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若是应下,你却不见得是诚心。”萧玉折俨然冷下了脸色,吐出讥讽之语。
闻言,东方泽微微惊异,脸上如同假面一般的五官,突然有瞬间的僵硬,就像是傀儡忘了牵动丝线。
“阁下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泽眼珠子动了动,紧紧盯着萧玉折。
萧玉折眼里平静淡然,却意外发现微妙之处,这个人给他有点熟悉,却并不亲近的感觉。
“你曾是修道之人。”
东方泽心中骇然,面前的男人目光极具洞察力。
“阁下说笑了,我注定会被这身病体拖累,不知尚有几年活头……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用手帕掩着口鼻,隐约渗透出猩红的血迹。
这话说的不错,他这样真的有能力修仙问道吗?陶执仔细观察,发现东方泽并无灵根。
“也许,是我看走眼了。”
萧玉折不予置否,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们不必立即下决定。”
东方泽暗中松了口气,本想留他们吃顿午饭,但是被两人委婉拒绝了。于是退而求其次,让孙浩带他们去城外的一间宅院,好生安顿休养。
目送两名“贵客”转身离开,东方泽身体开始颤抖,手中的血帕掉到地上也浑然不觉。
他感觉心脏剧烈痉挛,死亡逼近的恐惧几倍放大,就好像……好像……
“快!拿药来!”他踉跄后退了一步,倏然闭上眼睛。
侍女将一只红色锦盒拿来,他拿出药丸吃下后,才慢慢平复了心绞痛。
与此同时,城门外。
“我们为什么要留下来?”
马车行驶出了城门,周围没有人盯着他们了,陶执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萧玉折还在闭目养神,他掀起眼帘望向车窗外,一抹蔓延至天际的幽蓝。
马车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陶执还是能感觉到对方不对劲。
那双冷静深邃的眼眸,比往常更加冰冷。
“白雀带来的消息被动了手脚,那个人就在不夜城中。”
“而且, 在城内我的修为受到了限制。”
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毛骨悚然的事情,陶执看起来比萧玉折紧张多了,“你……早就知道了?”
萧玉折轻轻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
下一刻, 萧玉折忽然传音入耳,对他低声道:“有人在附近。”
陶执自觉捂住嘴巴, 屏气凝神。当视线看向车窗外时, 微风掀起车帘边角, 一个士兵模样的人影,从眼前掠过。
那是个魔修士兵, 看起来有点眼熟。
陶执察觉之后, 立即闭上了嘴。
他从萧玉折的眼神里, 突然像是榆木脑袋开窍, 从中读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随机应变。
约莫一盏茶后, 他们来到了城外的住址。
“我叫初六,接下来的一个月多月,由我负责两位的衣食住行。”这名魔修有一头炫目的红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而且他腰间悬着一把黑色弯刀,刀柄镶嵌着七彩宝石。
这把刀陶执认识,是左护法身边的人的佩刀。
初六发觉他的视线, 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不动声色地笑道:“这是苍月刀,阁下见过它?”
萧玉折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没见过, 不过挺好看的。”
闻言,初六脸上浮现出喜色,明显是很喜欢这把刀。
他转过身去吩咐其他士兵, “夜里要轮流为……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姓陶,他……姓萧。”
“你们要为陶先生和萧先生轮班值守, 记住千万不能怠慢了,否则军法处置!”
“是!”
陶执见他们这架势,明白是要暗地里监视他们。
不过只要不是在修仙界,他可不怕这些小喽啰,真论起来他才是最大的“魔头”。
他莞尔一笑:“好的,有劳带路。”
有两名士兵,站在他们左右,初六则露出一个自认为善意的笑容,伸出手示意道:
“二位,这边请。”
果然如他们所言,城主将他们视作上宾,一整座宅院都给他们住,刚刚走进门口,便看到院子里有一池绽放的莲花,灼灼日光下煞是好看。
空气里飘散着一丝清甜,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什么莲花竟然这么香?
陶执经过莲花池时,往水里望了一眼,发现水清无鱼,能看到底下铺着的鹅卵石。
“你们家城主,也有养花的爱好?”他看了一眼萧玉折,对方目光也落在莲花池上。
初六却摇了摇头,“这是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城主他其实并不喜欢。”
“不喜欢,那怎么还留着?”
陶执对这“远方表亲”的一见如故,他没忍住伸出手拨了拨水。
奇怪的是,那水珠洒在莲花的花瓣上,眨眼间便消失了。
“别动。”萧玉折按住他不安分的爪子,握住手腕硬生生掰了回来。
“对,他说得对!不能乱动……”
当陶执看过去的时候,初六表情流露出一丝忌惮,“二位有所不知,上一个客人性格孤僻古怪,喜欢捣鼓精巧诡谲的机关、毒药,其中便需要含有剧毒的花草。”
陶执默默收回手,心里却有些纳闷,既然有毒,还安排我们住这儿?
“我想住那一间房子!”一声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黑狐这池子可不感兴趣,他指着前面的一排房子,兴高采烈地喊道。
“……”还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陶执十分无语,眼看着初六跟在小屁孩身后,带着进了里屋,正想跟上去时却被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他疑惑地回过头。
萧玉折神色突然严肃,把他的手拿到面前,完全没有给他心理准备。
“你干什么……”陶执正想挣脱,然后就看到对方拧起了眉头,直盯着他食指上的一道细小的伤口。
这下连陶执都目瞪口呆了,自己什么时候受的伤?
萧玉折将伤口里的黑血去除,一眨眼的功夫,陶执就感到指尖微痛。
他立即抽回手指,用灵力治愈。
如果刚才萧玉折没有提醒,那自己不是要中毒而死?这么想着,陶执心里莫名有些后怕。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萧玉折非常“好心”道:“这荷花有毒,能麻痹痛觉。如果你害怕,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睡。”
“我……”
这时候,初六从门口移出来,招手道:“两位客房已经备好,可随时入住!”
下一瞬,萧玉折扫过去冰冷的眼刀子。
初六大大的笑容僵住,服务哪里不对,难道他们不喜欢?
因此,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们入住了各自的房间,黑狐则由一名奶妈照料,好吃好喝供养着,后来倒少跟在陶执屁股后面了。
寂静的夜里,忽然有一阵北风吹来,簌簌落叶飘散在莲花池内的水面。
十几名魔修站在门口、院子各个方位,尤其是黑狐所在的房间周围,他们像是哨兵一样紧紧盯着来往动静。
陶执躺在床上心想,他们顾虑太多了,黑狐睡觉跟头死猪一样,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只不过,不知道萧玉折怎么样了。
陶执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突然打开了房门,伸了个懒腰,走了出去。
“陶先生,不知有何吩咐?”初六站在不远处的拱门前,往他这边看过来。
陶执自顾自地走近他,道:
“你们不必守着,今夜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初六却说:“抱歉,守夜是职责所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陶执忽然收敛了笑容,若有其事道,“这妖狐修为莫测,行事狡猾,我暂且用法器镇住了他,不过法器耗损严重,恐怕只能撑得住今夜。”
初六也神色凝重起来,“那该怎么办?”
陶执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近了,才低声道:“你是左护法身边的人?”
初六脸色微变,然后一改刚才的客套,恭敬地抱了抱拳道:“是,左护法命我来保护您。”
“嗯,我我猜到了。”
初六眼里流露出崇敬,“在下和其余兄弟,愿意为少尊主赴汤蹈火……”
“停。”陶执抬手打住他,压低声音道:“帮我做一件事。”
说罢他后退了一步,面色恢复如常,高声说道:
“我这纸上写了一些法器材料的名单,你拿去准备齐全,明日我好炼制法器。”
“呃……是。”
初六接过纸条看了看,上面哪里是什么材料,而是满满的食材名单。
他知道此时不宜留下,便识趣地被陶执“支走了”。
他们在原地耳语了片刻,丝毫不觉有第三人在场,那人隔着窗纸暗中旁观。
屋内光线昏暗,却没有人点上蜡烛。
萧玉折站在窗前,目光沉沉地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陶执凑近了魔修,距离亲密无间,两人在暗中交谈着……最后他跟着魔修,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就像是害怕被人看见一样。
相比于遭受背叛,萧玉折此时此刻更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玉折攥紧手中的玉箫,指骨泛白,玉箫顷刻间化作齑粉。
究竟在隐瞒什么……
他相信他不会背叛自己,这一点早已证明过不是吗?但是他心性单纯,若是被人欺骗引诱,也许……
“嘎吱”一声,有人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狗狗祟祟地溜了进来。
“仙君?”陶执声音细若蚊咛。
萧玉折倏然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神情已然恢复正常。
他挥了挥衣袖,地上的粉末便消失不见。
“有何事?”说话间,他微微侧过身,在一片黑暗中看向陶执。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陶执还没发现不对劲,见他还未歇下,干脆大摇大摆走进去,一边摸索烛台,一边困惑道:“大晚上的,怎么不点灯?”
话音刚落,蜡烛的火苗窜起。
“说罢。”萧玉折声音没有起伏,然后就看到陶执一边走过来,一边说:
“明日还要请你跟我演一出戏。”他看着萧玉折,语气有点开心,“我让他们准备‘法器’镇住黑狐,你猜我用什么办法……”
“什么办法?”
“用美酒佳肴,保管他吃上一顿,再也不对人感兴趣,我是不是很聪明,哈哈!”
想到初六当时的表情,陶执就乐得不行,只是萧玉折依旧没什么反应。
他笑着笑着,也就停了下来。
“你是为了支开他们?”
萧玉折看透了他的心思,突然心里有个猜想,心情不由得有些紧张和期待。
空气顿时沉默,两人对视了半晌,陶执忽然垂下了脑袋。
他悄悄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神色变得有些异样,不如说是……扭捏?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伤势怎么样了。”
在萧玉折的“强烈”注视下,他的脸颊泛起微红,声音极轻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是需要我的。”
“嗯。”
萧玉折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心里莫名其妙的焦躁也消失不见了。
见状,陶执也不墨迹,直接上前一步,将手掌心贴在他的心口,充沛的灵力开始向外输送。
掌心下的心脏跳得有些快。
陶执抬起眼睛看他,发现对方始终微笑看着自己,这万年难得一见的笑容,与眩晕效果不遑多让。
他“晕”了片刻,然后发现心跳还在加快。
陶执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不由得皱起眉:“这……这不会是又要发作了吧?”
然后,另一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皮肤带着微微的凉意,把他的手挪开了一寸。
头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蛊惑人心般钻入耳道。
“有你在,我的病永远不会发作。”
那双凤眸之下的光芒过于耀眼,仿佛裹着一层蜜糖一样,将陶执引诱至溺毙在其中。
陶执感觉心跳也有点加速了。
对方的手紧握着他久久不放,渐渐变得温暖炙热,就像是那颗心一样。
“仙君, 你笑起来真好看。”
陶执脑袋晕乎乎的,深深觉得眼前这张脸帅炸了,根本想不到自己会被“吃豆腐”。
“你也一样。”
萧玉折已经把手放了下来, 灵力运输结束,还握住手不放, 甚至不知什么时候五指相扣了。
经此提醒, 陶执才发现自己也在笑。
他惊愕地拿起两人交握的手, 再惊愕地抬起眼眸。
萧玉折却俯身凑近了他,顿了一下才慢慢拧起眉头, 眼神瞬间变冷了些:“你身上沾染了魔气。”
“魔……魔气?”
陶执脑袋立即神清气爽, 一颗心重新悬了起来,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从今往后, 有什么事由我来处理, 不许与他太过亲近,毕竟是只不知居心的魔修。”
他的眼神格外认真,陶执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这话背后的含义。
陶执眨巴眨巴眼睛,“你这是吃味了?好,我不跟初六那么亲近。”
“……吃味?”萧玉折在口中咀嚼这个词, 然后目光移到对方的唇瓣上。
确实如此。
眼看着面前这张帅脸慢慢往下,越来越接近自己,陶执想到了当初的临别吻, 不由得脸颊腾地红了。
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小步后退, “我知道, 你是不是想起了……”
“四师兄!”
果然,萧玉折停了下来, 目光里浮现一抹晦涩。
陶执:“你要是把我当成他,那随便你。”
片刻后,对方像是在隐忍不发,才缓缓开口:
“你在说什么?”
陶执趁气氛冷静下来,准备打哈哈略过此事:“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然后,头也不回地逃跑了,期间差点撞上迎面的桌角,柱子。
他猫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避开魔修的耳目,突然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根枯枝。
魔修一个个往他这边瞥了眼,再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
十分的默契,让陶执非常满意。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换了身衣服便躺上了床,这会儿已经是深夜了,没多时便困意袭来。
他做了个梦,梦中来到了一处岩浆炼狱前,义父的声音暗中指引着他前行。
“孩子,你现在过得好吗?”
陶执停下来,望着头顶那团红色焰火,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好。”
“我知道你们抵达了不夜城,听我说孩子,你必须接下悬赏令,切记活捉貔貅。——它能带你找到第三块凤王箭碎片。”
陶执沉默了一下,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途径不夜城,魔军以及那个神秘的悬赏令。
他们走过的每一步,义父都好像提前预知,或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们……难道都是义父您安排的吗?”
沧桑遥远的男声继续道,“孩子,委屈你了……到时魔军里有人会帮你,只要你不露出破绽,此事必成。”
陶执听完这番话,隐约察觉到异样,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迷雾笼罩着他。
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惑,却始终不敢说出来。
只是此时此刻,念头一闪而过,这个疑问已经脱口而出了。
“当年我渡劫之日,那些追杀我的魔修,都是义父的人?”
“……”
红色火焰没有立即回答,像是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问题,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反常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是印证了陶执的猜想。
火焰里的人语气尽量平静,安抚他:“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魔界,你也应该知道,为了魔界光明伟大的未来,作为魔修就该有牺牲自我的觉悟,况且……事情也进行地很顺利。”
陶执先是惊愕,反应过来后不由得愤怒,他笑容微冷道:“原来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义父所赐!”
他自小信任的人,居然在利用他的性命,达成自己的目的。
“您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哎,我本想告诉你实情,只不过怕按你的性子,在北衡仙君那里瞒不住,这确实赖我。”
陶执转过身去,撇过脸不想搭理他。
火焰飞过来,在他身边哄道:“小执,你不会对义父生气吧?”
“……”
“我若不这么做,命也该绝了,你也和其他人一样,想眼睁睁看着义父去死吗?”
提到“死”一字,陶执终于脸色微变,义父待他恩重如山,自然也知道魔界人人盯着义父的位置。
只是……
“您就不怕我真死在雷劫里?”
义父笑道:“怎么会?义父自有分寸,只是帮你换副壳子,不会伤及元神。”
闻言,陶执心里那点介怀也消失了,他道:“我会帮您找到貔貅,不过前提是您不能再骗我。”
“好,一言为定。”
从梦中醒来,陶执便感觉脑子里嗡嗡的,抽魂的痛楚铺天盖地袭来,很快又消失无踪,就像是宿醉后喝断了片。
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义父与他通过神魂链接,传递信息,好处是绝对机密,坏处就是……容易留下气息。
而他现在这具身体是修正道,与修魔道的神魂相冲,时日一久可能会暴露身份。
所以只能用抽魂之法,抽去他神魂内的魔气,才能混淆视听。
陶执匆匆洗漱完了,便推开门走出去。
偌大的饭厅上,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小黑狐已经端端正正坐好了,身旁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为他系上口水兜。
女子是他的贴身女仆,动作温柔似水,“小少爷,需要我喂你吗?”
小黑狐眼冒粉红泡泡,一副沉醉在温柔乡里的模样。
“要喂也不是不可以……”他低头娇羞地绞紧了衣摆。
他发现了陶执过来后,便热情洋溢地招手道:“你终于来了,快坐快坐!”
他现在穿好吃好,生活跟以前在山上打猎喝露水,简直有了翻天覆的变化,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所以,现在打心眼里感激这两人。
但是,他的行为动作跟幼儿无异,连馋美色的样子都有几分……扮可爱的嫌疑,陶执顿时无语凝噎,这货也就看着小,实际年龄估计比他还大。
发现这一点后,连萧玉折都不许他抱这家伙了,结果这家伙转头就换了目标。
“对了,仙……萧先生去哪儿了?”陶执坐下来,忽然问道。
他倒是不认为,萧玉折会跟他们一起吃饭,这种事情想想就违和感满满。
初六站在旁边,闻言回答道:“萧先生说不必叫他,兴许是胃口不好,用不用晚点送些饭菜过去?”
陶执拿起筷子,摇头道:“你以后也不用去问,也别去给他送饭,他一个人惯了,不用吃饭的……”
当看到初六的眼神逐渐惊异,他忽然想起来萧玉折和自己,现在还只是两个凡人。
“我的意思是他挑食,不爱吃别人的食物,我晚些给他送去。”
初六点了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
“噗嗤”黑狐笑出了声,差点呛住。
“你在说什么啊哈哈!挑食?这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的笑话,够我笑话十年了!”
陶执目光冷不丁扫过去。
黑狐见识过两人的手段,虽然不能一眼看清,但还知道萧玉折绝非普通修士,不知道断情绝欲辟谷了多少年,现在竟然被人当做“挑食”,真真是笑死狐了!
“你要说他挑食,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没问题,不过我很好奇,他是不是只吃仙丹灵药和琼浆玉露……”
说到后面,黑狐眼睛变得灿亮无比,明显不是好奇他吃什么,而是自己想吃得很。
初六和女仆皆是神色迷茫,什么仙丹什么玉露?
陶执微微一笑,握着的筷子差点折了:“我觉得有点镇不住他了,万一伤害到附近百姓就不好了,要不初六你帮我处理掉吧?”
“别啊!我……我不问了还不行嘛!”
黑狐登时大叫起来,然后就在陶执和善的眼神中,安安静静地吃饭,全程再不多逼逼一句。
“那你慢慢吃吧。”陶执吃的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准备离席。
初六贴心地把提前备好的饭菜,交给了他。
“真小气!”黑狐看着他消失在门口,不禁嘟囔了一句。
不过这俩一个古怪,一个小气,还真是说不出的般配。
而另一边,陶执听不到这番“点评”,端着饭菜到了萧玉折屋前,却发现里面没人。
转到了院子前,就发现他负手而立,在檐下闭目养神。
那一池莲花,沐浴在日光下,应该是非常惬意舒适的。
萧玉折微微侧过身,朝他看过来,同时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
“掩人耳目而已。”陶执笑了笑,他把托盘放在一旁,拿了一份甜点起来。
他用竹签叉了一块糖芋,递到对方面前:“要不要尝尝?”
其实这甜点是自己喜欢的,他准备帮萧玉折解决这份“麻烦”,现在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对方会答应。
萧玉折垂眸看着唇边的食物,曦光映得他的瞳色浅淡,睫毛根根分明。
然后,当陶执要把糖芋放嘴里时,就听到对方“嗯”了一声,然后低下了头,轻轻咬住糖芋。
萧玉折的唇形特别好看,一看就能让人联想到冷淡禁欲这个词。
但是离得太近了,陶执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冷淡禁欲”的联想瞬间打破。
“……”陶执瞳孔逐渐放大,整个人都愣住了。
萧玉折直起身,淡定优雅地吃完了,然后冷静从容地看着他。
“味道……怎么样?”陶执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出口。
“不错。”
其实只是心血来潮的行为,因为萧玉折辟谷太久了,连他也不记得这些食物的最初的味道。
只不过陶执的反应,让他感到非常有趣。
不过萧玉折只尝了一口,剩下的便不再动了,他望着面前的莲花池,神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陶执先开口问道:“仙君,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东方城主与魔界已有勾结,想必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图谋,而他们共同的目的是悬赏‘貔貅’。”
闻言,陶执兴致勃勃,“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不,是离开不夜城。”
陶执脸上的表情难掩惊愕, 还有一闪而逝的失望,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的每个细微反应,都被萧玉折看在眼里, 他眸光微闪,语气缓缓道:“你想留在这里?”
“……”
陶执心里下了决定, 目光坚定地看向他:“我想接下悬赏令。”
“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考虑过了, 几乎是没有犹豫地说:“我从前在浮仙宗少有时间实践修行成果, 现在既然下了山,那就当是个历练的机会。”
“你对上的可是貔貅, 就这么有把握?”
陶执抿了抿唇, 语气仍然不动摇:“我不怕, 总要试一试的。”
萧玉折眼神泛冷, 心口有点莫名的情绪, 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难道别人也能无动于衷?
“不行。”说罢,他面色一沉,便伸出手去抓住陶执,“你必须跟我走。”
陶执眼疾手快,后退了一步, 目露惊恐:“你……你别动手啊!”
初六恪尽职守,帮忙“照看”黑狐,但是一转头人就不见了。他从院子后门进来寻找, 便看到黑狐趴在莲花池边。
“你在……?”他走过去后,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
“嘘!”黑狐表情很认真,小脸红彤彤的, 八卦的目光根本掩饰不住。
“他们打起来了!”他隔着莲花花瓣的缝隙,指了指对面。
初六有种不妙的预感, 也跟着黑狐蹲下身,露出一双眼睛狗狗祟祟地往前看。
他屏息凝神地盯着对面,心想他们感情那么好,怎么会打起来呢?要是打起来,谁有可能占上风……
下一刻,他把视线移到陶执身上,果然见他连连后退,勉强有一两次还手之力。
“你想要锻炼的机会,现在就可以。”玄光剑化作一抹神识,飞快地旋绕在陶执身前。
每一次陶执有点招架不住,神识便稍稍放慢速度,让他紧跟其上。
“仙君,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我当人形沙袋练手嘛?”陶执心里拔凉拔凉,他哪有那么大能耐,跟北衡仙君“切磋”剑术。
“认真点。”萧玉折余光往旁边一瞥,然后挥过剑刃,剑光晃过树梢,洒下一地碎叶。
“撑过三招,我随你留下来。”
“啊??’”
“……”
距离有些远,初六听不清那边在说什么。
忽然,那把他从未见过,无比凌厉的长剑,以磅礴的气势攻向陶执脆弱的脖颈。
“住手!”初六惊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抽出腰间弯刀,拦下长剑的“致命”攻击。
当然,弯刀并未碰到长剑,在前一刻便回到了主人手里。
萧玉折力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有绝对的把握不会伤到陶执,然而他看过去,那名红发魔修突兀地站在陶执身前。
他之前对这个魔修观感不佳,此时更是觉得非常碍眼。
面对萧玉折不善的眼神,初六陡然愣了一下,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谁让你进来的?”
他神情略显阴鸷,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势,仿佛他才是此地的主人,初六是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玄光剑尚未收回,他一手握着剑柄,轻抚着剑意感受到他躁动情绪下的沸腾。
“我刚才听说二位打起来,便过来调解,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必闹得不欢而散……”初六没有让开,而是好声好气地解释。
他来做什么,萧玉折一点都不关心。
看着陶执跟这个人站在一起,从而主动远离了他,萧玉折心里就十分不舒服,仿佛他拥有的特殊地位被夺走了。
“与你无关,让开!”他的凤眸本就狭长深邃,此刻更是笼罩上了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