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总觉得,要是冒然摸了, 好像会出什么大事一样。
元楚星并不是那种喜欢主动作死的人。
可元楚星还是忍不住会被视线里会晃动的东西吸引,就像是什么本能一样。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云藏月的手指上。
方才就是这只手,轻轻摩擦过了他的唇角。
红晕像是三月的春樱,在少年的脸上蔓延开来。
“等下是哪个老师来上课来着?”
元楚星问着,借着问话,很是自然地挨了过去,牵了一下云藏月的手。
云藏月的手依旧很冰凉,像是湖水。
元楚星握上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握住了一小捧雪,那散发着凉意的雪并不坚固,很快就在元楚星的体温下消融了。
因为这个举动,云藏月回头看了元楚星一眼。
棕发红眸的少年眼睛里似乎有些诧异,神色不知何时淡下来的脸庞因元楚星而愣神。
旋即,那对红瞳里很快就落着点笑意,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元楚星。
元楚星被看得脸红,但是因此并没有放开,握住云藏月手指的力度反而更大了一些。
明明耳尖都因不好意思而红透了,结果回望过来的表情却格外理直气壮。
他牵一下同桌的手怎么了!
这么想着,元楚星也这么问了:“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可以牵么?”
云藏月经常用这样的句式来和元楚星说话,此时,元楚星也色厉内荏地用上了。
听到这话,云藏月慢慢回握住了元楚星,冰凉的掌心汲取了元楚星身上的暖意,像是某种回温的冷血动物,连带少年此时的神情都变得温和不少。
“可以。”云藏月说着,把这牵手的动作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做得慢条斯理,偏偏又理所当然。
亲昵得让元楚星一下子脸红了个透顶。
毕竟很多时候,单纯的牵手是一回事,十指相扣又是另一回事。
前者还能说是友情上的感情好,后者很难不上升到某种暧昧的关系。
然而元楚星并没有挣扎,他虽然很害羞,却默认了云藏月的举动。
云藏月的心情更好了。
两个人就这么回到了教室。
坐在位置上的时候,云藏月回答了元楚星先前的问题:“等下上的是历史课。”
“喔喔。”元楚星听从地翻出课本。
同时,脑海里浮现出相关信息。
他们的历史老师是一个人到中年就已经地中海发型的典型中年男人,喜欢吹牛和指点江山,行事作风有些爹味,但大部分时间还是蛮好说话的,对学生也很负责,喜欢给学生讲题,很难用好和坏去定义他。
但很快,元楚星脑海里对历史老师的印象被另一种覆盖。
历史老师的容貌特征似乎被模糊住了,性格也冷淡了不少。他上课内容神神叨叨的,让元楚星一听就想睡觉。
所以直到现在,元楚星都不知道他讲的东西是什么。
……这么想来,他先前是不是有点太不尊师重道了?
元楚星露出沉痛的表情。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
元楚星在心底呐喊,他要振作起来,认真听课!
然后一上课,听到历史老师的声音,元楚星就冒出了圈圈眼。
他在讲什么?为什么听上去这么折磨人?困意又开始冒出来了……好想睡……
元楚星支着下巴,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
他试图去辨认历史老师说的话,从中捕捉到的词语却叫元楚星更难以理解了。
“极乐教会……教义……神……”
老师一开始应该还是在正常讲课的,但是越说越狂热,什么神的光辉会永远照耀,什么信仰唯一真主才能得到救赎,总之乱七八糟的。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元楚星感觉他总像是克制住过一样。
就仿佛有什么存在正盯着他,随时矫正他的一举一动。
元楚星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困迷糊了,瞧他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元楚星将书竖起,悄悄摸摸地和同桌嚼耳根:“老师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邪-教,被洗脑了啊?”
云藏月的反应淡淡:“或许呢?”
他学着元楚星,同样凑过来悄悄地说小话:“怎么这节课不睡了?”
无论哪节课,都平等地睡过去的元楚星:咳咳咳
虽然知道云藏月并不是有意在点他,但元楚星依旧很心虚。
他并不是那种无可救药的差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极乐高中里老师上的课让元楚星每一次都昏昏欲睡。就像是什么生物本能的求生屏障一样,睡眠可以让他避免一些精神上的污染。
不只是上课睡觉,元楚星连作业都是抄云藏月的。
毕竟他可不会写什么“如何赞同唯一的真神”这种一样就很神经的东西。
“作业的事情就拜托了,同桌!”元楚星双手合十,“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面对元楚星的请求,云藏月也很是纵容。
可不知道是不是元楚星的错觉,云藏月在熟练地答应他的要求的同时,偶尔也会露出某种冷漠得有些可怕的神色。
就像是和元楚星这般相处,既让他觉得新奇,又因为另一个家伙曾经得到过、他只是一个令人鄙夷的替代了正主的赝品一样,止不住会冒出某种恐怖的情绪。
每当这个时候,元楚星都忍不住心生一种‘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背着云藏月出轨了’的可怕想法。
而现在,云藏月身上那种危险的气息又隐隐冒出头来了。
云藏月嘴角微微勾着,妖异的红眸又慢慢转向了元楚星的方向,将元楚星的身影彻底摄入眼中。
“小星对神感兴趣么?”
云藏月微笑着,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了若有似无的蛊惑,神色也如同落着一层薄雾,雾面下笼罩的很可能是深渊。
元楚星很谨慎:“一、一般般吧。”
他本想说不要封建迷信,科学社会没有神明。
但是转念一想,他待的世界好像也不是那么科学正常,于是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露出思考的神情来:“话说,这个世界有神么?”
云藏月眨了眨眼睛:“小星希望有,还是没有?”
这个时候,云藏月的神情又不带任何危险了,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少年一样,脸上带着对元楚星回答的好奇和探究。
元楚星趴在桌面上,被同桌的话逗得有点想笑:“这哪能是我希望的,难不成我说希望没有就能真的没有?”
面对元楚星吐槽的话,云藏月却弯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道:“说不定呢。”
元楚星偏过视线去看云藏月:“小月觉得这个世界有神吗?”
“我吗?”云藏月似乎也在思考,“——不知道哦。”
元楚星指责他:“狡猾的回答!”
云藏月被元楚星的表情逗笑了,说:“其实有也没关系吧。”
顶着元楚星满脸的疑问,云藏月伸手帮元楚星别开垂落在眼前的碎发,慢悠悠道:“毕竟感觉小星是那种很讨人喜欢的类型,如果真有神,祂估计也会喜欢小星喜欢得不行吧。”
“这样的话,小星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被神偏爱的存在哦。”
元楚星哼哼唧唧:“没有根据的事情你也乱说。”
云藏月的指尖一触即分,元楚星感觉自己没有被真切接触到的肌肤竟然隐隐有些发痒,他不自在地将自己重新趴在桌面上,雪白的耳尖不知何时又红了起来。
纤长浓密的睫羽半垂着盖住了那片澄澈的蓝海,元楚星用余光看着云藏月棕色的发丝。
明明嘴巴里在说着令人心动的甜言蜜语,可话里的情绪却很缥缈。
像浮动在湖面上的雪花,随时都可能融化在水里消失不见。
“……比起什么神的偏爱,明明……更想得到的……”
少年含糊的嘀咕被吞没在唇齿之间,云藏月微微侧头,眸光疑惑。
“小星在说什么吗?”
“……不。没什么。”
元楚星侧过头,否认。
气氛又恢复到了先前的平静之中。
只是趴下来的元楚星没有看到的是,因他移开的视线,云藏月慢慢抿直了唇线。
冷下的表情竟显得有些可怕。
这边这对同桌还算岁月静好, 另一边玩家们的状况就说不上好了。
“靠靠靠,那群怪物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妈的,该死的怪物!该死的悬月游戏!”
玩家们破口大骂,狼狈不已。
他们被学生模样的怪物们追杀的时候还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 因而一开始折损了不少人。
惨痛的死亡总算叫他们从浑噩之中清醒了不少, 回过神来了。
然而这一回神, 看到近在咫尺的怪物面庞,差点没把心脏病吓出来。
使了能使用的手段逃离后,他们才惊魂未定靠在墙角处骂娘。
能够活到现在的玩家就算再蠢也有自己的一把刷子,此时他们努力盘点线索。
有玩家回忆先前被追杀的场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话说, 你们觉不觉得他们很奇怪?”
另一个玩家口气很冲:“奇怪不是理所当然吗,那些学生可是极乐高中的。”
他在极乐高中这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和【极乐】二字牵扯到, 向来就是危险的代言词。
对方这话只会让在场的玩家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重新变得紧绷。
甘孜并没有关注他们的争执, 捂住至今仍在隐隐作痛的眼睛。
虽然没有先前疼得几乎要死去那么严重,现在的痛觉更像是留下了ptsd后的幻痛, 可甘孜还是担心自己的视力会出现问题。
就像是现在,平复了下来, 视野也依旧朦朦胧胧的, 看不太真切。
而那些玩家还在吵架。
兴许是运气好,甘孜虽然经历了很多副本,但是他并没有被极乐教会折磨过。
……话或许不能这么说。
毕竟被极乐教会折磨过的, 现在估计都去了极乐世界了。
这些人知晓的消息估计都来自论坛, 或者是各自的情报来源。
第一个提出质疑的玩家看见争吵的大家,叹了口气, 说道:“好了好了,听我说。”
他阻止了差点变成全武行的玩家们, 把自己的发现告知给他们。
一般而言,极乐教会之所以难对付,是因为他们的教徒。
这些教徒空有人类的外表,实际上和怪物无疑。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特异能力。
极乐教徒在前期与常人无异,与他们交谈多了会导致玩家精神污染,容易丧失理智;如果攻击他们,会激发出他们的第二形态,这个形态下的极乐教徒会变得极具攻击性。
兴许是信仰的是邪神的缘故,这些极乐教徒有个特性,就是不死。
无论玩家使用什么攻击,被玩家杀死的教徒,很快就会重新从地上爬起。
在受到刺激时,有些教徒甚至会主动自杀,就是为了能够转成第二形态来攻击玩家。
最叫人惊惧的是,杀死了教徒们的玩家,身上会自带一个被污染的debuff,杀死的教徒越多,被污染得越快,当污染值彻底满时,就是玩家死亡、身体变成极乐教徒之际。
——简直无赖又恶心。
除去受到攻击变化形态外,一旦到了晚上,极乐教徒们也会自动变成第二形态。
所以有极乐教会存在的副本,晚上就是一个禁忌。
然而方才,他们既没有主动攻击那些学生,时间也是大白天。
偏偏那些学生发狂了。
这种发狂又和他们的认知不一样。
虽然玩家们被追杀时只能狼狈而逃,没人能够杀死这些怪物,用debuff验证,可那些怪物只是将他们驱逐走,当玩家们逃远后,它们便不再追了。
就像是……
有什么更高级的存在在背后驱使他们一样。
——但是,可能么?
玩家们面面相觑,因这奇异的发现忍不住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之中。
“说起不对劲的地方,”有个玩家像是被提醒了一样,挠了挠脸庞,“我之前有听说,在悬月游戏bug的那段时间,有个副本流出了一些消息,和极乐教会有关。”
虽然副本们看似毫不相干,但在高级玩家里,一些东西是公开的秘密。
比如,一些副本的世界观其实是公用的。
越是高级的副本,关联度越强。只是很少有玩家能够发现而已。毕竟完成任务差不多就要了他们的小命了,更别说去探索副本背后的信息。
这个玩家回忆着:“那个消息提及到,有个教会突然一改往日的作风,那些狂热的疯子不再执着宣扬他们的真神,而是在疯狂收集着拥有某些特征的人的线索……?”
“就好像……在寻找着某个特定的人。”
真神这个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极乐教会教徒们总是挂在嘴边的称呼,这个教会是哪个教会,答案很容易就浮出水面。
大家忍不住提起了好奇。
毕竟在普遍认知中,极乐教会的教徒们都神经兮兮的,他们的真神到底是哪一个,玩家们至今都没有任何线索。
而现在,他们竟然在找人?
找什么人呢?什么人能让极乐教会如此大动干戈呢?
甘孜莫名想到了先前被他使用了真实之眼查看的那名特殊npc
明明目前的副本看上去毫不关联,对方身上似乎也没表现出什么特殊剧情,但兴许是自己的眼睛还在隐隐作痛,使用了道具后差点当场死亡的甘孜至今还惊魂未定。
总之,一说到能让极乐教会寻找的人,甘孜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元楚星。
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贸然开口,可不是什么好事。
甘孜悄悄抬起眼睛,视野里看到的玩家们面容似乎被一层薄雾笼罩住了,他眼中的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
想不明白的玩家们很快就不纠结了,现在他们发愁的是另一件事情。
很显然,悬月游戏把他们传到学校门前,自然是让他们去当学生的,可惜的是,刚来他们就丧失理智追着一个npc跑,然后又被怪物学生们追杀,以至于现在,时间过了大半,他们依然没有进学校。
有警醒的玩家已经提心吊胆起来了。
“要是迟到了,会发生什么?”一个玩家咽了咽口水,说出了一句颇有明知故问意思的话语。
“比起迟到,我们要考虑的是,先前莫名被那群学生追杀的我们,真的能够进入学校吗?”另一个玩家提出了问题关键。
玩家们:……
沉默。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被悬月游戏折磨过无数次的玩家们纷纷ptsd起来。
他们面上露出相似的惊恐表情。
“糟了……”
“可恶,怎么又布置作业!”
元楚星神情萎靡,直直靠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云藏月瞅了他一眼,微微俯身,脸上浮出浅淡的笑意来:“又不用你做,也这么纳闷么?”
棕发红眸的少年垂着目光,和元楚星开着玩笑:“还是说,小星觉得我写作业写得不够好,想找别人帮你?”
“才没有!”
元楚星气呼呼道:“只是单纯讨厌作业而已,毕竟抄作业也很累哇!”
“是么。”云藏月不置可否。
见云藏月凑过来,元楚星索性靠在云藏月的肩膀上,哼哼唧唧地和同桌抱怨说:“毕竟你想嘛,上课这么累就算了,老师还天天布置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批改,完全就是走形式嘛——就不能没有作业吗?”
他异想天开地说着痴心话,比起不切实际的妄想,更像是接着这个由头在和同桌撒娇。
毕竟真的很奇怪啊。
这个学校看上去那么古怪,无论学生和老师都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学生老师,结果竟然那么日常。
但是云藏月却敛了敛神,似乎在思考。
“也不是不行。”少年如是说着。
元楚星:“?”
元楚星很震惊:“咦,真的可以么?”
云藏月眨眨眼:“也许?”
“怎么用这么不确定的口气嘛,真过分。”元楚星在纸上乱涂乱画,试图教他歪理邪说,“一个好的同桌就是要附和小星大人的全部要求才对。”
云藏月刚要笑着答应,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嘴角的笑容似乎又凝了凝。
他轻声说道:“小星似乎很熟练的样子。”
云藏月轻轻抬了抬纤薄的眼皮,浓密的睫羽下,红瞳像是玻璃珠一样,纯粹得有些吓人。
“小星和每个同桌都这么说吗?”少年笑着问。
元楚星很迷惑:“什么?”
他气呼呼起来:“我只有过小月你一个同桌好吧!”
虽然记忆不太清楚了,可和云藏月相处前,元楚星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同桌。
云藏月这句话完全就是在污蔑他!
云藏月:“哦。”
他轻飘飘地说:“或许吧。”
元楚星:?
什么或许,有本事讲清楚啊你?
然而云藏月已经不打算继续说话了,他从桌洞里翻出一包棉花糖,拆开后递给元楚星。
“要吃么?”云藏月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元楚星撇了撇嘴,闷闷地嘁了一声。
……但他还是接过了云藏月示好的零食——虽然零食来源于元楚星自己。
吃东西的时候,元楚星悄悄地在打量云藏月。
不知道是不是元楚星的错觉,他总觉得此时的云藏月看似在笑着,实际上的心情可能不是太好。
连和他说话都带着点云藏月自己都没发觉的阴阳怪气。
虽说云藏月很喜欢用“可能”、“也许”、“兴许”这种含义模糊的词语,很符合云藏月身上那沉静凝郁的气质,但大部分时间,这些隐隐透着傲慢的词句通常只用在对其他事物的点评上,和元楚星说话时,云藏月很少这么说。
就算使用了这些词语,大多也是语气轻松的。
唯独刚刚,莫名其妙就生了他的气一样……
不过吃着云藏月递来的棉花糖,元楚星又不太确定了。
小月好像气的不是他,而是另外的人?
……想不明白。
至今都猜不透同桌想法的元楚星决定绕过自己的脑子。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有些惊讶:“今天竟然是农历十五诶。”
农历十五的月亮又圆又好看,吃完棉花糖后心情好了不少的元楚星也想和云藏月示好了,他邀请云藏月一起出门看月亮,顺便吃夜宵。
然而云藏月却露出歉意的神情:“抱歉,请假不太方便……”
兴致勃.勃计划好的元楚星这才想起,虽然他和云藏月一副总时时刻刻黏在一起的模样,但是和走读的元楚星不同,云藏月是住宿的,做什么都不方便。
想到这里,元楚星发出一声哀嚎,重新伏倒在桌子上。
“可恶啦!小月要不搬出来和我一起住算了,或者我搬进去和小月一起住也可以啊……”
元楚星怨念地嘀咕,然后开始考虑可行性。
云藏月因他幼稚的话语忍不住弯着嘴角笑了一下,安慰了元楚星一会,才轻声说道:
“虽然月亮很好看,不过……”
他的表情有些深意。
“小星今晚尽量还是不要外出哦。”
元楚星抬起头,被自己揉乱的白色的发丝到处乱翘:“嗯?为什么?”
云藏月眨了眨眼:“为什么?因为……”
“——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哦。”少年这么笑着说。
云藏月说的话云里雾里的, 元楚星完全没听出话外之意。
他只觉得同桌的表情给人的感觉有些古怪。
明明说着警告的话语,嘴角却是上扬的。语气在玩笑之中,还隐隐有点恐吓的味道。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元楚星的错觉, 他总感觉云藏月那双红眸在盯着他看, 似乎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反应, 期待着什么东西一般。
那点隐藏在云藏月身上、被藏得很好的恶意不知不觉从少年人那具略显单薄的身体蔓延出来,像是扭曲的影子,一点一点吞噬掉光的存在。
然而元楚星对此摸不着头脑,他试着说:“那、那我今晚就不出门了……?”
虽然元楚星喜欢凑热闹,也是个忍不住好奇的性子, 不过小月都这么说了,元楚星觉得, 听从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云藏月挂在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 旋即,少年微微敛起表情, 面无表情地注视他。
元楚星:?
这个表情,难不成他说错什么话了?!
电光火石中, 元楚星想自己是不是没有听出云藏月的言外之意, 对方的意思说不定并不是让元楚星不出门,而是暗示元楚星,出门可以, 但要带上他。
“……呃、那个, 要不我出一下也行?”元楚星观察着云藏月的表情,非常诚恳地说。
见云藏月沉默, 还以为是自己揣测对了,笑容愈发灿烂起来。
毕竟两人一方走读, 一方住宿,住宿那个对比起来就像是在坐牢。而如今,元楚星如果一个人出门玩,那是没有同伴爱,没有同伴爱的家伙半夜出门肯定会遭报应,当然会遇到不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有人一起陪同出门玩就不一样了。
所以,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是,要元楚星想办法在晚上带云藏月一起出去。
元楚星觉得自己的思路一下子就通了,他眼睛一下子亮晶晶起来:“原来小月你是这个意思啊!”
云藏月:?
云藏月显得有些茫然:“我?我什么意思……?”
元楚星把自己的思路给云藏月讲了一遍,用一种得意洋洋地口吻说:“别装啦小月,我已经彻底懂了!晚上宿舍楼是十一点关灯对吧?在接近关灯前小月你能绕过宿管么?我可以在墙外接你!我知道哪里的墙比较好爬——”
“啊哟!小月你敲我脑袋做什么?”
云藏月收回手,神色似乎更一言难尽了。
他默不作声盯着元楚星看了一会,把元楚星盯得冒出圈圈眼后,好半晌,才叹了口气般无奈地说了句算了。
没等元楚星问清楚到底什么算了,云藏月便从桌洞里抽出另一袋零食塞给了元楚星,试图堵住这个笨蛋的嘴巴。
“唔唔唔……!”小月你在做什么!
虽然嘴巴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但是元楚星生动的表情将自己的心情表述出来了。
云藏月微笑:“吃吧。”
元楚星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笑容下的黑气,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可就算这样元楚星也闲不住,他一边吃着零食,一边探头去看云藏月的脸色。
见云藏月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元楚星本想去哄云藏月,然而云藏月只静静地看了元楚星一会,看着看着,他又叹了口气。
清楚听到同桌叹气的元楚星:?
“你心底是不是在偷偷吐槽我了?”元楚星狐疑地问。
云藏月:“没有。”
元楚星依旧很怀疑,皱着眉头盯他。
“那你刚刚为什么对着我叹气?”元楚星凑过去问。
云藏月微笑着:“我喜欢。”
元楚星:……
元楚星鼓起腮帮子,奇怪的小月!
两个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到了放学时间。
兴许是先前的对话惹恼了云藏月,这次放学后,云藏月只送元楚星到教学楼下,没有送他到校门口。
只剩下元楚星可怜兮兮地望着云藏月毫不留恋的背影。
在闹别扭的间隙中,元楚星有试探着问云藏月是不是在生气,云藏月明明说着“没有”,但全身上下都在说“有”。
回忆中的元楚星想着同桌阴晴不定的模样,止不住叹起气来。
“小月好难懂哦。”
元楚星一边叹着气,一边走出了校门。
明明一开始表现得那么友好热情,如同什么大狗狗,结果熟了之后反而像是猫一样。
忽冷忽热的,叫人难以捉摸。
——连和好的机会都不给他,可恶!
“决定了,不喜欢小月三秒钟!”
元楚星嘀嘀咕咕,怨念地走在路上。
他一走神就喜欢用手摸背包口袋,结果却发现抵住背的小夹层有些凸起。元楚星凭着熟练拉开小夹层的拉链,从里边摸出了一颗糖。
他举到身前一看,是自己喜欢的草莓味。
元楚星的零食早就在先前全贡献给了云藏月去哄他,背包里根本没有任何存货。
可现在,这颗糖却突兀地出现在元楚星的包里。
想到是谁放进去的这颗糖,元楚星盯着盯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他突然又觉得,别扭的同桌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同桌了。
“——好吧,原谅小月了。”
元楚星剥开漂亮的糖纸,嘴巴里尝到了草莓的清甜。
“还是和小月当一辈子的好同桌吧!”
一个合格的好同桌就是要包容对方的一切嘛。
这么美滋滋说着的元楚星一改先前的萎靡不振,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少年完全没有看到,被自己塞到口袋里的糖纸轻微闪烁了一下,缓缓飘出一缕黑气,烟散在空气里。
元楚星家离学校不算远,步行就十分钟不到的距离。
前阵子请假的保姆已经忙完了自己的事情,给元楚星做好了饭菜。
她手艺很好,做的也全是元楚星喜欢的口味,元楚星心满意足地吃饱了饭。
而此时,时间也在不知不觉地流逝。
“竟然已经快七点了么?”
保姆帮忙收拾完卫生后就离开了,送她离开的元楚星顺手拉开窗帘。
五月底的天气,白日变长,窗外夜色还没开始彻底蔓延,天际依旧残存着一点亮色。
残阳似血,垂落在海平线上,兴许是城市的街灯还未亮起的缘故,只有红黑两个色调的天空猛不丁看上去竟然有点阴森吓人。
元楚星忽然想起了云藏月白日时在学校说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