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原始大陆搞基建by途迷
途迷  发于:2024年07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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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说一,在听到敌方首领那句“为了树渣纸”时,丛大人心情颇为复杂。
原世界历史上,一个国家向另一个国家宣战的理由,或者说借口有很多,领土,能源,美人……最著名的就是载入古希腊史册的特洛伊战争——为争夺世上最漂亮的女人海伦,以阿伽门农,墨涅拉俄斯为首的希腊联军,向普里阿摩斯所在的特洛伊发动了长达十年的攻城战。
但为了厕纸,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丛容站在城墙上,目睹下方的侵略者奔跑着,哭喊着,被烧成了一团团炽热的火球。
在丛大人理想的计划中,火攻这一步用到的应该是火箭,可惜造弓箭不仅需要木头和生铁,还需要合适的材料制作弓弦,韧性极佳的兽筋或者动物鬃毛。这两样东西丛容都没有,最终只能在石矛上捆绑浸满豆油的棉布,点燃后由战士们投掷出去。
目前看来,效果还不错。
“啊啊啊啊好痛!”
“救命,烧死我了!”
“首领大人,首领大人救救我!啊啊啊啊……”
哪怕及时把肉盾扔掉,燃烧的豆油依旧溅到了海象族人的身上,原本用来御寒的兽皮成了最好的燃料。白涌自己也受了伤,头脸和右手被燎出一大串水泡,疼得他几乎拿不住武器。
白涌攻打大大小小部落无数,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胸中怒意滔天,他恶狠狠看向城墙,一帮野蛮粗鲁的原始人中间,银发青年的身影显得格外扎眼。
他一点也不强壮,身材颀长瘦削,穿着白涌从未见过的奇异服装,白皙的下巴微抬,那双比冰雪还要冷淡的浅色眼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眼前的一切。
和喊打喊杀的战士不同,青年显得那样冷静,那样从容不迫,他甚至还有心情侧身倾听旁边少年的低语。
白涌死死盯着那张俊美到不似凡人的脸庞,燎泡的剧痛在这样的场景下反而给了他另类的刺激。
白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得到他,得到这个让他差点丧命差点败北的男人!
“前面有河,河水不仅能熄灭身上的火,而且只要过了河,就能爬上石墙!”
不用白涌提醒,被火矛烧得满地打滚的海象族人迫不及待地奔向护城河。
白涌抬起头,正巧看见高高在上的银发青年唇角弯起一抹细小的弧度。
嘲讽的,冰冷的弧度。
白涌心里咯噔一下,他直觉有哪里不对,正准备收回命令,然而已经晚了。
扑通扑通扑通。
海象族人下饺子般跳进结了一层薄冰的护城河里,冰面碎裂,阴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包裹住周身,火终于灭了,侵略者发出劫后余生的喟叹,然而——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让白涌的头皮都快炸了,黑色的河面仿佛深不见底的渊薮,浓稠的鲜血在水中荡漾开来,所有人惊恐地看向发出惨叫的同伴。
白涌也下意识望过去。
是那个说炎黄祭司年轻又好看的猥琐男,他奋力扑腾着,两条手臂拼命划动,恐惧和剧痛让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水,水里有东西,我,我的腿,我的腿……啊啊啊啊!!”
其他人被这一幕吓得愣在当场,下一秒又一个族人尖叫:“救,救命!”
他甚至来不及说第二句,就被什么看不见的怪物拖入了水底,只留下一串咕噜噜的气泡。
战场上出现了死一般的寂静,旋即爆发出更加纷乱的哀嚎,先前还因为身上的火被河水扑灭而松了口气的海象族人手脚并用地陆地上爬。
但无一都失败了。
白涌在岸上看得清清楚楚,水里张开了几十张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一开一合,布满倒刺的长舌随意一卷,战士的一条胳膊或者腿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象首领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这一刻,那些巨口撕裂的仿佛不是族人的血肉,而是他的!
“撤,撤退,河里有锯齿兽,所有人,所有人听令,撤退撤退!!”
白涌脸上的血色和他的野心一同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到底是什么样的魔鬼会在自己的领地里豢养锯齿兽啊?!
海象族人不缺打仗的经验,但他们终究不是原世界训练有素的士兵,极度恐慌下,别说战斗策略,连首领的命令都无法执行,几百号人就像一盘被风吹乱的沙子,四散奔逃。
随着滑轮转动,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手持刀剑和盾牌的炎黄战士鱼贯而出,在骁勇野蛮的原始大陆从来没有穷寇莫追的说法,有的只是乘胜追击!
这是炎卯第一次使用钢刀对敌,刀刃划开皮肉的感觉顺滑得不可思议,连最坚硬的骨头都软得如豆腐一般。
炎黄部落的众人一路砍瓜切菜,鲜血染红了沙地,很快被冻成细碎的冰渣,他们在海象族人眼里完全就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拿着自己未曾见过的武器。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想不开来攻打这样一个部落?
此时的海象战士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后悔,深深的后悔。
尖锐的破风声让白涌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本能地转身用长矛抵挡来人的袭击。
石头和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白涌却被震得虎口剧痛,鲜血顺着裂口染红了整个手掌。
他惊骇地抬起头,是那个长发少年!
大冬天,炎朔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袖子被整齐地挽到手肘,露出修长精悍的小臂,而刚刚和长矛相击的正是他手中的生铁匕首。
在城墙上的时候,他就判断出这个高壮男人是海象部落的首领,野心和贪婪都快写在脸上了。
白涌见袭击自己的竟然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崽子,心头不由一松,年轻是这类人的优势,但也是他们最大的劣势。
因为年轻就意味着生涩,意味着经验不足。
白涌得意地低笑:“小子,虽然你的武器很古怪,但它实在太短了,真以为能用它对付我的长矛吗?”
打磨得无比尖锐的长矛朝少年狠狠刺去。
白涌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笃定,这么近的距离,对方根本不可能躲开。
“是吗?”
炎朔语调轻松,下一秒,匕首重重击上石矛,只听,卡啦——
毫无预兆地,石制长矛在白涌面前硬生生被折断,而少年手里的黑色匕首依旧完好无损,连个豁口都没有。
“这,这怎么可能?你……”
他想问你用的究竟是什么武器,说到一半的话却随着被削下的头颅,永远卡在了喉咙里,腥臭滚烫的鲜血溅上炎朔的眉骨,少年看上去仿佛恶鬼道的修罗。
“首,首领大人死了!”周围的海象族人惊恐地大叫起来,“首领大人被他杀死了!”
白涌已死的消息让进犯者彻底乱了套,明明己方人数众多,他们却没了对战的心思,无头苍蝇似的冲入炎黄部落的包围圈。
炎卯也没料到少年能这么快杀死海象首领,但想起那人的身份又不觉得奇怪了,守护兽不厉害还能叫守护兽吗?
高耸的城墙,潜伏了凶兽的护城河,拿着铁铸刀剑和盾牌的炎黄战士,还有白涌青白的首级,无论哪一样,带给海象族人的都只剩下绝望,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
不多久,一名战士砰地扔掉豁了好几个口的石刀,哆嗦地举起双手:“我投降……”
简短的三个字就像会传染的瘟疫,很快蔓延开来。
砰砰砰——
越来越多的海象族人放下武器,炎卯却似乎并不惊讶,刷地一挥手中锋利的钢刀,厉声呼喝:“投降不杀!”
这当然不是炎卯自己的意思,在炎卯的认知里,侵略者就该像流浪的红戈部落那样,全部消灭干净。有资格活下来的只有女人和幼崽,但丛大人说投降不杀。
这一场少对多的保卫战丛容从始至终只下了三次命令,分别是投石,火攻和追击,其余时间银发青年都安静站在城墙上,宛如一个绝对理智,尽在掌控的旁观者。
相比起大迁徙时候流浪部落的偷袭,暴雨季时逃奴们的虚惊一场,这一次海象的攻打,他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城墙,护城河,刀剑盾牌,如今的炎黄部落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软柿子,丛容的心态比起前两次来稳得鸭屁。
“投降不杀!”
炎卯粗犷的声音进入每一个海象人的耳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所有人都扔掉了手里的石刀和长矛,恐惧与频繁的应对消耗了大量体力。
谁他妈打个仗不仅被石头砸,被火烧,还被锯齿兽咬的啊?
不少人疲惫地瘫坐在冰冷的沙地上嚎啕大哭,而不远处的炎黄战士依旧精神抖擞,战意盎然。
没法打,根本没法打。
海象部落的这一次冬征终究如拿破仑般惨遭滑铁卢,究其根源,一切都是为了几叠不起眼的树渣纸。

第105章 喝醉了
清点人头的时候丛容才发现海象这么大一个部落,真正能打的也就两三百号人,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五百多全是奴隶和孩子。
二比五,全体奴隶联合起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人,但偏偏在白涌残酷的独裁和阶级制度的双重镇压下,海象部落一直保持着这种畸形的人口结构。
以及那些奴隶实在太瘦了。
丛容上一次见到这么瘦的病人还是在医院的消化科。那是一名重度厌食症患者,无法吃下任何食物,只能靠高价营养针勉强维持生命,浑身上下干得只剩下一张皮,眼睛却大得吓人。
眼前的海象奴隶就和那名厌食症患者差不多,长期营养不良让他们看上去就像一根根头大身子小的豆芽菜,银发青年目光掠过去的时候,奴隶们都会瑟缩地低下头。
这些人的神情比当初老莫他们还要麻木空洞,丛容无法在他们身上看到任何人类的鲜活气息。
如果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颜色,那么海象部落的奴隶是毫无争议的死寂的灰色。
丛容自认没什么同情心,但此时此刻他的胸腔里却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郁结和烦躁,自然界没有哪种生物比人更喜欢迫害自己的同类……
“喂,你干什么?”后方传来炎丁气急败坏的呵斥,“快放下,别吃了!”
“出什么事了?”丛容走过去,只见一名瘦骨嶙峋的奴隶正抱着一具海象族人的尸体,咬上对方的胳膊。
炎丁一把夺过那条胳膊,嫌恶地丢出去老远。
进食被打断那奴隶也没什么反应,呆呆跪坐在沙地上,一滴浑浊的眼泪顺着他肮脏凹陷的脸颊滑落。
半晌,他怯懦地对炎丁小声道:“大,大人,我饿……”
向来活泼开朗的炎丁被这句话弄得喉头一哽,眼眶都有些发酸。
炎黄部落也有奴隶,老莫,仓,鸵,多虻,灰角,蜢……但他们吃饱穿暖,一个个黑黑壮壮,很久没有体会到饥饿和寒冷的滋味了。
哪怕原来在红石部落,炎丁也没见过这么惨的奴隶,炎山虽然阴险,但他不屑把阴险用在奴隶身上,再说还有祭司午,年纪大的女人往往心肠最软……
“外面的世界真可怕。”中二期男性原始人蔫头耷脑地和一旁的小伙伴咬耳朵。
炎青安抚地揉了把他的寸头:“确实可怕,不过现在是在咱们的地盘上,看看大人怎么说。”
丛容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眉心,对身后的老莫道:“全部带去手作房安顿,先洗个澡,再弄点咸粥,记住只给粥,别的什么也不要让他们吃。”
当初灰角那批逃奴就是老莫安置的,这事儿他有经验,领了命令,带着一大帮行尸走肉般的奴隶,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其余人留下来打扫战场。
炎丁一手拎起一具海象族人的尸体,结果被坠得一沉,忍不住低低骂了句:“操,自己吃得这么胖,怎么不知道分一点给奴隶?!”
早已习惯了炎黄部落内部平等氛围的年轻战士,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炎青轻描淡写道:“再胖不还是死了?”
炎丁无话可说,情绪却显而易见的低落。
炎青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嘲笑:“丁,我怎么觉得你最近也胖了?连一具尸体都扛不动了?”
炎丁:……
中二期男性原始人怒了:“谁说我扛不动?还有,我哪里胖了?我那叫强壮,强壮懂不懂?”
炎青显然不信:“是吗?”
炎丁:……
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挑衅,炎丁放下尸体,刷地掀起自己的棉袄,露出底下结实的六块腹肌,朝炎青得意一笑:“胖吗?”
炎青盯着看了会儿,又伸手摸了摸,诚实评价:“手感不错。”
炎丁顿时傻乐起来,然后就听炎青问:“上午丛大人给了我两块兽油面包,吃吗?”
兽油面包是炎青答对问题的奖励。
除了简单识字和算术外,丛容后来又增设了医学小课堂。
如今整个炎黄部落只有他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医生,加上红果勉强算半个。
如果某天遇上大规模自然灾害,诸如地震,抑或人祸,比如战争和瘟疫,以目前的医疗资源,炎黄部落绝对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因此丛大人决定慢慢培养一支医疗队出来。
其实今天和海象的战斗中就有一些战士受伤,好在人数不多,而且有盾牌防护,伤势不算严重。
原始人没什么医学基础,丛容在自愿的原则下,参考原世界医学院面试研究生的方法,选了十二名簇簇新的“医学生”,炎青就是其中之一。
炎青还记得当初丛大人问他为什么想学医的时候,自己怎么回答来着?
他说想试试拿手术刀的感觉。
丛容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当是原始人一时好奇,可只有炎青自己知道,他真实的想法有多变态。
不过开了几次课后,丛容惊讶地发现这小子还挺有天分的,虽然起步晚,但不论理论还是实操,各方面都快赶上红果了,就奖励了他两个炎朔早上新烤的兽油面包。
炎丁一听有面包吃,眼睛都亮了,点头如捣蒜:“吃吃吃,我晚饭去你石屋找你。”
“好啊。”炎青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打扫战场的活儿自然不需要丛大人亲自动手,丛容慢吞吞走回神庙,虽然今天没有真刀真枪地和海象族人干架,但他依旧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好在最终是炎黄部落胜利了,己方非但没多少伤亡,还白白收获了五百多名奴隶,9527折算成财富值一共是54300点。
丛容没太在意这点蝇头“小”利,突然一下子多了五百多张嘴,饶是以炎黄部落的富裕,也并非完全没有压力。
天气太冷,藤壶部落凛冬不会继续种植水稻,也就是说上次商队带回来的那批稻谷,他们要吃上整整半年。
本来如果只有部落里的这两百来号人,那一仓库大米完全够他们吃到明年新稻收割,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在想什么?”炎朔指尖点上他微蹙的眉心。
温热的触感让丛容瞬间回神,他没隐瞒,将自己的顾虑说了。
炎朔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等凛冬结束,炎崖会带人出去狩猎,我也会,到时候有吃不完的兽肉,丛哥不用担心部落里的人饿肚子。”
丛容知道他说得对,狩猎,吃肉,这才是原始人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
实在不行仓库里有小麦和黄豆,虽然量没有水稻那么大,但也能够支撑一段时间,另外还有他养的上百头铁角兽和哼哼兽……
但丛容秀挺的眉毛并没有松开,他看着眼前的长发少年轻声说:“我希望有一天大家可以不用出去狩猎,待在部落里就能吃饱穿暖。”
炎朔一愣。
他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生活,圣城的城主和他的妻儿,甚至连管家都不需要自己狩猎,下面的仆从,诸如居伊班达之流,会把最好的兽肉,麻布和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源源不断地奉上。
然而那些仆从的东西也不是他们豢养或者种植的,而是来自各个部落的狩猎和采集,跟丛容说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炎朔没听说过什么叫自给自足,但他明白采猎会因为恶劣的天气,动物疾病,自然灾害而存在非常大的不确定性,种植和圈养却能将这种不确定降到最低。
“丛哥想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他牵起青年的手,看着对方浅色的眼眸认真地说。
丛容叹了口气,他希望找到一种能在冬天生长的农作物,明年要不试试种冬小麦吧……
其实他印象中原世界应该有这样的耐寒植物,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银发青年眉头紧锁的模样让炎朔有些心疼,他想了想,笑着扯开话题:“算算日子,之前酿的米酒和葡萄酒应该差不多能出缸了。”
最近一直忙着上课扫盲,今天还跟别的部落打了群架,被他一提醒,丛容才惊觉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
丛大人第一次酿酒,上辈子也没喝过,还挺好奇酒是什么滋味。
“走,看看去。”
发酵米酒用的三大口石缸和装葡萄酒的坛子都被炎朔转移去了单独的空房间,里面打扫得异常干净,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应该不会失败吧……”丛大人小声嘟哝。
他有些紧张地掀开第一口缸上的棉布和草垫子,霎时更浓烈的醉人味道溢散出来。
“好像还不错?”丛容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怎么接触过酒这种东西。
石缸里的大米已经被完全泡发,中间预留的浅坑内漫着一汪淡黄色的酒液,还没喝,光闻着他就已有了三分醉意。
“这就是酒吗?”炎朔忍不住问,很奇怪的气味,但又让人很上头……
“对。”丛容拿干净的小碗舀了一碗,贴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润滑,微醺,带着一丝丝微生物和酵母产生的独特的香气,仔细回味能体会到十分明显的甘甜,掺杂着辣蓼花的清香。
即便没喝过原世界的米酒,丛容敢打赌,他做的这个比起来也半点不差了。
丛容又检查了剩下的两口石缸,其中一缸的酒味稍重,甜度较轻,更接近白酒的口感。他仔细回忆了下,当初放酒曲的时候好像多放了几颗草球,花球只用了两颗。
所以辣蓼叶子做成的酒曲更适合酿烈酒,而花穗能让酒的味道偏甜?
丛容打算等有时间再试验一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用草球酿高度酒再经过蒸馏提纯,说不定能把医用酒精苏出来。
丛大人边思索接下去的计划,边察看最后一口石缸,然而在他掀开草垫的一瞬间,意料中的醉人香气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酸味。
丛容:???
缸内的东西肉眼看上去,和前两者没太大差别,但……
丛容抽了抽鼻子,拿筷子沾了点尝尝,霎时一股熟悉的酸味从舌尖一路窜上脑门。
“这是……米醋?”银发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
“米什么?”炎朔难得见他丛哥不淡定,忍不住笑着问,“醋是什么?”
“一种和盐酱油一样有用的调味品!”丛容完全没料到自己只是酿个酒,结果老天爷还给了他醋。或许真被9527说中了,他的运气不算太坏。
有了醋,他就可以做泡菜了!
还有比冬天更适合做泡菜的季节吗?
接下去,丛容陆续开了角落里一字排开的十八坛葡萄酒,成功了十二坛,剩下六坛既没有变成酒也没有变成醋,而是坏掉的葡萄汁,三分之一的失败率。
丛大人有些心疼,不过等明年葡萄园建起来,他们就有吃不完的葡萄了,想酿多少酿多少。
丛容倒了一杯葡萄酒,坛口重新用棉布和黄泥壳子盖好,然后又捞了小半碗缸里的甜酒酿,兑上一点凉白开后递给身旁的少年。
“我的?”炎朔虽然这么问,视线却似有若无地往葡萄酒和米酒上扫。
丛容点头:“对,没成年的小孩子不能喝酒,只能吃酒酿。”
炎朔:……
为什么?凭什么?谁规定的?
丛容看出他心中所想,冷酷霸道又专制地说:“我规定的。”
炎朔:……
长发少年深吸一口气,悻悻接过石碗。
他讨厌未成年!
看着小奴隶一脸不爽的表情,丛大人莫名爽翻了,心情颇好地端着酒走进卧室,换上睡衣,懒洋洋地斜倚在床头,细细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米酒的适口性非常好,比起高度酒,少了一份辛辣,多了一点绵甜,像丛容这样没喝过酒的人,也很容易接受。
容易接受的后果就是不知不觉间,半碗米酒便下了肚,一抹红晕悄然爬上银发青年的眼尾。
不过此时丛容的神志依旧清明,只略略有些许微醺的感觉,剩下的葡萄酒,丛容并未急着喝,而是看向旁边慢慢吃酒酿的少年,随口问:“好吃吗?”
酒酿的酒味极淡,更多是麦芽的甜味,炎朔知道他丛哥又把他当小孩子了,无奈地应了一句:“嗯,很不错。”
“真的吗?”丛容闻言凑过来,霎时,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青年身上清爽干净的味道一同朝炎朔靠近,少年身体一僵。
“我尝尝。”没等他反应过来,丛容就着他的勺子吃了一口,评价,“确实不错。要是有糯米就好了,可以做点酒酿小圆子。”
炎朔不知道糯米,也不知道小圆子,他的目光落在面前人的脸上。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丛容的眼神比平时朦胧了几分,水润润的,睫毛又长又密,看上去柔和极了,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炎朔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下一秒,银发青年重新坐回床沿,浅浅啜了口手中的葡萄酒。
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微涩,回甘,更加醇厚,带着葡萄特有的甜蜜果香,丰富而有层次的口感,难怪原世界那么多人为酒精疯狂……
想到这儿,丛容又喝了一口。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被浅橙色的玻璃折射成暖黄的色调,丛容觉得他可能有点醉了,因为这会儿向来冷心冷肺E017号实验体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惆怅。
“573天。”他小声嘟哝。
“什么?”炎朔放下石碗,里面的酒酿已经被他吃完了。
如果放在以前,丛容肯定会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今天没有。他看着高悬于深蓝夜空的那轮皎洁圆月,伸出手,让倾泻下来的月华穿过自己的指尖,一字一句地说:“我来到这儿的第573天。”
从万年后的蓝星,跨越无数光年,告别熟悉的文明,来到这片全然陌生,蛮荒,落后的异世大陆。
从一开始的什么也没有,到现在,虽然称不上什么都有,但至少吃饱穿暖没问题,偶尔还能奢侈一把……
银发青年将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往后仰倒在柔软的被褥里,任由汹涌的酒意上头。
“其实我不是圣主眷属。”
丛容的声音很轻,轻到近乎是在喃喃自语。
但炎朔听见了,兽人的五感十分敏锐,他甚至能听到青年有别于往常的清浅的呼吸声。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非常非常普通。”银发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滑落,丛容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酒精将他那点微末的情绪感知力放大,573天的压抑,不甘,愤怒,无奈,委屈,甚至还有对那对夫妇和研究所的仇恨这一刻仿佛近在眼前,又似乎离得很远。
“没有什么圣主的智慧,什么也没有。”丛容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只有一个残次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或许是因为秘密藏在心里太久了,说出来,哪怕一点点,也能让他体会到一丝轻松,也或许是因为他真的醉了。
身下的被褥凹陷进去,手腕被握住,掌心贴上少年温暖的脸颊,炎朔的语气温柔又遗憾:“那我也不是守护神兽了。”
丛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指甲轻轻挠了挠对方的眼尾,懒洋洋地问:“那你是什么?”
炎朔伏下身,贴着他耳廓低声说:“我是丛哥的私奴啊……”
丛容睁开眼睛,对上少年乌黑清亮的眸子,里面有两个很小很小的自己的倒影,他忽然想起坎垦丛林里那次隐晦的告白,他们站在高高的树冠上,银河从头顶倾泻,长风将炎朔的发丝吹得凌乱。
“下来一点。”丛大人一如既往地强势。
少年听话地低头,一个温热柔软的吻贴上他的额头。
“炎朔,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仅限这一刻。”

丛容觉得自己的酒量还不错,如果不把米酒和葡萄酒混着喝的话。
但凡事没有如果,简而言之,那一晚丛大人喝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除了宿醉后的轻微头疼外并无其他不适,当然也不剩多少记忆就是了。
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不是圣主眷属?也没有圣主智慧?其实是个残次品?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特么还借着酒劲儿对人未成年耍流氓了?还说喜欢人家,还只限那一刻?
丛容:……
“啧,撩完就撤,渣男,妥妥的渣男!可怜炎朔一个没谈过恋爱的清纯原始人纠结了一晚上,宿主您倒好,睡得比圈里的哼哼兽还沉,啧啧啧……”9527语气谴责。
丛容:“……再啧,把你电源拔了。”
9527在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
丛大人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项上人头:“一枪崩了我自己。”
9527:……
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我欺。
于是当炎朔端着早饭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丛哥生无可恋地蜷缩在厚厚的被褥里,原本初雪般耀眼的银发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少年放下餐盘,把人挖出来,好笑道:“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丛容的目光左右游移,最后视死如归般咬咬牙道:“我昨晚喝醉了,说的都是胡话,不能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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