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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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坐回到房檐之下,屈云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李修衡——”
萧融一屁股坐在屈云灭旁边,聚精会神的听他说话。
屈云灭:“……”
老实说,对他张口闭口就是忠肝赤胆的人有得是。
但在他面前,绝对没有人敢像萧融这么自来熟、这么……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外人了。……真是厚脸皮。
虽说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屈云灭没有赶走萧融,这也是别人的知识盲区,大家都知道屈云灭脾气不好,知道他爱发火,所以轻易不敢招惹他,因此也就没人发现,其实他挺不拘小节的,只要没触碰到他心里那根敏感的神经,他就不会大发雷霆。
忍着这种颇为怪异的被注视感,他继续说道:“自光嘉六年至今,李修衡苟且偷生已有十年,镇北军对其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可也是镇北军,每一年都会有人被其蛊惑,叛逃投敌。”
萧融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毕竟是屈大将军之后第二任镇北军的主将,长达十三年的时间,镇北军都在听从他的号令,有人念旧,也是常事。”
萧融自觉说的还挺客观的,谁知道,屈云灭猛地看向他:“此等鼠辈,为何要念着他!是他非要带着众人为雍朝效力,光嘉皇帝下令南迁的时候,没有一人来通知我们!你可知发现皇帝南迁的胡人有多愤怒?我们与百姓一起,都被那个狗皇帝抛弃了,若不是胡人来得太快,我早就将李修衡砍成肉泥了!”
萧融愣愣的看着他,而屈云灭眼眸微微移动,见到萧融这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他仿佛懂了,讽刺的笑道:“也对,先生乃是临川人士,哪知道当年的光景啊。”
萧融:“……”
安静一会儿,看看脸色又变得阴沉沉的屈云灭,萧融小声开口:“听说第二年春天,飞燕回北,寻自己去岁夏日在某户人家屋檐上做的窝,可绕城飞了三日,都再找不到一户完整的人家。”
屈云灭盯着地砖,一声不吭。
天都黑了,原本还能看到远处的山,如今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屈云灭看似漠然,实际上耳朵微微动了一下,显然还是在听着的。
萧融:“十年前,我乃孩童,大王籍籍无名,鲜卑方兴未艾,镇北军桑榆暮景。十年后,大王名震天下,鲜卑日薄西山,镇北军如日中天,而我也已学成,不远千里来相投,将我此生的抱负、和余生的指望,都交托到了大王的手上。”
说到这,他看向屈云灭的侧脸,月亮恰好在此时露了出来,再次察觉到那如炬的目光,屈云灭心念一动,也把头转了过去。
银色的月光之下,萧融唇角微勾,轻声道:“大王,人心难测,不是每个人都有好记性,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大王这样,锲而不舍、爱憎分明,今日的背叛与寒心,来日大王怕是还要再尝几遍,但,我愿在此对天发誓,直到大王不再需要我,我都与大王同心同德、生死相随。”
屈云灭看着他,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眼神像针,扎在萧融的皮肤上,可萧融不怕这点疼,就这么坦然的跟他对视。
片刻之后,屈云灭突然起身,带起一阵春夜的寒风,萧融有点冷,但也没展现出来,他只是不适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屈云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对他说道:“本王不在意有几个人背叛、又有几个人效忠,先生此举,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别忘了,本王留你,是要看你的真面目,而不是听你这些花言巧语。”
萧融听着他的话,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下了。
屈云灭站在原地等了几息,发现他是真的没话可说,心里一憋,屈云灭转身便走。
他腿长,步子迈得也大,加上体力好,没一会儿人就下了城楼,但是站在城楼的最后一级阶梯上,他突然停下,然后拧着眉扭头,吩咐一旁的守城兵:“他下来的时候,你们去扶着。”
守城兵点点头,上面那位身子骨确实弱,扶是应该的。
但紧跟着,他们大王又来了一句:“别让他待太久,免得冻死在上面。”
守城兵:“……”
这就有点反常了,他们大王原来还会关心人啊。
正纳闷的时候,就见屈云灭本来已经走出去两步,却又退回来一步,还恶狠狠的对他们说:“给他拿件披风!”
守城兵:“…………”
几个守城兵一起傻眼,一时之间都摸不准,上面那位到底是得大王的喜爱,还是不得大王的喜爱。
而上面的萧融,在屈云灭走了以后,就开开心心的放松筋骨,还走到城墙边上,望了望满天繁星。
一手撑着头,萧融看着这美妙的景色,会心一笑:“大傻蛋。”
“早晚气死你。”

萧融下来以后,就在守城兵的护送下回王宫休息了。
得知他的住处在王宫当中,守城兵瞬间肃然起敬。
原来这就是那个传闻当中的萧先生,果然跟别人说的一样弱不禁风,凭着这副身体,都能得到跟高先生相等的待遇,看来,大王还是挺喜爱他的吧。……也不好说,他们大王的性子,实在是太难揣测了。*
第二日,萧融在自己总结的“屈云灭人物小传”上又补充了几笔,然后慢悠悠的出门,去寻人说话。
他的目标是高洵之,但高洵之并不在自己的住处,听说是去找大王商议军务了。
萧融虽然凭着几个黑心计策,稍微得了点屈云灭的青眼,但他在这王宫里,依然是人微言轻,别说高洵之了,就是跟虞绍燮比,可能都还比不上。毕竟虞绍燮在这待了八个月,也一直尽心尽力,规矩不重的王宫对他是大门常敞开,而萧融稍微走远一点,就会被人盘问身份。
他也不想给人留下一个莽撞的印象,便在殿前溜溜达达,等着里面的人出来。
王宫分三部分,中间的正殿属于大王和王后,鉴于大王光棍一条,这里的主人就只有屈云灭一个。左侧的宫室住着高洵之、萧融,还有其他当班的卫兵们,偶尔有将军留宿,也是住这边。
右侧的宫室,按规矩应当是屈云灭的妾室们居住,不过,来了这么多天,萧融也不知道屈云灭到底有没有纳妾。
娶妻肯定没有,这个史书上是有说的,作为叱咤风云了整整四年的大人物,他要是有老婆,必然会被记录下来,而妾室么……就难说了。
古代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然而除非那个妾室长得特别好看、或者在大事件中掺和了一脚,不然,是没有人愿意对她们慷慨笔墨的。
萧融站在第二道宫门处,伸着脖子,好奇的看着右侧的偏门。
就因为屈云灭没有被记录的对象,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成了历史同人小说的男主top1,无数原创女主飞蛾扑火一样去拯救他,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等等。
萧融突然脸一黑,他现在干的不就是那些女主的活儿吗!
这么一来,萧融也不想去看屈云灭的后宫了,扭头便要回去,然而他这么一转身,正好撞见了一个穿着甲胄的男人。
对方年纪跟简峤差不多,打扮也跟简峤差不多,但他比简峤高一些,面容较清雅,分明是个将军,长得却跟个手持书卷的书生似的。
对方本来打算悄悄的过去,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过来,愣了愣,他客气的抱拳:“萧先生,在下原百福,久仰先生大名。”
萧融没动,而是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看个不停。
理论上讲,原百福比萧融地位高很多,虽说萧融如今已是屈云灭的幕僚,可屈云灭又没给他官职,而原百福,可是领着左军人马的,前后左右四军,就属左军人多。
他对萧融行礼,是因为他这人礼貌,并非是他比萧融矮了一头。
是以,发现萧融没动静,他也没傻愣愣的等着,而是直起了腰,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萧融突然灿烂的笑了一下,对着屈云灭,他都没笑得这么热情过。
“原将军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介白身,倒是原将军的威名,同大王一起,在整个中原上都是响当当的啊。”
原百福听了,谦虚的笑了笑,“先生谬赞,我哪里比得上大王,嗯,大王召见,我先——”
萧融秒懂,比了个请的姿势:“快请,莫要让大王久等。”
走之前,原百福又对他行了一礼,然后才快步进去,只是走出去几步之后,他又回过头,看了萧融一眼。
萧融柔柔弱弱的倚着宫门,对他再次热情一笑。
原百福:“……”
不知道是不是萧融的错觉,接下来他走的更快了。*
原百福进去之后没多久,高洵之就出来了,见到等在这里的萧融,他也露出了一个极其热情的笑容。
萧融:“……”
突然就有点理解原百福的感受了。
萧融道明来意,得知是正经事,高洵之便领他到议事厅去。
对面而坐之后,萧融先请罪:“昨日丞相殷殷叮嘱,但我实在是担心大王会冲动而为,便去见了大王。”
高洵之:“……”
他忍不住问:“大王有没有为难你?”
萧融:“没有,但大王言语之中对鲜卑,和那个李修衡的痛恨,让我很是忧虑。”
高洵之叹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先生来雁门郡不久,不知镇北军的过往,好在李修衡如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鲜卑人也危在旦夕了,等今秋,大王打下了鲜卑慕容部,报了当年的血海深仇,应当就会好一些了。”
萧融完全不这么想:“真能好一些么?当初之事是鲜卑人做的,却也是朝廷促成的,光嘉皇帝已经暴毙,他的后人却还稳坐皇位之上,供养着下面成千上万的蛀虫,大王的性子,丞相比我了解,他真能看着那边的人夜夜笙歌,而不作为?”
高洵之:“……”
他默了默,有些疑惑的看着萧融:“你的意思是?”
萧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雍朝南迁之时,把能带走的好东西全都带走了,南雍富庶、且有无数支持,等大王醒转过来,刚刚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已经放在大王身上很久了。”
“李修衡投靠了清风教,清风教联合了鲜卑人,这二者,确实,一个跳梁小丑,一个挑拨是非,可前者能勾着镇北军中举足轻重的将士叛变,后者又擅引导舆人之论。不知丞相可否听到过雁门郡中的孩童在唱这么一首歌谣,蚩尤旗、出于北,岁星好,却在东。”
高洵之愣住,他跟简峤差不多时间出去的,回来的比他还晚,简峤没听过的,他也没听过。
而看他这个模样,就说明简峤没把这童谣告诉他,他可能觉得这不算什么大事,也可能是不想让屈云灭知道这件事。
高洵之文化程度比较高,显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他又惊又怒,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萧融:“这是清风教的人传出来的?!”
萧融扬眉:“我也不知,或许是,或许不是,蚩尤旗现身那一日,我在赶来平阳的路上,这一路都未听见过类似的童谣,连离得这么近、较为热闹的平阳城中都没有,反而是雁门郡有孩童在传唱,丞相听最后一句,却在东,这本就是唱给镇北军听的,不然的话,外面的人为何要说一句,却在东呢?”
也就是说,这童谣的诞生地点就是镇北军的大本营,那些人都懒得交给时间,让此童谣慢慢出现在整个中原大地上,人家直接交给细作,将这把刀,狠狠插在了镇北军的心脏上。
高洵之十分生气,他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清风教,毕竟他们就爱装神弄鬼,可经过萧融的提醒,他又冷静了下来。
没错,前半句是对镇北军的污蔑和对镇北王的诅咒,但后半句更为诛心。
只要有人信了这个童谣,开始怀疑这里不安全了,自然而然,就会前往东边,岁星笼罩的地方。
如果说蚩尤旗是扫把星,那岁星就是福星,几乎每个朝代的开创者都宣扬过岁星现世,是天鼓励他们对旧王朝取而代之。
南雍如今的都城金陵,也确实在东方。
但这事是南雍干的?高洵之不敢肯定,莫非国舅孙仁栾,已经不想再扶持贺家人了,而是打算亲自登基了?
高洵之在这边头脑风暴,再看那边,萧融已经开始研究地砖上的纹理了。
高洵之:“……”
他哭笑不得:“你既提出了这件事,定是有解决的法子,快说说,此事万不可拖啊,等外面的人也知道了这首童谣,大王的声誉就彻底扫地了!”
说着,他期待的看向萧融:“你是不是知道,这是谁做的了?”
萧融抬起头,眨眨眼:“不知。”
高洵之:“……”
萧融轻轻吸一口气,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了一点,然后才慢慢叹道:“况且,就是知道也没什么用,蚩尤旗的确现身了,且的的确确就出现在北方,哪怕勒令全军,不许再传这首童谣,私底下的想法,是勒令不住的。”
高洵之听得心里哇凉哇凉的。
这算什么,老天不让镇北军出头吗?
萧融看他一脸悲凉,不禁说道:“眼下境况着实是艰难了些,但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高洵之呆呆的看向他。
萧融笑了笑:“有心之人可以利用这个蚩尤旗,我们为何不能利用,兵祸起,将军死,谁说这个兵祸,就必然是镇北军,为何不能是鲜卑慕容部呢?鲜卑有二十万的兵,还有臭名昭著的大将军,论起北来,谁北的过鲜卑啊。”
高洵之脸色一喜:“对对对,如此一来,此祸可解了?”
萧融嘴角下垂:“还不行。”
高洵之:“……不行?”
萧融:“嗯,百姓们的记性都一般,今日这人说这个,他们信,明日那人说那个,他们也信,除非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不然,这些说法也就是在他们耳朵当中过了一遍,是记不住的。更何况,淮水之北的百姓本就属于大王,不需要我们来争取,需要争取的,恰恰都在南雍治下,纵使没了鲜卑,咱们对他们来说,依然还是北。”
高洵之:“…………”
听到这里,他终于有点明白萧融今天过来找他的目的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萧融,看见他那游刃有余的笑脸,高洵之突然有点抗拒接下来的话题。
但再抗拒,只要是对镇北军有利的,他总还是要问的。
硬着头皮,高洵之询问:“萧先生,你是想说——”
萧融点点头:“迁都。”
“咱们也迁都,迁到一个四通八达、适合发展的地方,倒也不必拘泥于东方,一方面,迁都是为了破除这个星象的诅咒,但另一方面,更多的还是为了招揽人才、吸引百姓、以及更好的造势,我知大王对雁门郡感情深厚,但迁都一事迫在眉睫,若丞相能帮我说动大王迁都,那我可以在这里向丞相立下保证,一年之内,我会为大王招来一千个具有真才实学的文人,并让他们来了,就不想再走。”
高洵之震惊的看着萧融。一千个???
南雍朝廷里,都不见得有这么多啊!
高洵之有点不敢信萧融的大话,可转念一想,这人会卜算,鲜卑人的阴损招数都被他算出来了,或许,他真的行呢?
高洵之摸摸自己的小心脏,想着屈云灭那个驴脾气,他不太肯定的说道:“我、我试试……”
萧融一把握住高洵之的双手,无比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不是试试,是丞相一定要用尽全力!丞相,我们都是为了大王啊!”
高洵之看出萧融眼中的热切,他动容道:“是啊,为了大王!!”……
作者有话说:
夜晚,高丞相睡不着,起来查看萧融交给他的争霸计划书,他翻开一看,发现这上面歪歪斜斜的每页都写着“为了大王”四个字,他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当中看出字来,原来,满本写的都是“去他娘的大王、我要活着”!

得知萧融想说动屈云灭迁都,整个雁门郡里最开心的人,非虞绍燮莫属。
来到萧融的住处,虞绍燮满脸都写着兴奋二字。
“我就知萧弟与我一样,是同道中人!”
萧融:“……”
这话听着怪怪的。
虞绍燮:“这雁门郡有哪里好,只有大王才会特地搬迁至此,还专门建设王宫,哪怕是临近的代郡,方方面面都比雁门郡强太多了。”
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虞绍燮轻咳一声。
在他眼中,萧融是个不骄不躁、有礼有节、且胆识过人、绝不畏惧强权的真君子,跟自己很像,但比自己厉害的不是一星半点。
同样不怕死,萧融却能在大王面前全身而退,且真正的劝动大王,再看自己,回回都需要别人搭救。
说来惭愧,他比萧融年长几岁,却远不如萧融从容不迫。
这些话虞绍燮会在心里想,却不至于说出口,所以萧融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只是疑惑的看着他,一会儿失落的叹气,一会儿又坚定的握拳。……做什么法呢。
虞绍燮认为萧融不怎么说话,是因为他极有风度,面对同僚的失礼,他只会微微一笑,以示提醒,然而真相更为残酷。
是萧融觉得,他能套的话都套完了,虞绍燮这个古代愤青,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两人就这么鸡同鸭讲,虞绍燮对萧融越发的崇敬,不用萧融问,他也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而萧融时不时应和一声,还笑着对他点点头,实际上,他已经神游天外去了。
直到虞绍燮问了他一个问题,萧融才终于回神:“虞兄说什么?”
虞绍燮笑笑,完全没发现萧融的走神:“我是问,在萧弟看来,大王应该迁往何处去?”
萧融眨巴眨巴眼睛,反问他:“虞兄以为呢?”
虞绍燮铿锵有力的回答:“自然是长安!”
萧融:“……”他就知道。
虽说有很多人都希望屈云灭迁都,但他们的想法其实并不是那么大义凛然,全都夹带着自己的私货。
雍朝南迁,伤了淮水之北百姓的心,也让淮水之南的人担忧,而世家大族虽然全都跟着皇帝走了,但许多人还做着回到长安、重铸武帝荣光的美梦。
毫不夸张的说,南雍朝廷里,十个人有八个人都是这么想的。
其中就以那位国舅爷为代表,说来也巧,那位国舅爷姓孙,孙家就是一等世家之一,而他们家的全称是平阳孙氏。
也就是那个萧融去过的平阳。
平阳太守与孙家有渊源,在别的城池都百废待兴的时候,平阳居然还能繁华着,原因就是孙家曾居住在这,孙仁栾觉得自己早晚会回去,所以暗中给了平阳太守帮助。
而屈云灭之所以前段时间来到平阳,也是看在孙仁栾的面子上来见这个太守,在鲜卑人死光之前,屈云灭是不会南下的,所以两边的关系,目前看起来还挺和睦。
一部分南雍人希望朝廷给力,能带着他们再重返京城,也有一部分人看出来朝廷是真没救了,所以另找明主,并把自己的盼望放在了新主子身上。
第二种的代表人物,就是虞绍燮,还有那个出身南雍的王新用,王将军。
说来说去,他们也不比屈云灭强多少,都是为了情怀,只不过他们一个情怀在长安,另一个在雁门关。
诶,还不小心押上韵了。
萧融没忍住,轻笑了一声,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冰雪瞬间消融的感觉,虞绍燮都看得愣了一下,心想,他爹娘是真没起错名字。
虞绍燮问:“萧弟在想什么?”
萧融清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正经点:“我在想,长安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去处,不过,此时迁都,主要还是为了让大王破除蚩尤旗的诅咒,长安地处西北,效用似乎不大。”
虞绍燮可不这么想,长安二字就已经代表了很多,它历来都是国都啊!哪是那个带扫帚的蚩尤旗比得了的!
鉴于说这话的人是萧融,虞绍燮默默把自己想怼人的冲动给忍了,耐着性子的问他:“那萧弟认为,哪里会比长安更好呢?”……说着不怼,这语气里,还是泄露了点怨念。
萧融抿一口茶,干脆的说道:“陈留。”
虞绍燮:“…………”*
迁都陈留不过是萧融的一个想法而已,他也不是一定要求屈云灭听他的,迁到这里。
反正能离开雁门郡就行,不管长安、还是洛阳、还是陈留,影响都不大。
不过虞绍燮好像不是这么想的,他走的时候极其憋屈,仿佛有话想讲,又忍着不愿说,萧融发现了,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
没办法,这就是萧融,一个超级无情的吊命大学生,跟自己小命没关的事,他都不想掺和。
虞绍燮走了以后,萧融就又开始掰着手指算日子,迁都的事情,能不能成也未可知,况且就算成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大军动,家眷也要动,他们又不像当初的光嘉皇帝忙着逃命,整个过程最少需要半年。
这半年他也不能闲着,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有的忙呢。……
找卫兵要了一张舆图来,萧融看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它去找屈云灭。
主殿之前的卫兵本来说大王正在和高先生议事,萧融刚要走,里面却传出声音来,让萧融进去。
萧融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走上了台阶。
他进来的时候,高洵之和屈云灭都坐着,从脸色上看,好像也都还好。
屈云灭还撩起眼皮,问他:“何事?”
萧融哦了一声,把怀中的舆图放在屈云灭面前,“大王,俘虏已经到位,便不能再让他们闲着了,大王请看,此地有大量煤矿,露天便能开采,大王可先派先锋军去探查,然后将找到的煤矿封锁起来,之后再让俘虏们过去。煤易燃,可代替木柴,有了它,这个冬天,将士与百姓,都不必再受冻了。”
屈云灭盯着萧融手指的地方,没什么表情。
他不是淡定,而是压根就不知道煤是什么。……
其实煤矿很早就被发现了,但,萧融能知道这东西很重要,其他聪明人也知道,所以,普通百姓根本就接触不到这东西。
虽说屈云灭曾经是镇北军的少将军,可是架不住整个镇北军都没什么见识。……
对于自己的知识盲区,屈云灭有个伟大的坚持,那就是,不说话,让别人来说。
高洵之听说过煤,却没见过,所以也不是很激动,萧融看看他,再看看高洵之,脸色已经开始高度怀疑了。
高洵之善解人意的提问,萧融顿了顿,还是仔细向他解释了一番,等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好东西以后,高洵之终于激动起来:“竟真有这么多?!”
萧融点头:“太深的挖不到,不过,哪怕是表面那些也够用上很久了,取暖一事是百姓的心头病,煤虽好,却贵重,挖出来以后,我想先不往外售卖,留下来做铸造之用,而军中不再需要的干柴和木炭,可以在冬日来临前,发给穷苦的百姓。除此之外,我会再想别的办法,让这个冬天变得温暖一些。”
屈云灭抬头,望着萧融脸上浅浅的笑意,眼眸微动。
而高洵之的反应比他热烈多了。
他学着萧融的样子,握住萧融的双手,一脸的感激涕零:“还是萧先生仁义啊!萧……啊,不知老夫能不能叫你一声阿融?”
萧融:“……”
他抽着嘴角婉拒:“如今只有家中祖母,才会唤我一声融儿了。”
高洵之感动的看着他:“好,那我就叫你融儿。”
萧融:“……还是阿融吧。”
高洵之自然听他的,他拉着萧融坐下,这回是真把他看成自家的宝贝大孙子了,夸起他来就没个完。
屈云灭一时之间都插不上话,他张嘴,闭上,再张嘴,再闭上,最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空档,快速发问:“你怎么知道平城有煤。”
萧融扭头,面不改色的说:“我算出来的。”
高洵之本来被打断了就不高兴,一听这个,立刻夸赞道:“是也!阿融是有真本事的!可笑清风教到处宣扬他们的教主有神通,至今为止,也不过是以讹传讹,哪像阿融,拿出来的全是真金白银!”
屈云灭:“……”
他望着萧融,面色不快,满脸都写着,你不是说你不会算卦吗?
而萧融对他挑挑眉,那意思是说,对啊,我不会,那你猜猜我到底怎么知道的?
屈云灭:“……”
突然感觉好生气。
而高洵之夹在他们中间,被他们无视了个干净。
高洵之看着他俩眼神交流,分明他们已经交流了很多,可是他一句都看不出来。
高丞相十分茫然,直到萧融突然灿然一笑,单方面宣布了自己的胜利,然后他才重新看向高洵之,“丞相,清风教虽是招摇撞骗,可他们骗了无数的百姓,引得他们前仆后继、不求回报,这便是神异的作用。我虽身负才能,却于传道、引导一事上毫无建树,咱们缺人才,也缺人,若能找来一个身负盛名的高僧、或是道长,百姓必然闻风而至,能给咱们省太多事了。”
高洵之眨了两下眼睛,平心而论,他是很愿意这么干的。
看他名字就知道,凡是名字带一个之,就代表了这人、或是这人的父母,是信奉道教的。
但他并没有点头答应下来,而是默默的看向一旁的屈云灭。
果不其然,屈云灭黑着脸说道:“休想!镇北军里只能有一个术士,再来一个,休怪本王杀鸡儆猴!”
萧融:“……”
说清楚,我是鸡还是猴?

第16章 我学会了
萧融安静了两秒,然后才端坐起来,望向屈云灭:“还请大王三思,这样做真的好处多多,且,我们不需请太多人,只请一个便可。”
屈云灭一顿,他好像从萧融的话里听出一点东西来了,双手抱肩,他微微后仰,然后上下打量着萧融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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