平时这方面的工作,他都是交给尹思影来做,尹思影每天要完成两个人的工作量。
所以他根本不会。
如今在两名狱警的控制下,孙楠宸被压制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只能按照要求,手狼狈地捋着布料,双腿生疏地踩缝纫机,他的脚心踩在踏板上,一前一后笨拙地踩。他是真不会,于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个踩踏,踏板突然失控了,无法控制,像跷跷板一般飞速翻动。
他压制不住,差点被凶猛的踏板掀翻,一个后仰摔在地上。
下一秒他重心失衡真摔了,摔得晕头转向,脸庞疼得有些扭曲。
两名狱警把他扶起,孙楠宸刚爬起来,发现他又被架去一个地方。
孙楠宸大吼时,两名狱警站在远处心情无比紧张,拧了无数把冷汗,他们正是给孙楠宸开了后门的。见孙楠宸在众目聚集之下,连缝纫机怎么使用都不会,他们绝望地闭上了眼,心想完了,开后门被抓了个正着……
监狱长一一将现场暗潮涌动尽收眼底,他怒极反笑,扯了一下嘴角,怒火怎么都压制不住,他竟不知道,各路妖魔鬼怪在蓝泊山兴风作浪,为一个犯人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仅劳动一项,粗略一数,涉案人员已经多达四人。
见监狱长要来牢房,又有两三名狱警慌了。
很快抵达牢房内,孙楠宸已经彻底没了折腾的力气,他手里被人塞了拖把和扫把,他满脸错愕,不明白要做什么。
等发现尹思影也被两名狱警架着,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大事不妙。
“这一项是生活卫生,我看他每一天都是满分,他会整理内务吗?”
“报告监狱长,他应该不会!”一名警察快准狠地抓过孙楠宸的手,将手心往上,展示给所有人看。在场没有一人是瞎子,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双手一点薄茧都没有,这是娇生惯养的一双手。
“他会!”狱警之中有人害怕了,连忙道。
这时候孙楠宸不会也得会,即使大家都知道,孙楠宸就是一个无法吃苦耐劳的废物,孙家有钱有势,花钱为他摆平一切,只为了让儿子在狱中也极近优渥。
什么?要做内务?
孙楠宸被赶鸭子上架,他双腿战战,身体抖如筛糠。
所有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是如何叠被子、如何扫地,如何收拾生活用具,毫无意外,一个生活不会自理的人,他什么都不会。
一直以来,都是尹思影为他做好一切。
尹思影扫地时,孙楠宸在床上打游戏,尹思影拿拖把沾了水,他在床上吃零食,尹思影叠被子时,他在喂仓鼠。
他享受了多大的优待,如今就要变本加厉地偿还回来,没有人能帮他。
所以孙楠宸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助,他先叠了一个破绽百出的豆腐块。
又顶着监狱长暴怒的目光,笨拙生涩地拿起拖把,拧开水龙头,别说拖把浸水了,开水龙头的过程中,他甚至不知道多少水合适,一通操作下来,把自己头发都打湿了。
夏天烈日炎炎,混世魔王第一次感受身体寒凉,一种毁灭般的直觉告诉他,他好像要出事了。水痕凉意透过衣服激起鸡皮疙瘩,是对未知的恐惧。
他顶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回了自己的牢房,开始表演拖地,从东边拖到西边。
他根本不知道,拖把需要拧干,满地的积水。
于是这卫生也是一塌糊涂,所有人不忍直视,孙楠宸也知道自己搞砸了,拖地过程中,他不断抬头看向陆鸣,一步三抬头,眼神带着惊慌、恐惧和嗔怨,似乎指望陆鸣能继续摆平一切,带他脱离现在的苦海。
监狱长早就憋着一股火,他情绪汹涌澎湃,连做了三个深呼吸想控制一下,终究没控制住,爆发出来,把一叠资料狠狠摔在桌子上:“这卫生的糟糕程度,你们是怎么给他打满分的?闭着眼睛给的吗?”
他越想越生气,他想起江雪律给他打电话时,他还认为孩子就是孩子,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偏偏世间就是有这么荒谬的事情,还发生在他眼皮底下。
如果说前段时间的越狱是天灾,孙楠宸的荒唐就是人祸!
监狱长表情暴烈堪称电闪雷鸣,生怕被台风扫到,在场狱警全部都低下头。唯有张如英在旁边站着,他的目光充满了鄙薄,不屑与这群人为伍。
诡异的死寂中,一道“吱吱吱”的声音响起。
监狱长知道这是什么,满腔怒火喷薄欲出:“这又是什么东西!?”张如英转身去提了一个笼子,孙楠宸一看就紧张了,“别动我的仓鼠!”
别、动、我、的、仓、鼠。
监狱长直接气笑了。
居然被监狱长亲手逮到,犯人在狱中饲养宠物。陆鸣闭上眼睛,如今只能壮士断腕,“监狱长,这违规物品,我们之前也没发现,我立马处理掉。打分这件事我也会好好调查。”
陆鸣这话说得,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人精都知道这个意思,调查一圈后找出一个替死鬼。
接下来的事情默不默许,全看监狱长的意思。
谁知道他抬起头,对上了监狱长平静的目光,对方高深莫测的眼神盯着他,口气嫌恶:“这些话你留着对别人说吧,我管不了。”
监狱长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陆鸣猛然惊醒。
孙楠宸被拿下了,他双手双脚被戴上铐子,他一边挣扎一边呐喊:“干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还不知道,他被拷住,紧随而来牵动了无数个狱警的心。所有上了孙家贼船的人都在恐惧后悔,生怕拔萝卜连带泥,扒出一连串不可告人的东西。
监狱长也不吊他们胃口,这一刻终于开始恭恭敬敬地介绍起了,跟他一起同行的人,“陆鸣,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既然监狱长这么说,说明这些人另有身份。陆鸣才意识到,是他先入为主了。
这群人打扮得像精英分子,可他们从来没有说他们是专利局的人,他们只是询问了专利。
不会吧,难道……
中年狱警身体僵硬,心快得紊乱,无数糟糕的联想浮出了脑海,
监狱长下一句话佐证了他的猜测,“他们是检察院的同志!你们好自为之吧!”
话刚掷地,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地脱下了黑色西装,解开了白色衬衫,部分人摘下了黑框眼镜,暴露出了潇洒外表和内里制服。充分告诉所有人,他们果然不属于专利局,无论男女,他们鲜红的臂章令人感到刺眼至瞠目欲裂。
这一大变装,所有人皆猝不及防。

第一百八十八章
蓝泊山监狱绝大部分狱警,都以为来人是专利局,负责审核专利,没想到竟是检察院。检察院什么性质大家都知道。
正是清楚知道。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摁下了暂停键,所有人表情僵硬到惨白,瞪着这群制服男女,如同大白天见了鬼。尤其是检察组还朝他们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说请配合调查。
猜测得到验证,陆鸣一直高高悬起的心倏然跌了下去,其他人也是,眼中接连不断地闪过震惊,吓得连连后退,一眼也不敢多看。什么时候他们身边一直站了检察人员,他们竟一点也没发觉!?对方观察了他们多久?又……他们不可能无故到访,他们查了多久,暗中又收集掌握了多少证据?众人不敢深想。
这一瞬间陆鸣想了许多,脊背透心凉,原来监狱长早心知肚明了。
他迅速为自己辩解:“监狱长,请听我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你不要向我,你应该向检察院的同志们解释!”监狱长脸色难看得如同刷了漆,他狠心挥开了陆鸣的手,“你们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吗?”
“我很痛心,我们队伍里有人被腐蚀了!”
谁被腐蚀了?
不知情者茫然左顾右盼,知情者面容羞惭难堪地泛红,面上作烧,当真无地自容。陆鸣想解释,他想说自己没做多过火的事情,他只是给孙家提供了一点便利,让孙楠宸在监狱里过得舒坦点。他想说为孙楠宸徇私舞弊,其实也没什么,他有底线,没有在其他犯人身上也放水。他想说年轻人没有家庭受累,可能不知道他们这些中年人养家糊口多累,收几份礼物只是为了改善家庭……
他想说很多很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忽然发现一件事,瞧瞧他身上穿了什么——他身上穿着警服……
是啊,他还穿着警服,他是什么身份,他是警察,可他做了什么?
警徽、警号和黑色锃亮外套入眼,陆鸣如同遭遇了迎头一击。
他脑中闪过了许多画面,他想起了许多年前从警那一日,他意气风发,他才二十三岁,时间再确切地说,他从警校那一年,他就以警察自居了。他大一时就获得了三等功,在城市公交车上,他抓到了一名小偷,他与小偷搏斗过程中伤到了右臂。他丝毫不畏惧,凛然又无畏,说:“我是警察!”后来他在入职第一年,还高高宣誓。
那一腔一调,一板一正,言犹在耳。
恍惚如同跨越了世纪。
现在呢……他在干什么?他这个沧桑的中年人,在即将迈入晚年时失去原则,在为匪徒、为罪犯徇私舞弊。
他怎么会变呢,他之前明明比谁都要铁面无私,好像是从孙家探监开始,看到了一捆捆崭新的粉色钞票开始,他的心就扭曲地变了。
啊啊啊啊不等检察组来审问他,陆鸣早已掩面痛哭,彻彻底底羞愧得无地自容,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和肩膀上的徽章,他发觉自己不配……除了他之外,D区不少狱警不约而同地摘下了警帽。在同行面前,他们的神色充满了悔悟。
他们自觉地伸出了手腕,等待一声冰凉的“咔嚓”声落下。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警匪,这是两种非黑即白阵营,当他们被腐蚀时,他们成为自己过去最厌恶的人。手铐这种工具,明明他们以往都是用来铐住别人,这一次警钟敲响一般,铐向了自己双手。
他们明明应该是最正义的化身。
偏偏没有战胜内心的诱惑,这一刻屠龙者终成恶龙。
再怎么样也是同事,当这群人被检察组带走时,张如英有些受不了,他说:“陆哥糊涂啊!”
监狱长也别开脸。
蓝泊山监狱里有腐肉他也不愿意见到,清创的过程难免有所阵痛,可这是一件好事,早早剃掉腐肉,总比坏到流脓、烂到生疮才去治愈,造成的影响更大。
这一天,尹思影、孙楠宸包括多名狱警被带走。
在一系列运作过程中,孙楠宸背后所有枪手均被挖出。警车一刻不停地驶向了大学。
孙迟鹏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带走的,当时他受邀参加一处大型商场的开业仪式,在场来宾皆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场高朋满座没一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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