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过度的羞涩反而会错失很多,坦诚一点面对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好结果。
得到了拥抱和表达亲近喜爱话语的元楚星更开心了。
他期待地打开电视。
以往,电视是小小笼子里唯一破开的小口,被囚禁的元楚星可以从这里眺望外边的天空。
现在,电视依旧是望向外边的窗子,却不再是唯一的能够折射天光的存在,而是闲暇时和好朋友一起窝在沙发上的娱乐活动项目之一。
元楚星期待这个崭新的、巨大的电视,能够拥有一些比较特别的节目。
打开电视后,正在播放的是新闻。
向来妆容干净利落、形象稳定庄重的主持人此时却面无表情,她像是一具被操纵的尸体,只凭本能在继续着身体的活动。
“下面为大家播报的是方才发生在悬月市别墅区的一则爆炸新闻,让我们把镜头交给前线报道的记者。”
随着主持人话语的结束,画面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是主持人僵直地坐在新闻台里,一半是赶往爆炸区域的记者。
爆炸一般发生在工厂,或者是油车相撞,居民区出现爆炸这种事故少之又少。
别墅区地广人稀,但按照往常,发生了爆炸这么轰动的事情,多多少少会有些人凑过来看热闹,此时现场却显得格外冷清。
在镜头里,对准的爆炸区域里那些房子倒塌了好些,正中央的别墅漆黑一片,还有火焰在蔓延。
没有消防车,没有警察维序,什么都没有。
周围安静得甚至有些诡异。
记者和摄像师就这么来到了现场。
他们竟无视了还在蔓延的火势,这么直直地走进了火海!
别墅里,有许多具烧焦的、人形一样的东西。
看到这样惊悚的一幕,记者的脸上僵硬的笑容却没有任何变化。
记者在别墅里转了一圈,走过客厅,发现了上边残存的法阵。
那法阵呈现出一片暗沉晦涩的色泽,周围还散落许多尸块。
然而记者只是随意扫视了一下,依旧颇为冷酷地说道:“很显然,这些人触怒了神明,他们的死罪有应得。这样的死,甚至都便宜他们了。”
无论是记者还是主持人,她们都不以为意。
新闻一则则切换,画面也跟着变换。
凶杀、抢劫,集体沉默,各种怪异的事件在屏幕上显示。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有人在街头狂欢着,呐喊着,狰狞的面孔就像是怪物一样。
他们大笑着,点燃了手中挥舞的旗帜。
云藏月幽灵一般凑了过来,摸上了遥控器。
“小星……”他声音平静地唤着。
“唔?”元楚星有些困惑地歪了下脑袋,“怎么啦?”
他看电视看得很随意,只要不是太过无聊,元楚星都很少换台。而一看电视的时候,元楚星就很容易被电视吸引心神。
“要一起、去外边逛逛吗?”云藏月这么邀请着。
他面无表情地蹭了蹭元楚星的脸:“一起去玩、好吗”
“好呀。”元楚星笑容灿烂,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了上去。
真实的、虚假的,这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身边的人一直都在,那无论这个世界变得多么糟糕,元楚星都觉得没关系。
——这个世界疯掉了。
仅存的意识清醒的人们这么想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人颓废地跌坐到地上,喃喃出声。
“仪式不可能出错,但是……神一直没有回应我……”
他是一位老者,穿着古怪的衣袍,整个人看上去无比颓靡,他身侧的穿着有些奇异的人们却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
哪怕有人耐着性子去安慰,试图套出点什么,对方也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对外界毫无反应。
“你确定没找错人么?”有人质疑出声。
搜集情报的人翻了个白眼:“当然!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搜罗信息。”
对方讪笑道:“我就说说……”
这是一支玩家小队,队员的等级基本都达到A级,是悬月游戏里毫无疑问的精英小队。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个副本愈发露出怪异真容时,他们在能力逐渐消失的情况下,存活至今。
“算了,吵什么吵。这些土著真的没用,什么都问不出来。”前去安慰的女性转过头就满脸不耐,“喂,我们还要被困在这里多久?”
想起自己等人看到的那些怪物们,她的脸上忍不住流露出些许惊恐。
“还没联系上他们吗?”一个样貌魁梧的大汉瓮声道。
“联系不上。”瘦弱的青年抱着一台小型电脑,神色无比烦躁。
悬月游戏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频频出现bug,许多玩家都被困在游戏里出不来。
那些原本可以供人查询的玩家数目名单,上边的数字越来越小,引起了所有玩家的恐慌。
但他们完全没有办法。
他们本来就是被拉入悬月游戏的,得到的所有能力都是悬月游戏给予他们的。
悬月游戏出现状况,玩家们也只能抓瞎。
因为悬月游戏不再给他们提供任何信息,对他们的呼唤也没有任何回应。
甚至玩家们得到的道具也在失效,通关副本后拥有的能力也在褪去。
只有这个时候,玩家们才惊觉,他们所拥有的的一切,确确实实都是悬月游戏赋予他们的。
悬月游戏不再之后,玩家们和常人没有任何不同。
玩家们不敢再主动进副本,但依旧会被副本拉进去。
进副本生死不明,不进副本就会被悬月游戏的规则抹杀,简直就是两难。
“该死,如果悬月游戏的系统还在,这副本的评级起码SSS吧!”魁梧大汉骂出了声。
小队是时间到了之后硬着头皮下的副本。
这个世界一开始看上去还挺正常的,可小队却知道,悬月游戏里的副本不可能这么简单。
擅长侵入网络的那名青年一来就入侵了这个世界的资料库,得到的资料也证明了这点。
世界在二十年前正式出现了第一起异常事件,那次事件死了有十几人,死者都是突然陷入昏迷,然后在梦中暴毙,有着各种各样的死状。
玩家们看到这里还有些疑惑,面面相觑。
“这个既视感好强……”不知是谁呢喃出声。
听到的人默默点头,但谁也没敢继续深究下去,生怕越想越细思极恐。
这起灵异事件之后,这个世界就变得不对劲起来。
就像是一个原本很正常的苹果,突然被虫子咬了一口,原本能够维持很久的苹果在短时间内很快就变质掉了。
这个世界就是那颗逐渐坏掉的苹果,诱因正是那起灵异事件。
而现在,玩家们到达的这个时间点里,这个世界已经来到了最后的腐烂阶段。
它随时都有可能崩塌,带领整个世界一同走向灭亡。
玩家们就是那群在世界毁灭之际到来的倒霉蛋。
他们到来的时候,街头已经全是各种怪物了。
那些怪物看一眼简直就叫人魂飞魄散,身为高级玩家,他们见过的怪物数不胜数。
但往日里,那些在副本里都是作为压轴boss的怪物,现在竟然像是普通小怪一样随意出现在街头。
要不是它们白日里不知为何没有任何动静的话,夜晚也很少主动捕猎人的话,他们早就死了。
——然而现在,这些怪物似乎被放开限制了,先前无论伪装得如何,好歹伪装了,现在直直地露出怪物的原貌。
再不挣扎一下,真的就要完蛋了。
按照先前的经验,一般想要对付副本里的怪物,可以去副本里的教会找找线索。
这人就是他们能找到的地位最高的人了。
看了一眼依旧瘫在地上的老者,壮汉更加不屑了:“这老东西那么废物,怎么做到的领头位置?”
“对了,教会的名字叫什么?”女性随口问着。
搜罗情报的人回答:“永生教会。”
依旧死活联系不上悬月游戏的青年又烦又无聊,索性在自己那台静谧的机器上顺手搜了搜这个教会。
他的目光一愣。
上边俨然显示,永生教会是给高层看的,面对大众,他们宣扬的分明是——
极乐教会。
面对这个名字,所有高级一点的玩家都不会陌生。
但是先前,搜集情报的时候,他们看到的这个教会的标志和极乐教会差别很大,这也是他们没有怀疑的原因。
有玩家曾怀疑,极乐教会和悬月游戏有关。
毕竟没有存在会像是极乐教会那样,一直在各个副本出没。
而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什么?
盗版的极乐教会……还是,极乐教会的前身?
又或者,是随着悬月游戏一起变化……
有玩家甚至大胆的猜测,极乐教会的标志有些像一只眼睛,又有点像是一轮圆月。
他们信仰的神明,很有可能就是悬月游戏真正的掌控者。
先前,那位不知名的神明兴致来了,将他们拉入游戏,让他们在生死间挣扎,又给予他们超人的能力。
玩家们醉生梦死,取悦着神明。
现在,对方很有可能已经腻了,所以悬月游戏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从极乐教会这变化的标志图案,再联想到悬月游戏的异样,大家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沉默中,不知道是谁开了口。
没有任何人回答。
另一边,云藏月和元楚星像是春游的小学生一样,亲亲密密黏在一起出门了。
“我给小星准备了、惊喜。”
他这么说着,妖异的红眸浅浅弯了弯。
在往外边走时,元楚星的心情也在不住上扬。
先前的元楚星一直被局限在家里和学校里,这两个地方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问题。
现在,他们手牵着手往市中心走。
昔日热闹喧嚣的市中心, 如今却颇有荒无人烟的感觉。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车辆到处停放, 交通瘫痪。
路上没有任何行人在行走。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形貌恐怖的怪物们。
有的怪物长出了八条腿,像是诡异的蜘蛛,脑袋倒悬着。
有的怪物身体断成了两节,上半截用手当腿,十指化成了弯钩似的尖爪;下半截露出了内脏, 鲜血流了满地,速度反而更快了。
还有的怪物没有面孔, 幽灵一般在街道徘徊着。
天空不知何时破了个大洞, 从中散发着无尽的黑雾,黑雾自上而下蔓延, 侵染到的所有东西都跟着蒙上一层灰翳。
建筑像是时光被抽走了,迅速变得灰败;沾染上黑雾的怪物们愈发显得狰狞。
人类的文明竟是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化作了灰。
如果有人此时从高空俯瞰, 就会发现, 这颗原本美丽无比的星球此时已经没了漂亮耀眼的颜色,变成了黑白照片一般,显得死气沉沉。
可元楚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依旧开开心心地和云藏月走在这片废墟之上。
云藏月带领元楚星来到的地点是整座悬月市最高楼的天台。
在最高的地方, 可以最近距离地观望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空中那轮巨大的红月。
红月在怪异的天幕中显得极为妖异,祂太大了, 以至于给人一种垂落的巨物恐惧感。
明明整体色调是红色,可正常人只要一眼看过去, 别说注意到什么颜色了,怕是连灵魂都要湮灭在月亮的光芒里。
怪物们没有任何思维,在城市中流窜中。
它们不知道抬头,也不会欣赏月亮。
而现在,元楚星被云藏月带领着,坐到了最高楼的边缘。
周围没有任何栏杆,两个小孩子就这么坐了上去。
只要一低头,元楚星可以一览无遗地将下边所有的事物收纳进眼中,也可能因为高度带来的恐惧感而四肢发软。
但是现在,元楚星享受着高处的风,任由它吹拂自己脸颊的发丝。
然后,抬起头,欣赏月亮。
月亮真的很美。
元楚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月亮。
祂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悬在高空之中,给人的感觉又像是近在咫尺。
在元楚星注视着月亮的同时,月亮也在注视着元楚星。
而月亮下方,世界颠倒。
悬月市以外的地方同样很诡异,人类化为了怪物,怪物混在人类之中。
世界光怪陆离,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小星,喜欢吗?”云藏月问。
云藏月没有问喜欢的是什么,是这个漂亮的月亮,还是他口中代指不明的惊喜。
说话的时候,云藏月正紧紧地牵着元楚星的手,手指冰凉,像是潭水。
但不管是什么,此时的元楚星都会灿烂地露出笑颜,重重点头。
他说:“喜欢!”
元楚星是真的喜欢。
无论是云藏月,还是月亮。
又或者,是现在他们在的这个即将崩坏的、虚假的世界。
这个世界并不是真实的,元楚星其实隐隐约约有了察觉。
但是元楚星并不在意真实还是虚假,只要有人陪伴,真实还是虚假又有什么关系呢?
何况,创造这个梦境的人,为他编造的世界还如此温柔。
在外人看起来恐怖无比的世界,落在元楚星的眼中却叫他觉得安心。
云藏月的出现,让一切都有了不同。
元楚星坐在最高处的栏杆上,微风吹拂着他柔软的发丝。
夕阳的光芒落在元楚星蓝色的瞳孔里,
“好幸福。”
就像是梦一样。
没有人会觉得他们奇怪。
遇到的所有人面上都是笑容,全世界都在祝福他们。
这样的世界太过美好了,和真正的世界格格不入。
可是,只有黑白颠倒、秩序混乱、充满了怪物的世界,才会容纳那些处于世界边缘的怪胎们。
元楚星捧着自己的笔记本。
“谢谢你,小月。”
他温柔地亲了亲云藏月的脸。
下一刻。
孩子模样的元楚星褪去,出现的是少年模样的元楚星。
他的表情从未如此温柔。
“谢谢你,帮我做了一个如此美好的梦。”
在说出要在现实中见面时,云藏月就找到了“元楚星”。
一个已经死去的、只有灵魂还被困在梦境缝隙里的小少年。
他蜷缩着身体,灵魂摇曳着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灰烬。
兴许是因为灵魂的不稳定,元楚星的身形一会呈现出现实死亡的时间,幼童沾满了血迹的身体毫无声息地倒在地上;一会呈现出随着时间的流逝,露出少年略显青涩的线条。
元楚星的现实当然还要更残酷一点。
他的世界很早就被怪异入侵了。
元楚星的降生并不美好,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在元楚星的记忆中,他是在一座小黑屋里长大的。
保姆一开始还用心照顾过元楚星,可她因为怀孕后,面临着被辞退时,又被男友背叛,身体坏了,再也生不出孩子后,心态就扭曲了。
她憎恶一切,却无法鼓起勇气真正去反抗,便将发泄的目标转移到元楚星身上。
她觉得很不爽,元楚星凭什么什么都不用做,
元康信仰邪教,
接回元楚星后,送元楚星去上学了。
基本没怎么和人说过话,不怎么爱开口,又总是显得过于安静的元楚星很容易就被群体给排挤了。
偏偏他又长得好看,这个优点在此时又成了致命的缺点。
以高帆为首,孩子们带头霸凌了元楚星。
元楚星也不是没有和老师说过,可这是一所贵族小学,包常林明哲保身,只推诿说是元楚星自己的问题。
都怪他太孤僻,都怪他不爱主动和别人交朋友。
‘一切都是你的错啊。’
所有人都这么说。
但元楚星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更沉默了。
一次教师节的时候,高帆想出了个恶作剧。
他们威逼利诱了包常林,让他把元楚星骗到废弃的教学楼。
元楚星手里还拿着给包常林送去的小蛋糕,蛋糕是学校发给每个班级的,可就算再大的蛋糕都没有元楚星的份。
他牢牢记得,这是要给包常林老师送过去的。
来到废弃的教学楼后,高帆最后一次询问元楚星要不要服软,元楚星依旧没有回答。
他只是用那双漂亮澄澈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高帆。
“明明并不是真心想和我成为朋友,为什么每次都说要和我做朋友呢?”
被锁在逼仄的厕所隔间时,元楚星默默地想。
“大家都是这么对待朋友的吗?”
各种欺负,辱骂,排挤,嬉笑,可他们每次都说:谁让你格格不入呢?
献祭也是存在的。
但那会刚被接回来的元楚星并没有被元康注意到,把他推向元康视线的是高帆。
高帆的父母同样是永生教会中的一员。
他们生不出孩子,心中想要孩子的欲.望愈发浓郁。
在其他人的推荐下,高帆父母加入了永生教会。
教会那个邪异的存在实现了高帆父母的愿望。
高帆降生了。
可惜的是,出生的高帆不仅体弱多病,还不会哭也不会笑,像是一个虚假的人偶。
高父高母很发愁,从邪物那里得知,每年都需要献祭一个别的孩子,这样不仅可以抱住高帆的性命,那名孩子身上拥有的东西就会随机出现在高帆身上。
自此,高帆得到了优异的外貌、聪慧的智商、健康的身体、师长的关心爱护,所有人都会不由自主簇拥在他身边。
但高帆的性命危机还在。
通过非常途径降生的高帆,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就像是一个病毒,世界会下意识想要排除掉他,表现出来就是,总有一段时间,高帆会特别倒霉,倒霉透顶,就会要了高帆的性命。
先前的献祭只是缓兵之计,随着高帆年龄的增长,这种倒霉程度也在上升,不知道那一日,连献祭也无法保住高帆的性命。
高帆的父母爱他爱到痴狂。
或许一开始,他们还有点理智,但面临邪物之后,他们的爱完全被扭曲掉了。
今年献祭给邪物的孩子还没找到,一次偶然,高帆从父母的谈话中那了解到这些隐秘消息,他想起了屡屡不肯服软的元楚星,心神一动,便把元楚星的存在透露给了父母。
高父高母显然动心了。
加上主教那边也在弄正式的仪式,想要让邪物彻底降临,也缺一个合适的祭品。
如果献上去的祭品让邪物很满意的话,说不定对方还能给高帆赐福,他们很快做了决定。
元楚星就这么被选中了。
被割下伤口时,元楚星还有些茫然。
不见天光的地下室里,穿着奇异衣袍的人群用兴奋贪婪的目光注视他。
扭曲的火把、地上蜿蜒的纹路。
鼻间嗅闻到的挥之不去的浓郁铜锈气味。
在这一瞬间,元楚星明白了: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死。
没有人期待他的存在。
意识模糊间,元楚星竟然在黑暗中感到了久违的安心。
因为在外界有过生活痕迹,尚未一手遮天的永生教会对外放出的消息是,元楚星是坠楼而死的。
外人便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包常林却有些不安。
在他的视角里,就是高帆让他撒谎把元楚星骗到废弃的地方锁了一晚上后,元楚星便好几日都没来过学校,再得到消息,就是对方的死亡。
包常林很难不去猜测,元楚星的死会不会和他的放任有关系。
所以包常林辞职了。
他并不愧疚,只担心元家会找他麻烦。
但被所有人都以为死亡的元楚星,竟然还有意识残留。
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被黑暗污染时,破开世界屏障的那缕气息并没有消逝,像是蝴蝶一般四处游荡着。
这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祂的一缕小小的分身。
只一缕,就让整个世界都变化起来。
谎称为神明的邪物只是仗着这个世界没有被别的怪物占据,自己打了先头,便仿造着真正的月亮,试图去侵占这个世界。
一开始,邪物并不能完全降临,它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并不强烈,冒然进入,只会被世界针对。
所以它蛊惑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用教会的名义骗得更多的信仰。
它确实实现了很多人的愿望,以最扭曲的形式。
想要孩子?可以。
只是,孩子是什么样子的,那就不保证了。
想要财富?可以。
把你最重要的人都献出来吧!
想要长生?可以。
变成怪物,尸体永久不腐,只有意识消散,谁说这不是一种长生呢?
邪物肆意玩弄着这些人类,得到一批又一批的祭品。
他确实是非常合适的祭品。
可惜的是,邪物却无法吞噬掉元楚星的灵魂。
——那缕如蝴蝶一般虚无的气息,偶然地停留在元楚星身上。
在元楚星出生那一刻,祂就融入了元楚星的身体里了。
但谁也没有发觉,包括元楚星自己。
平日里,祂一直沉寂着,默默地观察着元楚星。
而这次死亡,将祂真正地唤醒了。
地下室的所有人都死在了那里。
那原本用来献祭元楚星的阵法,正反向吸取着在场所有人的生命。
这些原本高高在上的人,不停地惨叫着。
“不要——救救我……”
“啊啊啊啊!!!”
“不想死,我不想死!”
而想要吞噬元楚星灵魂的邪物,也敏锐地嗅到了危险。
它同样惨叫一声,想要逃跑。
但它刚扭过头,就被一寸寸辗碎了。
它的肢体散落成一块又一块,意识却无法立刻消散。
它只能在漫长的痛苦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在元楚星死亡之后,这个世界也迎来了终结。
掌控着梦境能力的这缕分身,用梦境困住了元楚星的灵魂。
在梦境的缝隙中,元楚星只属于祂。
元楚星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什么都忘记了。
裹挟着他的梦境千变万化,一直在继续。
偶尔,元楚星也会做梦。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元楚星都只能写日记。
因为从小被关在笼子里,没有任何朋友。
所以,元楚星认认真真地在笔记本上写:【想要一个好朋友】
因为没有上过学,只能靠想象,元楚星便模仿着电视里看到的剧情,写下无比天真的文字。
【这个好朋友,和我是同桌。我们天下第一要好。全世界,彼此是第一重要。】
自此,云水谣小镇出现了。
和谐的校园,友爱的同学,最大的烦恼就是写作业和考试。
但是没关系,学校里有着和元楚星最最要好的同桌,他会给元楚星抄作业,会帮元楚星写作业,会和元楚星一起上学,会帮元楚星解决一切,比如帮元楚星搞定每周一次讨厌的周考。
在小镇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最要好。
而对彼此而言,他们是彼此最特殊的存在。
因为没有和人玩过游戏,也没有去过游乐园。
没有过约会的体验,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恋。
【想要去游乐园,想要玩游戏。想要知道,什么是喜欢。】
所以,无忧市出现了。
和喜欢的人一见钟情,两人间浪漫温馨的小细节。
他们一起游玩,一起照相,一起在游乐园里创造美好的回忆。
世界就像是一个由危险组成的游戏,但相伴的彼此是最可靠的安全点。
这或许很奇怪,可对于孩子而言,只要和喜欢的、信赖的人在一起,就算天塌下来又怎么样呢?
从小到大,元楚星没有过任何选择。
但在小学里,试卷上边的作文题目有出现过,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想要去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样的未来呢?
【想成为花店老板,可以拥有很多花。】
【想开一家植物店,植物的味道很好闻。】
【想要有一家甜品店,草莓慕斯真的很好吃。】
【想成为一家公司的老板,这样就可以一直在家吃零食也不用担心没有工作了。】
想有各种各样的未来——
因为,元楚星在被关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的厕所隔间时,曾难过地想,他会不会就这么死在那里。
死去的人,是没有任何未来的。
在这样的期望下,永夜市出现了。
里边有各种各样危险的植物,有各种各样的怪物。
花店的花朵都是会吃人的;植物店的植物可以毁灭一座城市,散发绝望;甜品店的甜品可以让人失忆,可以让人体会到各种情绪;公司里的人形形色色,有像尸体一样游荡的人,也有死去的人的灵魂,他们混杂在一起,诡异又和谐。
但这些都是合理存在的,没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小孩子的想象天真又虚浮,世界会帮他补全他所有不切实际的梦。
而梦境里出现的人物——
这些人,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虚假的,或真或假,交杂着,变成同一个世界的存在。
他们性格或许很怪异,他们或许也是各自生活里拥有过悲惨过往的人。
可他们却和元楚星相遇了。
没有任何孩子陪伴、死在家里也无人发现的阿婆;因为流言蜚语自杀的少年;在周末被紧急叫去学校却被人虐杀的老师;从母亲们的绝望中诞生的‘阿姨’;失去了孩子的司机;喜欢给孩子分发甜品、却被利用投毒愧疚自杀的老板;在公司不受欢迎、被投去网上网暴的女主管……
他们的故事或许都曾经很悲惨,但在元楚星做的梦境里,他们拥有了新的身份,新的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