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冬凌在看到门内情况的时候瞳孔便是一缩,他并非是惧怕对方手中弓箭,而是震惊于自己所见。
那两人,白衣者是他所熟悉的冯和豫,黑袍人……乃是当日所见的魔教教主!
冯和豫手中的弓箭并非指向他。
他似乎是察觉到了曲冬凌震惊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随后手指一松,箭矢唰的一下飞出,插入了门口站立之人的胸口,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安静地向后仰倒躺了下去。
他竟是没有丝毫的震惊和不甘,仿佛早已料到自己会死在此处,并且心甘情愿。
冯和豫扬了扬手里的弓,笑着比划了一个口型:“曲冬凌,好久不见。”
随后门在曲冬凌的注视下缓缓闭上,他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冯和豫在这里,冯和豫和天衣楼,冯和豫背后的主人,这一切切在曲冬凌脑子里转圈,让他浑身发冷。
“你似乎在故意透露消息给他?”魔教教主问道。
冯和豫漫不经心地将手中弓箭随手一扔,旁边有人立刻上前接住,将弓箭放回合适的位置。
“是。”
“不要紧吗?你不怕那位会不满意?”
魔教教主心里在评估曲冬凌的身份,冯和豫一开始很是忌惮对方,还想借魔教的手杀了他,现在却又故意透露消息给对方,甚至在他提出趁这个机会杀了对方时候直接反对。
这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太令人在意了。
冯和豫擦了把手说道:“因为他知不知道,已经没有关系了。”
事情已成定局,现在便是真的知道了什么,也无法阻止了,既然如此,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魔教教主盯着他看了片刻,移开视线,“远川那老头子那边想要约本座三日后决战,冯公子怎么看?”
冯和豫笑着说道:“已经到了最后时刻,教主要退缩不成?”
“最后时刻?”魔教教主冷笑一声:“你想送我们去死!”
魔教在之前的暗算中受到重创,这种时候让他们投入战斗力去参与决战,不是让他们去送死还能是什么?
冯和豫笑着说道:“怎么会呢?”
魔教教主盯着他,还想说什么,冯和豫却已经不想继续同他浪费时间了。
他挥挥手,有人过来请这位魔教教主离开,“这是主人的决定,你只要听命就好。”
魔教教主站在那,脸色难看至极,身边有人走过来强硬地将他请离此地,哪怕如此,他也只能强压怒火。
忍下听从命令,若是能胜,他们还有一丝活路,但违背命令,魔教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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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冬凌是看清楚了冯和豫的口型的,只是他的注意力并未在那一句话上,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他一直追查着的第三方势力是冯和豫。
而天衣楼,在其他人眼中,这个曾经嚣张一时的情报组织早已消失,可他还能不清楚吗?
天衣楼只是从人前转移到了人后,只是从一位位高权重的主人手里,转移到了另一位……至高无上的主人手里。
曲冬凌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乱如麻,在见到冯和豫之后,一切的问题自然都有了答案,这天下间还有什么势力能比得过皇帝呢?
也难怪魔教在塞外经营势力如此之大,发展速度如此之快,那些村落,明明在距离边关不远的地方,也并非边关巡逻卫兵到不了的地方,却成了魔教盘踞之地。
也难怪……
曲冬凌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去,这一路畅通无阻,不要说追杀跟踪,甚至连一点阻碍都没有。
仿佛有人为他扫清了一切。
可这又算是什么好事呢?
冯和豫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一切已成定局,再无更改的可能,他便是知道了,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夏天无再次看到曲冬凌的时候,就看到他一个人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情况还挺少见地啊,夏天无疑惑的走过去,敲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曲冬凌自然知道有人过来,他也知道过来的人是谁,因此才会毫无反应。
听到问话也只是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随后才慢吞吞地回道:“在想以后要不要跟着顾清梵种地算了。”
夏天无疑惑:“?”
曲冬凌不知道说什么,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夏天无见状也不再问了,只是坐在这儿陪着他。
两人这么一个喝,一个看着,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天无都在思考要不要劝劝他了,这喝的是不是有点多了?
曲冬凌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要去见一见远川居士。”
虽然做什么都不管用了,但是能做一些还是做一些吧。
夏天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激灵,反应了一下他说什么,揉了揉额头说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远川居士早休息了,还有,你这一身酒气的,你怎么见人啊?!”
曲冬凌沉默,也发现自己现在确实不太合适去拜访人,于是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夏天无:“回去整理一下,明日一早你再去拜访?”
曲冬凌不说话。
夏天无头疼,哄着他说道:“你要是实在着急,至少也要收拾一下自己吧?”
曲冬凌依旧不说话。
夏天无无奈了,“你想怎么做都行,你倒是开口啊。”
曲冬凌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说道:“头—晕—”
夏天无:“……”
这人喝了多少酒?给他气懵了。
他边叹气边起身,嘴里还嘟囔着:“我真是欠你的。”
将这个醉鬼扶回自己的房间,将人安置好,桌子上准备好茶水,防止半夜人口渴起来,夏天无才回自己的房间。
昨晚上喝了半宿酒,第二天曲冬凌醒了的时候只感觉头疼欲裂,仿佛要炸开一样。
他躺着缓了一会儿,就听着有人开门走了进来,仰头看了一眼,果然那是熟人。
夏天无正端着托盘往里走,看到他睁眼了,嘲笑道:“呦?醒了,喝醉酒的感觉是不是贼好?”
曲冬凌:“……”
曲冬凌翻了个白眼,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什么时辰?”
夏天无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还早呢,吃了东西你在出门去见远川居士正好。”
曲冬凌坐在那不动弹,昨天喝多了一时冲动要去见人,现在他则是又在犹豫了,在明知道不会有改变的情况下,真的要告诉对方吗?
夏天无见他不动弹,便催促道:“甭管出不出去,先吃东西。”
曲冬凌叹气,站起身花点时间收拾了下自己,坐到了桌子边,夏天无端过来的是两碗面,香气扑人,看起来便让人食欲大开,曲冬凌刚开始还没心情吃,一看到面就将事情扔一边了,专心享受美食。
“你这手艺还没退步啊,我以为开酒楼当老板之后,你都该忘了怎么做饭了?”
曲冬凌调侃,这面一看他就知道绝对不是出自这里的厨子之手,这是夏天无的手艺,这家伙其实也有一手好厨艺,但是他懒,平时是不愿意自己动手的。
夏天无骄傲的抬头:“怎么可能,我的厨艺还能差了不成?”
热气腾腾的面带走了些烦躁的心绪,也让曲冬凌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同夏天无认识的时候,这家伙还曾发出过壮志豪言,说要品尝天下美食,将其尽数归于自家酒楼中。
让食客们可以在一处地方,品尝到世间所有美味。
曲冬凌那时候还笑话他,说这到底是想满足客人,还是他想要以公谋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事实是这点当然没有做到,毕竟美食能作出来的要求很多,不单单只是有菜谱就成的,各地的食材便有着本质的区别,想要在江南一地复刻所有美食,那当然做不到。
可他也在另一种层面上实现了当初的理想,夏天无的酒楼汇聚天下间各种消息,每一个来此的食客都能满载而归,也算是让人品尝到了“美味”吧。
一碗面很快便被吃完,曲冬凌放下筷子,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去见一见远川居士。
夏天无看他不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放心了些,他摆手道:“赶紧去吧,远川居士最近忙得很,你怕是晚去一会儿就找不到人了。”
“好。”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走了出去。
这样看起来,他还是很着急的嘛。
远川居士最近确实很忙,忙到什么地步呢?
哪怕昨日曲冬凌真的喝多了半夜来找他,那也是能见到人的,老人家这一夜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简直是恨不得将自己掰成两半来用。
见到曲冬凌进来的时候,老人家眼睛一亮。
“曲小友来的正是时候,老夫正想让人去找你。”
结果他还没派人出去,曲冬凌就自己先来了,节省了不少时间呢。
曲冬凌走进去,在老人家的招呼下坐到了对面。
远川居士是什么人?能以独行侠的身份在江湖混得风生水起,人人见了都要敬重三分,这样的人拥有的可不只是实力。
他一眼就看出了曲冬凌的犹疑,主动问道:“小友找老夫可是有什么事情?”
曲冬凌整理了下语言,他并不说自己的推测,只是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了出来。
冯和豫的身份,天衣楼如今的主人,他昨日的所见,以及他们一直追着跑的第三方势力……
一切都说了出来,他相信在知道这些后,远川居士也能看透背后的事情,也能懂他的意思。
这件事本就不适合明说的,也不能明说,皇帝想要的是永远的安稳,而他们作为不安定的因素……正是需要被打压的那一个。
远川居士沉默地听完,坐在那里,开口问道:“曲小友,你似乎很犹豫啊。”
曲冬凌沉默地坐在那里。
远川居士笑了,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语气感慨:“若是没有经历过战乱,没有经历过乱世,老夫如今大概会怒气上涌,去找张统领要个说法吧。”
曲冬凌不明所以,坐在那里带着些疑惑地看着老人。
远川居士说道:“曲小友似乎很是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给我?”
主角倒是没想到远川居士会问这件事,不过老人说的确实没错。他对于是否将此事告知于远川居士,确实心有疑虑。
除去现在将事情说出来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也没有挽回余地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面前的老人态度温和地看着他,仿佛已经洞悉了他的内心,看穿了他一切想法,所以曲冬凌在迟疑一下后,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于江湖人而言,我们的亲朋弟子在这时死去,此事当然是极差的,可……”
远川居士接了下去:“可对走出战乱,好不容易过上安稳日子的百姓而言,江湖人仗着武力肆意妄为,若是能教训一下,收敛一些,这是天大的好事?”
新朝建立之初,朝廷不是没有用过温和的手法的,内卫的建立便是其中之一,若是江湖人愿意在内卫的辖制下戴上枷锁,在规则内行动,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可事实是,江湖中的很多规矩存在的太久了,江湖人也将自己从普通人的行列中划分了出去,律法规则与他们而言不值一提,包括曲冬凌在内,大部分江湖人都是行走在灰色甚至完全的黑色地带。
若只是如此,影响的范围并不大,不同的圈层有不同的活动范围,他们并不会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可偏偏他们不愿意。
大门大派的弟子尚有门规约束,但那些独行侠们,可没有人能管的了。
他们中当然是有充满侠客风范的好人,不会或者说也不屑对普通人动手,更不会有冲突。
但是他们随时可以。
而这其中还有一些更好的人,他们会去做劫富济贫,支援穷苦百姓的事情,这当然可以说一句侠义风范,做的没有错。
但对朝廷来说,却也不一定是好事。
内卫不仅无法将江湖人按在自己订立的规则之下,反而是要根据江湖人的规矩行事,哪怕是张青阳也是一样的。
于是安排没有达到预期,便有了今日的这场谋划。
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大批神秘人袭击中原各门派,不为杀人,只为抢夺烧毁武功秘籍,便已经是哪位帝王想要打击中原武林的信号了。
他要传承断绝,江湖绝于一代。
而在之后的所谓魔教袭击中,那些被灭门的家族门派中,或许会有很多无辜之人,可更多的,都是枉法之人。
包括他在内,若是按照朝廷律法,他们都是有罪之人。
只是在张青阳掌管的内卫看来,江湖人中自行解决恩怨是被允许的,对于江湖中的事,他们大多会选择默认。
而在那位帝王看来,王朝初建,此时不扫清弊病,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曲冬凌突然问道:“您说若是您年轻的时候会去质问张统领,是觉得,这件事也有张统领的手笔吗?”
远川居士摇头:“不,他一定没有参与。”
曲冬凌沉默着注视老人。
远川居士叹气道:“但他也一定知情。”
是的,他一定知情。
曲冬凌选择来找远川居士,而不是张青阳,不仅因为对方本身就是朝廷官员,还因为他怀疑对方本就知晓此事。
至于原方丈,曲冬凌苦笑一声,他甚至是觉得,对方也是知道些什么的。
“我们还按照原定计划走下去吗?”
曲冬凌有些干巴巴地问,这种明知道结局却还要走进去的感觉可不怎么好。
远川居士:“自然不会。”
曲冬凌惊愕地看着老人,您刚才的意思不就是赞同的吗,怎么突然又改变想法了?
远川居士说:“虽然老夫认为清理江湖是好事,但老夫毕竟是江湖人,总要为江湖出一份力的。”
他捋了捋胡须,说道:“正如张统领不见得赞同这件事,但他作为朝廷的官员,不得不选择站在那一边一样。”
曲冬凌问道:“那您想怎么做呢?”
远川居士说:“事情的起源是魔教想要重返中原,那我们只要将事情用最简单的方式思考,将魔教击退就好了。”
曲冬凌:“魔教如今实力受损,您的想法未必不能成功,可冯和豫一定不会乐于见到武林盟占据上风,他们定然会出手帮助魔教,让两方势力均衡,直到两败俱伤。”
这最后一次的决战,冯和豫一定会时刻关注,无论哪方处于下风,他都不会视而不见,他要的可不是某一方的胜利,他要的是魔教和江湖人彻底的断绝。
远川居士说道:“所以要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若是魔教教主死了呢?”
曲冬凌思索一下,说道:“我们不清楚冯和豫对魔教的掌控程度,他也许随时可以捧出新的一个傀儡教主。”
“魔教来此的高层有二三十人,若是他们都死了呢?”
曲冬凌:“便是如此,他们也只会一时群龙无首,冯和豫能在一年之内让魔教遍布塞外,教内高手无数,自然也能再用一年的时间,让魔教死灰复燃。”
远川居士:“可那时候,江湖已经平静下来了,也不会有什么武林盟了。”
曲冬凌愣了一下。
远川居士继续说道:“而若是计谋再用一次,可就达不成现在的效果喽,更何况现在留在太原的人回去之后,看到自己的损失,哪里还会再愿意组建一次武林盟?又哪里会有精力再组建一次武林盟呢?”
所说的是破局的方法,远川居士的话里却带着叹惜。
曲冬凌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哪怕是杀了魔教的高层,击退了魔教,可他们的损失也已经注定了,江湖注定要在之后落寞下去,区别只是时间的问题。
死人并不可怕,传承的断绝,才是最恐怖的一步棋。
哪怕这些人中有回去的人,可以靠自己重新建立门派家族,将自己所学一一下去,可江湖从不是几家几派组成的啊,而谁又会愿意将自己的传承公开呢?
曲冬凌也叹气,他说道:“您说的对。”
看来他又要去麻烦顾清梵了,或许远川居士是打算靠自己和张青阳和魔教教主硬碰硬,虽然张青阳不完全站在他们这一边,可要他杀魔教教主,他一定不会反对。
但是这风险可并不小。
顾清梵参与到其中,至少可以作为最后一重保险。
决战如期而至,并没有因为远川居士有了另外的打算而推迟。
信是由远川居士发出的,地点由魔教来决定,时间则是武林盟这边选择的。
在这最后一次见面之前,双方都做了很多准备,至少对于那个被选出会成为双方战场的地方,双方都不只进行了一遍检查。
而除了这些之外,暗地里的安排自然也不会少。
魔教教主在察觉到冯和豫的意思之后,回到自己的居所静默许久,最后他在仔细思考后,召来了几名自己心腹。
对着这几个一直追随他的人,他也不再掩饰。
“冯和豫对我教毫无善意,将我等视为他手中工具,可惜本座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如今才看破迷障,只是此时已是晚矣。”
他长长叹口气,眉宇间多了几分颓废,对着似乎想要说什么的下属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说话。
接着便继续说道:“本座知此事已成定局,再无转圜余地,但本座又岂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我圣教灭亡,本座接下来要嘱托尔等几件事,你们务必要做到。”
几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坚定。
“教主信任我等,必不负教主托付。”
在隐约察觉到魔教已经成为冯和豫手中的一枚弃子之后,魔教教主就已经开始思索,要如何才能博得一条生路。
如今安排起来也没有迟疑,一句一句地细细叮嘱。
“我教同武林盟之间必然你死我活,这场决斗避无可避,冯和豫那人也不会允许我们避开,如今尚在中原的圣教弟子必然损失惨重,便是本座想要护住他们,你们也逃不过冯和豫地清算。”
魔教中被冯和豫渗透得太深了,便是他这个教主都不能完全分辨出,哪些人忠于圣教,哪些人早已投靠冯和豫。
而那人无疑是对两方的决战十分重视的,若是被他看出魔教在其中的小动作,怕是真的会断绝魔教的最后一条生路。
所以魔教教主再不甘愿,也只能按照对方的安排走,能做的安排十分有限,对于尚在中原的魔教弟子,他有心无力。
“本座身边的高手,虽都是圣教一心培养,可这一年来,他们未必没有改弦易张之人,如今本座也无心分辨,无论如何,他们都会在最后一战中,为我圣教尽最后一份力。”
“那教主您……”
有人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魔教教主轻笑一声,“本座自然也会为我圣教尽最后一份力。”
“教主!”几人眼中有震惊有难以置信,亦有悲恸。
有人劝道:“教主武功高深,想要离开并非难事,中原的乱局就留给冯和豫那个杂种自己处理,我们一走了之,他又能奈我等如何?”
魔教教主叹气,他目标太大,冯和豫肯定会盯着他的,便是他此次侥幸逃脱,冯和豫也不会放过他。况且,他怎么会没想过这么做,只是冯和豫拿捏着他的把柄,便是他想走,也是走不了的,他摆摆手示意几人莫要说话。
“你们也莫要冲动,不要像是傻子一样真往前冲,有本座和众位圣教高手挡在前边,没有人会关注到你们的。”
若是这几个人都死在了战场上,他的安排岂不是都落了空?若非担心引人注意,他其实是想将几人直接派回塞北的,但眼下的情况,这般举动太过于显眼,难免不会打草惊蛇。
“本座要叮嘱你们的,便是这之后的事情,圣教和武林盟双方大战一场,实力必然受损,冯和豫被此事牵制心神,不会注意到圣教残部去处。”
“到时候,你们便快些回到塞北,带着圣教在塞北的势力往更远的地方走吧,走到冯和豫找不到的地方。短时间内都不要想着回到中原,也不要再次想着为圣教报仇。”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为圣教保留一点势力,他们迟早有东山再起之时。
几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中对冯和豫恨意滔天,但也都明白,教主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安排,那人的手段势力他们都见识过,莫说是战后遭受重创的圣教,便是正处于巅峰时期的圣教,也不见得能在对方手里讨到好处。
魔教教主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
“八方客栈的事情你们不必管,姓袁的女人早有异心,你们撤走之后,她若是有本事能在冯和豫手下活下来,日后八方客栈正好可作为圣教的一颗棋子,若是不能,死便死了。”
至于要用她的时候,对方还会不会有忠诚,魔教教主对此只有冷笑,其他人他掌控不了,这女人可是有把柄在他们手里的,否则她怕是早就逮到机会投靠冯和豫了,哪里还会在魔教手底下待到现在。
能叮嘱的事情都已经叮嘱完,最后魔教教主只是靠坐在椅子上,挥挥手示意几人退下。
几人有些迟疑,只是教主已经闭上眼,显然是想着要休息,不希望他们打扰,最终几人还是退出了房间。
他们出去的时候倒是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如今的圣教已经不能说是他们的圣教了,连教主想要做些什么都要小心谨慎,更何况是他们呢?若是被外人看出什么,岂不是让教主的一片心血付之东流?
见他们退了出去,魔教教主才睁开眼,既然已经做好了安排,他也能放手一搏了。
————————
魔教这边在为最后的战斗做准备,武林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明知道有人想要江湖传承断绝的情况下,远川居士还是将自己的一些安排做了细微的调整的。
在开战之前,武林盟内部也进行了一些安排。
最简单的来说,对于要不要在决战的现场做些小安排,他们就为此争执了数次。
有人说:“我等正道人士应该走煌煌正道,暗算对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有人说:“魔教先对我等亲朋动手,他们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了,你还和他们讲江湖道义?”
“魔教不择手段,所以他们为江湖所不齿,你也要同他们为伍不成。”
两方争执不断,看法不一,曲冬凌坐在一边听得感觉自己脑子嗡嗡的,这就是合作的坏处了吧。
远川居士倒是稳坐钓鱼台,看着众人的争吵,还有心思品茶。
似乎是察觉到了曲冬凌的视线,远川居士放下茶杯,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诸位……”
他一开口,现场的嘈杂声便渐渐褪去,只留下一片安静,众人纷纷侧耳听着他说话。
远川居士继续说道:“魔教卑鄙无耻,所作所为自然不值得我等效仿。”
刚才不同意暗中埋伏魔教的人顿时附和起来,对远川居士的话表示赞同。
谁料远川居士话头一转,继续说道:“可若是真的什么都不作为,眼睁睁地看着魔教暗算我等,加重武林盟的损失,也绝非聪明人所为。”
这回便是另一方人赞同了。
只是在反应过来远川居士的话之后,便发觉了其中的矛盾,于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所以前辈究竟是作何打算,不如直接说出来,让我等有个准备?”
远川居士笑着安抚道:“李大侠稍安勿躁,听老夫慢慢说。”
比起魔教好歹是一个组织,冯和豫想要渗透需要经营,武林盟就是个筛子,这里的人本就来自天南海北,彼此之间不要说了解对方的为人,能说声认识,有过一面之缘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因此他们如果想要做什么瞒过人的安排,那就要更加小心谨慎。
甚至可以说,只有完全没有说出口的安排,才能不被透露出去。
既然如此,远川居士想要做些小动作,就要用看似合理的方式将其做成,以掩饰背后的目的。
就比如现在,以武林盟的实力想要击杀魔教的全部高手,这件事不是说不可能,但是之后怕是武林盟也没几个人了。
所以他们就要提前做些什么,削弱魔教。
“之前我们袭击魔教的据点,给魔教造成了不小的损失,”虽然之后魔教对他们进行了报复,可知道背后真相的人都知道,那并非来自魔教的手笔。
魔教也确实在遭受重创之后,无力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报复,这也就说明,他们靠此削弱魔教的实力是有作用的。
所以远川居士便想要故伎重施了。
“可有了前车之鉴,魔教一定会严加防守,我们贸然再次袭击,怕是讨不到好处。”
远川居士说道:“所以我们要变通一下。”
有急性子的人喊道:“前辈便不要卖关子了。”
远川居士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地说道:“老夫年纪大了,说话便慢些,众位见谅。”
他又继续说道:“魔教为了同武林盟进行最后一战,必然会整合势力,届时他们肯定会离开自己的乌龟壳,我们大可以埋伏好,在路上动手,给他们迎头痛击。”
只是这事也只能做一次,多了魔教肯定会有准备,且留给他们动手的时间也不多了。
这做法依旧有人看不惯,但是这部分人只占据一小部分了,兵不厌诈,他们又没有用什么下流手段,只是使用了一点计策而已,这怎么能算是违背江湖道义呢?
众人开始讨论起要在何时动手,又该针对哪些势力动手了。
这些情报远川居士倒是不担心暴露,因为他清楚,那位既然要清缴江湖,那倒霉的就不仅仅是正道,魔教在那位眼中,也一样是江湖中人。
既然如此,说句难听的,对方巴不得他们狗咬狗,又怎么会出手阻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