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慌不择路地又要去吻他,要从他的唇瓣之间得到那能够维持他生命的东西。他毛毛躁躁地又用嘴唇蹭过来,原先在这静坐不动的冷情道士,骤然便深沉了目光,扣着唐周的后脑,便吻下去。
这一次,便不是任何一次那样简单的轻贴了。唐周被他忽然进来的舌头吓了一下,发出急促的“唔——”的声响,却又立即被李玖道完全吞噬下去。
他另外一只手紧紧揽着唐周的腰身,另外一只手扣着唐周的后脑。他这个吻其实并不是特别轻柔,带有一些莽撞与笨拙。他笨拙地去尝试着这样深深地吻着唐周。
他的鼻尖压着唐周的鼻尖,让唐周呼吸的机会都没有了。唐周只能推了推他,不管用,他又只是继续吻他。唐周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不管用。
他似乎什么都听闻不到、感觉不到,只完全沉陷在这件事情里去。竟然如此如痴如醉,还是那冷情冷血的道士吗?
直至唐周的呼吸更为急促粗重,憋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李玖道才将唐周放开,唐周大口喘气着,还没说什么,却感觉李玖道将他的脑袋埋入他的肩窝。
难以看清他脸上的神色是什么,从他紧紧箍着他的力道,还有李玖道那喷洒在他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唐周知道李玖道有些不对劲。不过他只来得及舔一舔被吻得湿漉漉的嘴唇,并且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是不是好一些了。
除了呼吸不过来心跳得很快,唐周还是感觉浑身没力气,好像立即就要闭上眼睛死去了。唐周有些着急了,和李玖道说:“这次为什么不行了?”
李玖道依旧不说话。李玖道这不爱说话的性格,还真是让唐周更为急切。将埋在他肩窝里的男人的头抬起来,还以为李玖道怎么了,但此时只是看起来只是目光沉沉而已。
唐周也不管其他的什么,与李玖道说:“怎么这次不行了?你没有给我吗?”说着又要去亲李玖道。这么长时间来,他通过这种方式来汲取李玖道的修为和阳气,已经让唐周习惯了。也来不及在意之前那个深吻。
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而且他马上要和顾淮之成亲,也马上快要到二十岁,唐周担心自己撑不到那个时候,其余都不管不顾,只想着要多活几天。刚要重新亲过去,李玖道那炽热的手掌便覆盖过来,他的吻就没有落在李玖道的嘴唇上去,只是落在了他的手心里去。
随后唐周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李玖道的手心里传递过来。那熟悉的感受,正是唐周需要的。不久之后,唐周感觉自己好多了,精力也充沛多了。唐周高兴地说:“太好了,能坚持到成亲了。”
李玖道那覆盖在唐周嘴唇上的手一顿,只见对面的李玖道这脸上好不容易有的一分柔和也渐渐凝滞住。当唐周意识到自己因为心情急切说了些什么,说漏了嘴,当即自己先捂住了嘴巴。而对面的李玖道却已经问了出来:“成亲?”
李玖道说出这句话时,唐周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不小心说漏了嘴。
此时李玖道已经听闻得真切,转念一想,李玖道是早晚要知晓这件事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于是唐周也就没有再隐瞒下去,面对着李玖道的凝视,唐周点了点头。
唐周刚一点头,对面的李玖道便伸手过来,他的两只大手扣着唐周的肩膀。没用太大的力道,却让唐周在他的禁锢之下难以动弹,让唐周不得不继续面对着李玖道。
李玖道这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凝视唐周,唐周在他的眼眸当中看见几分愠怒与不甘,几分悲切与难过。从刚才见他开始,李玖道的情绪便有些奇怪,唐周也来不及询问,李玖道却先说道:“你要成亲?你要和谁成亲?你为何要成亲?你不能和别的人成亲。”
这大约是唐周听李玖道说话最快最急切的一次,即便他脸上的神色与平日里无异,但原先那冷静的眼睛却已然都是晦暗的神采了。
在这段时间里,唐周与他“亲吻”一次,李玖道的好感度便会上涨两点,只是越到后面,两点变成了一点,许久之后才能得到一点,涨得越发慢,却也一直在涨的,这段时间,已然将李玖道的好感度涨到四十七,却始终没涨了。
唐周今日无意识将成亲的事情说出来,没想到李玖道的好感度便直接冲到了六十二。唐周显然被眼前所见到的这变化弄得难以回神,最后听闻到的,也只有李玖道问话中的最后一句。
唐周能回答的也只有这一句:“为何我不能和别的人成亲。”
然而此时,面对唐周的这一句问话,李玖道却又没说出什么来。见他神色懵怔,他两只握着唐周肩膀的手渐渐施加了一些力道。
唐周没有感觉到疼,却担心越这样下去不提醒他,不知道他到后面要用多大的力道握着他的肩膀。所以唐周便开口说了一句:“李玖道。”
他是第一次这样正经地称呼他的姓名,这到底是让他回神过来了。他的手上渐渐松了力道,随后他与唐周说:“你我之间——”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有着很多姻缘。”
他的语气略微有些疑虑,这倒是吸引了唐周的注意力,便问他:“你为何这样犹疑不定?”
李玖道说:“我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一些,那似乎是我前世的经历,我每一世都在寻你。其余的,我记得不清楚,只知道,你不能与别人成亲。”
他脸上的神色确实证明他说的是真的,这样迷惘,这样茫然,他的手渐渐顺着唐周的手臂滑下来,握住了唐周的手指。
他的双手都紧紧握着唐周的手指,他和唐周说:“你不能和别的人成亲,唐周,你是我的。你我之间本身就有着许多段姻缘,你只是不记得而已。”
唐周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以为这真的只是李玖道自己前世的记忆,和自己并无关系。唐周也不知该不该说些什么,担心这好不容易暴涨起来的好感度不见了,便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李玖道的手上许多伤痕,似乎是刀剑之伤,还有一些别的什么,在他的手上,这些伤疤渐渐消隐而去了,却还能看得清楚。唐周却看着这伤疤有些愣神,他想到的是——李玖道这么厉害,居然受过这么多伤吗?
唐周的手指被握住,拇指能够抚摸到李玖道的手背。唐周望着这伤疤,想着刚才的事情,情不自禁他的拇指便轻轻摩挲了一下李玖道手背上的伤疤。这自然能够被李玖道感知到。
李玖道也垂下眼眸来,凝望两人的手。
李玖道的手稍微翻转,将唐周这一只与他相比显得有些小的手完全握在手心里去。
李玖道和唐周说道:“我并非天资聪颖之人,当时在那山上,所有的弟子当中,我修为最低,修炼最慢。师父却又时时都待我好,便有其他弟子看我不顺眼,时常欺辱我。一些妖鬼见年幼时的我这样弱小,也时常会打我来彰显自己的能力。我如此愚笨,师父依旧不曾放弃我,我便想为师父做件事,让他瞧见我的能力。师父让我修无情道,我便去修了,我此时修为大涨,能力根骨俱佳,只是师父他却不知如何,将我驱赶下山,不再要我了。我始终都想不明白,去问了师父,他才与我说,他观了我的命格,先前得知我能得道成仙,后又得知我有一道情劫。一道我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的情劫,让我自行下山来。师父就这样不要我了。
“起先我便觉得这事荒唐可笑,我修炼的是无情道,哪里能来的情劫呢。在这凡尘间浑浑噩噩了几日,最近为了追杀那只妖怪,来至兰泽县见了你。我似乎便知我的情劫从何而来。此外,自从见了你之后,我便日日梦魇,梦中都是你的身影,我醒来却又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你的名字。你的样貌。也只记得不能让你离开,也只知道——”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唐周的脸颊。
他与唐周说:“你是我的。唐周,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师父不再要我,别的人也不喜我。我也知晓我不可能真的得道成仙,因为我知晓,我真的为你动了情。我也知晓,这真的是一道如师父说的我无法逃脱的情劫。我见了你,我甘愿承受这情劫,其余我都不在乎了。”他这样说,眼睛深深凝望着唐周的眼。
李玖道这幽深的双眼当中,倒映的仅仅是唐周的身影。也正如他此时说的一样。他和唐周说的是:“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若你不要我——”他并未将接下来的话语说下去,于是便不得知若是唐周真的不要他,他到底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是唐周听着李玖道这肺腑之言,还有李玖道那实实在在的好感度,就可以知道李玖道所说的是真话,对唐周的感情也是真切的。
听闻了李玖道的话语,才知道原来这平日里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道士,原先竟然有这样惨烈的生活,幼时竟然不是被同门弟子打就是被那些妖鬼打吗?唐周想到这里,抬头看着眼前的李玖道。
唐周又想道:怪不得李玖道这么讨厌妖鬼,也不分善恶,遇见便打了。
这样抬头一看他,又见李玖道凝望过来的眼睛。比方才多了几分希冀,隐约在这双眸当中还多了几分可怜。大约是听了李玖道说的那番话之后,唐周还是觉得他小时候挺可怜的,应该就是因为这样,才看出这几分意味来。
唐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唐周只能和李玖道说:“可是我马上便要成亲了。我答应过的,不能违约。”
此时唐周竟然还想得起系统吩咐他的事情来,系统让他邀请攻略目标去他们的喜宴。唐周与李玖道说的就是:“你可以过来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肯定都有。”
竟然这样傻,说出这样笨的话来。似乎是在安慰李玖道,却因为约定又极为为难,最后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李玖道听闻之后,并未说些什么。
唐周觉得自己确实答应过顾淮之了,事情也都准备了许多,许多事情也稳妥了,只要等待几个日子便要与他成婚。这时候反悔定然是不好的,纵使李玖道的一番肺腑之言确实说得唐周有些触动,却也不能将之前的约定都忘记得干净。
唐周以为李玖道还是不开心,更是为难,想了一会儿,又与李玖道说:“那我这几日,经常来找你聊天?”其实不过是为了吸取李玖道的阳气与修为才想要过来的,只是他换了一个说法,变得好听了一些而已。
唐周看着李玖道。这眼神颇有些顾虑为难。李玖道与他说:“你可知,你要成亲了,却日日出来与别的男子相见,还做刚才那样的事,于别人来说,是不对的。”
“不对?”唐周轻易就被李玖道转移了注意力,“淮之没与我说不能与别人见面。他向来不会阻止我、拒绝我去做什么事情的。”
李玖道的手轻轻揽着唐周的脑袋,他告诉唐周:“你是有未婚夫的人,不能与我做这样的事。”他说着,却兀自在唐周的嘴唇上吻了一下。被他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一惊,唐周的眼睛稍微大睁。
唐周说:“你说这是不对的,为何你还要做这不对的事情。”
“帮你续命,舍弃无情道,在你成亲前这样见你,哪一样是对的事情?我再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已然没什么区别。”他的手又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唐周的头发,他的眼睛安静地凝视着唐周,他说:“你的婚宴,我自然会去。”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是如此。唐周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来,只知道他的好感度是真实的,其余的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但这李玖道听闻他要与人成亲,说了一番告白之语之后,也没说些什么,还真的涨了不少的好感度,好给他补足了一些阳气。唐周觉得也不用再说些什么,只是听闻李玖道细数了这些他做得不对的事情,还真每一样都是因为唐周才如此的。
唐周心底不知怎么就涌现了几分愧疚。唐周拍了拍李玖道的手背,唐周和他说:“对不起啊,好像因为我,你真的变成一个做坏事的坏道士了。”
唐周从李玖道这里出来,浑身都精神了许多,却在思考刚才李玖道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在成亲之前出来见他,是不对的。
唐周觉得奇怪,为什么会不对?他只是用“亲吻”交换他想要的东西而来见他,只是为了想活命,这件事是不对的吗?
唐周正想着此事,看天色不早,天空也已经昏黑,想尽快回家去,却忽然听闻身后一道马蹄声响。
那马蹄声急促而来,似乎直冲唐周,唐周赶忙让开,却见在这街道上,看见一人驾马而来。唐周还没看清在马上的是何人,那人忽然在唐周面前停下,随即从马上下来一人。
这人在唐周跟前站定,唐周才看清楚是谁。原来是沈俞安。
他神色有些匆忙,不知是因为何事。唐周见他如此,便询问他:“大人?”只是先这样疑惑地呼唤他。
在沈俞安的脸上竟然头一次见到这样急切的神色。一直以来,即便是棘手的案件或者公文,沈俞安的脸上都难以出现这等神色。却不知是因为什么事,让他脸上那正气凛然、肃穆清正的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先听闻到沈俞安急切地呼唤了一声:“唐周。”
他这样一喊,情绪很不对劲。这不对劲自然让唐周听出来了。唐周去看了一下沈俞安的好感度,沈俞安的好感度竟然也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涨到六十五了。比之前所见到的,涨了不少。
唐周正惊愣时,就听沈俞安说:“你要成亲了。”
他用的并不是疑问的语气,看来是早就笃定这件事了。之前唐周还想着要怎么与沈俞安去说,没想到今日对李玖道说漏了嘴之后,这沈俞安竟然这样快也知道了。
唐周呆愣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沈俞安说:“县里有人家嫁娶,自然是要到官府登记。我虽然近日忙碌,不过问这事,倒是有人谈论起来,说起你的名字。说你要与一个男子成婚了。我一开始听闻,便有些诧异,想要查证清楚,去找了登记的文书,里面所记录的正是你的身份背景以及生辰八字。我方才才知道,你竟然要——竟然要——”
他居然说不出后面的话来,最后只能说:“我想要来找你问清楚。便牵了马,想要尽快赶去你的住所,没想到在这半路上,就遇见你了。”
唐周听闻沈俞安一来就和自己说了这些,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在,好在这里本来就稍微偏僻些,时间不早,今日也没有夜市,这路上也真的没什么人在。
这沈俞安,怎么什么都不顾就说这些,他可知道,他是这兰泽县的县令,要是让别的人听闻他有这癖好,还不被其他人拿去议论?但沈俞安却显然不在意是否有外人在,见唐周迟迟不语,沈俞安又问了一遍:“你要成亲的事,可是真的?”
唐周听他又问了一遍,这个时候也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
先前沈俞安差一些就要向唐周说明心事,只是那时唐周说他想不明白,沈俞安就没有再说,不再为难唐周。才没过了几日,就忽然得知了他要成亲的事情,这大约是让沈俞安有些接受不了的。
这是唐周想的,他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无措,他本来要想好措辞,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告知沈俞安的,没想到竟然被他先得知了。唐周揪着自己的袖子,有些歉疚地说:“对不起。”
今天这样下来,唐周见他们的反应,开始意识到这攻略任务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他们那样真切地喜欢他,可是他只是在攻略他们,要让他们这么伤心,是一点都不好的。这一点都不好。他有点不想做着攻略任务了。
唐周低着头不敢去看沈俞安的面孔,只见了沈俞安的鞋尖出现在自己眼前。两人鞋尖相对,衣摆被夜风轻轻吹拂。
唐周感觉沈俞安朝自己走近了一些,沈俞安和他说道:“不用与我说对不起。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想问你,你可喜欢那顾家的公子?”
唐周点了点头说:“喜欢的。”
沈俞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说道:“喜欢便好。你喜欢便好。”
唐周看见沈俞安的好感度又涨了一个点。因为他嫁了他喜欢之人,便为他涨了一个好感度吗?
唐周正要说什么,又听闻沈俞安问道:“我见上面写着,你下月廿七便要成亲了。可是我记得你的生辰就是在下月初三。你之前与我说,你活不过二十岁,我特意去拿你的生辰八字去询问高僧,那高僧也是这样回答我的。前段时间,我立即去了一趟京里,所以你有好几日都没见我。我便是问了那高僧之后特意回了一趟京城。”
他掏出什么东西来,递给唐周。唐周不知这是什么,将这个匣子接过来。
“我知晓京里有一极为灵验的寺庙,我为你求来了这个。”
唐周将这匣子打开,看见在匣子里的是一道长命锁。沈俞安将这长命锁拿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正面。上面刻着“长命百岁”,他将长命锁翻过来,另外一面刻着唐周的名字。
他的手指摩挲的就是唐周的名字。他将长命锁戴在唐周的脖颈上,唐周感觉脖颈上稍微一重,这东西便在他的脖颈上了。
“本来我是想在你生辰日之前赠予你,可你马上便要成亲了,我迫不及待就想给你。”
沈俞安低头看着他,月光从他的身后而来,让他的面孔笼罩在阴影当中。唐周却能够看清他柔和的双眸,他和唐周说:“原谅我无法说出祝你新婚快乐的话语。我能对你说的只有,祝我的周周——”他停顿了一下,与唐周说的是:“长命百岁。”
唐周怔然地看着他,手无意识去抚摸在脖颈处的长命锁。
一种酸涩之感莫名涌上心间,唐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禁觉得心间酸涩,鼻尖也是如此,他不知为何自己要这样。想要让气氛轻松一点,就这样说一些玩笑话,唐周说:“你不是不信鬼神吗?你怎么去给我求了长命锁?”
他本意只是想要跳过这话题,却看见沈俞安定定看着他,他认真地与唐周说道:“身为朝廷命官,断案审理,我自然不能信所谓鬼神。可是面对你,我希望你世世和平快乐,生生无忧健康,久久长命百岁。”
第285章 小寡夫46
即便唐周并不是真正意义上想起来他之前的记忆,但是在他记忆慢慢开始浮现的这个时候,他最为记得的,在他的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事情,便是那一间白色的屋子。他时常躺在那里面,遭受着孤寂与病痛的折磨。
于是在此时,听闻了沈俞安如此真切的祝福,他这样温柔地和他说——“祝你世世和平快乐,生生无忧健康,久久长命百岁”,最为真实地触碰了唐周的内心。
他感觉自己的内心也因为沈俞安这一句而柔软不堪,似乎有温热的湿意要从眼角蔓延出来。他的心灵深处,也因而悄然震动,要让他说出些什么话来。
可是最后,在堵塞的咽喉终于能说出话来时,唐周说的只能是:“谢谢,谢谢你。”他暂且只能说出这句话来,要不然他可能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让其宣泄出来,而让自己过分失态。但沈俞安这句话,是真切地触碰到唐周的内心的。
唐周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中是无法掩饰的颤抖,于是也可以被沈俞安听闻出几分属于唐周的情绪。
沈俞安深深地看着唐周。唐周被这样凝视着,有些不好意思被他看见他脸上的失态,便低下头来,又去看两人的脚尖了。唐周这样安静待了一会儿,心绪好不容易平静些许,又听闻沈俞安说道:“前段日子,你让我去寻找的那个人,我已然找到他的踪迹了。”
沈俞安说出这件事来,不说得特别明白,唐周却忽然听明白沈俞安说的是什么。唐周骤然怔愣在原地,呆呆地抬起头来看沈俞安。沈俞安脸上的神色未变,似乎在证实他所说的并不是假话。
沈俞安甚至还重复了一遍说道:“就是你与我说的那个人。我见到他了,确实是与你画像上的一般无二。”
“他——”唐周急急地说出这句话来,却又被一种无言的情绪扼制住。一双润黑的眼睛呆愣地看着沈俞安,唐周似乎完全僵立了一般,再也不动弹了。沈俞安也暂时没有说话,只是观察唐周的反应。
沈俞安也早已经从唐周的反应上得知那画像上的人确实对他极为重要。他说他得知了那人的踪迹,也不可能是今日忽然就得知了,也是慢慢有了线索才知晓的,可是偏偏,早的时候不说,晚的时候不说,要在唐周即将成婚之前说起这件事来。沈俞安还不再多说,只是沉默地看着唐周脸上的反应。
唐周此时还真不会撒谎,也还是将所有的情绪展露在脸上。在沈俞安说出他找到安格斯这样的话语时,唐周脸上的神态,便掺杂了许多复杂的神色。急切、怀念、眷恋、悲切、欣喜、最后成为一种惆怅。惆怅?
唐周当然会觉得惆怅,他现在知晓了安格斯的踪迹,可是他马上就要成亲了,也有可能活不到下个月了。他想要见安格斯,想要与安格斯亲密地挨在一起。其实按照唐周自己的想法来说,在这个世界死去之前,他更愿意与安格斯待在一起。即便完不成任务,不成亲也愿意就这样先和安格斯待在一起然后死去——可是他马上就要嫁给顾淮之。
他又想到,如果安格斯恢复了记忆,记起来之前他和他的那些事情,想起他们之前的情感。安格斯看见他嫁给别人,成为别的人的夫郎,那安格斯会不会觉得很难过。安格斯那样笨的,他会不会觉得是他要丢下他。只要丢下他,安格斯说,如果丢下他,他就会哭的。他答应过安格斯,不会丢下他。可是现在——
唐周脸上的神色看起来还真是急切难过得不知所措了。
他呆呆地看着沈俞安,内心当中已然有了众多的想法。沈俞安不知道唐周在想什么,但是大约能够从唐周的神色里看出来,那个人对唐周来说,还真是相当重要,现在此时都能够看见唐周脸上的几分懊悔之色。
似乎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唐周有些后悔与顾淮之成亲了。
沈俞安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我之前见过他,只是不敢确认,仔细探查了一番。我发觉,那人似乎真的是你要找的人。那模样也是你要找的模样。要不要我告诉你他在哪里?”
唐周总算能回神过来,听闻了沈俞安这话,能说的也还是一声不知所措的:“我——我——”他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怎么样的决策,当即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俞安脸上又带了笑。此次的笑却不像刚才了,仔细看来有几分狡黠在其中。
只是现在的唐周心绪纷乱,哪里还能够辨别出沈俞脸上的到底是什么神色呢?
唐周也只能继续胡思乱想,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见了沈俞安这脸上的神色,也可以得知,沈俞安真的是故意在此时才将这件事告诉唐周的。之前大约是不想让唐周早一点得知那人的踪迹,此时是想让唐周因为那人对成亲之事有所顾虑。虽然那人的存在,确实能够让人心生嫉妒,但此时,也没什么时间去想那些了。只让唐周对成亲这事有所顾虑才是最好的。
这看起来了冷肃正义的沈大人,自诩不耻那些小人之道,在此时用起这小人之道来,却莫名得心应手。根本让人猜不着,他竟然也会使出这样的小花招。
沈俞安将那些话说出来,扰乱唐周的思绪,却又对唐周说道:“没事,你慢慢想,我驾马送你回家。若你想知道,你可以和我说,我便告诉你,在哪里能够见到他。”说着,他稍微低下头来,轻声又问了一句:“可好?”
唐周点了点头。他现在哪里还顾忌沈俞安说什么,他的心绪如此纷乱,在想着这么多事情,也不去仔细思考关于沈俞安的事情了。
沈俞安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沈俞安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沈俞安问他:“可会上马?”
唐周说:“不会。”他模模糊糊记得他好像学过骑马的,但是他现在忘了怎么骑马,连怎么上马都忘记了。
沈俞安便说:“我抱你上去。”这样说着,还假模假样说一句:“多有得罪,见谅。”
其实双手已然揽上唐周衣袍下细瘦的腰肢。随后他将那腰肢紧紧一箍,便将唐周带上了马。明明可以牵着马与唐周一同走回去送他,却非要与唐周同乘一马,慢悠悠地回去。沈俞安还极为体贴地说上一句:“我骑慢些,你可以慢慢想。”
唐周也只能抽空随意回答了一声:“嗯。”
“你第一次骑马,可要小心些。”
沈俞安单手握着缰绳,另外一只手还是揽着唐周的腰肢。
“嗯。”
“脊背不用这样僵硬,不然你坐一会儿,便会觉得累了。靠着我吧。”
他的手轻轻一揽,唐周也顺势靠在他的怀里。于是唐周就被沈俞安如此嵌入怀抱当中去。
沈俞安并不是什么瘦弱的文人,当初在学塾时所学的君子六艺,他其实最为擅长的是射箭。常年拉弓射箭,致使他有这样健硕的身躯,显得根本不像其他文人那样瘦弱。有如此的肩宽,还有着如此的胸膛,让唐周坐在他跟前,唐周却显得瘦小,轻易就嵌入他的怀抱里去。
面上依旧一副公正凛然的大人风范的沈俞安,说了一两句体贴的话将人哄骗得直接抱在了怀里。他自然心中愉悦非常,其余那些让他烦扰的事情,也被这温香在怀弄得半分想不起来了。这也真是沈大人这么久以来,与唐周如此亲密。平日里他见一见唐周,触一触唐周,内心里那分心绪便迫不及待地要展露出来,更何况此时。
嗅闻到他身上衣料之间淡雅简单的香,从衣衫磨蹭之间触到他的体温。在这衣料之下,与他的胸膛相互摩挲的,便是他光滑洁白的脊背,这样看下去,能够看见掩于衣领之下细瘦的脖颈。柔软也跟随着马的行走而一次次触及过来,又轻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