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破案的我,成了世界瑰宝by兰陵笑笑梦
兰陵笑笑梦  发于:2024年08月12日

关灯
护眼

“真有这个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局里直接沸反盈天。
众人瞠目结舌,明明是极为轻薄的一张纸,传递到自己手里忽地重若千钧,心中惶恐又激动。
是谁知道他们局里被下了一个月破案的军令状,于是雪中送炭送来这样一幅画。
如果画像信息属实,别说一个月破案了,两天内破不了案都是他们渎职!
原稿很快落入队长手里,秦居烈仔细端详,不同于复印件的冰冷、不易磨损,原稿是用铅笔画的,旁边的字迹漂亮又锋利,整齐清晰,力透纸背,隐约可见风骨。
竟是手写字。
见字如见人,仿佛写下这些字的人,是一个有性格的人,他的笔,就像一把出鞘的刀。
秦居烈意识到后,覆有厚茧的手指不再过多触碰,会把那风骨凛冽的字糊花。在刑警队一线工作多年的男人,只觉得这手字赏心悦目。英华中学的老师们也这样认为,悦人心目的字,总是受人青睐。每一个阅卷老师也乐意,在本身就格外优秀的基础上,增加一些卷面分。
“这幅画是谁送来?”
秦居烈这样问,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恐怕是那位救了三个孩子的热心市民。
技侦熟练地调取监控,这一次不是公共电话亭,而是各大分局门口的常设监控。
人来人往的街道中,果然出现了那熟悉的身影,黑色卫衣和棒球帽,低调地遮挡住面貌。对方朝警局投递了那幅画后,转身离开,顺着节假日的游客人流,再度淹没于人海之中。
秦居烈微低着头,盯着监控录像,监控的光或明或暗映在他高挺的眉骨上,因眼眸深邃、鼻梁挺拔,让他看上去十分专注。垂眸间,目光一如往常有思考,几丝黑发晃在眼前,遮挡住那一缕深思,两道眉宇锋利又英俊。
秦居烈作为刑侦队长,他的眼神往往只会为犯罪分子那般专注。
那段监控播完了,他移动鼠标,又把进度条重新拉回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这个年轻人似乎怕警方不重视他投递的东西,往各大分局都投递了,可以说胆大心细,帮助警方良多。死案变活案,三条人命,还直接告知凶手是谁。
蒋飞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卷,脸皮因激动而发颤,忍不住抬头:“秦队,你怎么看?”
秦居烈也丝毫不隐瞒:“我想给他颁发锦旗。”
蒋飞脸上挂笑:“嗨呀——我也是这么想的,等领取赏金那一日,我还要跟这么热心的小伙子握手。”不握上十几二十分钟,都无法表达他的激动之情。
似乎看够了,秦居烈终于停止播放监控,他开口:“走吧。”
他手里依然拿着那幅画,他自己握着原稿,令人再复印了百来份发下去,“嫌疑人肖像画每人一张,结合侧写资料,在全市范围内进行搜捕,吩咐下去,一旦发现此人,立刻进行抓捕。”
警方的称呼一向严谨。
哪怕心里已经认定此人就是真凶,法院还未判有罪,只能用嫌疑人来称呼。
齐翎资历小,在人挤人中,最后才看到画,这一看他先是皱眉,感觉这画上人十分眼熟,恨不得伸出手拍自己脑门,让自己赶快想起来。后电光石火之间,他想起来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轻轻地吸了口气,“这个人我见过,在案发之前——在一所幼儿园门口。”
这一声格外突出,众人立刻把目光投了过去。
“你见过?”秦居烈警觉地望向自己手下的这个新人,口吻严厉,“那你怎么没有盘问他?”
齐翎羞愧地涨红了脸。
“我也见过他。”另一名警员与齐翎面面相觑,“在海心街。”由此可见凶手何其嚣张高调,他丝毫没有隐藏过自己的行踪,随处可见他的身影。
蒋飞差点跳脚了,“你、你们那么多人见过,没一个人怀疑这人有问题?”口气十分恨铁不成钢。
对啊为什么没有怀疑过这个人,不少警员从苦笑懊悔的情绪中升起一股茫然,然后他们想起来了——
他们在大太阳底下走过去,跻身熙熙攘攘的街市,穿过人流拥挤嘈杂的斑马线,想要例行调查一番,却劈头盖脸迎来了一顿训斥。
犯罪嫌疑人先发制人,置于道德制高点,对他们怒目而视,进行指责,“你们快点把人抓到吧,我很担心我的孩子。”
——对方塑造了一个忧心如焚破口大骂的父亲角色,与心思缜密、计谋深远的杀人绑架犯截然不同,轻轻巧巧就把自己摘了出去。
果真是诡计多端,将狡猾刻入了骨髓。
这一日风和日丽,市中心的某处大楼,员工们已经开始了陆陆续续复工。
周霁在照镜子。
他身材高大,剪裁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衬衫领带一丝不苟,皮鞋锃亮不染一丝尘埃,他的手表刻度清晰,不会延误一秒。
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早已取下多年。
他从家中走出去,人人都知道,他是一名体面的职场精英,他也没有辜负自己的职位,年纪轻轻爬到了总监的职位,再往上便是高级管理层。
他还能往上爬,可野心勃勃的他决定,暂时让出这个位置,止步于此。
邻居见了面,向他打招呼:“周先生,听说你的出国申请批复下来了?”
周霁露出笑容:“是的,前两年就在申请了,今年才正式通过。”邻居脑补了一下其中不易,“那小杰岂不是要跟你出国了?孩子能适应国外的食物和气候吗?”
周霁面容缓和:“正是为了孩子,我才申请出国,国外有技术更好的医生和治疗手段,能给小杰看病。我咨询过国外的医师了,针对小杰这种情况,国外建立有一套专门的治病流程。”
邻居听了,唏嘘周先生真是不容易,为了小杰这个发育迟缓的孩子,终日忙碌奔波不说,还煞费苦心。
“那你们日后还回国吗,会卖房子吗?”
周霁不动声色道:“会回国的,房子要保留下来。等孩子治好后,我就带他回国。”这几年远走高飞只是暂时蛰伏,种种计划,他早在几年前就开始筹备了。多年后等警方偃旗息鼓、卷宗尘封,他会再度回国。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国?”邻居不知周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脸上写满了依依不舍。
“一年后,等小杰从幼儿园毕业。公司也暂时离不开我,我对这家公司很有感情,打算这一年尽善尽美。”
为什么等一年?如今是风口浪尖,不能动。
可他轻轻几句话,就营造了一个温和儒雅、彬彬有礼又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形象,至于背地里他冷酷自负、手段残忍,掌心沾满了鲜血又如何,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怀疑他。
简单的寒暄过后,他前往了公司。
一路没有发生什么波折的事,可他的眼皮却不受控制地跳动,似乎在提醒他什么。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周霁不是一个迷信的人,或者说,他还没到十八年后迷信的地步。
人是会变的。
他中年远走高飞出国后,多年后回国,在一处滚滚江水他忽然顿悟,“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从此他开始烧香拜佛,热衷慈善,想减轻自己手中的罪孽。
如今的他,手里沾染了几条人命,还能彻夜安睡,没有半点负担。
不过他的预兆似乎是正确的,他今日一踏入公司,就发现氛围不对,员工们心不在焉、交头接耳。
他微笑着唤来一名女助理,“发生什么事了?”
女助理在整理东西,小声道:“楼下来警察了。”
众人不知所措,连忙整理起了办公桌,手里总有几张报表不能见光,他们担心来的是经侦。
此话一出,这下不止眼皮了,他眉心猛地一跳,转身就想走,可惜迟了一步。说曹操,曹操到。
一群身穿蓝色警服的警察已经到了现场,周霁抬起眼睛,气息一凝。
为首之人出乎意料的年轻,那眉、那眼,那唇,棱角分明风范逼人,掏出警官证的动作十分熟练利落,气势极有魄力,他与人握手,几乎是一触即离。
给人第一个印象:久经一线的刑警。
对方似乎看到了他,视线笔直地望了过来,仿佛能透过他一身崭新的西装,看见他皮下血肉,直直射进心脏。
一种连衣带皮都要被刮下来的锋芒。
“周先生。”秦居烈走过来,那双黑眸深邃又犀利,“我们手头有一个案子,有事需要你的配合,方便跟我们走一趟么?”
大庭广众之下,这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更别提,当刑警队长这样强烈地盯着某个人时,对方根本无处遁形。
周霁冷静道:“这名警官我可以配合,不过我今天刚来,请容许我交接工作。”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镇静自我剖析,按照他的计划,警方不可能怀疑到他,他内心有一种不在计划中的焦躁。
在他交接工作时,他跟女下属交流,门外有两个警员虎视眈眈地把守,这是什么待遇,这是担心他潜逃的犯罪嫌疑人待遇。
周霁就知道了。
警方这不是普通的配合调查,是彻彻底底在怀疑他了——他何其自傲的性格,心里忽然涌现一股陌生的坠渊感,天旋地转般涌来,好似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正如他少年时期,手握在地球仪上,幻想着这颗球为我所转,这颗球却脱离了旋转,从支架上跌了出去。又如他前段时日与警方下棋,他自认为是与警方势均力敌的执棋人,各自在天平的一端,棋盘上摆满了无足轻重的棋子,不会有任何暴露的风险。
可却有人从上帝视角走了过来,蛮横地掀翻了这盘棋盘。棋子落了他满身,也将警方的视线倏地朝他身上转移。
为什么?他天衣无缝的计划中,唯一的纰漏可能是何柯柯,可那孩子也无法构成威胁。到底是谁,将他暴露——?
明明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悬案未破,根本不差他一个!

第二十章
周霁就这样被带回了警局。随着案犯的锁定,太多线索浮出水面,警局上下早已认定他是真凶,只是对外暂不作声。
直接将人带入审讯室。
大门紧闭,刺眼的强光灯啪的一下亮起,幽暗的室内如同一束光精准地照在周霁脸上。审讯室的强光灯,在心理上有先声夺人的作用,灯光比太阳还要滚烫,能照尽无数阴暗的内心。
许多嫌疑人被照了几下,就忍不住冷汗直流坦白交代。
恰如阴沟里的鼠类、潮湿的苔藓,他们畏惧灯,也憎恶这种过于明亮的东西,把自己全身好似照了个干净,从头到脚无处遁形。
周霁却不为所动,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平和,因警方的突如其来,他在公司里有一度惊慌失措,不过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就被极强的心理素质压了下去。
审讯室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摄像头,观察嫌疑人的表情、神色和动作,每一格都会连接到后台,秦居烈决定亲自审讯他,蒋飞做他的助手。
“周先生,请问9.26和9.28当天你在做什么?”当天就发生了两起骇人听闻的案子,受害者吕嘉乐和花年年被人扼喉致死。
秦居烈可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他微眯双眼,直接令人放了照片,“周先生,请你配合。”
这是什么照片?
都是犯罪现场受害者的照片,审讯室上现场照片,是为了激起嫌疑人的一些反应。
正常人看到尸体照,一般都会感到恶心、嫌恶或者恐惧,心底十分抵触,恨不得把照片远远丢开。真正的嫌疑人倒是可能会心虚、回避,把照片给翻个面,多多少少拥有一些感情色彩。
周霁不属于这两者,他双手抱臂,低头看了一下照片。
神态自然地仿佛他漫步在艺术展里,欣赏着一张张图画,好似这一切与他无关。
在细微处,他的眼波隐藏在黑暗中,能看出有几分回味,没错,他在回味当初的感受。
脖子是人体多么脆弱的一个部位,在动物界,好斗的猛兽在攻击猎物时,也是以咬断脖颈致其死亡作为终结。
这些照片上的孩子,又是多么凄艳,如同天鹅被折断了脖子。当时他宽厚的大掌覆盖在上,能感受到鲜活的血液流淌和脉络跳动……
随着他的掌心用力,多么简易的死法,呼吸随之一断,薄薄的皮肉下没有鲜血渗出,避免了脏污。
他一身崭新的西装也能保存完好。
周霁眼底流过一丝狡笑,这里的照片仅有三张,吕嘉乐、花年年的遗体照,另一张是何柯柯戴着氧气罩生命垂危时拍的,警方的目的是激起他的反应。可以说成功了,也可以说失败了。
失败在于,周霁什么反应也没有。
成功在于,周霁心情更加无聊,也更加狂傲。
警方没有第四张、第五张照片,另外两个被他弃尸的孩子下落,这恐怕是他要掌握一生的秘密。
想到这里,他无声地笑了一下。
“我那两天应当在洽谈业务。”他眼神转动状似回忆,言语娓娓道来。
他能在职场上无往不利,全因他的微笑总是从容淡定,谁都喜欢这样斯文的精神面貌。还有那一声好嗓音,拥有蛊惑人心之力,这帮助他签下了多笔来自富豪、娱乐圈明星的订单。
蒋飞冷笑,口气流露出质疑:“你洽谈什么业务,洽谈需要一整天?”
“警察同志,你们不能忽略在行程上奔波的时间,也不能忽视了我们在路上物色新客户的努力。”
这个职业就是时间分配完全模糊,你说你用十个小时谈客户,一个小时奔波,还是用一个小时谈客户,十个小时奔波,存在太多漏洞可言。公司更是以业绩论成败,不管一个人在外如何,只要能签下大笔订单,管理层根本不管员工利用业余时间在外干什么,是杀人放火还是陪酒应酬。
说完,周霁看了一眼手表,随后一直在微笑,嘴角没有一丝破绽。是他习惯在人前展示的儒雅笑容,他似乎在等24小时结束。
从这一秒开始,24小时如果没有明确证据,公安机关必须放人,所以他才微笑。恐怕警方真是严刑拷打,也激不起他的一点涟漪。
——笑笑笑,笑什么笑,摆明了想当滚刀肉。这年头敢犯下惊天大案的人,果然狡猾诡辩,心理素质就是好!
蒋飞作为审讯副手,一看嫌疑人这副嘴脸就心生不爽,都进局子里了,你还跟我们玩心理博弈?
这依然是一场豪赌,周霁心里清楚,警方怀疑他了。可他今日前脚刚到公司,后脚就进了审讯室,他猜测警方没有太多证据。
审讯拼的依然是信息差,嫌疑人在试探警方掌握多少证据,从而决定自己要抖落多少可以暴露的东西。无论问什么,一切都是巧合,没有DNA不能把他定罪,如果说指痕比对,别开玩笑了。
孤证不立。
单独证据不能立案。
除非被他丢在枯井、下水盖的两个孩子,能够死而复生,否则谁也别想将他定罪。
种种算计之下。
他愿意抽出24小时都跟警方消磨时间。
这场审讯恐怕要持续到深夜才会结束,只看谁先落了下风。
周霁不知道,他想跟警方消磨时间,警方却不愿意配合,大家只想撬开他那张嘴,争取两天内破案。
周霁唯一感到疑惑的地方,是正前方的警官。对方全程微眯着眼,手里拿着一张纸观察着他,冷淡而立。审讯室灯光太亮,更衬对方没有任何表情,挺拔的眉宇如山峦,那双眼似幽深的寒潭,似乎早已洞察一切。
目光如炬中,又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
从一开始就给他很不舒服的感觉,好似他玩的种种手段,在对方眼里如跳梁小丑。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印证了他的判断。
秦居烈冷漠开口:“齐翎,上东西。”
在场警员都清楚,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普通传统的审讯方式根本撬不开对方的嘴,要让这种人配合,威胁恐吓最为低级,用情怀去交锋也落了下乘,因为这些都是周霁勒索受害者家属之后玩剩下的。更不能让对方身上出现一点伤口,对方跟律法界素有合作,一点磕碰瘀青就能转化为海啸,到时候一顶严刑逼供的帽子扣下来,江州市刑侦队谁也跑不掉。
那要怎么做,才能撬开对方严防死守的心理防线?
自然是——直接摧毁对方的自信。
齐翎悟了:“原稿还是复印件?”
秦居烈看了一眼这个新人警察,这还用说,这个愣头青是怎么混到审讯室的?
这一眼冰冷又凌厉,齐翎被瞪得不知所措,赶紧悟了,给复印件。
一张纸就这样落入了嫌疑人面前,接下来的十分钟堪比大仇得报的十分钟,江州市局所有在岗执勤的警员,有幸欣赏了一场史诗级变脸。
任谁知道,自己的脸被画了下来,谁的世界都会天崩地裂。周霁也是如此,看到画的那一刻,他本来的从容淡定瞬间荡然无存,笑意凝固在唇角。
画上的自己,好似照镜一般纤毫毕现。那种近距离照镜子才会出现的笑纹、眼皮下的痣、鬓发的纹路……到底是怎么画下来的?
最初他瞳孔颤抖着不敢置信,极力克制住手的力气,别把这张印有他肖像画的纸揉成齑粉,可他越是端详越是无法忍住,面容目眦尽裂的狰狞起来,儒雅斯文的假面破裂,再也维持不住精英形象……当他看到身边的文字时,更是差点气疯了。
按图索骥,顾名思义,有了这幅画,警方怎么可能找不到他?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偏偏这个作画人还格外贴心,标注上了他的车牌号。
这年头车牌号堪比身份证,只要拥有车牌号,在庞大的数据库里,自动会跳出持有人姓名、出生年月、曾用名、户籍地……可太贴心了。
他不落网谁落网?他那失坠的掌控感总算知道了出处。
周霁的眼神阴冷下来,嘴角露出一抹嗜血想要杀人的冷酷微笑,他缓缓揉碎了这张纸,最后竟直接放声大笑起来。
这张狰狞面孔占据了半个监控屏幕,笑声更是极具穿透力,堪比魔鬼,整个人如癫似疯。
监控另一头的女警最初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抖了抖手臂上爬起来的鸡皮疙瘩,回过神后,心情巨爽:“这狡猾多端的9.26大案凶手,可算变脸了。嘿举报人的画像,把人给刺激疯了。”
嫌疑人踏入局里到现在的表情变化,都没这一刻丰富。
“老实交代吧,这些受害者,还有你策划的绑架案。”秦居烈面容冷峻,转了一下手头的笔,往黑皮椅背靠了靠,这个姿势流露出了胜券在握的气势。
“行。”
这幅画的刺激效果极好,周霁他似乎是不想藏了,也藏不住了。更别提,秦居烈还给了他两张新照片,一张是杨霖从污水地下井里被抱上来,救护车在一旁,另一张陆小宝昏迷着被搜救队抱出了井口,腰间还绑了绳索——说明这俩孩子平安无事。
周霁直接气笑了。
想也知道,八成是同一人所为。
随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人在说真话和假话的时候,神色动作,肢体语言,种种眼神截然不同。这个鲜明的对比,在接下来的审讯过程中,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有别于一开始的藏着掖着,接下来周霁果然说真话了。
“我可以老实交代,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秦居烈停下了记录的笔,眉头微蹙,皱出一座小山,冷然浮上黑眸。所有人都能读懂他的意思,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谈条件。
不过秦队长没答应也没拒绝。
周霁便开口了。
“第一名受害者,你是怎么盯上他的?他为什么会走后门,之后发生了什么,那个戴帽子的孩子是谁?”蒋飞将吕嘉乐的照片放在嫌疑人面前,让他睁大眼睛看清楚,因为他的缘故,照片上的小男孩永远止步于八岁的秋日,吕嘉乐所在的小学为他开了一场盛大的追悼会。
周霁笑了:“他啊,当时的他忧心忡忡,脸上有渴羡也有烦恼,我上去跟他说话……”
少年透过梦境远远看到,男人牵着孩子的手,伪装成一个好爸爸。
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这句箴言,贯穿了多少孩子的童年。可如果这个陌生人他嘴唇微微弯起,姿态儒雅和煦,朝自己发出关心的口吻,他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小男孩呢。小男孩手拿奥特曼水壶,背着小黄鸭书包,天蓝色的帽檐下是玉雪可爱的小脸蛋,一双好奇的眼睛眨巴着看他。
同龄人在身边,任何人都会放松警惕,吕嘉乐瞅了一眼道:“这位叔叔,我没什么不开心的。”
男人实在善于哄骗,小孩子很快就说出了自己想要最新版的机器人模型,父亲更爱外面的弟弟,我不能买玩具,母亲希望我成熟懂事这些话。
男人眼神柔和下来,“那叔叔给你买一个吧,叔叔手里正好有买一赠一卡,你先去后门等叔叔。我在那里偷偷把模型给你,你找个地方藏起来,以后谁也不知道。”
“谢谢叔叔!”吕嘉乐开开心心地去了后门。
随后事情也就发生了——
第一次下手时,周霁还不熟练,晦暗、紧张等等心情裹成心脏的一张网,不断驱使着他收紧手指,直至孩子在他怀里失去呼吸。接下来将一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孩子装入后车厢转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蒋飞听得怒火中烧:“你居然用孩子社交?”
如果没有那个五岁的小男孩,吕嘉乐会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离开吗,当然不可能。审讯室众人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的是——周霁自己就有一个孩子,他居然能狠心对差不多岁数的孩童下手?
这般杀人不眨眼。
简直令人心生胆寒。
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在梦境中,江雪律注意到了男人的眼神。他看向自己孩子时,眼神覆满温情,看向旁人时,即使隐藏得很好,也遮盖不住,那种看家畜猎物的目光。
先掠来的猎物,自然是方便宰杀。后掠来的猎物兼具了摇钱树的作用,方便勒索。
自己的孩子和猎物,从性质上就不一样,怎么会不忍心。花年年案也与吕嘉乐相同,都是精心挑选后下手,吕嘉乐被诱骗,花年年是在前往钢琴教室的路上独自一人时遭遇袭击。
“这些想法,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霁眼球转动,微笑着陷入回忆。
最初只是萌生了一点念头,想勒索一点钱财,渐渐地他看到一群穿着富贵的小孩子在他面前晃荡,周杰却因口吐含糊被推倒在地,众人嘲讽他小学不收某些地方存在障碍儿童。他才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他要犯下一起惊天大案——他要让自己的孩子即使终生存在缺陷,后半生也衣食无忧。
他开始审视江州市的富豪名单,成日驱车在街上游荡,搜寻最好下手的目标,他与海外有了联系,他开始学习反侦察技巧和弃尸藏尸最好的方式。
无数想法、多年筹划聚沙成塔,最终催生了一个恶魔。
当出国申请有望的消息传过来那一刻,他的决心也从天而降:两年了,是该动手了。
为了小杰,他没什么做不出。
父母之爱子,本就要为之计长远——
这本要持续一天的审讯,不过半天就结束了,张局都惊叹刑警队的效率。
“警官先生,我说完了,我可以提我的条件了?”周霁忽然道。
秦居烈望向他:“什么条件?”
周霁毫不犹豫就道:“我要见这个举报人。”
此话一出,如寒风吹进了审讯室。
蒋飞正在埋头记录,提到那个举报人,瞬间警惕地抬了头。秦居烈缓缓放下钢笔,向前倾身,冷冷注视着,“你想知道他的信息?”
他脑子闪过那黑色卫衣的身影,喉咙里挤出几声冷笑,“不可能。你想吃喝拉撒,见家属或者律师一面,我们都能满足你,其余的你想都别想。”
“没错,你想都别想。”蒋飞大拍桌子,表现得十分强硬。
见举报人?
每一个警察局,对举报人的身份信息绝对保密,更别提,他们江州市局连举报人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那些模糊的监控,只能看出是一个年轻男性!
周霁清楚警方的底线,主动退了一步:“我可以把六亿赎金从海外账户拨回,不请律师为自己辩护。”他只想知道,他输在哪里——难道这个举报人是趴在他床底下,或者他的第二人格吗?为什么连他精心挑选的抛尸地都知道。
警员们一听也差点气笑了:“追回赎金是法律义务,你不履行也会强制执行。至于律师,我们倒是要看看,上了法庭有哪个倒霉律师想接你这个烂摊子,给你辩护。”
江州市律师界群英荟萃,可两条人命、六个亿外加证据确凿,摆明了没有翻案减刑空间,搞不好庭审还要全市直播,完全是一块烫手山芋,任何一位爱惜羽毛的律师都不会自砸招牌。
所以凭这些条件,就想见神秘的举报人一面,更加没门!
周霁对举报人的偏执想法,让刑警队的人,都对素未谋面的江雪律产生了一种强烈维护之心,如同老鹰护崽一般,想将其纳入羽翼之下。
嫌疑人想法越偏执,他们护得更紧!
这样一桩涉案金额高达六亿就这样告破了。
接到了省厅电话,张局长哈哈大笑,兴奋得满面红光!局里的同志也差不多,新人警察高兴得乱蹦,跳到办公桌上鬼哭狼嚎,来了一段街舞,还有人放起了音乐跟着手舞足蹈。出外勤的同志回了局里,一头雾水:“你们没毛病吧?”
他把门合上,不然给外人看到多不好。
“案子破了!!!”不知道是谁扯了一声高分贝的大嗓门。
“什么案子?”出外勤的警员更加茫然,后一秒他们瞳孔骤缩,结结巴巴道:“不会吧,是我知道的那个案子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