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都忙着做站前的最后一波安排的时候,曲冬凌也没有闲着,他去拜访了顾清梵。
顾清梵真的是个很宅的人,曲冬凌有时候都怀疑,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他可以缩在自己的山谷里呆一辈子,永远都不出来。
哪怕他此时身在风波中心的太原,他依旧可以待在客栈里,几天都不出来转一圈的。
若非还有曲冬凌这家伙有事没事拉着他出去转一圈,怕是很多人都不会知道,这位剑客如今也在太原。
当然,即便是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此事。
顾清梵平日里除了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便是坐在客栈的大厅的角落里听众人闲聊,或者是自己一个人……发呆。
毕竟这里对他来说真的不是很有意思。
等到曲冬凌走入客栈的时候,他也是第一时间察觉的,见人进来也没吭声,看着曲冬凌扫视周围一圈,随后走上了楼,他十分淡定地继续喝茶。
曲冬凌是真的没注意到顾清梵就坐在一楼,一来是那家伙坐的位置太过于隐蔽,前边又有屏风遮挡,他看不到对方,二来这边人多,声音嘈杂,他也难以分辨在场众人的气息。
等到他去楼上顾清梵的房间扑了个空,这才发现不对劲。
人不在自己的屋子里,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不是顾清梵出事了,这种想法连出现都不可能出现,那莫非是这人难得的一个人出去玩了?
这想法……曲冬凌慢慢走下楼,又仔仔细细在一楼大厅扫了个遍,他觉得以对方的性格,离开客栈的可能性不大。
这次他总算是注意到对方了,顾清梵依旧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坐在那里喝茶,曲冬凌快步走过去,坐在了对方的对面。
“你一定看到我上楼了。”
他说得十分肯定,这人肯定看到他了,但是就乐于看着他跑这一圈。
顾清梵也丝毫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毫不犹豫地点头:“对。”
曲冬凌有些无语:“怎么不喊住我?”
虽然知道问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答案,曲冬凌还是很执着地问了。
出乎意料,顾清梵竟然回答了,回答得十分理直气壮:“人多,大声呼喊不雅。”
曲冬凌:“……”
虽然但是……算了,确实想不出来对方站起来大声喊他的模样。
曲冬凌耸肩叹息,转头绕开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了他过来的目的。
“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此间事了,你帮我耕种一年。”
曲冬凌叹气:“你早知道我要来是不是?”
顾清梵点头:“除了我,你又还能去找谁。”
曲冬凌沉默,顾清梵说得对,如今这种情况下,除去顾清梵,他真的不知道要找谁了。
顾清梵抚摸了下腰间的剑,继续说道:“况且,便是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的。”
他对那位魔教教主实在是好奇已久,不与对方交手一次,他怎么能甘心呢?
曲冬凌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终究是我打扰了你,这件事背后复杂,我却让你卷入其中。”
顾清梵盯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曲冬凌被他看得坐立难安,有些迟疑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莫非是真的烦了他?不可能的吧,要是真烦了早一剑将他戳出去了……
顾清梵喝了一口茶,思索着说道:“那就耕种三年吧。”
曲冬凌:“……”
合着你是琢磨着怎么更好地压榨苦力呢。
他抹了把脸,带着笑意说道:“好嘞,顾大爷。”
顾清梵放下茶杯的手一顿,瞥了他一眼,默默地给曲冬凌记了一笔。
曲冬凌打了个激灵,本能的看了眼顾清梵,对方已经收回视线,平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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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川居士的计划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们在前几日魔教小规模带人转移的时候并未动手,一直等到快最后了,魔教放松警惕了,来了把打的。
这一击不说再次让魔教遭到重创吧,也着实是将他们打击得不轻。
这次胜利带来的影响当然不只有这么一点,在最后的决战到来之前,武林盟再次迎来一场大胜,这自然也增加了他们的信心。
也让他们堆积的怒火稍稍平息,他们当然不会就此满足,只是一击得中,多少能让他们有了些满足。
魔教十分反常地咽下了这口气,虽说吃了大亏,可他们后续却没有采取任何报复活动,这让小心防备的众人有种对着空气挥拳的感觉。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事情终将会在今日得到了结。
若是说第一次看到魔教教主出场的时候,众人还有震惊和感慨,魔教的实力非凡,抬轿子的都是一流高手。
如今再次看到,眼中燃起的便只有熊熊怒火了。
曲冬凌盯着那座轿撵,皱眉说道:“有些不对劲。”
他旁边便是顾清梵,这人若是想被人看到的时候,没有人会忽视他,可他若是不想被人发现,那便绝不会有人注意到他。
至于夏天无,那人被他劝住,留在了城内,现在可不是凑热闹看戏的时候,若是夏天无也过来,这边刀剑不长眼,他实在是担心对方会出事。
不过曲冬凌也保证,回去之后一定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落的讲给他听,保准他没来都比来了的人知道的清楚。
夏天无自然也知道他的担心,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在这边确实不太安全,便也顺势同意了。
因此此时同曲冬凌站在一起的便只有顾清梵了,他站的位置同曲冬凌很近,自然听到了他压低声音的嘀咕,也开口说道:“确实,轿撵之中的人气息紊乱,虽然感觉实力不低,但他的武功似乎是出了岔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从轿撵中走出的魔教教主便验证了他的话,对方依旧是一袭黑袍,只是这次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魔教教主不再如同之前一般气势非凡。
他披头散发,气息紊乱,神情似有疯癫之相。
曲冬凌扫过去,感觉对方似乎像是走火入魔了,可走火入魔实力必然会有所折损,而对方这情况……系统给他的信息显示,这人的武功不仅没有退步,反而是更进一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对方的武功进步甚至可以用飞快来形容,曲冬凌有些担心,低声说道:“这位教主的情况不对劲,他的武功似乎被用什么方法拔高了一大截。”
顾清梵也在看着那位魔教教主,以他的实力,虽然没有系统提示,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的情况,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虽然对方如今实力不弱,可一个失去理智的家伙,对他来说反而失去了吸引力。
只是他已经答应了曲冬凌,便也不会转身离去,只是沉默地抱着剑站在那里。
曲冬凌见他没有说话,心便放下了一些。
魔教教主的异常实在是太过于明显,在场能站在这里的也都没有实力低微之辈,他们自然也察觉了对方的异常。
可察觉之后,反而更加警惕,疯子的杀伤力可只会更大,更不要说,这个疯子的武功又提高了。
远川居士面色也有些凝重,要知道他的打算是要在这里将魔教高层一网打尽的,其中重中之重就是这位教主。
如今的话,想要杀他,无疑要付出更高的代价。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站在他们侧方的顾清梵,见对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心中也有些摸不准。
“几日不见,阁下看起来憔悴不少啊?”远川居士试探着喊道,对方总不会真的一点理智都没有了吧。
可回他话的人却不是那位教主,而是一直站在轿撵旁边,在两边交战过程中也没有发挥什么大作用的圣女。
说句实话,要不是曲冬凌曾同他们说过这位姑娘的身份,远川居士怕是早就忽视了她的存在。
“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还能看清楚什么啊?!”
少女的喝骂声出口,魔教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以示嘲讽。
武林盟的众人脸上纷纷浮现怒色,他们不一定都同远川居士叫好,但是此时远川居士就是代表着武林盟,他被嘲讽,无疑也是打了众人的脸。
“小姑娘,这魔头如今这副德行谁看不出异常啊,你又何必掩耳盗铃,瞧你这么牙尖嘴俐,这魔头该不会是被你气疯的吧?”
那位圣女冷笑一声,盯着方才说话的人,毫无预兆地一甩手,一枚袖箭从她手中飞出,直袭对方面门。
她这一出手虽然突然,可众人站在这里,本就是打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在看到魔教教主的那副样子之后,更是绷紧了神经。
故而对方虽然猝不及防之下有些狼狈,却也没有被这一箭伤到,及时避开了。
只是他在一瞬间的惊吓后回过神来,随之便是怒过上涌。
“你这魔女当真是卑鄙无耻!竟然出手暗算我?”
他怒意上头之下,便要冲向对方,打算给人一个教训。
却被身边的人及时拦住了,远川居士尚未发话,他一个人这么突兀地冲过去,是要给人家送人头不成?
远川居士此时面色也阴沉下来,他本是想多观察一下那位魔教教主的情况,如今看来,对方倒是迫不及待地要和他们交手呢。
老人家扫视了眼对面的情况,面色是难得的严肃,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魔教教主,本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可以挽回局面,让两方将损失控制在最小范围的机会,却是未曾想到,对方早已经作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后路,那便只能一战了。
第94章
魔教教主当然是已经做好了选择,若是在最后一战中只让两边的高手交手,以双方胜负数来决定最终的输赢,这当然可以将损失压到最低。
但是之后呢,冯和豫或许会放过武林盟,不会继续追着他们不放,毕竟中原战乱才刚刚结束,江湖若是动荡起来,对局势不利,若非抓住了此时这个大好时机,他们怕也不会轻易动手。
但是他一定不会放过魔教。
毕竟对魔教,他们可不会有什么顾忌了。
既然不能解魔教之危,这种舍己为人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做。
倒不如干脆尽全力拼了,能带走多少武林盟的人就带走多少,既然已经成为了人家手里的棋子,那就发挥最大的价值,看在他竭尽全力的份上,魔教之后的生存概率兴许会大上一些。
双方的打算不一样,自然也别想着合作。
远川居士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神情却显得十分冷厉,“阁下做出偷袭这等无耻之事,魔教与我等之间又有血海深仇,如今不报此仇,我等以何立足世间?今日必会让魔教血债血偿!”
猖狂的笑声响起,这次说话的却不是那位圣女,而是形容疯癫的魔教教主,“就凭尔等!本座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让我圣教血偿!”
他表情凶戾,话音刚落便突然出手,五指成爪,直奔远川居士的咽喉。
众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远川居士面前,手指已然要触碰到老爷子的喉咙。
远川居士的脸上缓缓浮现惊愕的表情,却是来不及躲闪。
正在众人眼看着他的手将要碰到远川居士咽喉的时候,斜地里刺出一把剑,擦过远川居士的喉咙,正挡在魔教教主的手前。
远川居士趁此机会后退一步,这才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挡住了魔教教主袭击的步伐,也才知道出手的人是谁。
魔教教主如今神智不太清晰,也并不在意自己的攻击被人阻拦,他全靠本能在战斗。
被这一剑击退之后,他转过头看向了对方。
顾清梵收回剑,垂眸说道:“虽与预想中不同,但还是希望可以同阁下讨教一二。”
远川居士和张青阳面色凝重,他们都看出这位教主状态不正常,武功似乎也异常进步,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的武功如今已是强到如此地步。
若是之前,远川居士还有信心可同他比上一番,甚至若与张青阳联手,他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斩杀对方,此时见过对方出手后,他却只能避其锋芒了。
现在的魔教教主,已经不是他们凭借人数优势可以解决的人了。
诸多念头划过心头,却不过只是短短一刹那。
顾清梵吸引了这位魔教教主的视线,只是虽然神志不清,但他的直觉还在,他本能地判断面前的人不好惹,因此行动谨慎了些。
然而这谨慎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便朝着顾清梵的方向再次冲了过去。
两人在众人面前交起手来。
顾清梵出手的突然,见过他本人的人又是少之又少,很多人看到他冲出来还有些茫然,这人是何人?
有人觉得他有些面熟,冥思苦想思考一会儿,一拍脑袋指着他的剑喊道:“是顾清梵顾谷主!”
这一声不少人都听到了,只是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交手的两人身上。
在知道这人是顾清梵之后,他们心里唯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太好了。
顾清梵的剑依旧如往昔一般,锋锐无比,他虽是嘴上说着有些失望,在真正面对这位教主的时候,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曲冬凌知道,那是因为他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对手,因此在遇到一个可以与他一战之人的时候,他真的十分期待。
但是他的失望也是真的,武功到了他们这个地步,重要的已经不仅仅是内力了,还有心境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而这位教主,显然是放弃了这些。
既然如此,他便绝不可能赢得了顾清梵。
曲冬凌的目光看向了远川居士,老人家这辈子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刚才只不过差点丧命而已,他没一会儿就缓了过来。
场上两人的战斗不需要他们插手,虽不能完全判断出两人的武功高低,他却也知道,顾清梵的胜算想必更大一些,这倒不是因为顾清梵与他是同一阵营。
而是看曲冬凌的反应得出来的结论。
这小子在判断人实力高低上是有一手的,不然也排不出那张榜单,就算以他的眼光来看,那张榜单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此时看着他虽然有些担心,却并不着急,想必是已经有了判断。
两人的出手速度很快,魔教教主以手为兵,面对剑锋却丝毫不胆怯,一双铁爪经过数十年的磨炼,寻常的兵器在他面前,便如同豆腐一般,弹指可断,只是他的手再怎么磨炼,也是不敢去接顾清梵的剑的。
顾清梵在面对对手的时候,无论对方是谁,对方的武功强弱,都会全力以赴,每一个愿意站在他面前向他提出挑战的人,都必然数十年如一日的打磨自身,他自然要对得起对方的努力,也要对得起自己手中的剑。
于是这场战斗没有任何试探,交手的时候,双方便已经用出了全力,也因此这场战斗结束得出乎众人意料的快。
剑身依旧是一片银白,未曾染上丝毫其他颜色,无论是谁的血都无法在上面停留,每一个死在这把剑下的人,都只会化为尘土,随风而去。
顾清梵收起剑,回头走回了曲冬凌的身边,他不会再出手,却也不会离开,魔教的人伤不了曲冬凌,但这里还有其他的危险。
魔教教主还没有死,他的胸口有鲜血滑落,鲜血喷涌,打湿了他的黑袍。
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活不了了。
他坐在那里,突然大笑出声,嘴里有鲜血涌出也不在意,只是笑。
笑声悲愤,其中含着的情绪让人听了便觉得心里堵得慌,魔教众人也只看着这一幕。
并无一人上前搀扶他们的教主。
于是他便一个人坐在那里,笑声愈发疯狂,大量的鲜血涌出让他的面容狰狞,形容狼狈,仿佛一个疯子。
他的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当时第一次出场,与众人见面的时候的嚣张狂妄呢?
曲冬凌本以为对方会在最后说些什么的,或说苍天不公,或大骂冯和豫,魔教教主作为冯和豫的棋子,必然会比他们都更早地察觉对方的想法,到了此时此刻,他将死在这里,魔教也将被埋葬,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愤呢?
只是这位教主什么都没有说,他就在这样的笑声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倒在了地上。
知晓内情的人,如远川居士,原方丈,看着这位教主的尸体,心中的情绪十分复杂。
物伤其类,对方的下场,未必不会是他们的未来。
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什么想法都只是多余了。
那位魔教的圣女盯着顾清梵喝道:“杀了他,为教主报仇。”
这时候,他又仿佛是魔教最为重要的人一般了。
这场战斗,武林盟有人数优势,魔教高手众多,双方之间又有着血海深仇,谁都不会留情,也因此,便格外惨烈。
最后,也根本不会有赢家。
“该下一场雨的。”
魔教圣女站在本该是教主乘坐的轿撵之上,手中的双刀上鲜血滴落,她望着天空,低声喃喃仿佛是在自语。
这里除了她之外,已经没有了站立着的魔教弟子。
便是她,此时也是强弩之末,勉力支撑罢了。
她此时能站在这里,并非她的武艺有多么高,而是魔教的弟子一直都在拼死保护她,将她围在中间,哪怕到了最后,他们也是想让她离开的。
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能看清这位圣女对于魔教的重要性,她本该是魔教的下一任主人,只是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而那些魔教弟子的好意,也注定要被辜负了,她并没有想过要走。
从一开始,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他们才踏入中原的时候,她便已经预料到了此时此刻的场景。
她会如同之前一般,与他们同在。
她的目光扫过武林盟的众人,武林盟的损失丝毫不比魔教小,远川居士等人伤得都不轻。
但是他们还活着。
这便已经足够说明这场战斗的结果。
她站在那里,武林盟的众人将她团团围住,她却也没有丝毫在意。
只是轻轻哼唱起了一首小曲,这是一首充满西域风格的小曲,或许是对她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或许是出自她的家乡,也或许仅仅是偶然听闻。
但是无论如何,她在此时选择将这首曲子哼唱出来,音调婉转悠扬,传遍整个战场。
鲜血染红的地面,尸体堆积之地,有轻柔的曲调响起。
随后,声音戛然而止。
长刀落地的声音格外刺耳。
没有人动,没有人出声,他们便眼看着对方挥刀自刎,从轿顶翩然而落。
第95章
冯和豫孤身一人站在远山的亭子中,远远望着武林盟和魔教约定好的战场,将那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选的位置着实是好,从这里看去,可以将山脚的厮杀尽收眼底,视线之内毫无遮挡,而仗着地势之利,山脚的人却又无法注意到此处,避免了他们殃及自身。
曲冬凌过来的时候,他孤身一人坐在亭中,望着亭外,不知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还是在欣赏棋局落幕。
等到曲冬凌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内,他便主动举杯邀请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曲冬凌并非独自一人过来的,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顾清梵。
这人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直觉准的吓人,在察觉到他要离开的动作后,便一言不发地跟了过来。
曲冬凌自然是不会拦下他的,也拦不住。
两人走过去坐下,冯和豫主动给他们倒了一杯酒。
“没想到在下还能有这个荣幸,能同顾谷主见上一面。”
曲冬凌端起杯子,却没有喝,只是放在手中微微晃动,看着杯中的酒水。
他很是确定,这亭子前几日还没有,如今却已经被建在了这山峰之间,冯和豫这人,还真是惯会享受的。
“你要如何?”
冯和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一切都已经按照他的安排发展,结局更是格外令人满意,魔教虽没有完全覆灭,可一个回不到中原的魔教,对他们来说和覆灭又有什么区别呢?
至于武林盟?冯和豫眺望山脚,远川和原方丈重伤,这两位年纪都不小了吧,这次受伤不知道还能不能缓过来了,即便是真的缓过来,还能活多久呢?武林盟的高手十不存一,他们若是回去,更是会发现自己家中损失惨重。
当初曲冬凌排好的高手榜,如今倒是成了他们的死亡名单,这其中的高手,不知道如今还有几个活着。
张青阳本就是朝廷的人,之后自然依旧会是朝廷手中的刀。
魔僧人想必此时也已经丧命,倒是他面前,还有一位高手呢……
冯和豫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清梵,多少是看在他师父的情面上,那位没有要他性命的打算,否则就算是武功再高,又哪里会像是如今这般轻松呢?
他当然不会畏惧追杀暗算,但是想要过得轻松些,也必然是要隐姓埋名的。
朝廷别的没有,但是他们能将足够多的能人纳入麾下,这些人或许无法杀了顾清梵,但烦死他是一定可以的。
不过还有另一个方面吧,毕竟是柄绝世神兵呢,万一惹急了,皇宫的守卫也并非就真的无懈可击。
总之不管那位是如何思虑的,顾清梵其实并没有被算入他们的清算计划中,哪怕他最终卷入其中,但是以他们对这位的性格推算,便选择将其放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而事实证明,他们推算的没有错。
冯和豫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见曲冬凌没喝他也不在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曲冬凌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要问的问题便也只此一个,既然得到了答案,他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
“既然事情已了,冯公子怎么不回去复命?还留在此处做什么?”
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是带了些嘲讽的意思,可曲冬凌语气却很是平常,他问这句话,还真的只是疑惑。
既然一切都已经按照安排好的轨迹走到结局,那么安排一切的冯和豫,为何还不回去展示自己的功绩呢?
冯和豫站起身,语气感慨地叹道:“在下不过是颗略微好用些的棋子,复命这种事,又哪里轮得到在下呢?”
曲冬凌打量了他一下,见他神色自然,面上也毫无异色,心里却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他盯着冯和豫,冯和豫却仿佛没有注意一般,靠在柱子上,举着酒杯:“我存了许多年的好酒,真的不喝一杯吗?”
曲冬凌看着他,一言不发。
似乎是觉得没有意思,冯和豫叹了口气,“曲公子,你要是只想看看我,现在人也见完了,话也说了,不如便离开吧。”
曲冬凌看了他良久,便站起身准备离去,他转身之时,听到背后传来冯和豫的声音。
“曲冬凌,我若是你,便会让自己死在今日。”
曲冬凌回头看去,冯和豫已经拿起了酒壶,看向了另一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般,见他回头,还笑道:“还不下山吗?这雨酝酿了两日,怕是就要落下了,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曲冬凌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两人才刚刚走到山脚,雨果然也落了下来,曲冬凌抬头看去,对顾清梵说道:“看来要害你淋雨了。”
顾清梵看他,“你心情不好?”
曲冬凌收回视线,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脚步:“我们走快些吧,不然就要成落汤鸡了。”
城内此时不复以往的喧闹,毕竟让它热闹起来的人,大部分已经不在了。
远川居士和原方丈等受了伤的人此时已经被送回了城内修养,张青阳在收拾残局。
夏天无在看到曲冬凌回来的第一时间,便将人拉过来,“你是不要命了吗?非得去见他一面?万一他要是想宰了你,你跑都跑不掉。”
他其实不太清楚曲冬凌去见了谁,但是他知道那人一定是整件事的幕后推手,这样一个将江湖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人,曲冬凌最后偏偏要去见人家。
这不是挑衅吗?对方没直接宰了曲冬凌,那都是顾清梵的名声给力。
曲冬凌轻笑了一下,“总要去一见一面的。”
他得确定一下,这件事就是到此为止了,不会再有什么后续,那位也不会突发奇想觉得这次清洗得不彻底,干脆趁着江湖势力受到重创,直接斩草除根。
如今看来,那位确实已经满意,准备收手了。
夏天无翻了个白眼,说道:“陆风遥之前送伤者的时候回来了一趟,说是有人要对你说几句话,见你不在便留下封信回去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好的信纸,递给了曲冬凌。
曲冬凌接了过去,叹道:“他恐怕又要忙一阵子了。”
信纸被展开,露出了里面的一句话。
“愿吾与吾妻共葬一处。”
曲冬凌愣了一下,便明白了这句话并非是陆风遥所说的,真正说这话的人,应当是魔僧人。
他收好信纸,问道:“陆风遥将魔僧人的尸身安置在了何处?”
夏天无一顿,有些诧异地问道:“我还没说,你怎么知道魔僧人去世了?”
曲冬凌点了点手中的信纸,夏天无便以为是陆风遥在信中写了此事,不再多问,而是告诉了他魔僧人尸身的位置。
这位的心愿从始至终从未曾改变过,哪怕此时死在这里,也只有这唯一一个心愿,张青阳最终还是选择尊重对方,所以将对方的尸身送回了城内,并让陆风遥将对方的遗言送到,至于之后如何做,就看曲冬凌的决定了。
再然后,便是一切都已落下帷幕,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处理好。
太原城内彻底恢复了安静。
满街皆是江湖人的场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