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初的见到什么都尖叫,到现在的主动带飞,周末的进步不可谓不大。
三人商定计划后都闭上嘴,直接飞向乌望所在的层级,然后——
小桃:“……”
小桃:“咱们还是下地走路吧。”
乌望还趴在培养皿里无聊地打哈欠,外面的飞蛾都快打焦了。楼层的上半部分都被会飞的蛾子占据,反倒是地面更宽敞些,最多就是会有高空坠蛾。
几个人跟逃出火灾现场似的弓腰疾走,沿途捞起大玻璃皿,带着乌望一道向直通地狱的光道疾冲,还没走到一半:
“卧槽,那条光道被蛾子塞满了!”周末已经数不清这两天自己究竟说了多少句卧槽了,“怎怎怎么办!”
扶光依旧是一副“我与危急无缘,只是来体验密室逃脱”般的闲散姿态,此时像是觉得好笑似的瞥了周末一眼:“直达不行,转车不可以吗?那张表格上详细记录了所有光道路线图吧。”
“就一个晚上,我怎么可能把所有管道都背下啊!”周末有点崩溃,“你们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
“别嚷嚷,最近的管道是……”小桃腾出一只手摸表格,“往左走,跟我来!”
众人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乌望在培养皿里倒是被摇晃得颇为舒服。还没来得及眯眼享受,下坠感骤然传来。
“卧槽卧槽差点忘了,中间要路过黑暗区的!皮囊呢皮囊呢?!该不会丢在平台上了吧?!”
“在培养皿里!哈哥裹着呢!”
三个两脚兽二话不说,揭开培养皿一个接一个往里挤,挤得毛里还停落着一只漂亮蝶的乌望也跟着手忙脚乱地东躲西藏——主要还是躲开那只手欠的两脚兽。
上一回隔着一个小桃,对方都能把手摁它尾巴根上,这次要是挤在一起,那还得了?
狗勾长毛难道就是为了给人撸的吗?
狗勾摇头不同意。
赶在坠入黑暗区的前一秒,所有人都及时钻进了皮囊里。长达半分钟的坠落之后,他们重重砸落至某个听起来似乎摆满东西的平面上,带起一串玻璃制品碎裂的声音,和熟悉的鸟语:
“Oh my gosh!!”
“What the fuck?!”
周末一个激灵,像一个英语废柴终于听见几句自己能懂的人话一样无比激动地开口:“这两句我能听得懂!!是在说‘哦我的老天’和‘卧槽怎么回事’!”
两人一狗:“……”
“华国人?”
第三道声音在小桃忍不住开口毒舌前响起。跟前面两个同伴相比,语气平淡,毫无波澜,咬字中带着些许国外人说汉语时特有的生硬:“也是玩家?”
培养皿被外面的人叩了叩:“你们呆在怪物的培养皿里做什么,快点出来。”
周末多久没见到新同类了,闻言激动地就想往外窜。
刚从皮囊里露了个头,就被小桃反手抓住:“急什么?先做个脑筋急转弯。”
“……??”周末感觉他小桃哥有病,“这种时候搞什么脑筋急转弯啊!”
乌望抬起头“汪”了一声,幽蓝色的眼睛盯着外面嗅了嗅鼻子,尾巴微动。
“……”周末一秒冷静,盯着哈哥晃起来的尾巴,“哥您说。”
“题面是这样的——”小桃摩挲着怀表慢慢道,“已知,副本里还剩6名玩家。”
“培养皿里有四位,培养皿外有三位。”
“求解,谁是多出来的那一位?”
第13章
“……”周末震悚地瞠大眼睛,努力把第不知道多少句卧槽咽回去,目光惊恐中带着怀疑,一时看看培养皿内这些已经相处两日的熟人们,一时惊疑不定地看向培养皿外。
固定在培养皿上的遮光膜布阻拦了他的视线,周末只能寄希望于乌望和小桃,试图作弊,然而这俩根本没在盯同一个地方。
乌望依旧趴卧在地。
那块膜布只是被黏在了培养皿的顶盖上,旁边并没有固定。下坠的烈风使膜布此时掀起寸许,从它现在这个近乎贴地的视角望出去,恰好没有膜布遮挡,能清晰地看见培养皿外的情况。
这里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眼熟的房间。
流畅平滑的银灰色金属墙壁,冒着古怪蒸汽的大型机械仪器,还有狭长的平板桌,以及桌上装满各色液体的细长透明管。
大量蛾类、人类残肢被保存在三米高的玻璃柱中,被暗黄色的液体泡得发白肿胀,还有几只活体蛾扒在最中央的玻璃柱中,拿它们大得惊人的复眼打量着玻璃柱外的活物。
类似的场面,它在桑尼公司常见,恍惚间竟有种回家了的错觉。
背后响起两脚兽的对话声。
先是那个手欠的人类失笑:“我莫非长了一张很引人怀疑的脸?你们哈哥都看着外面,你却还是紧盯着我。”
小桃:“外面是个实验室,有怪物吸引哈哥看很正常。你不一样,哈哥当时可是看着你摇尾巴的。”
“是吗?”
扶光的语调明显地挑了起来:“它看到我后摇尾巴了?”
打从见面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扶光的语气中多出几分真情实感。听得周末忍不住吸气:“哥,你怎么听见哈哥对你摇尾巴这么兴奋?”
“……”小桃在旁边使劲翻了个白眼,“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多出来的这一个‘玩家’,到底是谁。”
小桃还是认为扶光有问题。
在副本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有时候直觉才是保命的关键,而他的寒毛打从见到扶光第一面开始,就没顺下去过。
他暗暗捏紧准备好的道具,正想再激扶光几句。
周末:“我仔细想了想,感觉这多出来的玩家是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迎着乌望和小桃同时投来的目光,周末耿直地说:“刚刚扶光还帮我们拿到了小天使的卵呢!要是没他帮忙,咱俩不得在那俩座天使那儿挂彩?所以我觉得扶光就是自己人。”
他掰着手指头算:“那咱们这边,又有哈哥又有扶光大佬,哥你又有那么多神奇道具,我现在又会飞能跑……咱还怕那一个不是人的怪物?就算外面杵着的那三个都是怪物,咱们也不怕啊。”
甭窝在培养皿里琢磨这些不阳光的事情了,周末兴冲冲地站起身一把掀开皿盖:“你们好你们好,我叫周——”
“我叫小桃,他叫小周。”小桃压着火气也从皿里出来,“剩下两个也是我们的同伴,这是哈哥,这是扶光。”
双方自我介绍的功夫,乌望就贴在周末腿边,歪着脑袋打量对面的三个人。
跟他们四个相比,对面三人狼狈太多了。
撕咬伤、割裂伤、擦撞伤……浑身上下几乎没哪个地方没开口子。
那两个“哦我的老天”“卧槽怎么回事”似乎是一对关系亲密的兄弟,打扮得像一对西部牛仔。
后来开口的那位则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打完之前的招呼后就自顾自垂下头继续翻看一本旧实验记录,再配上他没什么波澜的理性神色,一看就是个常混实验室的学术性人才。
哆啦A桃丢了个翻译道具,总算能正常对话:
“叫我们A和B就行了。”
高个子西部牛仔脸上挂着开朗的笑,但不知道是不是看多了扶光笑的缘故,总觉得这人有点假:“我和弟弟是一对赏金猎人,专门捉通缉榜上的恶徒。这次会下这个本,就是听说这里有某个通缉犯的踪迹。”
周末趁机提出早就想问的问题:“这个通缉榜,到底是什么啊?玩家内部发的吗?通缉残害自己人的害群之马?”
“呃,不是。”牛仔A转了下枪,显得心思其实并不在回答问题上。
“玩家内部基本不会发什么通缉。像你说的什么害群之马,爱搞自己人杀自己人那一套的家伙,孤舟游戏自己就会发布通缉。”
“???”
周末都听傻了:“这缺德游戏还会干这种事?这么好心的吗?主动维护道德秩序?”
小桃在一旁冷笑:“当然不可能这么好心。有些人没做什么坏事,也会上通缉榜,上榜的理由随机得很——好比我所在的佣兵小队里,就有几个同伴挂在那个通缉榜上。”
他挺不客气地冷冷看向牛仔B:“别拿你那小道具瞄我了。既然你能认出我是谁,那就该清楚,我身上的防御道具比你的头发丝还多。”
牛仔B啧了一声,遗憾地收回手:“小桃,全名不详,隶属于红丝绒佣兵小队……你们小队在我们这行也算是鼎鼎大名了。”
小桃漠然回视:“像你们这样,想抓我来威胁小队的赏金猎人,我倒是没少见。”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不过张不张的,和乌望也没什么关系。
它自顾自迈开腿,矜持地巡视新地盘。绕了几圈后扒在玻璃柱外,垂涎地盯着培养皿中的活体飞蛾。
可能是隔着玻璃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吧,培养皿中的飞蛾顿住了乱挥前足砸玻璃的举动,缓缓降下身,一双快有乌望脑壳大的复眼紧紧盯着乌望,一动不动。
光洁的玻璃被乌黑的复眼衬成了一块镜子。乌望的肚子打鸣了一会,就注意到那个站在人群中的黑框眼镜不知何时回头,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乌望:“汪?”
黑框眼镜又转回头去了,好像只是随意瞥了它一眼,重新加入聊天:“轮到我介绍了?我叫米泽西戴。进入游戏前,是一名医学院的博士生。”
“你是不是很喜欢猫猫狗狗啊,”周末看着他嘿嘿笑,“刚刚就见你一直回头看哈哥,手机上还挂着毛绒兔兔的挂坠。”
米泽西戴僵了半秒,慢慢把手机连同兔兔挂坠收进口袋,死闭着嘴巴维护自己理性酷盖的形象。
周末倒是不介意,趁着小桃又和牛仔双煞针锋相对的功夫,拿手肘拱了下米泽西戴:“你是新手不?感觉不是,刚刚那俩牛仔看着都挺尊敬你的。那你能跟我再细讲讲吗?有关通缉榜的事。”
他和米泽西戴也就是刚认识,能这么自来熟,纯粹是因为米泽西戴身上的学术气息,乍一看像极了他班上的学神,太有亲切感了。
“……”米泽西戴大概也没被人这么拱过,神情很明显地愣了半晌,随后皱起眉头扫了眼周末身后。
他的目光从小桃、扶光、周末身上一一扫过,最后低头看向不知何时也蹲到他身边的乌望,终于妥协似的轻舒了口气,开口:“你还想知道什么有关通缉榜的事。”
周末兴冲冲地八卦,完全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个要命的同化debuff:“比如……这个通缉榜的榜首是谁?”
米泽西戴顿了下:“一共有三个。”
“三个?!”周末震惊,“并列第一?”
米泽西戴:“……不知道算不算并列第一。孤舟的通缉榜比较特殊,一共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常驻,另一部分轮换。”
“轮换的部分名单时常更新,有的人可能上一个月还在榜单上,下一个月就不在了。名次也时常变动,并不稳固。”
“至于常驻……一共只有三个人,排名不分先后。”
乌望不是很耐烦地用尾巴扫了下停顿下来的米泽西戴,无视不远处的扶光“认识这么久,卡西从未这么扫过我”的失落叹息,敦促地汪了一声。
米泽西戴的手动了下,像是想摸乌望因为专心听讲而竖得笔直的耳尖尖,但最终还是礼貌地克制了下来:“这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有真名,其他两个只有代号。”
“有真名的那个叫做‘莫多’,另两个只有代号的,一个被通缉榜称为‘偷渡客’,另一个叫做‘安魂曲’。”
卧槽,听起来都好帅——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完全写在周末的脸上了:“还有关于他们的进一步情报吗?”
快说说快说说。乌望和周末带着同步的渴望,盯着米泽西戴。
被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住的米泽西戴:“……莫多没有。通缉榜只公布出来,他的技能叫做【钟楼】。”
“有关安魂曲的情报倒是多一点,不过也不是通缉榜公布出来的,而是玩家们调查出来的。”
“据说他现在隶属于‘逐夜者’这个组织,那个组织里应当有人——或者道具的能力是隐藏个人信息。”
“逐夜者……好熟悉啊……”周末念叨了几遍,忽然想起,“这不就是之前小桃哥说的那个‘杰克’所在的组织吗?!就那个把自己操纵的僵尸随意大小丢的家伙!之前那对男女僵尸还攻击我们呢!对吧,哈哥!”
乌望很给幼崽面子地汪了一声,瞅见原本还在和小桃唇枪舌战的牛仔双煞一下转头,望了过来:“杰克?那个亡灵法师?你们在这里看到了他操纵的僵尸?在哪!”
牛仔B露出有些惊喜的神情:“我们来这个本,就是听说这本里可能有逐夜者的成员——逐夜者里人均通缉犯,如果能抓到杰克,可以获得三个直接通关道具——啊!”
伴随着痛呼,弟弟直接被哥哥暴躁地踹飞出去,后背横砸在实验桌上,缓了半分钟才爬起来:“你——草,缓释剂又失效了。”
他居然只是皱眉,却不生气,只硬拽着才狠狠踹过他的哥哥绕进实验室的某个小隔间,进去后将门“咔哒”反锁。
“……”周末看呆了,喃喃,“这是……干嘛呢?”
米泽西戴推了下眼镜:“你不是感受过了吗?同化对人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天堂的同化相对温和些,基本算是无痛安乐死。地狱的同化会让人时刻处于情绪暴躁的状态,需要使用道具缓解。”
米泽西戴的目光再度划过面前站得好好的四人,显得有些无语:“……不过你们看起来都不是很需要道具帮助的样子。尤其是这位小桃,敢在队友身边使用吸血鬼道具卡,我也是头一回见。”
周末:“??什么意思?”
米泽西戴:“顾名思义,使用这种道具卡后会具有强烈的嗜血冲动——或者说,本能。”
米泽西戴深深看了小桃一眼:“冲动可以克制,但本能不可以。就像呼吸一样,使用吸血卡时,使用者甚至不会意识到吸血这个行为有什么不对的。”
“一般这种道具卡都是被当做‘清场卡’使用的,走投无路的时候用一张,等对面的怪物倒下了,自己这边也没同伴能活着出去。”
“意志力强一点罢了,”小桃似乎很不乐意谈这个话题,以至于他甚至主动地重新挑起自己完全不会感兴趣的前一个话题,“你继续说啊,通缉榜的情报。”
“嗯。”米泽西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他的情绪一直都是淡淡的,有种随波逐流的游离感,“说到哪了?哦,安魂曲。”
“迄今为止,明面上流通的关于他的情报只有两条。除了他隶属于逐夜者,就是他每年都会去炸一次孤舟游戏。”
“炸游戏?”周末在心里琢磨这事儿是怎么干成的,“酷啊!”
乌望叭叭地拿爪子摁周末的小腿肚子,让他别搁那儿天马行空的乱幻想,赶紧催米泽西戴接着说完。
周末被按得回过神:“哦哦,米哥你接着说,那什么,还有个谁?偷渡客?”
“他也没有任何具体信息。”米泽西戴淡淡道,“只是在玩家之间流传过一种说法,说他并不是被游戏挑中,强行拽入游戏中的,而是主动潜入游戏中的。所以,通缉榜才说他是‘偷渡客’。”
周末:“?”
周末:“有病吧,哪个好人会偷渡进这个破游戏啊?”
“乒!”
乌望闲不住的爪子恰好拍碎地上的一只试剂皿,嘭出一大团紫雾,呛得满实验室的人和狗都捂鼻子狂咳。
米泽西戴咳着咳着就笑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了他的笑点:“不过……也有人说,这传闻是系统刻意散播出来的。”
“那就合理了。”周末立即露出三分轻蔑四分薄凉的嘲笑,啧啧地念打油诗,“普信统,真可笑。脸真大,自诩香。”
傻逼才会没事找事干自己潜入游戏,就这破话,也就智障才会相信。
他自信满满地想完,又赶紧垂下头对乌望苦口婆心:“我知道哈哥你很牛,但实验室里的东西,咱还是少碰。鬼知道这种建在地狱里的实验室到底存放着什么?万一那试剂能让你一秒变成大蛾子呢?”
乌望舔舔爪子,挂着一脸“雨我无瓜”的表情在破碎的试管旁坐下,端庄得就差将“此地无银三百两”写在毛茸茸的身上。
周末还想再规劝几句,天才般的大脑忽然捕捉到一丝天马行空的灵感。
偷渡客……扶光……有七个人,却只有六名玩家……
嘶,扶光会不会就是偷渡客啊?!
周末想起之前扶光也提过,自己不愿展示怀表,是因为自己在通缉榜上:“扶——”
“哦,对了。”米泽西戴恰好擦干眼角笑呛出的眼泪,重新恢复冷峻,“除了我刚刚说的那条之外,还有一条关于偷渡客的情报。”
“他在玩家间也有个特殊的别称,叫做——游弋的死神。”
米泽西戴淡淡道:“因为凡有他参与的副本,最终都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其余的玩家,要么死,要么失踪,无一生还。”
“……”周末的问题霎时卡在了嗓子眼。
扶光恰是时候地抬眸望来,冲他微笑:“你方才喊我?”
“……”周末快僵成一具干尸了,下意识地贴紧了他哈哥。
他那过于发达的想象力迅速开始工作:扶光为什么装傻装得那么明显?是不是点明他的真身,才是解锁那条铁链,让他能大开杀戒的限制条件啊?
乌望百无聊赖地欣赏了会两脚兽幼崽莫名变得惊悚的神情,粗厚的尾巴一甩,牢牢将试图趁机逃窜的拉斐尔蝶压在尾巴尖儿下。又带着几分好奇,看向钻进两个两脚兽的小隔间。
隔着薄薄的金属门,能听到里面传来闷闷的争执。紧接着“乒——”地一声,隔间门被高个子牛仔重重掼开。
“够了!我懒得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怒气冲冲地说着,大步流星地走向米泽西戴,粗暴地抓住米泽西戴的手臂,强硬地将人往外拖:“走!”
被扯得踉跄几步的米泽西戴:“?”
弟弟匆匆追出来:“哥,刚刚这小孩儿都说了,在地狱见到过杰克驱使的死灵。我们还是应该在地狱多找找——”
“找找找,找个屁!”牛仔哥哥暴躁地啐骂了一句,“我都快把天堂地狱翻遍了,也没见到半个逐夜者。那群不怕死的疯子,一向喜欢剑走偏锋……杰克指不定是钻进了旷野,现在追上去,说不准还有机会!”
他嗓门特别大,吵得乌望不爽地用尾巴拍了拍地面,盯着他琢磨要不要动手驱逐这只吵闹的两脚兽。
米泽西戴冷静地开口:“那好像跟我也没有关系。”
他斯斯文文地推了下眼镜,语气还是很礼貌:“可以劳烦你放手吗?我好像没答应和你们一起行动。”
“?”牛仔哥哥倏然回过头瞪向米泽西戴,速度之快令乌望都担心他会不会扭折自己的脖子,“你是不是忘记咱们刚见面的时候,是谁杵在这实验室里,跟个呆鸡一样坐等被恶魔围攻?如果不是我们出手及时,你还能有站在这儿跟我们倔的机会?”
“……”米泽西戴理智地拒绝道德绑架,“但我已经将自己查到的所有线索都告诉了你们,我们两清了。”
牛仔哥哥:“什么两清?我同意了吗?我们为了救你挂这么多彩,你的命就只值几条情报?”
他越吼声音越大,神情变得愈发狂躁。
一双布满紫黑色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脱眶,额头处不知何时钻出一个深红色的尖角,在实验室接触不良的蓝色灯光下反射出诡谲的光。
很显然,之前在小隔间中使用的道具没起到什么舒缓的效果。
但他长出的这个小尖角,倒是意外起到了物理防狗的作用。至少乌望一秒联想起了之前那两只长满白蛆的尖角肉团,伸出去的爪子还没收,就原地弓起腰干呕了一口。
它长得挺大一只,忽然反呕的动作本该挺显眼,但可能是被冲突吸引了注意力吧,周末和小桃都没看这边,反倒是扶光偏过头瞅了眼,并不在意地轻笑了一下,又挪回视线继续看热闹。
米泽西戴抿着唇抹掉脸上被喷到的口水:“但即便只是这么几条情报,你们在副本里游荡了半个月都没有查到。我建议你冷静一点,把你身后那管粉白色的药剂喝掉。那是我在这里临时配出的缓释剂,可以有效减缓同化的速度。”
这下就连牛仔弟弟的神情也变得微妙起来,一双狭小的眼睛带着算计扫向米泽西戴,“你还能配这个?”
——那就更不可能放你走了。
牛仔弟弟脸上明晃晃地划过这句话,毫无预兆地猛然拔.出腰间的枪.支,一枪逼向最有可能阻拦他们的小桃,另一只手一把攥向米泽西戴的手腕。
——他没能攥得住。
乌望虽然被恶心的联想Ban了,但还有个小桃呢。
小桃也就是在乌望和扶光这两个不是人的家伙面前显得弱点,在正常玩家里也算是能横着走。
这一枪他不但避过去了,甚至眼睛眨也不眨地用血刃贯穿了子弹,狠狠捅进牛仔弟弟肩膀上方的仪器壁面里。
“小、桃……”牛仔弟弟磨着牙,但没敢动。血刃就挨着他的脖颈,动一动他就有可能体验大出血的快乐。
“都说你他妈圣父得令人发指,在副本里见到谁都爱拉一把……怎么,之前被安魂曲捅肾的那一刀,还没能让你改掉这傻逼的臭毛病?”
“……!”周末在旁边瞪大双眼,感觉自己攒了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偏偏又找不到好的机会。
好在牛仔弟弟话多,解答了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听说……你当时是被红丝绒佣兵小队抬着出副本的。”
他低低地笑,声音叫人很不舒服:“安魂曲就站在旁边看着,说谁让你相信他,智障都知道不该跟他这个疯子合作……像你这么傻逼的人,不如早点被他捅死,还能少受点罪。”
他带着恶意看着小桃:“是不是气得肺疼?”
“可惜,安魂曲有一整个逐夜者组织护着,他每次进出副本,都有逐夜者的人接送。你们红丝绒的老大也不好动手报复,替你报仇。”
“……”小桃似乎无语了一阵,很快又浮现出不耐的神情,“咱俩也不是很熟吧?瞎叙什么旧。我肾怎么样,肺疼不疼,不牢你费神。赶紧带着你那快疯了的倒霉哥哥滚蛋,想找杰克自己找去,别瞎拖无辜的玩家下水——”
“嘭!”
乌望耳朵微动,倏然抬头,绝佳的动态视力清晰捕捉到那个顶着犄角的两脚兽用力捏碎了什么,以他和弟弟为中心,骤然引发了一场猛烈的爆炸。
熊熊燃烧的火舌夹带着灼烫与高压涌来,强烈冲击和压缩作用迅速将接触到的一切事物扭曲摧毁。
原本还在犯恶心的乌望瞬间弹跳而起,以肉眼几乎不可分辨的速度一口叼衔住小桃。冲向周末的瞬间,瞥见身边不远处流淌过一线金光。
时间在这一刻被强行止住,又倒转逆流。
爆炸掀起的气浪与火光一秒秒倒带复原,重新恢复流速时,那对使用了技能的牛仔兄弟满脸愕然杵在原地,完全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乌望默默松开嘴,打着哈欠重新趴回原地。看着小桃傻愣愣地摸了下依旧完整无缺的自己,倏然回头看向身后。
扶光正怠懒地倚靠在那里的实验桌边,状似无奈地轻叹,眼神却冷得像淬了锋的寒刃:“我这人生性善良,见不得有人在我眼前杀狗……咳。”他轻咳了一声,不是很走心地掩饰,“……杀生。你们害得我多用了一次S级道具,该怎么赔我?”
牛仔兄弟迅速反应过来。兄长再度举起双枪的同时,弟弟的手指灵活地擦过怀表表盖。
一管自生化副本夹带出来的病毒试剂凭空现出,弟弟熟练地拨开管盖——
“咔嚓。”
两排森寒的犬齿深深扎进他的手掌。尖锐的牙贯穿虎口,咬碎管身,连带着掌心中的怀表也被恐怖的咬合力生生捅穿碾碎。
乌望的喉管中滚出极富危险意味的呼噜声,幽蓝色的眸子斜晲向被他咬穿掌心的两脚兽。
长了犄角的哥哥乌望是不想碰,但面对还是个人样的弟弟,它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因为同化值太低,痛失Ban机的牛仔弟弟:“——!!!!”
凄厉的惨叫声脱口而出,乌望眼角的余光瞥见扶光信手拽过傻眼的周末,随意打了个响指封住幼崽的听力,颇为贴心地单手遮住周末的眼睛:“太血腥了,小孩子别看。”
这只是他连招的一个开头,下一秒乌望就见对方自然而然地伸来手拨弄了下被冻结的破碎试管:“什么都能上口咬,真不怕被毒死?亏我冻得快,不然碰到里面的试剂——”
乌望毫不领情地扭头就咬,差点给扶光也来个对穿。
“……好好,不碰你。”扶光举手投降,向后退了一步,指尖倏然汇聚出一根像是阳光编成的金色丝弦,下一瞬,狠戾地贯穿向后方。
“呯!!”
被金弦贯穿的火铳瞬间炸膛。牛仔A尚未来得及惨叫,亦或是放下举枪指向乌望后脑的手臂,那根金弦便如离弦的弓箭般倏然穿透他的手臂。
比炸膛的枪更加精准的小型爆炸在骨肉之中一路炸开,扶光寒寒地微笑着回头,柔声谴责意图将狗一枪爆头的敌人:“方才我才说过,平生最不喜欢看人在我面前杀生,你怎么记不住呢?”
乌望炸着毛飞快地松口跃开,避开爆米花似的四处炸开的骨肉,看见扶光一手捂着周末的双眼,另一手随意拨弄着重新飞掠回他指尖萦绕的光弦:“别这么瞪我。赌徒上桌前就该知道愿赌服输,歹徒害人前也该有技不如人,害人者恒被害之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