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飞燕被迫张嘴的一瞬间,血喷涌了出来。
为了不招供,他竟想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大理寺府医查看过赛飞燕的伤情后,对宋祁韫等人摇摇头,表示以赛飞燕现在舌头受伤血肿的情况,很难说出话来。
“能做到此等地步,岂会老实招供?莫非她起初招供的那番话是幌子?”尉迟枫觉得赛飞燕之前招供的话不可靠。
赛飞燕怒瞪向宋祁韫等人,点头又摇头,状似疯癫。
宋祁韫默了片刻,摆摆手,示意衙役先将赛飞燕押解下去。
赛飞燕被架出去的时候,似有不服,使劲儿伸长脖子,偏头竖耳,对着宋祁韫等人所在的方向。
陆阳好奇地瞅一眼赛飞燕,才跨步进门,“老大,我来了!”
“凶犯既已抓到,为何还要逗留,不晓得苏世子的案子紧要?”白开霁奇怪问陆阳。
陆阳:“有处细节想求证,就忘了顾及这边。”
“什么细节?”
“陈家人说陈婉的左手手腕和颈后都有一颗红痣,偏巧死者这两处地方都被野狗啃食过。”
“陈员外和陈家人亲眼认尸了吗,可有错?尉迟先生可检查过尸身的面容没有,可有异常?”
从遇到擅易容的多变后,白开霁对人的长相已经不信任了,遇到类似的案子就容易阴谋论。
“当场就认尸了,没说有异常。尸身我也验过,不存在易容的情况。”尉迟枫道。
宋祁韫已经在地图上划分好了区域和路线,命大家各自带人马,去各自负责的区域调查。
陆阳匆匆灌了口茶后,便带人马立刻前往丰水巷。
尉迟枫、崔荣、白开霁以及宋祁韫分别带队,前往永安街、回春堂、白鹤书院和郑府,沈惟慕则回沈府。
“沈兄弟多带些人!”
沈惟慕没单独办过案,且接下来可能案发的地点里有沈惟慕自己家。白开霁担心沈惟慕会慌,要把自己这边的人些给他。
沈惟慕道谢并婉拒,“沈府还有人手,足够。”
他不认为蘑菇教的人会在沈府得逞。
京城之内,论防守严密,除了皇宫,大概就是沈府。尤其在他上次遇刺后,沈府的守卫又加强了一倍,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
此外,康安云还将沈府内所有人员严格肃查了三遍,不知根底的、有一点可疑的都被打发了出去。这种情况下,就算有细作,最多也就一两个,且身份微末,在外围活动,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与宋祁韫等人分开行动后不久,沈惟慕就收到了凶案预告。
【检测到凶案即将发生,发生地:京城永安街。】
沈惟慕刚要喊人去通知,系统就通知凶案已经发生了,八卦线索界面已开启……
【永安街不永安,宽宽的街,长长的巷,户有千,陈尸一二三。】
【八卦线索一:星星不闪耀。】
【八卦线索二:瑶瑶江湖险。】
【八卦线索三:迢迢情路艰。】
沈惟慕:“?”
这次的八卦线索怎么像谜语?
但通过“陈尸一二三”这句,可知死了三个人。
永安街很长,巷有二十四条,户有千数,临街的商铺达上百间,看来负责永安街的尉迟枫,要花费一番功夫寻案发现场和验尸了。
沈惟慕抵达沈府时,宋祁韫等人都已经抵达了各自负责的地方。
除了永安街外,其余四处地方的范围都较小,应该比较容易调查。凭宋祁韫等人的查案能力,该是能来得及阻止接下来要发生的命案。
但令沈惟慕意外的是,接下来他陆续收到了这四处地方的凶案预报以及凶案相关八卦线索。情况都跟永安街一样,在预报后不久,凶案就发生了,案发依次是白鹤书院、丰水巷、回春堂和郑府。
算上永安街的案子,一共五桩,每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发生一桩凶案。五桩案件发生如此之快,间隔时间如此之短,令人咋舌。
而永安街与白鹤书院、丰水巷、回春堂的八卦线索都出奇得一致,都是“星星不闪耀”、“瑶瑶江湖险”、“迢迢情路艰”。郑府的八卦线索有点不一样,第一条是“主之过,仆无辜代受,有冤无处喊”。
既然是有时间规律发生的凶案,线索也都基本一致,合理怀疑这几桩凶案的凶手为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所为。
但永安街在城北,白鹤书院在城东,两处地方距离很远,骑快马至少需要半个时辰。丰水巷、回春堂和郑府之间的距离也不近。
这次不论是多人犯案还是一人犯案,能如此精确地掐准时间杀人,可见凶手的作案手法都很不一般。
尤其郑府,显赫百年的高门世家,府中自是不缺人手,且宋祁韫带队提前通报、帮忙排查之下,竟也没能避免凶案发生。
郑府的当家之主是郑侯爷,郑侯爷的两位妹妹当年被誉称为京城双姝,姐妹俩分别嫁给了逍遥王和礼部尚书吕渠武。
逍遥王与吕渠武恰是因为这层姻亲关系,来往密切,如今皆受皇帝宠信。
这次逍遥王世子绑架案以及明月楼凶案等,针对的正是这二人,郑府也牵连其中,郑侯爷之子郑铭就是状元楼案的被害者。
至于为何会牵连到沈府,或许是因为沈玉章与吕渠武是至交的缘故。
沈惟慕回郑府的时候,沈玉章并不在府中。他安排康安云带人去保护沈玉章,自己则留在郑府与管家一起排查府内的异常。
沈府毕竟刚被严格肃查过三遍,着实没什么地方能排查出疑点。沈惟慕就增加护院巡逻的人数和频次,等候半个时辰,四处安安静静,没出什么异常,直到沈玉章回来。
当沈玉章的马车抵达沈府,欲在街上拐弯驶向府内的时候,街对面突然射出一支冷箭,康安云反应及时,一刀挡下了箭矢,随即就带人去追刺客。
沈惟慕闻声而来,打量刚下车的沈玉章,“可安好?”
“安好!安好!多亏了我们阿慕的安排,护了我周全!但阿爹身边的人手足够了,没康安云,别的护卫照样也能挡住那支箭,你不用再额外派人来保护阿爹,你的人就要留在你身边保护你,阿爹才安心。此为孝,你必须要听阿爹的话。”
阖府上下,沈玉章只相信康安云能保护好他小儿子。若康安云不在沈惟慕身边,他的心就特别慌,很担心沈惟慕的安危。
沈惟慕本欲告知沈玉章不必多此一举担心他,但当他对上沈玉章那双充满情绪的眼眸时,竟突然改口了。
“戴上这个。”
沈惟慕将一枚护身符递给了沈玉章,此前在会灵观查案时,他顺手拿的。
沈玉章当即就笑得合不拢嘴,“这护身符看着就不简单,为了求它花不少心思吧?”
“千金难求。”
护身符在被捏住的时候,一丝灵力注入其中。所以沈惟慕说的话也没错,在这世上,这种护身符的确是千金都买不来。
“哎呦,还是我家阿慕最孝顺!”
沈玉章立马开心地收进怀里,跟管家等人显摆。
康安云这时候回来了,十分抱歉地跟沈惟慕行礼,“属下无能,没追到那名刺客。”
“以你的身手,竟追不到?那这刺客轻功十分了得啊。”沈玉章惊叹道。
康安云皱眉:“确实了得,属下此前从未见过这样的身法。分明追人往东去,谁料这人竟如鬼魅般,眨眼瞬移到了西边,赶上集市人多,距离拉远后再寻就寻不着了。”
“身形如何?”
“身量轻而瘦小,青衣青布蒙面,很像女子。”
沈惟慕喝了口茶后,敛眸轻声念:“瑶瑶江湖险,迢迢情路艰。”
这两句到底什么意思?
沈玉章正对康安云碎碎念,要再增派人手保护沈惟慕。忽地听到这话,他惊讶睁大眼,看向康安云。
康安云也惊讶地睁大眼,马上对沈玉章摇头。
沈玉章偏头凑过来,装作不经意实则很在意地问沈惟慕:“儿子,你瞧上哪家江湖女子了?凭你这姿容,凭咱们这家世,竟还有人瞧不上你,敢把你拒之门外?”
“女子?”沈惟微微蹙眉,清隽疏朗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恍惚。
沈玉章乐了,少见聪明儿子有这么呆的时候。
“怎么?被爹说中心事,不好意思了?”沈玉章笑哈哈道,“爹宽容明理,只要是你中意的人,爹都支持!说说那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哪里,爹这就张罗给你提亲。”
“宋祁韫”
沈玉章笑容瞬间哽住,他垮下了脸,正做准备跟沈惟慕严肃谈谈的时候,沈惟慕说了后半句话。
“——怎么还没派人来?”
“阿慕,咱以后说话能不大喘气吗?可吓死你爹了。”
沈玉章无奈地摆摆手,让沈惟慕赶紧忙自己的事儿去。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个儿子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案子,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可怜他这位老父亲,竟还做上了幼子将要娶媳妇的美梦。
沈玉章走后,沈惟慕饮上了第二盏茶,静等消息。
康安云才回过味儿来,打个激灵,问沈惟慕:“公子刚才所言‘瑶瑶江湖险,迢迢情路艰’,莫非与案子有关?”
沈惟慕应承,“你以前听过?”
“话没听过,但江湖上倒是有两人号称‘武林双姝’,分别叫唐瑶瑶和唐迢迢。二人擅使毒,出手即丧命,从没有活人见过她们。”
沈惟慕:“若真没人见过,武林双姝的名号又从何而来?”
“这二人狂得很,下毒杀人前会在死者身上或附近留下写有‘武林双姝’的印章,名号便由此而来。
传言说她们原是唐门中人,因为犯了事儿才被逐出唐门。有唐门人识得她们下毒的手段,便一语道出了二人的真名。”
沈惟慕转着手里的茶盏,失声嗤笑。
这传言是有点意思,前后矛盾,逻辑不通。
先是说江湖上没有活人见过武林双姝,后又说唐门人识得二人的手段,能直接道出二人的真名。难不成唐门的人不算是江湖上的活人?
“唐门过去可有过将谁逐出唐门的先例?”
康安云仔细回想一番后,摇了摇头,表示除了武林双姝,他从没听过有其他人被逐出唐门过。
唐门不算歪门邪派,但也不能算名门正派,介于两者之间,亦正亦邪。
相较于一般门派,唐门的门规十分严厉狠绝,门中弟子一旦学了秘法便不允许外泄,违者必死。至少康安云接触过的唐门弟子,都十分恪守规矩,不守规矩的都在门内被清扫了,根本没有出江湖的机会。
“莫非这俩人其实没被唐门逐出,就是在为唐门办事?”康安云惊讶,“劫持逍遥王世子,搞出这一番阵仗的幕后主使,难道是唐门?”
沈惟慕:“以目前的线索尚不能下定论。”
“公子,我们为何要在此等候消息?何不直接去永安街等地现场勘察?”
沈惟慕睨康安云一眼,“你觉得沈府的事儿完了?”
康安云有点懵,随即反应过来,刚才那场刺杀确实结束了,但并不能说明刺杀彻底结束了。
这时,宋祁韫派来传话的衙役到了,将其它五地凶案现场的情况告诉了沈惟慕。
永安街、丰水巷、回春堂和白鹤书院四处地方共计有十二名受害者,死者皆是星月组织的成员,而这四处地方也都跟会灵观一样,算是星月组织的重要据点。
郑府死了一名管家,并非星月组织的成员,但此人生前深受郑侯爷器重。
“宋少卿到郑府的时候,已经排查到那管家身上,奈何管家早已中毒,当着郑侯爷和宋少卿等人的面儿毒发,大家只能眼睁睁看他死,都无能为力。”
衙役表示那毒十分诡异,管家在毒发前面部不自觉地抽搐,像是在笑。
“对了,所有案发现场都有一个共同点。”
康安云忙问:“有‘武林双姝’印?”
衙役惊讶:“康护卫怎么知道?确实所有被害者的死亡现场都有此印记,在桌下、书中,或在一些物品下,郑府管家那处直接印在身上了,在后背处。”
“朱砂印但凡沾水,很容蹭掉,必然是近期印上的,好查。”
衙役点头,“那管家有每日沐浴的习惯,昨夜却是特例,晚归,竟是在夜里偷偷去了红袖楼。”
红袖楼与明月楼距离不远,也是京城有名的风月之地。
“去过红袖楼,印记又在人背部这等隐私之处,且是中毒而死,推断凶手是女子的可能性极大,当下宋少卿与诸位大人正全力搜查缉捕凶犯。”
衙役接着跟沈惟慕转述了宋祁韫的嘱咐、
“凶徒狂傲,六地已有五处得手,沈府这边尚未发生命案,当慎之又慎,不可掉以轻心,倒也可先搜查一下印记。”
沈惟慕应承,将他所知悉的情况以及推测写在信中,令衙役转交给宋祁韫。
康安云请命去搜查印记,一旦真查到了什么地方有印记,还可未雨绸缪,及时锁定中毒之人,或能救其一命。
偌大沈府,如果没头绪地去查一小小印记,只怕闹得人仰马翻了也难找到。
沈惟慕:“从我回来后,可闭府了,禁止任何人外出?”
康安云点头。
沈惟慕立即带人先查沈玉章所乘的马车,车上下仔细排查后没有痕迹,又打发人去检查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听说都没异常情况后,沈惟慕放下心来,吩咐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没他的吩咐谁都不能出府,更不能与外人接触。
夜深了,有几分凉意侵袭。
一碗热腾腾的海鲜粥端上来,便让人口舌生津。沈惟慕坐在桌前,捧着粥碗慢悠悠地喝起来。
粥是用鲜虾、螃蟹和鲍鱼熬制,香中带鲜,淡淡一点咸,米味儿十足。因为粥太鲜了,喝这样的鲜粥倒不必再吃其它配菜来破坏口感,只品尝其纯粹的味道便已经是圆满。
见康安云有几分坐立难安,沈惟慕盛了一碗粥,让康安云也来吃。
“公子,真不用搜查一下府里?”
从知道那凶徒还可能再对沈府出手后,康安云便总是挂记这事儿,担心出什么意外。
“你做得很好了,多亏你之前将府里肃查干净,才令擅使毒的凶徒无从下手,只能用下策在府外放箭伤人。”
原来公子不急于查府中的印记,是因为这个。确实,擅使毒的凶徒到沈府这里,突然改了杀人路数,便足以说明府内人员和防守都十分周全,令其没能找到下手突破的机会。
康安云忙行礼躬身,向沈惟慕表示自己做得还不够,竟让那放箭的凶手逃脱了。若他当时一举将凶徒缉拿,此刻大家谁也不必提心吊胆了。
“任谁也难做到一举缉拿,既是双姝,便追到一个,还剩一个呢。”沈惟慕道。
康安云恍然,“是了,双姝。怪不得我当时追人的时候,那刺客能做到眨眼间瞬移的缘故是俩人,一人故意现身吸引我的注意,助另一人逃脱。”
康安云懊恼地捶桌,若早点知道是俩人,他当时一定更警惕些。
“这双姝倒有几分像双生姐妹,看背影,身形高矮,竟是一模一样。”
沈惟慕笑问康安云,可瞧见二人的正面了。
康安云摇头。
“喝完粥早点睡,这一夜若无事,明日我们便赶早出门。”
次日起床,推门而出,便见四周处处飘着薄薄的白雾。雾不算浓,但也看不太清五丈外的人长什么样。
沈惟慕身着一袭金丝绣玄衣,颀长的身姿在白玉束腰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挺拔。
平直的背,修长的腿,尤其是那貌比神君的容颜,勾得人不想眨眼,就这样看一辈子都觉得心甘情愿,如果公子不是在咔嚓咔嚓地咬着柳无忧做的鱼干的话。
康安云等沈惟慕吃完一条鱼干的空隙,及时开口:“公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骑马吧,你我二人,先去杨记吃一顿早饭。”沈惟慕说罢,又续上一根鱼干,边走边吃。
康安云急忙跟上,提议马车比较安全,骑马的话,就他们俩人,一旦遇到刺客怕是很危险。
“而且今天这天气——”
“很好。”
康安云:“?”
罢了,公子的吩咐必有其道理,听从就是,这一路他定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过说起来,今天是逍遥王世子绑架案的第三日,也是绑匪字条上要求去码头交付二十万两白银的日子,他家公子对此倒是一点不。
又或许是他家公子实在太喜欢吃了,不管遇到多紧急的事,吃始终是头等大事,其余都要暂且排后。
到了杨记羊肉汤铺,沈惟慕点了两碗牛肉汤和四个羊肉包子。
康安云不放心吃食经他人之手,特意到大锅前等着,亲自端着新出锅的两碗汤和包子上桌。
“公子,可以吃了。”
康安云起了筷子,正要端碗喝一口汤,身侧的沈惟慕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嘴里没吃完小鱼干竟喷到了康安云的汤碗里。
康安云愣了下,就要继续喝。自家公子,他一点不嫌弃!
“不行,换一碗。”沈惟慕按住康安云的手,喊伙计再来两碗,他那碗也脏了。
康安云赶忙起身,又去熬汤的大锅前等着。杨记羊肉汤在本地很有名,早上来店里吃饭的食客很多,盛汤的伙计几乎忙得不停歇。
康安云眼看着伙计将汤从大锅里盛出来,一碗又一碗地摆在灶台上。
康安云自己选了两碗最新盛出来的,又见其它盛出来的汤上桌,别的食客吃得都很欢喜,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地将两碗汤端到沈惟慕跟前。
“公子,有些烫,吹凉一些再喝。”
沈惟慕应承,吹了吹汤,当嘴靠近碗边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再度按住要喝汤的安康云的手臂,随即起身,唤康安云走。
康安云面色立刻变了,忙追问沈惟慕,是不是那汤里有毒。
他仔细回忆自己取汤的过程,怎么都想不明白是什么时候被下毒了。
沈惟慕笑了声,“没毒,他们还不至于有此等通天的本事。”
“那为何不吃了?”
“以防万一。”
沈惟慕朝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去,没发现谁有异样,但总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从他离开沈府的时候就有了。从他和康安云离府的时候,就有人一直盯着他们。
凶徒胆大,行事狂傲,对自己下毒杀人的手法很有自信。昨天他们一出手,便让五处地方陆续发生命案,且命案的间隔时间均在一炷香左右。唯独沈府是个例外,因为沈府守备森严,令他们没能下毒成功,但改用放暗箭杀人的方式下手,却也失败了。
一件事本可以有个完美的结果,只差一点点就完成了,自信的人岂会轻易放弃?
所以这两名狂傲的凶徒,一定会再找机会再下手。
下毒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法,但不是唯一的手法。昨日他们连续制造出的命案,已经引起了大众恐慌以及官府的警惕。所以再出手,他们一定会慎之又慎。
今晨只有沈惟慕和康安云两个人离开沈府,凶手肯定会先观察再动手,以免中埋伏。
但人都容易有侥幸心理,尤其是狂傲自信之人在这方面尤甚。当他们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预料之中的时候,便会轻蔑对手,认为其他人都是蠢货,轻易由他们主宰。
沈惟慕带康安云来吃早饭,偏又在点了之后想起来什么,选择不吃,便就是做给那暗处蛰伏的凶徒看的。
杨记羊肉汤铺是他随机说要来的地方,羊肉汤也是康安云亲眼看着,亲手端来的,自然不太可能有什么问题。
沈惟慕这样做,只是为了表现出他们二人是被昨日的命案吓出阴影了。但是他们又选择像平常一样出行,并没有增加护卫,表明他们以为凶手对沈玉章刺杀失败后,不会再用同样的方式动手,更不可能把他俩当成目标。
“三日十礼”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凶手是赌一把,把最后一桩任务完美完成,还是带着有瑕疵的成果去复命,就在一念之间。沈惟慕当然要助力推他们一把,给凶手们增加点自信,让他们以为他们今天有机会得手。
“公子,咱们什么都不吃,就这么饿着肚子去大理寺办公,真不是个事儿啊!接下来肯定忙,没时间吃饭。”
康安云骑着马,一边揉着空空的肚子一边跟着自家公子拐进长乐巷中。
长乐巷位处街北,常年不见光,阴森又偏僻,却是从杨记羊肉汤铺前往大理寺的必经之路。
大清早,整条巷子十分安静,除了沈惟慕和康安云不见任何其他过路人,只能听到马蹄声。
沈惟慕从怀里掏出一袋鱼干丢给康安云,让康安云吃鱼干垫肚。
康安云欢喜地道谢,立即掏一个鱼干丢进嘴里。鱼干酥酥脆脆,香得掉渣,难不得大早上他家公子就啃鱼干,真好吃,连骨头都酥了,但妙的是鱼肉还有嚼劲。
“这手艺绝了,不晓得柳小娘子怎么做的——”
嗖!嗖!嗖……
康安云嚼得正香,话还不及说完的工夫,四支箭矢猛地从侧边射过来。一组两根箭矢,分别击向康安云和沈惟慕的要害部位。
很明显,这是凶徒故意趁着康安云不备的时候出手,以求一击毙命。即便他武功高强,能及时反应躲过自己身上的箭,沈惟慕那边也会因他保护不及时,中箭而亡。
箭尖都淬了毒,见血封喉。在箭矢射出去后,唐瑶瑶和唐迢迢俩人便窃窃地笑起来,这次他们必然得手,谁死了都一样,完美交差。但如果死的人是沈玉章最疼爱的小儿子,赏金必定会翻倍。
情况确实如二人预料的那样,康安云本能反应就率先躲开射向自己的箭,随即他才发现也有箭射向沈惟慕。
“公子——”
康安云伸手要去保护沈惟慕,却已然晚了一步。
沈惟慕侧身回头看向康安云,恰好躲过了射向他头颅的两支箭,其中一支箭堪堪从沈惟慕鼻尖前擦过,只差芝麻大点的距离就能碰到。
康安云还不及松口气,庆幸公子幸运躲过袭击,胸口就被什么东西击打了一下。
康安云愣住,下意识伸手接住掉落下来的东西,低头一看,竟又是一袋鱼干。
“怕你一袋吃不饱。”沈惟慕笑道。
康安云激动不已,抽刀就去对付那两个伏在墙头暗算他们的畜生。
唐瑶瑶和唐迢迢前一刻还高兴完成任务了,笑容未及在脸上消失,眉心就被什么击打了一下,头痛失衡,双双栽倒在墙后。
俩人急忙爬起来就跑,康安云紧随而至,也翻墙过去。随后赶来的衙役,立即将墙后的慈幼院包围,并封锁了整个长乐巷,不准而任何人出入。
沈惟慕从正门入了慈幼院,康安云跑来复命:“公子,我跟进来的时候,正值慈幼院放早饭,人多,被他们给跑了,但人肯定就在慈幼院里,我带人立即去搜。”
从慈幼院里搜两名成年女子并不难,肯定能抓到她们。
康安云亲自带人搜查,在一间屋外找到了两把被丢的弩,以及几根弩箭。可以确定武林双姝确实逃到了这里,藏匿在某处。
然而随后搜查过所有屋舍后,却没发现有人藏匿,康安云便折返回前院。
正纳闷怎么没搜到人之际,康安云看到前院集合的人中,除了慈幼院的孩子和负责修建的工人外,还有三十几名在慈幼院帮工的女子。
康安云询问负责的管事,这些女子可都登记在册,一直在此务工,是否有今日才来的雇工。
“都有登记,这四位娘子是昨日雇来的,今早刚来上工。今天慈幼院的改建开始动工,那要吃饭的工人就多了,便多雇了这四位厨娘帮忙做饭。”
康安云先扫了一眼工人们,如今天气越来越热了,工人们都赶早来干活,干活的时候仍会出不少汗,多数都脱衣赤着上身,偶有几个穿衣服的,也是胸口敞开。工人中绝无有女扮男装的可能。
康安云再去打量四位厨娘的身形,发现其中一位与他昨日见到的身形有几分相似,但好像又不完全一样。
四位厨娘被康安云目光打量的瑟瑟发抖,低头缩脖子凑在一起站着,很是战战兢兢。
身形相似的该有两名女子才对,为何他只看到一个?
康安云虽有些纳闷,却还是打算擒住那女子先审问一番。
“谁说‘武林双姝’一定是女子?”沈惟慕让康安云不妨从那些灰头土脸的工人中找找看,是否有他觉得眼熟且身形相似的人存在。
康安云愣了下,本想下意识反驳:武林双姝怎么可能不是女子?
随即他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陷入误区了。从始至终,没有人说过亲眼见过武林双姝,说他们是男子还是女子。但自己在提到“双姝”这个称号的时候,却下意识的就将“唐瑶瑶”和“唐迢迢”俩人认定为姐妹,他被“双姝”这个称呼误导了。
而“武林双姝”这个称号,正是他们自己通过在案发现场留印章的方式传出去的,很可能其目的就是为了误导大家。
怪不得公子之前说有关“武林双姝”的传言前后矛盾。有意造谣传出去的话,自然是不可能像事实那样因果清楚。
康安云立即命这些工人转过身去,他要查看他们的背影。
其实在沈惟慕说武林双姝不一定是女子的时候,工人中就有人神色异动。康安云便大概锁定了范围,在他们转身后,康安云立即就确定身形,去擒拿站在队伍末尾的俩人。
唐瑶瑶和唐迢迢没想到真能被康安云认出背影,感觉到危险后,俩人俩人立马就要跑。
但擅使毒的二人只有轻功好,跟人对打的功夫很一般,三两下就被武功高强的康安云制服,双双匍匐在地,被衙役们擒拿,送到大理寺。
衙役们在二人的鞋底和裤子里搜到了数包毒药,都呈送到了尉迟枫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