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有强制匹配的命令, 却?没有落实,但若是以哨兵和向导的结合方式来算, 他早就和艾洛·白在一起了,他的灵力留在艾洛·白的精神世界里,竖起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就像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
俯下身的动作被拉得很缓慢,在这?个过程中,宁斯书说不清楚自己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当他的微凉的唇贴上艾洛·白闭着的眼睛,那种荒唐的情愫好像突然具象化了。
世间瞒不住的事情里,情爱尤为突出,他早就该意识到?这?一点。
在发现这?座房子里有很多空房间,他却?依旧装作不知情,继续和艾洛·白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他就该意识到?。
有人渡劫成功,有人沉溺于温柔乡,有人深陷情爱,也有人清醒的感知到?自己在沦陷,却?抽身离去。
宁斯书是最后一种,冷静又残忍。
离开已经成为既定事实,那“喜欢”两个字就没必要说出口了,所以在那个一触即离,不知能不能称得上是亲吻的触碰后,他就起身离开了。
头也不回,走出了这?座被精心打造的温馨家园,走出了艾洛·白的世界。
“宁斯书,你可真是个狼灭。”大胖很敬佩,它都有点心疼艾洛·白了,看上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一个没有心的仙君。
七重天自由辽阔,是宁斯书是在天空中飞行?的无足鸟,永远不会落下。
不过宁斯书还算是好的了,有大把的修士杀妻杀夫证道?,那才是真正的心狠手辣,好歹它们妖害人只会伤在身上,修士害人可是伤身又伤心。
宁斯书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他不像大胖一样精通网络用语。
大胖皮笑肉不笑,冲他竖了个大拇指:“意思就是,你很强,能成大事。”
成大事。
宁斯书是听着这?话长?大的,他也知道?这?老妖怪不会好心夸他,这?八成是讽刺,宁斯书心中不爽,一把将大胖怼到?机甲舱门前:“赶紧上去,别?说废话。”
大胖被推得踉跄了下,不悦地嘟哝:“我都说了我要留在这?里,你想自己走就是了,难不成还真把本尊当成你儿子了不成。”
“想都别?想,你是我带过来的,自然要带着一起离开。”宁斯书的态度不容拒绝。
这?个世界没有妖,大胖的存在或许会引发类似于虫族和变异生?物那样的危害,等?他离开了,就没人能够制约大胖了。
蝴蝶扇一扇翅膀,就可能改变整个世界,他误入此间,留下的任何东西都可能影响到?这?个世界,所以大胖不该留,那些未曾言明的感情也不该留下痕迹。
机甲离开迦云星,直奔塔米虫洞而去。
出发的时?候宁斯书的心还悬着,但随着逐渐靠近虫洞,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的来处就在塔米虫洞,那里也是他终将回去的人间。
达到?虫洞附近,宁斯书将机甲停在荒废的星体上,他提前将大胖收进锁妖袋里,然后换回了来时?穿的那身衣服,飞身朝着虫洞而去。
熟悉的力量召唤着他,宁斯书缓缓闭上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有点像来时?在时?空乱流中穿梭的感觉,但更加顺畅轻松一些,等?到?再?睁开眼睛时?,周遭已经看不见半颗星辰。
宇宙缩小,凝聚在一颗沙粒之中。
宁斯书踏出时?空乱流,映入眼帘的场景十分?熟悉,正是螭吻被封印的地方,也是他和老妖怪打了一架的地方。
附近有正在搜寻的衍天宗弟子,宁斯书随手拉住了一个人,问道?:“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今日?就是仙君与大妖交战的日?子,八月初一。”弟子乖乖回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拧眉沉思的人,仙君可真是如同?传闻一般丰神俊逸,就是问的问题有些古怪,“您和大妖打了几个时?辰,忽然踪迹全无,长?老们命我等?前来寻找仙君,可是出了什么事,那大妖呢?”
“八月初一,八月初一……”宁斯书放开他,喃喃低语。
他在另一个时?空待了大半年,可人间不过几个时?辰的流转,伊诺维娅变成了记忆中普通的沙粒,他和艾洛·白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是一场简短的梦。
如今梦醒了。
衍天宗的长?老们收到?消息,立刻都赶了过来,宁斯书神色恍惚,听着他们急切地询问大战的结果如何,螭吻在何处,可是重新封印了……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现实逐渐将宁斯书从梦中唤醒。
他拿出锁妖袋,刚想道?明螭吻的事,将大妖交给他们,忽然迟疑,又默默收回了手:“那大妖我已经处理了,此间事了,我先走了。”
他来去如风,不等?众人回应就转身离去,云雾之间,遍寻不得影踪。
“仙君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迷茫。
为首的长?老叫过一旁的弟子,问道?:“仙君方才都与你说了什么?”
弟子摇摇头,很是纳闷:“没说什么,仙君就问过我如今是何年月,我说是八月初一,然后他很惊讶似的……长?老,可有什么问题?”
长?老没多言语,让他下去了:“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几位长?老在封印螭吻的地方围成一团,仔仔细细地搜索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其中一人道?:“这?被封印的上古大妖乃是龙子,妖力强大,仙君固然厉害,但短短两个时?辰就处理好了此事,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你在质疑仙君的实力?”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件事背后另有隐情。”
“不过此地的确已经没有螭吻的痕迹了,正情已经了结,其他的事,仙君不愿意说就算了吧。”
“可仙君关乎着七重天,关乎着世间安危,若是有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姗姗来迟的宗主?已经从弟子们口中知悉了发生?的事,大手一挥:“既然大妖之祸已经解决,那诸位长?老何必自寻烦恼,仙君能这?么快平息祸乱,大概是境界又提升了,这?可是好事。或许不久之后,这?七重天上就会布满渡劫后的祥云了。”
渡劫飞升,对于修道?之人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可顺利通过塔米虫洞,渡过此劫,将一切拨回原位的宁斯书却?开心不起来。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回七重天,而是去了人间。
已经是傍晚,酒楼里的人不多,宁斯书要了两壶酒,坐在窗前。
夕阳西下,暮归的人从街上走过,家家户户燃起炊烟,他看着这?忙碌的苍生?百态,默默喝着酒,
凡人的生?命短暂,比之修士犹如朝生?暮死的蜉蝣,凡人终其一生?都在追求想要的东西,想要的生?活,而修士则一心向往大道?。
他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他可是被上天选中的救世主?,可那段奇异的梦中世界将一切都打破了。
镜中花水中月,他从七重天上掉落凡尘,窥到?了平凡人生?中的可贵。
宁斯书想,他合该是羡慕的。
羡慕细水长?流的爱情,羡慕粗茶淡饭的生?活,羡慕朝夕相守的长?情,羡慕坦然言爱的勇敢,羡慕他们短暂的人生?有人相伴,有人携手,羡慕他们死而无憾。
他聆听过无数人的祈愿,经历过后,方知那些祈愿有多珍贵。
那是他的求而不得。
两壶酒很快就喝光了,宁斯书看着空荡荡的杯子,露出一个苦笑。
他不会醉,连像凡人那般一醉解千愁的机会都没有。
宁斯书报复性地喊来伙计:“再?上几壶酒。”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给您送来。”伙计手脚麻利,很快就送来两壶酒。
宁斯书拿起一壶酒,慢慢往杯子里倒,突然有人在他对面?落座:“哎呀,许久不见了,能请我喝杯酒吗?”
宁斯书动作一顿,酒水从杯中洒出了些许:“你认错人了。”
“没认错,仙君贵人多忘事,你我在百十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那人一身道?袍,明明是青年长?相,脸上却?粘着一抹假胡子,看起来颇为滑稽。
他自来熟地拿起另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嘻嘻地调侃:“我曾给你算了一卦,还因此被揍了一顿呢,今日?这?杯酒,你说该不该请?”
“你还没死?!”
宁斯书?震惊不已, 在他幼年还未进入七重?天前,曾有个疯疯癫癫的方术士给他算了一卦,说他道心不稳, 生不逢时?,应当早早废去修为, 不要再修无?情道。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一上来就问人家为什么没死。”那人仰头喝干了酒, 佯装大度,“好酒!看在这酒的份上, 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再有下?次……或许也不会有下次了。”
宁斯书?无?端觉得他话里有话:“我记得你是方术士,怎么转而修道了?”
那人哈哈大笑, 捋了捋假胡子:“自然是为了驻颜长?生, 术士算卦泄露天机,都是早死的鬼,不如当道士, 兴许哪天还能飞升成神仙。”
说起长?生, 宁斯书?这才想起他与眼前之人初见已经过去了百年, 可此人竟无?半分衰老的迹象, 瞧着比他印象中还要年轻几分。
或许这人真是个活神仙。
“你曾为我算了一卦,说我不该修无?情道。”宁斯书?捏紧了酒杯,他早已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和艾洛·白走到?如今这一步, 似乎正印证了当初的卦象。
“可不是, 当初我因此挨了顿揍, 时?至今日,想必你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我算的对是不对?”
四目相对,宁斯书?的心里微微一动:“你今日应当不仅是为了来找我讨杯酒喝吧。”
“仙君敏锐,我来是想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他放下?酒杯,抬手一挥,窗外拢起一团云雾,在那云雾之中有星辰闪烁,越来越明亮,竟幻化成一片浩瀚的宇宙。
宇宙深处,群星璀璨,充满了科技感的建筑缓缓浮现,正是宁斯书?记忆中熟悉的城市——伊诺维娅。
“世间之事,因果?不空,每一个选择都会造就不同的结果?。我们术士讲究命盘,诸如仙君你就很特殊,你的选择不仅会影响事情的走向,还会影响很多人。”
“大多数人更喜欢称拥有你这种命盘的人为——救世主?。”
宁斯书?骤然转过头,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里,那里面甚至比宇宙还要浩渺深沉:“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如何选择。”那人指尖一拨,云雾中的画面快速翻转。
宁斯书?惊疑不定,看着艾洛·白出现在画面中,上将率领远卫军与虫族厮杀,无?数人死无?全尸……这些闪过的画面和艾洛·白描述的前世一模一样。
很快,艾洛·白那充满悲剧的痛苦人生就播放完毕了,紧接着,是从黎明审判开始的新一世。
宁斯书?看到?自己出现在画面中,这大半年的岁月一一闪过,本该终结于一个吻的画面后,艾洛·白睁开了眼睛,失魂落魄地在房子里寻找。
宁斯书?大吃一惊,这云雾中显示的竟然他离开后的画面。
“你——”
“先看完,看完之后我会回答你的问题。”
宁斯书?只好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半是怀念,半是紧张,紧盯着画面中熟悉的人。
艾洛·白搜遍了整座房子,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他冲出家门,在迦云星上四处搜寻,可不仅没有找到?宁斯书?,还意外发现一个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宁斯书?存在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他曾带宁斯书?见过老厨子和首长?,可再次提起,两人却都不记得有见过宁斯书?。
艾洛·白问遍了所有人,可大家都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曾出现过。
“他和我一起来吃的烤鱼,他就坐在这里。”
“你明明是一个人来的。”
“我介绍过,他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可你一直都是一个人,根本没带人来过。”
“当时?是你去无?人区接了我们,你还夸过他好看得不像是普通人。”
“你记错了吧,我只接了你。”
艾洛·白心里漫上一阵巨大的恐慌,他顾不得隐藏自己没死的事情,快速联系了梅斯黎:“你还记得宁吗?是他在黎明审判为我投了两票,他还是我的强制匹配对象。”
梅斯黎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老大,你怎么了,什么强制匹配,还有黎明审判的结果?,不是被元帅推翻的吗?”
…………
砰,砰砰——咚!
艾洛·白跌倒在地,一颗心彻底坠入了谷底。
宁斯书?离开了,真的离开了,没留下?一丁点痕迹。
他原本以为分别?才是最可怕的事情,现在才发现,最可怕的是遗忘,大家都失去了和宁斯书?有关的记忆,全世界只有他还记得宁斯书?。
……可究竟是其他人忘记了,还是说宁斯书?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艾洛·白瞳孔紧缩,无?论怎么压制,藏在心里的念头还是浮了上来。
一股比失去更深刻的恐惧笼罩住他。
他踉跄着回到?住处,锁紧门窗,高大的哨兵蜷缩在白噪音室里,双眼空洞无?神,赫然是沉溺于精神世界之中。
这是宁斯书?为他重?新搭建的精神图景,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带有宁斯书?的气息,艾洛·白踏入熟悉的精神世界,却发现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宁斯书?留下?的气息在变淡,就像其他人给他的回答一样,仿佛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并没有那样一个如冰雪般引人瞩目的人出现过。
四下?旷野,没有半分痕迹,艾洛·白疯了似的寻找:“宁,宁,宁斯书?……”
他渴望在精神世界中寻找到?关于宁斯书?的线索,可那些被他小心珍藏的记忆都不见了,就像是被人偷走了一样,除了……他仰起头,看着半空中若隐若现的黑色深渊。
艾洛·白僵立在原地,通过云镜,宁斯书?从他的视角将艾洛·白看到?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些藏匿在精神世界中的黑色阴影又冒了出来,像是填不满的黑洞,里面浮现的不再是远卫军的画面,而是他。
是他和艾洛·白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宁斯书?急忙问道。
那算命的道士长?叹一声:“你的出现是个意外,离开自然会带走一切,所有人都会忘记有你这样一个人曾出现过。”
“可是他呢?”
艾洛·白明明没有忘记他。
“他本应该忘记你,只是……”那人看向宁斯书?,目光落在他的唇上,“仙君,你的无?情道破了。”
宁斯书?心里一咯噔,想起那个落在艾洛·白眼皮上的吻。
云镜之中,艾洛·白捂着眼睛,不停地念着:“宁斯书?,宁斯书?……你在哪里,你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你了,找不到?了……”
他明明看见了,看见了宁斯书?来到?他身边,看见他们在星空下?聊天,在密林中携手同行,还看见他们睡在同一张床上。
这么真实?的画面,怎么可能?是假的,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扑进了深渊之中。
“无?情道破,是你给了他看到?你的机会。”
如果?没有那个吻,或许艾洛·白也会同旁人一样忘记他曾来过。
宁斯书?嘴唇嗫嚅,却说不出一个字,他的胸膛好似被剖开了,狂风吹过,心脏呼啦呼啦的发疼,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艾洛·白已经快要被黑暗吞噬,他终于哑着嗓子,问出了一句话?:“如何……让他忘记我?”
喝下?的酒在此时?突然起了作用?,他的嗓音浸透了辛酸苦辣,比入喉的烈酒还要锋利。
那道士挑了挑眉,颇为惊诧:“我还以为你会问,如何才能?回到?他身边。”
“我不能?回去。”宁斯书?低下?头,不忍再看云镜中的画面,他怕再看下?去,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你可真是……唉,你与苍生无?异,不过是个厉害点的普通人,怎么还真拿自己当救世主?了。”
叹息声中,却透露出些许赞许之意。
若是全天下?的修士都能?如宁斯书?一般,那这天下?大道又何愁无?人拱卫,道士暗叹,饮尽了杯中酒。
“衍天宗悉心培养,我对苍生有责任,我虽破了道,对他生出情意,但?与世间苍生相比,儿女私情终究……”
一边是所爱之人,一边是天下?苍生,他只能?选后者。
“可一个人,真的比不过天下?人吗?”
“不是比不过。”
空气凝滞,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良久,那道士先开了口:“你可还记得除了不适合修无?情道,我还给过你什么批命词?”
宁斯书?一脸茫然,顺着他的回答想了一下?:“生不逢时?。”
“没错,就是生不逢时?!”道士一挥手,云雾中的画面又快速变幻起来。
艾洛·白苦寻不得,精神崩溃,最终还是被黑暗吞噬,但?他没有死,竟如同前世一样成为了黑暗哨兵。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终究染上了黑暗,沉闷压抑,充满了毁灭欲。
他以迦云星为据点,联合梅斯黎等远卫军旧部,趁着皇室被攻讦之时?发起了攻击。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帝国的附属星球纷纷响应,以黑暗哨兵为首的反叛军高举正义的旗帜,誓要对皇室赶尽杀绝,伊诺维娅陷入了一片战火之中。
“如此,可能?比过了?”
艾洛·白是一个人,比不得天下?苍生,可当他的选择关系到?千千万万人,关系整个厄乐斯星系的安危时?,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宁斯书?似有所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生不逢时?,难道指的是……”
“孺子可教也。”那道士弹指一挥,云雾散去,“方才给你看的都是还未结出的果?,不必担忧,当然,若是你选错了,这果?还是会结出来的。”
宁斯书?心思百转,突然站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还请前辈指点。”
道士摆摆手,谦虚地回了一礼:“指点谈不上,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送你一程,你可听过以身饲魔?”
“你该救的世,不在此间,而在亿万年后。”
“在你心系之人身上。”
七重?天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宁斯书将道士引入正殿, 顺手把假山上的乌龟捞进手里:“前辈说受人之?托,敢问是何?人请你前来指点?”
“是一个?心怀大义,且很有远见的人。”道士背着手, 环视四周,“说起来, 那人还和你关系密切呢。”
“是吗?”
“你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又何?必旁敲侧击, 我见?那人时,他也是站在这七重?天中, 只不过他没有破了无情道,只是机缘巧合窥见了另一种可能。”
宁斯书怔愣失神,如果没有遇到艾洛·白, 他大概会是截然不同的?样子:“所以现在站在这里的?我, 是那个?没有破道的?仙君选择的?结果吗?”
道士笑了笑:“或许吧,世间情意缠人,也许仙君只是厌倦了孤寂的?生活, 想换一个?活法。”
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 何?况道士口中的?仙君就是宁斯书自?己。
只不过是没有掉进时空乱流, 没有喜欢上艾洛·白, 没有破了无情道的?他,也是宁斯书一直以为自?己会变成的?样子。
宁斯书一下子就问到了问题的?关键:“他都做了什么?”
逆天改命并不是简单的?事,就算是高高在上的?仙君, 也要遵循天道, 那突然出现的?时空乱流背后必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也不算大事, 那位仙君只是散去了修为, 为从前的?自?己,也就是你种下了一颗情爱的?种子。”道士轻叹, 不知想到什么,又摇头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这颗种子结的?果竟然在亿万年后,也是稀奇。”
所以,是他选择了艾洛·白。
艾洛·白重?生的?根源也在于他。
“为什么?”宁斯书想不通,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选定艾洛·白。
“我哪知道,这问题其实应该问你自?己。”道士耸耸肩,含笑的?脸上带了点戏谑,“那人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勾得你破了无情道?”
宁斯书脸一热,想到在云镜中看?到的?画面?,他孤孑一人,或许艾洛·白身上最吸引他的?就是偏执固执的?爱意。
艾洛·白会一遍遍在精神世界里寻找他遗留的?痕迹,会为他发疯,为他神魂颠倒,还会为了他一头扎进精神污染中……这种爱太沉重?太危险,也太迷人。
越是缺少?什么,越会向?往什么,生性淡薄的?无情道君没理由不被这种深爱吸引。
宁斯书想,这大概就是他笃定自?己会喜欢艾洛·白的?原因。
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早在还未见?到这个?人之?前,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被打动,会为了艾洛·白而破了所修之?道。
所以不该让艾洛·白忘记他,他真正该问的?问题是:“我要如何?才能去到他身边?”
“仙君所求,非旁人可插手,须得你自?己才能做到。”
话?已说到此处,再加上之?前他提到的?缘由,去到亿万年后的?方法已经?呼之?欲出。
“多谢前辈提点。”宁斯书又深深地拜了一礼,他取出锁妖袋,“我已将螭吻收服,就在这里面?,我已决意离开,现将它同众妖怪交给前辈处理。”
道士惊诧,没接:“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道士,可没本事处理这些大妖,仙君还是自?己留着吧。”
“可是……”
“降妖除魔是修道之?人之?责,可若能度化妖魔,使其行?善事,私以为比要了它们的?性命更好,这也是佛门所提倡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道士摆摆手,潇洒离去:“听说在那亿万年后,也有同样困扰着苍生的?妖物,届时仙君散去一身修为,无法像从前一样济世救人,不如提早为自?己谋算,也好助这些妖物结下善因。”
离开之?前,道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仙君,祝你好运了。”
宁斯书并未多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妖怪的?事情,怪不得时空乱流会在他和螭吻大战的?时候开启,原来老妖怪就是他给自?己留下的?最强小弟。
于是宁斯书准备好一切后,又将锁妖袋里的?妖怪们放了出来,挨着与它们订立了契约。
离开这人间,他会变成普通人,锁妖袋也会失去效力,要控制妖怪们只得依靠这双方共同签订的?契约。
其他妖怪们被关在锁妖袋中上百年,早已经?被关得没脾气?了,一听立下契约就能获得自?由,当即同意。
唯独剩下大胖一个?难啃的?硬骨头:“本尊堂堂龙子,上古大妖,一方霸主,怎能帮你个?小小修士,哼,本尊不愿意!”
它瞪了一眼傻呵呵乐着的?妖怪们,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们这群没骨气?的?家伙!”
“你说它们没骨气?,殊不知在它们眼里,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宁斯书拨弄着乌龟,在直面?自?己的?心意,且有正当理由去找艾洛·白之?后,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看?着油盐不进的?大胖都觉得憨态可掬。
仙君语调温柔,轻飘飘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等?大胖回嘴,他就强行?将一道妖仆禁制打入了老妖怪的?身体之?中,比起双方共同订立的?契约,这种禁制更为霸道,就算变成了普通人,他也能控制大胖。
大胖:“……”
大胖:“???”
在一众妖怪们同情的?目光下,大胖看?着身上浮现出来的?禁制图案,逐渐陷入了呆滞。
“宁斯书,你,你……你竟然强迫本尊为奴!你不要脸!”
它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若是宁斯书肯求求它,说不定它就答应立个?互帮互助的?平等?契约了,可宁斯书竟然强行?动手……修为高了不是啊?!
老妖怪欲哭无泪,垮着一张批脸,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宁斯书。
一切准备就绪,宁斯书迫不及待就想离开,可人间突然升起无数祈愿,如同一盏盏孔明灯,将七重?天照亮。
宁斯书看?着久违的?熟悉景象,思忖片刻,将满天愿火揉成一团,化作掌心中的?星辰。
乍一看?上去,竟和他曾经?送给艾洛·白的?不落之?星有几分相似。
待他离开以后,七重?天上便无主人,宁斯书迟疑良久,还是拈了一道灵信送往衍天宗。
他的?命格应在亿万年后,他该去履行?自?己的?使命了,留下的?人间也该有人守护。
早些让衍天宗的?人知道,也省得他们之?后遇到麻烦就依赖他,宁烧上几天几夜的?香请他,也不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
灵信很快就飞到了衍天宗,但宁斯书离开得更快,于是在衍天宗众人大惊失色的?时候,七重?天的?方向?突然亮了起来。
夜深之?际,那光亮比祈愿之?火还明亮几分,天有雷声轰鸣,电光闪烁,隐隐透露出渡劫飞升之?象。
“仙君这是要……飞升了吗?”
“仙君信上只说他要离开了,竟然是飞升,这可是大好事啊!”
“唉,可仙君不在后,谁能守护这人间?”
“不是还有我们吗?”
宗主望着那天边的?异象,语气?坚定:“我等?身为修道之?人,当匡扶天下,此世间万万人,从来不是仙君一个?人的?责任,而是我们大家的?。”
“仙君离去,可我辈仍在。”
长?老们愣了一下,抚掌大笑:“说得好!我衍天宗自?建宗立派以来已有千载,在仙君还未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修真界的?楷模,衍天宗从来都不是靠仙君庇护的?废物。”
宗主面?朝七重?天,行?了一个?大礼:“我衍天宗,恭贺仙君飞升。”
宗门弟子纷纷响应:“衍天宗恭贺仙君飞升。”
半只脚踏入时空乱流的?宁斯书回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微颔首:“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