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凶案现场说点八卦有错吗by鱼七彩
鱼七彩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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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杀徐寺丞的那个凶手现在就在明月楼?”
清澜对上沈惟慕这张脸,气就不自觉地消了大半,声音也轻柔了很多,以至于引来宋祁韫的侧目。
沈惟慕点头,“很有可能。”
清澜恨死这个害她入狱的畜生磨牙,她撸起袖子就大喊全楼的姑娘帮忙一起找人。
“可能是男人扮相,也可能是女人扮相。男人扮相的话,胸膛圆润,脚不大。女人扮相的话,在你们明月楼应该比较好找,不熟悉的人就是了。”
“好,姐妹们找!”清澜一声令下。
宋祁韫淡淡看一眼兴致勃勃抓人的清澜,赶紧踱步到沈惟慕身边,小声问:“你这样误导人家,合适吗?就不怕她回头发现你利用她,找你算账?”
宋祁韫提醒沈惟慕注意,清澜这女人很厉害。她既能得到皇帝认可,令皇帝愿意割爱把白之维的画作赏赐她,又能与吕渠武并肩做事,绝非凡俗女子。
“没误导。”
宋祁韫还不及深究沈惟慕回答这三字的意思,就听二楼有人喊:“人跑了!”
接着就有落地音传来,脚踩着瓦片的声音。
清澜急了,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把筷子,就跳窗去追那人影。
“唉哟,谁啊,拿筷子打人!老大,必定是她还有同伙,快抓人!”白开霁的喊声从东面房顶传来。
清澜立即反应过来白开霁已经提前设伏抓到人了,她赶紧将手里余下的筷子丢了出去。
她可不想因为袭击朝廷命官,再被抓去坐牢。
赛飞燕被擒是,身穿一身男装,头束玉冠,脸上贴着络腮胡,倒辨不出雌雄来,但看他身形的特点,确实如沈惟慕刚才形容的那样,脚小,胸膛圆润,很好辨认。
清澜打量一番赛飞燕后,忍不住嘲笑她:“姐妹,长点脑子,你这条件女扮男装,也就只能骗骗傻子。你这等胖瘦的男人,哪儿会有人有你这么壮实圆润的胸膛。”
清澜话毕,要伸手去戳一戳,被赛飞燕狠狠啐了一口。
“贱妇,□□,自甘堕落!把你的脏手拿远点,你不配碰我!”
清澜反手就给赛飞燕一个巴掌。
“没想到还是个没脑子的臭嘴虫,敢在我明月楼杀人,我看你是活腻了想死。”
清澜还要再打赛飞燕,被白开霁拦下了。
赛飞燕嫌恶瞪清澜一眼后,便质问宋祁韫、白开霁等人。
“我何错之有?负心汉难道不该杀吗?”
宋祁韫立即意识到一点,赛飞燕刚才并没有否认她是明月楼案的凶手。
沈惟慕竟真的没有误导清澜,这赛飞燕真是杀害徐绘的凶手!
一缕思绪在脑子里转了一下后,宋祁韫恍然大悟,他找到了赛飞燕杀死徐绘的动机,但还是没找到徐绘的身亡现场与赛飞燕之间的证据关联。
他自问在查案这方面比常人敏锐,这一次他竟比沈惟慕迟钝了。沈惟慕到底如何探知赛飞燕就是杀害徐绘的凶手?
在赛飞燕被押走之后,宋祁韫立即向沈惟慕讨教,期待能从他口中得知自己遗漏了哪一些线索,他定然引以为戒,今后谨记。
沈惟慕咬着芝麻猪肉脯,不想说。
宋祁韫退步商讨:“一会儿给你做鲜拉面?”
“好吧。”沈惟慕一口气把猪肉脯吃完,顿了片刻后,才缓缓道,“她没洗澡。”
“什么?”宋祁韫还是不解。

第69章
沈惟慕:“我比你先一步进明月楼,当时她背对着我匆匆上楼,便闻到了她身上有股子红烧狮子头、油焖虾和莼菜鲈鱼羹的馊味儿。”
宋祁韫十分惊讶,这都过去多久了,一天半?沈惟慕居然还能闻到她身上的菜汤味儿?
他现如今正对着赛飞燕,只看到她的袍角和鞋面上有脏污,倒没闻出来什么特别的味道。
“还有茉莉花茶味儿,与四喜茶铺的茶味道一样。”
宋祁韫佩服地对沈惟慕竖起大拇指,这些都能闻到,沈二三可以改名叫沈小狗了,简直比狗鼻子还灵。
将赛飞燕押解回大理寺后,便立即进行审讯。赛飞燕但是坦率,对自己杀害徐绘和贾二的罪行供认不讳。
杀贾二的动机大家已经知晓,对于为何杀徐绘,赛飞燕也道出一样的理由,是为了杀负心汉。
“负谁的心?他妻子?徐绘之妻素有贤名,从不管他在外的风流事,你不问人意愿就杀其夫君,岂不比负心汉更大奸大恶?”
赛飞燕嘴唇嗫嚅,欲反驳,最终却没出声。
宋祁韫从她这些反应推敲出,徐绘之妻应该不是唆使赛飞燕为她报仇的人,也就是说另有女子在怨恨徐绘是负心汉。
结合当时案发现场的情况,宋祁韫猜测,这女子对徐绘定然痴情已久。而案发当夜,徐绘当是与另一名女子有了缠绵,才诱发赛飞燕出手。
这就解释了那一晚的徐绘为何会在度完春宵之后被杀死,又被赤身悬挂在明月楼上。
依着赛飞燕的性情,她应该不会轻易供出是那女子是谁。
“徐绘寒门出身,难得考取功名,全家都靠他俸禄养家。他死了,一家子当如何?他的六名子女以后若在街上冻死了饿死了,便都是你害的!”
“你不问人家妻子意愿就多管闲事,杀人夫君,害人一家,行的是什么武林大义?帮的是哪一位姐妹?
这根本不是为弱者出手,不过是为满足你自己可笑虚伪的意淫,你这等行径比奸恶的小人还无耻,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宋祁韫一通强压责骂赛飞燕,令赛飞燕忍无可忍。
“我杀的就是负心汉!你以为那徐绘所负之人只有她妻子?不,还有别的女子,被他骗得连赎身钱都给他花光了!
说什么等他高升之后,功成名就之时,便娶她回家,可不可笑?他家中有妻有儿,如何能娶一个青楼妓子回家?
偏那姑娘单纯,竟信以为真了,说除其妻之外,若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心甘情愿了。甚至不惜为他筹谋,为他引荐权贵,四处寻文人雅士帮忙赞扬他的诗作。
他呢,干了什么?回报了什么?见到更漂亮的女子,浅谈两句风月,便经不住诱惑,当场跟人缠缠绵绵去了。这样的男人,不该死吗?”
这番言论里的线索非常多,宋祁韫当即就锁定明月楼内长期与徐绘有亲密来往的□□黄灵。
徐绘死亡当晚,在明月楼这边的记录是并未叫女子作陪,也就是说那晚他是与一名楼外女子在明月楼的房间内缠绵。
“你为了让黄灵对徐绘心生怨憎,故意挑唆二人感情,用别的女人去试探徐绘,令黄灵亲眼目睹二人亲密的场面?”
宋祁韫斥赛飞燕用心险恶,故意诱人走入歧途。
世人多凡俗,最经不起试探的便是人性。
“你们男人果然只会为男人说话,还总是爱讲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赛飞燕哈哈大笑,眉梢眼角尽是讥讽。
“我们所求的不过是像男人要求女人一样,忠贞不二。对方既然骗我们,我们反过来试探他们又有什么错?
即便我没带人试探,他本性如此,或早或晚总会发生,我不过是提前让事情发生,让她早点看清罢了。
就算有错,也错在那徐绘心性不定,言而无信,背叛了黄灵,他该死!”
“试探可能没错,但杀人一定有错。若非你挑唆,黄灵将来就算被徐绘骗了,最多熬过一段伤心的日子也就过了,说不定日后还会遇到一位真诚待她好的人,为她赎身,带她好好过日子。何至于落得如今与你同谋杀人,被判死罪的下场?”
赛飞燕与黄灵共谋所杀的是朝廷命官,罪加一等,皆难逃死罪。
宋祁韫不认为赛飞燕想惩罚负心汉的想法有问题,但她惩罚的手段是杀了对方就有问题了。
“是我引诱徐绘背叛黄灵,也是我亲手杀了徐绘,跟黄灵半点关系都没有。”赛飞燕急忙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宋祁韫叹了一声,敛眸不语。
赛飞燕:“你叹气什么?不信我说的?这些我都能心甘情愿画押,你们要杀,杀我一个就好。”
“你当大理寺断案跟菜市场买菜一样可以商量讲价?你话里句句透着包庇,是个查案的都能听出来有问题,别说废话把我们当傻子糊弄了。”
沈惟慕等着吃鲜拉面,怕赛飞燕再多念叨几句,耽误他开饭时间。
宋祁韫还要从赛飞燕身上探知绑匪和蘑菇教的消息,自然要更用心一些。
他知道沈惟慕肯定急吃饭了,打发他去取食材来,他边做边审问就是。
“好!”
只要接下来有的吃,沈惟慕全力配合。
赛飞燕反而很惊讶,打量宋祁韫,“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做饭?”
“有何不可?”
是啊,有何不可?但赛飞燕还真没见过。
沈惟慕将山药、面粉以及面盆放到桌案上,又去外面提了一壶水来。
宋祁韫坐在桌案旁,调和好了山药、面粉与水配比后,一边揉搓面团一边跟赛飞燕用闲聊语气说话。
“我很为你们不值。”
赛飞燕觉得十分好笑,“你?还为我们不值?”
“是啊,就是为你们不值。既然明知道对方是负心汉,品行有失,不是良配,不值当你们为之付出,为何还要为了杀他们,脏了自己的手?脏了自己轮回的路?把自己最宝贵的性命搭进去?”
赛飞燕沉下脸来,也觉得宋祁韫说的有道理,为个臭男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确实不值。
“会灵观的道童才不过八岁,也成了你眼中的负心汉?”
赛飞燕拧眉,不解宋祁韫为何要这样说。
“江涛江河兄弟认罪了,供述是你教唆他们去会灵观杀人。”
沈惟慕将证供展开,放在赛飞燕面前。
赛飞燕在看过证供之后,发疯喊道:“放屁!胡说八道!男人的话果然都不可信,都是畜生!”
“你们教主也是?”宋祁韫立即顺话问她。
赛飞燕眼波平静,没有太大反应。
宋祁韫揣测赛飞燕一定见过蘑菇教教主了,而且蘑菇教的教主很可能是女子,所以赛飞燕的反应才会如此平静,否则她的眼神应该会先迷茫或疑惑一下。
当然这只是揣测,并不准确,只能说存在更大一点的可能性。
赛飞燕直接忽略了宋祁韫提问的教主问题,只骂江涛江河俩兄弟不是东西。
“这兄弟二人跟我吐苦水,说他们母亲掌管了他们兄弟挣下的所有辛苦钱,但前不久她被会灵观的道士骗了,倾尽家财只为寻回五年前跟人私奔离家的丈夫,完全不管他们兄弟的死活了。
所以我才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趁着晚饭的时间,杀死骗他们母亲的道士,要回钱财。”
“噢,那你被骗了。”
沈惟慕跟赛飞燕介绍兄弟俩的情况。
“江涛江河兄弟自小父母双亡,八岁入草莽帮,混迹江湖。现如今他们没有母亲和私奔离家的父亲,这只是他们针对你这个人,故意编出的故事。
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成功加入蘑菇教,每个人有赏金。”
赛飞燕要被气死了,咬牙憎恨地喊着要杀了这对兄弟。她最讨厌被男人骗!
宋祁韫将面揉好之后,放到一边醒面,去洗了手。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可以让你亲手杀了他们兄弟报仇,只要你告诉我们是谁绑走了苏世子。”
赛飞燕移开目光,避开宋祁韫的注视,“你们别白费工夫了,我是不会说的。反正这兄弟俩都是死,是不是我杀都无所谓,我何必非要脏了自己的手。”
“你为何不敢直视我了?莫非苏世子绑架案另有内情?”宋祁韫抓住破绽,便紧迫追问。
“我说了,我不会说,你不要再妄想从我嘴中套话!”赛飞燕不耐烦地吼道。
“那状元楼的案子呢,可是你挑唆初入江湖的杨盈去杀人?”
“一个恶霸纨绔罢了,杀他是为民除害。”
“这金牌你从何处得来?”宋祁韫亮出杏花楼的金牌,质问赛飞燕。
赛飞燕冷笑,对宋祁韫挑衅地挑眉,一字一顿道:“我、不、知、道!”
“什么时候吃饭?”沈惟慕突然插嘴问宋祁韫。
宋祁韫:“还剩一点问题,问完就做。”
沈惟慕不知声,坐在宋祁韫的右下首旁边盯着赛飞燕看。
赛飞燕依旧是之前那套说辞,让宋祁韫别白费功夫了,她什么都不会说。
宋祁韫将金牌放在桌上,带着疑惑语气揣测道:“这金牌在苏世子身上,大家都知晓。你们既然绑架了苏世子,大可以告知我们金牌是从苏世子身上搜查而来,可刚才你为何突然态度刚硬,什么都不肯说了?”
赛飞燕吼道:“我是被你问这问那问烦了,才干脆拒绝,什么都不回答!”
“既然什么都不想回答,为何我刚才不过猜测一句,你就着急解释,对我这般吼?因为心虚吗?”
“你——”
赛飞燕气得干脆闭嘴,扭头闭眼,真一句话都不说了。
屋内一瞬间陷入了寂静,宋祁韫在仔细回忆整个问话经过,忖度他考虑到的哪一种可能性更大。
安静等待的时间永远是最漫长的,沈惟慕很担心他无法按时吃到鲜拉面。
“那吃一碗鲜拉面呢,你吃完就如实交代所有情况,好不好?”沈惟慕突然开口,问赛飞燕。
赛飞燕像笑话傻子一样笑话沈惟慕,这厮长得挺好看,脑子有病吧。
赛飞燕张嘴就骂沈惟慕:“好!”

第70章
赛飞燕睁圆眼,震惊于自己的“口是心非”,她明明要骂对方,她明明不想答应,为何会应声说好?
“你看,她答应了。”沈惟慕马上对宋祁韫道。
宋祁韫也很讶异,赛飞燕一脸狰狞,摆明是一副骂人相,怎么会答应?
又不是人人像沈二三那样好哄,随便一顿鲜拉面就可以搞定。
宋祁韫微微眯起眼,目光满是质疑地审视赛飞燕,怀疑她在逗他们。
赛飞燕刚要张口否认,沈惟慕先一步发话。
“宋少卿这眼神儿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要用这种眼神儿看她?”
赛飞燕有点惊讶,也有点懵,刚才宋祁韫瞅她的眼神儿确实让她很不舒服,但她没想到沈惟慕会为她说话。
宋祁韫蹙眉,不满地反问沈惟慕道:“我什么意思,你不是看清楚了?”
“你竟不信她的话?”
“我为什么要信一个杀人犯的话?”
“谁说杀人犯的话就不可信了?虽然她是杀人犯,但她杀的都是负心汉。负心汉最可恶的一点是什么?便是花言巧语骗人。她生平最恨这种人,又怎会干撒谎骗人的事儿?
宋少卿不该这么质疑她!她是无情花,有她自己的坚持和风骨。即便她如今被抓了,将要赴死,她无情花的名声依然在。她欲杀尽天下负心汉,她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榜样!”
赛飞燕:“……”
宋祁韫轻蔑嗤笑:“你把她想得太高尚了,她不过是借杀负心汉之名发泄自己的私欲罢了。言而有信是君子所为,她一个撒泼耍赖皮的女子岂会有这种风骨。”
原本到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赛飞燕愤愤不平地质问宋祁韫为何要小看她们女子。
“谁说言而有信只有你们男人能做到,恰恰相反,反而是我们女人更守诺!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说到做到!”
“是么,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了。”
宋祁韫话毕,就去揉面,紧接着就端着面盆去了附近的小厨房。
早有宋宅家仆将宋祁韫早前特制的海鲜酱送来,另外还买了些新鲜的羊肉、鱼虾和蛤蜊。
柔韧的面团搓成长条,被不攀扯、折叠、拉长,最终被拉成粗细均匀的面条时,即可入滚烫的沸水中烹煮。面条在沸水中翻滚两下之后,浓郁的山药香和麦香味儿就随着热腾腾的白气就飘了出来。
比起普通面条,山药面条更为滋补养胃,且比较劲道耐煮,不怕散,不易糊。
以海鲜酱为底料,调成汤底,汤水煮开后就汆烫食材,切成薄片的羊里脊肉,鱼肉,鲜虾以及蛤蜊,再来一小把绿油油的豌豆苗。将这些汤熟的食材依次摆在面条上,加海鲜汤后,再添一勺海鲜酱,以青绿的葱花芫荽做点缀,一碗香喷喷的鲜拉面就成了。
鲜拉面汤汁鲜美,面条劲道爽滑,晶莹细腻,一碗吃下去连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干净白亮的碗和几个空蛤蜊壳子放在桌上,另附带一句“还要”。
赛飞燕这两日不是在奔波就是在逃亡,不曾好好吃过一顿饭。她一直有胃疼的老毛病,躲在明月楼时,暂且安定了一阵儿,但明月楼的饭菜都是大鱼大肉,比较油腻,所以她吃的反而更不好。
鲜拉面没端上来之前,只闻着空气中飘过来的淡淡鲜美的香味儿,她便忍不住了,觉得腹中十分饥饿难耐。
等宋祁韫真的把一碗色香味俱全的鲜拉面放在她面前的时候,赛飞燕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漂泊了这么多年,忽然之间,仿佛只有这热气腾腾的一碗面给了她归属感。
当初因为一个负心男人,她心生怨憎,无论如何都咽不下的那口恶气,便不顾一切欲杀男人报仇。最终,她得偿所愿了,却也成了逃犯,失去了与家人朋友共聚一起过正常生活的机会。
这些年她一直在江湖漂泊,以杀尽天下负心之人为己任,有人畏惧她,也有人艳羡她,大家都佩服她活得洒脱,敢爱敢恨,实则她一直过着夜不能寐、风餐露宿的日子,心中从未有过归属,生活也从未有过一丝安定。
睡野地,吃凉饭,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生病了要自己吃药自己熬,不会有人对她嘘寒问暖,更不要指望有人会关心她。
宋祁韫的这一碗面,勾起赛飞燕想起她的娘亲,以前每次她生辰的时候,娘亲都会在早上煮一碗面给她,给她加满她最爱吃的鸡蛋和羊肉燥子。
但在她杀死负心汉逃亡的第二年,她的娘亲就病故了,她没能见到娘亲最后一面,只听兄弟们说娘亲死前一直在记挂着她,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最后一声还没来得及念全她的名字,就咽气了。
赛飞燕将一整碗面吃完后,突然痛哭出声,大喊了一声“娘”。
沈惟慕刚吸溜完第三碗,要把空碗递过去再续上,宋祁韫习以为常地伸手接过——
就在这时,二人皆被赛飞燕这声呼唤弄愣了。
“我可以招供,但要再吃一碗,要加很多鸡蛋和羊肉燥子。”
“好。”
宋祁韫没想到一碗面条可以让赛飞燕招供。即便她说的是假话,也不过是一碗面条而已,他赌得起。
赛飞燕盯着宋祁韫,“我可以相信你的承诺么?”
“你可以相信我。”沈惟慕毛遂自荐,他很靠谱。
赛飞燕打量一眼沈惟慕,嗤笑:“你?我不信,长着一张魅惑众生的脸,越俊的男人说的话越最不可信。”
随着灵力的增长和身体的修复,沈惟慕如今的长相已经与他本来模样近乎九成九相似了。
如果非说因为他的外貌才不信他,沈惟慕也没什么好辩驳了,毕竟这是事实。
宋祁韫:“……”
这是他头一次因为长得“丑”,得到别人的信任。
宋祁韫按照赛飞燕的要求,又给她做了一碗面。
赛飞燕吃得痛哭流涕,渐渐冷静下来后,她擦干脸上的眼泪。
“我是蘑教的人,受命三天内在京城内搞出十起凶案,事成之后即可升为京城分堂的堂主,得到两万两白银的奖赏。我急需这笔钱来安置那些被骗的苦命姐妹们,所以我拔得头筹,第一个来搏。”
宋祁韫蹙眉:“照你话的意思,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宋少卿聪明,确实还有。一旦身份暴露了,就宣告失败,会有下一个人继续完成任务,直到有人将任务彻底完成为止。”
也就是说,在他们通缉赛飞燕的那一刻开始,蘑菇教已经有第二人出现,开始继续执行接下来的凶杀任务了。
“是谁?”
“我不知道,大家聚在一起抢任务的时候,都带着面具和帷帽,不知彼此身份。我只记得第二个接任务的人是个男子,身材高大,声音低沉。”
“杏花楼的金牌你从何处得来?”
赛飞燕垂眸,表情认真地答道:“白管事给我的。这白管事也带着帷帽,我也不认得他。”
“前夜你以谁的名义约见徐绘,为何非要用杏花楼的酒菜?”
“我让黄灵捎话,说齐王看中他的才华,想要扶持他,而我是齐王的门客,要约他先见一面,先替齐王试试他的才能。
那晚我带了春花楼的妓子去,说是齐王有心赠他美人,徐绘那狗东西竟半点犹豫没有,当场就跟人家成了好事。”
“那是谁委托你去杀贾二?”宋祁韫突然跳到了四喜茶铺的案子。
“没谁,是我打听到四喜茶铺的贾二是个负心汉,既然白管事要我们在指定的地点制造凶案,我便借机杀了这负心汉。”
赛飞燕说这些话时,有几分紧张,显然在维护什么人。
徐绘案的黄灵已经被她暴露了,她应该是想保护主那个被贾二辜负的女子。
宋祁韫猜测这人应该是四喜茶铺伙计口中,那个在年初被徐绘欺骗过感情和钱财的寡妇。
两桩案子其实有本质区别。徐绘案,黄灵当时在场。贾二案却不同,有多名目击者证实,是赛飞燕一人作案,所以即便那名寡妇曾说过“想贾二死”之类的冲动之言,也不会被当成从犯或同谋被定罪。
所以,宋祁韫暂且不去深究这人是谁,抓当前最紧要的重点问。
“现如今发生四起命案,明月楼、会灵观、四喜茶铺以及状元楼,另外那六处是哪里?”
赛飞燕看着宋祁韫,没有作答的意思。
“看来你也要跟负心汉一样,言而无信了。”
赛飞燕轻笑,“你们真以为我是傻子,被你们几句话就诓骗了,什么都一股脑儿说出去?宋少卿那两碗面,就只值这些消息,再多你们自己去查,我死都不会说。”
“骗子。”沈惟慕吸溜完最后一口面条时,刚好听到赛飞燕说这话。
“少年,这可不是骗。我答应你们说可以招供,我刚才是不是都已经招供过了?但我可没保证过要全招,所以不算骗。”
宋祁韫早料到赛飞燕不可能全部招供,但此时到了透露凶案关键线索的地方,听她咬文嚼字耍赖皮,宋祁韫脸色阴沉,双眸里仿佛刮起了三九寒冬冷冽彻骨的寒风。
“再给你一次坦白认罪的机会,若不招,便只能对你用刑了。”
赛飞燕闭上眼,高扬着脖子,拒不回应。
宋祁韫并不想对女子用刑,但如今这般他也没办法,毕竟还有六处地方,至少有六条无辜的人命要顾及。
“我来。”沈惟慕从刑具桌上拿起一根鞭子,就要往赛飞燕身上抽。
“你就别胡闹了,你哪儿有劲儿做这些。”
宋祁韫刚出口阻拦,沈惟慕已经把鞭子打在赛飞燕的身上。
轻飘飘地一下,很轻地一记抽打声,赛飞燕感觉被挠痒痒一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守在门口的白开霁,着实忍不了自家兄弟被这样笑话,他哐当一下推开门,亲自上手教训赛飞燕。
“你到底说不说?好好的人不做,你非要给蘑教当狗!你既然不把别人的命当命,那也别指望我把你当人看!”
白开霁话毕又狠狠地抽一鞭子。
说实话,这几鞭子打下去,对于皮糙肉厚的武林人来说,其实并不算太重的刑罚。
赛飞燕突然不停地流眼泪,呜咽着道出:“丰水巷,永安街,回春堂,白鹤书院,郑府,沈府。”
她疯狂地摇头,想喊邪门了,这不是她想说的话,出口之言却成了:“还有蘑教在京城分堂的位置,就在四喜茶铺隔壁的乐安包子铺。”

第71章
赛飞燕试图否认她刚才说出的话,以挽救她之前透露的信息,奈何她的嘴好像不听使唤了一般,根本说不出假话。
怎么会这样?
赛飞燕怕自己泄露更多秘密,死咬着唇,不敢再出声。
白开霁惊讶地看一眼自己握鞭子的手,本以为这赛飞燕是个三刀无血出的厚皮犟种,没想到被他打一下就招供了?莫非他武功又精进了?一鞭子下去,就让她痛不欲生?
“报!陆司直捉到了杀陈婉的凶手!”
衙役急匆匆地跑来回禀,并阐明经过。
“前日有路人目击陈婉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自东门出城,但在陈婉身亡现场却并未见此布包,劫杀可能极大。陆司直名属下等人顺藤摸瓜盘问,查知东郊那地界有流氓劫道,专挑独自行女子下手。
那流氓好色,起初只言语调戏过路的女子,日子长了见无人拿他如何,便越发胆大,与另一流氓合伙,拦截过路女子,揩油占便宜。
这次遇陈婉,二人起初也是见色起意,却遭到陈婉反抗,在与陈婉拉扯之际,将陈婉所背的行李拽落在地,里头的银元宝滚了出来,二人由此动了杀人劫财的念头……事后便将陈婉的尸身丢进了附近的山沟里。”
此时,陆阳已经把两名凶犯押至刑房,准备详审。
宋祁韫命人把陆阳叫回。
陈婉案的凶犯既然已经捉拿,之后再审也来得及,当下以苏世子绑架案为紧要。
白开霁又几鞭子下去,本以为能从赛飞燕口中逼问出更多细节,没想到这回赛飞燕把咬烂了也不撒嘴,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唇际流下,染红了整个下巴,情状十分惨不忍睹。
“这会子倒犟上了,看我怎么把你嘴撬开!”
白开霁的话音刚落,就见赛飞燕的两腮微动。他预感不妙,叱喝一声,飞快捏住赛飞燕的下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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