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丛容成为祭司弟子的第一件事,是被要求用这张兽皮替自己的老师做一身时髦的兽皮长袍。
丛容当然不会推辞,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祭司大人终于打算把她的圣衣换下来了吗?
不过很快,丛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祭司午先拎起兽袍看了看,问清楚怎么穿后,便直接套在了圣衣外面,还妥帖地拍了两下,丛容听到她颇为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高兴道:“这样就不容易弄脏了……”
丛容:……
祭司午虽然嘴上说让他帮忙做事情,可实际并没有多少活儿。老太太原本就有私奴,是个手脚十分麻利的中年女奴,名字叫毛芜。
毛芜长得非常强壮,胳膊比丛容的大腿还粗。每当丛容准备扫地或者清洗石器的时候,毛芜都会像炮弹一样冲过来,抢走他手里的东西,一脸慈爱地说:“丛大人,您高贵的双手不应该触碰这些东西,请让我来吧,您去休息。”
丛容:……
丛容在她身上看到了老莫的影子。
后来他才知道毛芜和毛莨是同一个女奴生的亲姐妹,也就是红果的姑妈,丛容救过红果的命,因此毛芜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恩人。
祭司午的洞穴丛容来了三次,也就刚开始的时候做了件兽袍,之后的几天都闲得要命。
祭司午却忙多了,炎山还未好全,她不仅要照看对方洞穴里的情况,还要安抚浮动的人心,根本顾不上他这个还在“考察期”的弟子。
于是丛容闲着没事打算把羊油皂苏出来。
草木灰不用烧,几乎家家户户的洞口都有一大堆烧剩下的干草灰,丛容让炎朔去扒了小半桶回来。
草灰和清水搅拌混合,静置一段时间,撇去表面的浮沫,把中间较为清澈的液体倒进另一个干净的石桶——这时候最好加一层纱布过滤,可惜丛大人没有布,就算现织都找不到原材料,只能继续静置,尽量沉淀杂质。
做完这些,丛容挖了一坨前段时间熬的铁角兽油,放入碗里加热化开。
“丛大人,您又要做吃的了吗?”一旁的毛芜好奇得不得了。
炎朔也看向青年。
丛容摇头:“这东西可不能吃。”
毛芜尽管疑惑,但也没说出“不能吃您做它干嘛”这样的话,毕竟在奴隶们的认知里,丛大人不论做什么都是圣主的指示,绝对不会出错。
丛容把沉淀好的碱水和兽油混合,继续加热搅拌——这个步骤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让油脂里的脂肪酸和碱水中的羟基进行充分的化学反应。
然而等他搅得手都酸了,眼看水分也蒸发得差不多,混合物却丝毫没有凝固的迹象。
失败了。
因为不知道碱水中碱性物质的含量,土法制皂想要一次性成功的几率非常小。好在丛容早有心理准备,而且他也不着急,记录下这次碱水的用量后,又重新开了一碗。
接下去炎朔和毛芜就见青年耐心极好地做了一碗又一碗,天都黑了,还在搅啊搅。
中间炎朔替了他几次,否则光靠丛容自己估计手臂都搅断了。
后面的几天,丛容都在试着做肥皂,还叫上了炎朔和毛芜一起。三个石碗同时进行,报废了不知道多少原材料,草木灰反正不值钱,丛容半点不心疼,他心疼的是他的铁角兽油!
就在丛大人考虑要不放弃算了,科学有时候不仅需要理论,还需要运气,指不定肥皂这玩意儿就是和他无缘,身后传来毛芜不确定的声音:“丛大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您要的样子?”
石碗里透明的兽油和碱水已经成了乳白色的酸奶状,正散发着肥皂特有的碱性味道。
“是!毛芜你做得太好了!”丛容大喜。
毛芜被夸得双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有些局促地问:“大人,现在怎么办?”
“把它倒进磨具里,然后晾凉凝固就可以了。”为了让肥皂变成易于抓握的方形,丛容提前让炎朔打好了模具。
毛芜闻言赶紧照做,皂液缓缓铺满整个模具。原世界许多手工皂工厂为了让肥皂味道更加好闻,或者具备护肤的功效会加入香料和精油。
丛容不打算这么麻烦,他就洗个澡,顺便再给炎朔洗个头而已。
“毛芜,你刚才放了多少碱水?”丛容问。
“这么多。”毛芜的“实验记录”做得不详细,但她自己心里有一把尺,沿着碗壁比了个高度。
丛容按她给出的份量,重新做了一次,果然也成功了,高兴得眯起了眼。
“丛哥,这东西有什么用?”炎朔很少看到丛容开心成这样,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丛容瞥了他一眼,小崽子每天洗澡,身上其实并不脏,于是又看向毛芜,招手示意她过来。
丛容挖了一小坨尚未完全凝固的皂液,涂抹到女奴的手上,然后让她反复搓揉。
这时候的皂液里面还含有不少水分,很快黑褐色的污垢混合着乳白色的细小泡沫顺着毛芜的手腕流了下来。
因为毛芜的手实在太脏,没多久那点乳白便消失不见,成了彻头彻尾的泥水。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毛芜用清水冲干净后,便发现自己的手比以前白了三个度。
没错,是三个。
还没完,丛容又给她挖了一坨,毛芜继续搓揉双手,这次泡沫没有消失,她只感觉滑腻腻的,舒服极了。
当天祭司午处理完部落里的事情回来,看见她的洞穴外面整整齐齐摆着三个造型奇特的石器,石器呈长条状,中间形成凹槽,里面装满奶白色的东西。
没等她搞清楚那是什么,私奴毛芜一脸惊喜地跑出来,将双手展示给她看。
毛芜做惯了粗活,因此她的手布满老茧和大大小小的口子,指缝和甲缝里更是塞满泥垢,黑黢黢的,但祭司午并不会觉得奇怪或者不对,因为红石部落所有人都这样,包括她自己。
可现在这双手依旧粗糙,却非常干净,是祭司午从未见过的干净,大概只有刚出生的婴儿可以与之媲美。
不,婴儿的都没这么干净,他们身上会有黏糊糊的羊水和胎盘残留。
“毛芜,这是怎么做到的?”祭司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肥皂,祭司大人我用了肥皂!”毛芜磕磕巴巴地说。
“肥皂?”祭司午想到什么,指了指模具里的乳白色膏状物,“就是那个?”
“对。”丛容让她伸出手,同样感受了一遍。
祭司午更惊讶了,她深深凝视着眼前的青年。丛容看出她想问什么,主动道:“这是圣主在梦里告诉我的。”
“你听到了圣主的声音?”祭司午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丛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头:“不错,圣主大人说肥皂能洗去凡人身上的污秽,保持干净,不容易生病。”
“不愧是圣主大人,一直都这样善良仁慈。”
祭司午吸吸鼻子,激动地将法杖高举过头顶,朝着圣城所在的方向,扑通一声跪下,嘴里说着晦涩难懂的祝祷词。
毛芜见状也赶紧跪趴在地上,姿态虔诚。
丛容:……
肥皂倒入模具后,少则数周多至一个月才能彻底凝固成块状,不过现在天气冷,这个时间应该能缩短一半。
一共三条肥皂,丛容允诺到时候把其中一条送给祭司午。
因为是圣主大人的智慧,祭司午倒没再傲娇地推辞,而是又恭恭敬敬对着圣城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磕完她站起身,拍拍兽袍上的灰,耷拉着眼皮道:“你跟我来。”
丛容一愣,不知道老太太想干什么,但还是顺从地跟了上去。
一旁的炎朔也准备抬脚,结果便听祭司午说:“让你的小奴隶回去吧,以后每天下午你一个人来,谁也不许带。”
丛容更加诧异,他摸了摸挂在腰上的草兜,里面放着几把常用的手术刀,不大却足够锋利。
“丛哥。”炎朔扭头看他。
丛容朝他摆摆手,笑着说:“我今晚想吃火锅。”
炎朔略一迟疑,随后点点头:“好,要微辣还是重辣?”
“微辣吧。”天太冷,辣椒树基本不结果了,之前摘的那点辣椒他打算省着点慢慢吃。
炎朔走后,丛容跟着祭司午进入洞穴,后者给毛芜放了假,让她去找姐姐毛莨说话。
丛容见她如此谨慎,也不由郑重起来。
祭司午带他一路往洞穴深处走去,来到储藏室。
丛容虽然在这儿待了几天,储藏室却是头一次进,之前祭司午都不允许他靠近,还让毛芜监督他。
丛容只在外面快速瞥过一眼,除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兽骨外,他还看到了野兽的牙齿,和祭司午脖子上戴的类似。
然而等真正站在这里了,才发现里面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堆满不同形状不同大小的石板。
这些石板和丛容在石场见过的是同一种石料,很可能就产自旁边那条火原石矿脉。
祭司午稍显吃力地抱起最外围的一块石板,这石板约摸两指厚,足有脸盆那么大,祭司午仔细吹去表面的浮灰,又珍惜地用兽皮擦了擦,示意丛容过去。
然后他便看到了许多密密麻麻,蝌蚪状的线条。
这是……文字?
丛容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很难准确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在这个茹毛饮血的时代,人们住的是窑洞,穿的是兽皮。红石部落个个都是文盲,单纯又野蛮得惊人,结果现在,他居然看到了文字!
而且从这些石板的数量不难看出,异世大陆的文字无疑已经相当成熟,绝不是几个单一的字节。
“从今天起,我教你识字。”祭司午哼了一声,“不过我只教两遍,能记住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说完,她便开始一个一个地教丛容认字。
三个月前电击惩罚的延时补偿只赋予了丛容听懂原始人语言的能力,却没有灌输他有关文字的知识,这就导致某医学天才本质上也是个文盲。
丛容上辈子曾在一些纪录片里看到过古巴比伦的楔形文字,因为是用树枝在泥板上书写,所以一边细一边粗,像钉子一样,很有辨识度。
然而眼前石板上的线条却并非如此,确切地说,它和原世界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体系都不相同。
这一刻,丛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异世大陆应该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位面,而不是他原本所在蓝星的过去。
“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住了吗?”祭司午见他走神,十分不满,“你要是不认真听,我可不会再教一遍。”
她虽然这么说,但也明白识字是件非常枯燥的事。如果丛容说没记住,让自己再讲一遍,她还是愿意迁就对方的。
当然这出于祭司大人对弟子的宽容和爱护,绝不是因为那几串腊肠好吃。
结果丛容毫不犹豫地点头:“嗯,记住了。”
“真的?”祭司午一脸怀疑。
她刚才可是一口气教了二十个常用字,即便是自己当初跟着老师学习,也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这小子一定是在吹牛吧?!
于是祭司午指着石板上第一排第三个字问:“这是什么字?”
丛容看了一眼,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鸟。”
偶尔答对一个,运气好罢了。祭司午心想。
然后她又指了一个:“这个呢?”
“虫。”
“这个?”
“水。”
祭司午不信邪地把二十个字全部指了一遍,青年依旧对答如流。
丛容不是祭司午收的第一个弟子,在他之前,还有过三个,都是土生土长的红石族人,从小就表现得比其他孩子机灵,但没一个具备丛容这样的学习天赋。
祭司午被震惊到了。
然而令她感到震惊的还在后面。
接下去不论祭司午教多少,丛容都能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掌握,他就像一台超强版的学习机器,过目不忘,过耳不忘。
脑海中,9527语气复杂:“就算没有那次延时补偿,以宿主您的学习能力,应该也可以很快学会异世大陆的语言。”
丛容没否认,当初他会从上百个实验体中脱颖而出,被认为是“完美人类”除了出色的容貌外,最大的原因就是他非人的学习天赋——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完全符合丛氏夫妇的要求。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一下午时间很快过去。祭司午也是第一次碰到教什么会什么的学生,成就感爆棚,天黑了,都还在教丛容认字。
丛容担心她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那自己的任务也不用做了,便主动提出要回去吃饭。
教学计划超大额完成,祭司午看了眼天色,微微颔首:“明天下午再来。”
丛容躬身行礼,然后又听她问:“你之前说的火锅是什么?”
丛容闻言不由笑了:“是我自己捣鼓出来的一种食物,您如果想吃的话,我明天给您做。”
祭司午一听是吃的,顿时来了兴趣,嘴里却哼哼唧唧道:“我也不是那么想吃,只要你能把我教的东西都学会,我就心满意足了……”
祭司午的洞穴在土坡的最顶层,丛容沿着旁边的缓坡往下走,经过第五层和第四层的洞穴。
大部分红石族人都升起了篝火烤腊肠或者兽肉,见到他纷纷站起来行礼。
他们已经知道祭司大人收了丛容当弟子,虽说祭司午以前也收过其他弟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族人们都打心底认为青年和那些人不一样,多半会成为红石部落的新一任祭司。
当然也有人不服气,毕竟三个月前,丛容还只是一名低贱的奴隶,从奴隶到祭司,差距实在太大了。
“丛大人,听说圣主给予了您新的智慧,好像叫肥皂?”说话的族人粗声粗气,丛容认出他是红藜的一名情人。
“对。”
“丛大人,肥皂有什么用啊?能吃吗?”又一个人问。
原始人们最在意的还是食物。
丛容摇头:“不能,但可以用它清洁身体。”
一听说不能吃,围过来的族人兴趣顿时消减了大半,这时候人们的卫生意识相当薄弱,吃喝拉撒全在洞里的也大有人在。
如果他说肥皂会让人变漂亮,指不定还能吸引一些女性族人的注意。
不过丛容不打算这么做,他现在不缺物资,没必要再用肥皂去交换兽肉和皮毛。
这时一名红石族人忽然眼巴巴地问:“大人,您还做腊肠吗?”
“天太冷,奴隶们都已经放假了。”丛容有些奇怪,“你这么快吃完了?”
那族人一听顿时来了气,愤怒道:“不是我吃完的,我挂在洞口,它自己不见了。”
“不见了?”丛容挑眉,“被野兽叼走了吗?”
“不知道……”族人垂头丧气地说。
“丛大人,我的腊肠也少了一半。”
“我的少了三分之一。”
“还有我……”
其他族人也纷纷表示自己的腊肠消失了。
红石部落附近没什么大型猛兽,但天上偶尔会有鸟类飞过,要么是这些鸟把腊肠叼走了,要么就是……
喜欢不劳而获窃取他人财产的小偷从古至今一直存在,原始人单纯,可不代表他们不贪婪。
丛容暂时没有再做腊肠的打算,只提醒族人们晚上记得把腊肠收进洞穴里,便回了自己的住处。
炎朔按他的要求熬好了火锅汤底,微辣中带一点麻,红彤彤的汤汁上下翻滚,看上去分外有食欲。
少年正在片兽肉卷,刀工一点不比他差,肉卷薄得跟纸一样。
丛容之前提到过的丸子,炎朔也给做出来了,一颗颗乒乓球大小的铁角兽肉丸码放在石碗里。
他拿起来闻了闻,好像还加了点儿白胡椒,像模像样的。
不然怎么说做饭这事需要天赋呢?
丛·烤肉杀手·大人感叹。
两人饱餐一顿,丛容瘫在椅子上摸肚皮,火锅总是一不小心就容易吃多。
炎朔把锅和碗拿去外面洗,从丛容这个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看到他的侧影。
小崽子比冬猎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已经快赶上他了,后脖颈上的脊骨微微突出来,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的清瘦感。
丛容记得炎朔之前告诉他自己十五岁,过完凛冬就十六了,忍不住嘀咕:“还好是个男孩。”
“丛哥你说什么?”炎朔朝他偏了偏头。
“我说,还好你是个男孩,如果是女孩还要单独给你弄个洞穴,那也太麻烦了。”丛大人十分没有责任心地说。
炎朔顿了顿,也笑了。
红石部落里,男性族人拥有女奴的情况不在少数,甚至相当普遍,但他们谁也没想过要给自己的女奴单独开个洞穴。毕竟在原始人眼里,奴隶就是他们的私有物,一个物品放在这儿还是那儿并没有区别。
更何况,女奴大部分时候除了干活和照顾主人外,往往还是对方的情人或者相好。
部落里至少有七成以上的男性族人没有固定伴侣,但他们都有女奴。不过因为女奴数量比男奴要少得多,所以还存在几个族人共有一个女奴的情况。
丛容刚开始从炎卯口中听说这事的时候,三观差点炸裂,结果后者告诉他,这样的女奴反而是部落里过得最好的。
她们漂亮性感,平时也不需要干多少活儿,那几个男性族人打来的猎物只送给她一个人,食物和皮毛随便挑。
甚至如果女奴怀孕生了孩子,因为不知道孩子究竟是谁的,他们也会一起抚养。
相比之下,最惨的是男奴。有的族人性格恶劣,或者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女奴不愿意跟随他们,便把目光放到了男奴身上。
丛容想起他在红蚁部落看到的那个男奴,被他的主人抓着头发,身下全是血。
每当这时候,他就不由庆幸自己终于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不用担心被人惦记屁股。
接下去的日子,丛容每天上午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到自然醒,下午去祭司午的洞穴学习识字。
祭司大人虽然傲娇,但并不藏私,丛容学得快,她便把自己知道的都教给了他。
当然丛容也没少往老太太洞里搬东西,今天是几串腊肠,明天是兽肉火锅,后天是辣酱兽排,祭司午也不客气,全都欣然收下了。
不过老太太最喜欢的还是胡椒粉和干辣椒,这两种能让食物变得辛辣可口的调味品让祭司午爱不释手。她年纪大了,味觉退化,更爱吃重口的东西。
丛容晚上回去,炎朔都会做好饭在洞穴里等他,日子过得非常平静。
凛冬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丛容从祭司午口中得知,炎山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吃嘛嘛香,睡嘛嘛棒,不日便可拆线,就是少了一条腿后,脾气变得暴躁又古怪。
他把私奴和情人全赶出了洞穴,并独占了全部物资。前者重新沦为公共奴隶,后者则开始寻找新的情人依附。
“失去一条腿对首领大人的打击很大。”毛芜小心翼翼地说。
丛容心想,他失去的可不止一条腿,还有引以为傲的男性能力。
八个情人,啧啧。
说起来,首领大人情人虽多,却只有一个炎鹏儿子,其他的都是女儿,因此宝贝得不得了。而如今炎鹏也失踪快一个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丛容来到异世大陆整三个月的那天,下雪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一块深灰色的幕布,压得人透不过气。
他照旧睡到自然醒,闭着眼睛习惯性地想在床上翻个身,结果却碰到了障碍物。
“小朔?”丛容有些意外。
和他爱睡懒觉不同,炎朔一向天亮就起,生物钟相当准,所以他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身边都是空的。
“嗯,丛哥?”少年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丛容听出他声音不对,比平时要沙哑几分,忍不住去摸对方的额头,入手果然一片滚烫。
“你发烧了。”丛容皱眉。
这次炎朔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丛容很清楚他家小奴隶最近没受伤,感冒的可能性也不大。
难道是什么未知病毒?
丛容心下一沉。
原始部落没有现代的各种检测仪器,连简单想验个血都做不到,这要怎么治?
少年仰面躺在床上,唇瓣烧得殷红。
丛容只能用老法子,煮一锅热水,稍稍晾凉后,掀开厚重的兽皮毯子,给炎朔擦身,薄薄一层水分很快蒸发,手下的皮肤却依旧烫得吓人。
丛容没有气馁,一遍遍重复,少年体表的温度稍降下去一些,但又很快升上来,整个人好似掉进了熔炉里。
他把冷掉的水倒了,下雪天,原本储存在石缸里的水已经冻结成冰。丛容用石刀砰砰凿了四大块下来,削去表面的棱角,分别用兽皮包好,两块放在炎朔的腋下,剩下的两块……他伸手去脱后者贴身穿的皮裤。
少年似是感觉到什么,微微蜷缩起身体。
丛容好气又好笑,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都烧成这样了还知道害羞。
丛大人不顾小奴隶的抗议,三两下把他的裤子扒了。
炎朔没力气,闭着眼睛喘息,耳朵尖却通红一片。
“最近营养不错。”丛医生看了眼他兄弟,给出专业的评价。
炎朔彻底躺平了,只长长的睫毛抖个不停。
丛容没废话,把冰块放到他腹股沟的动脉处,然后继续用温水擦拭皮肤。
炎朔的意识并非一直都是清醒的,丛容有时候跟他说话,少年便一点反应也没有,每次醒来第一句就是叫丛哥,叫完没多久又会陷入昏迷。
丛容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临床上,急性发热往往是因为人体感染了各种病原体,比如病毒或者致病菌,免疫系统为对抗这些外来入侵者,释放白细胞介素,继而刺激下丘脑产生发热介质,导致体温上升。
原始人受伤后发烧,也是因为伤口感染了病菌的缘故。
不过除了以上这种常见原因外,人体发热还存在另外一种情况。
丛容盯着少年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神色不明。
如果一个人出于某种原因消耗大量能量,这时体内代谢过快,产生热量,也会致使体温升高。
但要烧得这么厉害,得消耗多少能量?
炎朔,你究竟怎么回事?
小奴隶病着,丛容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洞穴里,下午便和祭司午请了假。
丛容的字已经认得差不多了,平时到她这里也是自己研究各种石板,祭司午没什么意见,还允许他把石板带回去慢慢看。
一旁的毛芜忍不住感慨:“丛大人真是太善良了,连对他的奴隶都这么体贴。”
很快红石部落其他的奴隶也都知道了这件事,一时间议论纷纷。
“圣主在上,我也想被丛大人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
“别做梦了,你首先要成为大人的私奴。”
“所以炎朔之前加入炎卯的队伍,是为了获得物资当上大人的私奴?他真是太有心机了!”
“没错,想不到炎朔长得浓眉大眼,内心却居然如此狡猾!”
“他还每天晚上和大人睡在一起,他一定是想勾引大人!”
此时昏迷中的炎朔,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奴隶眼中引诱圣主眷属的妖艳贱货。
炎朔烧了两天两夜,丛容表面镇定,内心却隐隐有些着急。
价值一万点财富值的大宝贝,如果就这么烧没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丛容此时无比想念原世界五花八门的口服退烧药和退烧针,对乙酰氨基酚,扑热息痛几块钱一片,价廉物美,还没什么副作用。
小奴隶烧着,丛容也没什么胃口,三餐随便煮了点腊肠。
到了晚上,以往暖烘烘的小火炉成了烫手的山芋,丛容撇撇嘴:“要真是个芋头就好了,还能吃。”
丛容抱着不能吃的小奴隶睡得迷迷糊糊。半夜,他忽然惊醒了,身边传来少年梦呓般的呻吟。
“炎朔,炎朔!”
炎朔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长发被暴汗打湿,高烧依旧不退,两颊潮红,让他看上去比平时多了几分艳色,显得更漂亮了。
丛容却顾不上欣赏,焦急地呼唤:“小朔。”
炎朔似是听到他的声音,眼皮颤了颤,想要醒来。丛容见状跳下床,烧水替他清洗身体,擦干后再用干净的兽皮裹住。
除了物理降温外,中医上也有通过按摩帮助退烧,清天河水,推六腑三关都是常用手法。
丛容食指,中指指腹从少年手腕横纹的位置,推向手肘,往复几次,随后用拇指指腹自肘推向腕,力度由轻至重,再由重至轻。
期间炎朔又出了不少汗,丛容不厌其烦地帮他擦洗,物理降温和按摩交替进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主子,我是奴隶。”丛容轻轻捏捏炎朔的脸颊,然后嫌弃地啧了一声,没肉,不如以前好捏。
双目紧闭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
天快亮的时候,丛容隐约感觉手底下传来的温度似乎降下来了一些。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用额头去贴对方的额头,确实没那么烫了。
丛容长长舒出一口气,将兽皮丢到一边,疲惫地瘫在床上。
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在急救科连夜赶手术的时候,不过那会儿身边还有其他人,光助手就有两三个。
炎朔的情况稍稍稳定,丛容也不敢睡得太沉,稍微眯了一会儿便又起来查看,还是低烧。
不吃不喝,刚才还出了汗,少年的嘴唇干得起皮,丛容用树枝沾了石杯里剩下的一点水给他湿润。
外面没再下雪,原本应该大亮的天色却阴得厉害,充当门帘的兽皮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丛容此时也没了睡意,出去洗漱。
石缸里的水昨晚被他全部用来给炎朔降温了,雪还没积起来,丛大人只好自己拎着石桶去河边打水。
土坡上静悄悄的,凛冬彻底到来的时候,原始人基本就躲在洞穴里不出去了,靠储存的食物过活,就跟冬眠的熊一样。除非存粮耗尽,这样的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下一个雨季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