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尚早，周遭还未有人影，李悠然干脆放康康自己去玩耍。
他随便择了个矮石墩坐下，在惬意的晨露清风里，微笑着看疾驰成了一道灰色闪电的小东西。
心口渐渐没那么瘀堵了，思维也逐渐恢复了清明。
工作压力也好，过往歉疚也罢，眼下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许妄想见自己，而自己也想见许妄。
虽然这么做有些冒险，但他相信只要两人见了面，那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周六一早，李悠然就将康康送去了宠物医院，问了今天当值的前台，得知傅薇和何棠昨天开始就调了班，不知去哪儿潇洒了。
李悠然想着兴许自己到了鑫市还能见着她俩呢。
明州到鑫市路程并不短，一个人开完全程可不轻松，但他想到就快能见着许妄，便也不觉得旅途遥远。
中午时分，汽车缓缓行驶到K大校园门口。
面对许妄的母校，李悠然难得生出了些青年人的好奇心，下车盯着看了又看，还拿出手机各种角度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边拍边想要是直接把照片发给许妄，对方不知该有多惊讶。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他是来送惊喜的，不是来送惊吓的。
退出相册，给许妄拨去电话。
“喂，哥？”
那头许妄的声音很洪亮。
李悠然忍不住笑，“双休日不多睡一会儿？”
“正好有些事情。”许妄说这话时似乎刚好从一处安静的空间进入了嘈杂地，就连信号也不似开始那般好了。
李悠然心头升腾起一丝不妙的预感，“你……在哪儿？”
先于回答传入他耳中的是一声混在冗杂背景音里，清亮又有些熟悉的女音，“许妄，过来这。”
似乎是担心被李悠然听见，那头声音猛地变小了，应该是对方有意识地捂住了麦。
过了半晌许妄的声音复又出现在听筒里，“哥，我在外头呢。”
“外头是哪儿。”李悠然说出这话的瞬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空前冷峻。
“屏市。”
许妄说出了一个以观光业闻名的城市名。
距离明州……大概三百公里。
诚然，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温度，湿度，光照……就连空气质量，都好到令人发指。
出发前，李悠然对自己说，这么好的天气不出门真是太浪费了。
哈，真是，心有灵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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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很不好意思，其实阿汣是超级i人，看到评论觉得很幸福，又完全不好意思回复Orz但大部分经常冒泡或者从旧文就开始追读的友友，阿汣都是记得的，爱你们！！！

“等等，哥……”嘟嘟嘟——许妄握着手机，沉默许久。
印象中李悠然从来没有这么冷漠地挂掉自己电话。
“哇哦。”傅薇牵着何棠的手走近，点着他的脸，“你笑得好恶心。”
许妄抬头，面上笑容更甚，“哪里恶心，这叫幸福的笑容。”
此话一出，连何棠的表情都有点绷不住了，扶额挡在两人中间，“快走吧，其他人都过检票口了。”
许妄摆摆手，“我去不了了。”
“什么？！”傅薇大惊。
“有点事儿要处理，明天这会儿回来和大家汇合。”他说着抬步离去，行了几步又转过来，点了点近在咫尺的高耸山峦，“我哥不让爬山，我得听话才行。”
等人走远了，傅薇看着那背影愤愤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坑，明明就是他提议来的。”
何棠捏了捏她的脸，“别在背后说人家。”顿了顿又补充道，“但你说的很对。”—
回到明州时，太阳已经快落山。
去程只觉景色从眼前飞快而过，时间也被压缩成小小一段，而回程却显得如此漫长。
李悠然沉闷地、机械地跟着导航前行或转弯，偶尔会想不起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间行驶在路上，再等他缓缓忆起清晨自作聪明的一腔热忱，心口便泛起陌生的钝痛。
李悠然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创伤的温室花朵，这疼痛陌生，只因为种下创口的人是许妄。
“年轻人就是这样，你说她几岁来着？22？哎呀，22岁的时候谁会想着情定终身啊？”
昨天江以诺说这些的时候，他只是笑笑，而此时此刻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憋着一口气不敢松懈，生怕这气懈了，自己就真成了无功而返的可怜虫。
回到明州的第一站是去接康康。
前台的女孩自然不会是傅薇，李悠然勉强向对方挤出笑容，说明来意。
康康被带出来时，离着老远就发现了李悠然，它一次次向前冲，又一次次被扯着项圈拉住，委屈得呜嘤嘤直叫唤。
李悠然突然有些想哭。
可他本该高兴才对，至少这世界上还有一只小狗忠诚又长久地期待着自己的出现。
“回家啦。”李悠然蹲下，扣好牵引绳，声音有些沙哑。
离开宠物医院时他还是没忍住，向前台女孩询问，“何医生……明天在吗？”
“不在呢，她请了一周假。”女孩笑着解释，“但别的医生都在，需要预约什么项目吗？”
“不、不用。”李悠然下意识退缩了几步，牵着康康慌忙离开。
晚上许妄没再打来电话，似乎是意料之内。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零点，依旧没有睡意。
想查看一下时间，可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点进了傅薇的相册。
最新的一组照是今天发的。
定位在屏市，风景很好，是明媚阳光洒落在延绵山峦的景象。
李悠然不自觉皱起眉头，即便是现在，他依旧不喜欢山，更不喜欢许妄瞒着自己去爬山。
想到这他又自嘲地笑了。
事到如今自己喜不喜欢还重要吗？
真的就这么结束了吗？
想给许妄发个信息，打开手机开始反反复复编辑，临到发送前，还是删了个干净。
诚然，大部分时间他都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但对方是许妄，他不能用一条短信潦草地结束这段关系。
至少……至少让他听一听对方的解释。
李悠然深吸一口气，拨去电话。
他打定好主意，只要许妄愿意解释，愿意让自己安心，那他就什么都不会怀疑。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起初，李悠然觉得自己大概是拨错了电话，但很快他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种感觉才对嘛，他低低笑出声，将手机扔远，不是早该习惯的吗？凡是他渴望的，终是留不住。他有些后悔。
早知道白天和许妄最后的那通电话就再多说一些了。
凌晨两三点时他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他梦见自己折返回屏市，循着许妄的足迹上了山路，又在悬崖边拾到对方的背包。
山风凌烈，转瞬间所有的游客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抱着那个犹带着些许体温的背包独自站在悬崖边。
身后有人叫自己，听那声音分明是许瞻，可等他回头，身后人又变成了许妄的样子。
“许瞻哥哥那天原本没想去爬山的。”许妄阴沉着脸靠近，从他手中抢过背包，“李悠然，你不觉得羞愧么？”
“……”
李悠然蓦地惊醒，起初的几秒，那呼啸山风依旧席卷在他耳边。
渐渐的，耳畔轰鸣声逐渐变小，却该死地依旧没有消失，一阵接着一阵，真实到就好像……
“！？”
他猛地起身，从床底下翻找出不知震动了多久的手机。
那是个陌生的电话，归属地是明州。
“喂？”
“你好。”
那头传来清亮的女声，李悠然几乎在瞬间就认出了那个声音。
“何医生？”
那头的何棠没想到李悠然的耳力这么好，倒是省了多余的自我介绍，便接着道：“李先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李悠然心下一沉，呼吸陡然急促。
“我知道许妄不希望我联系你。”何棠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宣告剥夺权利的判决。
李悠然微微阖目，惨然道：“你不用说了，我明白的。”
“欸？”何棠微怔，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傅薇道，“他好像知道了。”
傅薇挑眉，一脸狐疑，“怎么可能？”随即夺过手机，“让我来说。”
“悠然哥！”她跑到一边，“我是傅薇呀。”
这下轮到李悠然惊愕了，这事儿居然连傅薇都知道，可当傅薇继续往下讲时，他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呼——李悠然几乎是擦着超速线往屏市赶。
他面色惨白，分不清双肩的微颤是源于害怕还是颠簸。
导航的终点设定在屏市某家医院，傅薇说许妄出事了，有伤口，正在治疗。
出事、伤口、治疗，再多余的信息，就连傅薇也不知道了。
一脚油门，李悠然加速超过前方的白皮小货车，离屏市越近，他越觉得冷，起初只是肩膀颤动，最后就连牙关都开始打颤。哔——白皮小货车叫嚣着喇叭耀武扬威超了回来。
李悠然沉着一口气，再次踩下油门，又在电光火石间狠狠踩回了刹车。咻——一辆银色小跑几乎是擦着他的车加塞进了前方空隙，方才若是自己速度再快一点……嘟——李悠然大力压在喇叭上，“混蛋！”
他心里燃烧着一团冰冷的火，所有情绪都汇集在此，他重复而大力地不断砸响方向盘，嘶吼着：“混蛋、混蛋、混蛋！”
下午两点，李悠然终于驶入了屏市综合医院的地库，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怕是被吓傻了，居然连许妄在哪个科都没问。
忙忙碌碌的医院大厅人来人往，李悠然一边艰难地避让着向前，一边着急忙慌从口袋里翻找手机。
“该死的……”
冷汗让掌心湿滑，手机第二次从指缝间脱落的同时，他骂出了今天的第一百句脏话。
蓦地，他脚步顿住了。
从他的角度向前望，十几米处的落地玻璃外有一片小小的中庭景观。
整齐排列的石制长椅上，此刻安安静静坐着个左手绑着绷带的身影，即便背对着自己，李悠然也绝不会认错。
李悠然确实没认错，那正是许妄。
医院里实在喧闹，而他昨晚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困得恨不得直接在这露天里躺下。
连日来天气愈加好了，他仰着头闭眼感受晴天暖意，可还没享受几分钟，却觉周遭突然暗了。
疑惑地睁开一条缝。
“嗯……欸？！哥？！”
许妄惊叫一声，不敢相信李悠然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哥，你怎么来了？”他一时间忘了处境，只觉得无比欣喜，“是特意来见我的吗？我好高……”啪———一声清脆的巴掌音。
“混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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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怎么…”许妄腾得起身，这和预设中的情况对不上啊？！
他刚要控诉，却对上了一双几乎要落下眼泪的通红眼眸。
气场一软，他缩回椅面用没有受伤的手揪对方衣袖，试探道：“要不…再多打几下？”
李悠然沉闷地呼吸着，半晌，抱着头缓缓蹲到了地上，“我以为……我以为……”
几个小时前的电话里，无论自己怎么问，傅薇都支支吾吾不愿细说，而试着拨打许妄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某一刻，他甚至想到了最坏的答案。
许妄小心翼翼把人拉起来，按坐到自己身边，“喝点水？”
李悠然摇头，“痛不痛？”
许妄用力点头，“痛！”他把脸凑过去，指着那侧脸颊，“跟被鞭子抽了似的。”
李悠然怔了怔，别开脸道：“我说你的手。”
“啊！”许妄动了动露在外头的五指，“不疼，就是一点擦伤。”
“还有哪里受伤了吗？”李悠然又问。
“没、没有了。”许妄越说越觉得心慌。
“我想也是。”李悠然的声音非常疲惫，半晌，沉沉叹了口气，“你觉得这样好玩么？”
许妄心口一紧，“什么意思？”
“傅薇没理由骗我，更没必要拿这种事吓我。”李悠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眸中是无法掩藏的疲态，“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过去这段时间许妄的种种反常在此刻终于汇集到一处，齐齐指向某种模糊的解释，但李悠然现在无力去想。
许妄往前坐了些挡在他前面，生怕这人下一秒就跑了，而后一鼓作气喊出声，“我就是想看你关心我！”
他现在心里没底，不知道傅薇是怎么转达这件事的——不对，明明自己交代的是更靠谱的何棠啊？！
“关心？”李悠然听到这个理由差点气笑了，“昨天的现在，我就像个傻子站在k大门口准备给你惊喜，结果呢？你在哪里？”
“哥昨天去鑫市了？！”许妄明知故问，嘴角止不住上扬，却又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李悠然猛地噤声，不想提这件丢脸的事，“你松开，我要走了。”
“不行！”许妄先发制人，直接熊抱上去，“你走了我怎么办？！”
“那如果我不来呢？”李悠然瞪视他，“你还不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会来的。”许妄紧紧圈着李悠然，下巴搁在他胸膛，仰着头一眨不眨凝望，“我知道你会来，所以一直在等。”
李悠然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小子现在是完全不装了是吧？
可他这次不想心软，更不想上当。
“放开。”
“不放。”
“我数一二三。”
“他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
“……”
“哥，那你至、至少稍我一程，把我带回酒店也不行么？”
“……”
“其实我脚也有些疼，不知道是不是崴到了呢。”
李悠然冷笑两声，大力将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毅然转身离开。
许妄这会儿终于怯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扭头幽怨地瞪了眼正躲在不远处给自己比大拇指的傅薇，却又听前头传来一声冷冷的“走不走”。
一瞬间，他面上由阴转晴，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蹦蹦跳跳追了上去。
可还没蹦两步就被李悠然狐疑地打量回来，电光火石间，他又变成了高低脚，一瘸一拐走得挺像那么回事。
上了车，李悠然一直冷着脸。
许妄佯装疼痛，哼哼唧唧不断去引他注意。
李悠然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恼火得不行，“现在知道疼了？屏市这么景点，就非得爬山？”
“爬山？”许妄满脸无辜，“我没爬啊。”
“什么叫没爬？”李悠然差点踩急刹，“我明明……”
他脑海中闪过傅薇的相册里的山景照片，尴尬地沉默了。
事到如今，难道要大声宣告自己一直在别人朋友圈里偷偷追踪许妄的形迹么？
但这不是重点，总之今天他对许妄的信任度无限趋近于零，对于对方的否认压根儿不信。
“那你倒是说说去哪儿了，手又是怎么回事。”
许妄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绷带，又抬头猛地指向前方酒店，“啊，到了！”
汽车在停车场里缓缓停下，许妄手放到门把又收了回来，期期艾艾道：“不熄火么？”
“为什么要熄火？”李悠然反问。
许妄微微敛目，再抬眸时已是满眼懊悔，言辞恳切又小心。
“我给哥买了礼物，不论哥现在有多生气，把礼物带走好么？”
说罢，他轻之又轻捏了捏李悠然的小拇指，“我错了，哥，给我个赔罪的机会，不原谅也没关系。”五分钟后。
电梯不断上行，许妄乐呵呵给李悠然介绍，“哥，保证是你喜欢的东西，就在我房间，拿一下很快的。”
李悠然满脸黑线和电梯门上自己的倒影对视，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电梯越升越高，停在了顶楼。
顶楼的房间密度较于其他楼层明显低得多，装潢也更考究。
李悠然瞥了眼在前头带路的许妄，惊讶于对方居然在短途旅行中选择住在套间。
他脑中不合时宜闪过一些晦暗不明的猜测，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许妄刷了房卡，推开房门前突然转身问：“对了哥，康康不会独自在家吧？”
李悠然摇摇头，神情难得柔和了些，“我怕赶不及回去，来之前顺道送去了以诺那儿。”
“这样啊。”许妄笑得和煦，“那就好。”
这果然是一间套房，而且景观极好，李悠然一进门就被厅室落地窗外的景象吸引了，不由自主往那里去。
“看，那边就是傅薇他们昨天爬的屏中山。”许妄不知何时靠近，贴在李悠然身后，给他指远处云霭缭绕擎着的巍峨山峦。
李悠然瞥去一眼，又别开视线，“你要给我什么？”他边问边转身，又在瞬间被靠得过分近的躯体惊得倒退，后背避无可避靠在了落地玻璃上。
即便有玻璃挡着，可一想到几毫米外就是钢筋水泥筑起的悬崖，李悠然本能地想离落地窗远些。
许妄看出了他的意图，却依旧挡在原地，唇边噙着笑，“哥，你好像有点紧张。”
“没有的事。”李悠然向边上挪开些距离，胡乱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一个人住还订了套房？”
许妄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怎么会？当然不是一个住，不然也太浪费了。”
李悠然也觉得这个问题确实很好笑，却笑不出来。
他觉得呼吸凉透了，肺里千疮百孔，冷气顺着孔洞游走在全身。
“是啊，挺浪费的。”
他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冷意，连他自己也觉得讶异，明明平日里自己只会粉饰太平，然后落荒而逃。
可今天他胸口总是燃着团火，烧得他精疲力尽，让他疲于掩饰，也厌倦了谎言。
“哥，我把礼物拿给你。”许妄说着，又神秘兮兮补充，“先把眼睛闭上。”
李悠然略略迟疑，闭上了眼。
闭上眼的同时，许妄的手也一并覆盖了上来，揽着着他一步步朝前走。
李悠然能感到两人穿过了一道门，须臾间鼻腔里沁入浓郁花香。
“好了吗……”
疑惑的话语被吞进熟悉的温度里，他的大脑短暂地停摆，又在片刻后直入云霄，胸膛里不断翻飞的冷风不再横冲直撞，化作柔软云朵，轻轻包裹住五脏六腑。
在长久的分别与惶惶不安后，这个无比温柔的亲吻却结结实实落在他颤动的灵魂之上李悠然悲哀地发现，不论自己多么生气于许妄最近的种种反常、疏远与欺瞒，但潜意识里，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思念着对方，思念到……几乎要疯了。
心里还有太多不安，他试着笨拙地回应，可偏偏，许妄却在这时退开了。
看不见许妄的表情，他下意识用手去触碰，直到手心覆盖上炽热跳动的胸膛，才悄悄松了口气。
“既然哥也觉得我一个人住很浪费，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呢？”
说着，许妄放下手，将光亮还给了李悠然。
“有没有想过休假？”他从身后用力拥住对方，“譬如说…蜜月假。”
李悠然被眼前布置得浪漫到有些夸张的玫瑰花海般的卧室震慑到了，唇瓣翕动半天才干巴巴蹦出一句：“这是什么啊？”
“蜜月套间啊。”许妄笑得灿烂无比，每一个咬字都无比清晰，想了想又补充，“或者你想叫洞房也行。”
“洞、洞洞洞房？！”李悠然从许妄怀里跳了出去，有些恍惚。
这是到底是什么发展，今天自己为什么来得屏市来着？
“哥。”许妄面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门没有锁，我更不会绑住你，想离开的话，随时都能离开。”
他踩着李悠然躲闪的轨迹逼近，“反正，你总是在逃避。”
李悠然身后就是虚掩的卧室门，正如许妄所言，去留皆在他一念之间，但他脚下似是生了根，竟是动弹不得。
可他又觉得无比恼火，这哪里像是能临时布置？这么多天，这么多布局，就是为了这个？难道直说，自己就一定会拒绝么？
“还在生气？”许妄显得很疑惑，“为什么呢？我都那么听话了啊。”
他掰着手指头，“哥让我以学业为重，不要总往明州跑，劝我多和年轻人玩在一起，别只想着和你一个人联系，还和我说……”他抬眸，面上带着阴沉，“遇见投缘的同龄人也可以相处看看。”
“说起来真是好笑，我做这些时候总是想还不如和康康对调一下。”许妄微微歪过脑袋，“那我就能一整天什么也不干，只是理所当然地等你回家。”
“许妄……”
“所以为什么要生气？我做的都是哥希望我做的事，”许妄打断他，“虽然我想要的是名叫李悠然的恋人，而不是一个开明的兄长。”
他捻着手上绷带，似是嫌不舒服，有些急躁地解开。
白色绷带从掌心舒展，长长垂落到地面，露出指背上还未结痂的伤痕。
李悠然僵直地站在那儿，心口裂出一条细细的缝，却不疼痛，硬要形容竟是豁然开朗。
他没谈过恋爱，遇到许妄之前也似乎也没被多少人长久地爱过，以为爱一个人便是做和李为仁相反的事——包容、自我牺牲、再给他足够的自由。
可结果是，这么做并没有让他们中的任何一方感到幸福。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他心下无措，却又有终于拼凑出人生一小块盲区的隐密兴奋，“我总想着要给你足够的空间。”他双手在半空划动，试图向许妄证明自己的本意。
脚下步履挪动，今天第一次，在这个房间里，他主动走向了许妄，双手交握间，纯白绑带将两人的掌心纠缠在一起。
“我不需要自由。”许妄定定看他，“我告诉你我需要什么。”
他带着李悠然的手抓住绑带缓缓缠到自己颈间，“这是项圈。”
顺着绑带一路向下，另一头，他不由分说塞进李悠然手里，“这锁链。”
最后，他贪婪地凝视着对方眼中自己无限靠近的倒影，“这是我。”
“你得收下。”
【作者有话说】
上章有比较严肃的评论，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位友友从43章直接跳到了49章，略过前面的铺垫直接看这章确实会比较冲击。但除此之外，没有慎重考虑读者对这个情节的接受度是我的问题，在这里也向其他感到不适的读者道个歉。

第51章 未来与未来
李悠然觉得热气一路从脖颈蹿上来，那条白色的绷带似乎真的具象成了坚固的链子，只要轻轻拉扯，就能夺走另一个人的身心，完完全全掌控在手中。
他掌心连着腕子，就连上臂都在颤抖。
许妄低低笑，“哥是在害怕么？”
李悠然点头，又迅速摇头，实在想不通，突然有些着急：“我绑着你有什么用啊？”
许妄笑容更甚，“那我用处可大了。”
说罢，接着上一个戛然而止的吻倾身重新吻了上去。
这一次的触碰不再保留，带着状似恶趣味的挑动，从试探到放肆，又在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哼里被迫停止了动作。
“还说不知道怎么用。”许妄被李悠然慌乱间扯着绷带拉开了距离。
他揉着脖子还不忘调笑，“我家悠哥真是天赋异禀。”
李悠然刚刚被亲得缺氧，只觉自己就要站不稳，一着急就什么都忘了，手里那条绷带成了倚仗，无知无觉就上手扯。
效果倒是好极了，可看着那道显眼的痕迹还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他赶忙上手解开绑带，指尖按在勒痕处，眸中隐隐有情绪涌动。
“哥，我不疼。”许妄安慰他。
李悠然靠近了些，指尖一点点顺着动脉上移，悬在他侧颊，“那这里呢，疼么？”
许妄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那一掌。
那一下虽然始料未及，但李悠然并没有花太大力气，与其说脸疼，更多的是心疼。
他心里清楚对方情绪失控本就是自己有意一点点编排的局。
原本应该更完美地收网的，可偏偏最后关头出了点小差错。
难保不是老天爷也觉得他过分，有意送上了惩戒。
“哥，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我总觉得自己和李为仁不一样。不，应该说我希望自己和他不一样。”李悠然似乎没听到许妄的话，自顾自继续说着，“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但还是对你……”
李悠然说到这里突然抬头凝望他，面上俱是愧疚，“我不仅那样对你，甚至……甚至你刚刚说自己不需要自由时，我还特别高兴。”
他松开手退了几步，在茫然与困惑里愧疚着，“小妄，对不起。”
许妄眸光微动，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明白了一切。
他一直觉得李悠然心里有自己，只是没把自己看得那么重罢了。
他自认能和李悠然走到如今的关系，全靠缠磨。
所以只要自己努力磨，不论用上什么手段，总能从李悠然心里的那道破口磨进去，再一点点融进对的血肉。
许妄从没考虑过，兴许自己早就长在对方血肉里了。
“千算万算。”许妄低头，突然笑了，“我是个傻子。”
他抬头，静静凝视了李悠然一会儿，“但哥比我更傻。”
李悠然没听懂，站在卧室门口有些尴尬。
心里还在小心翼翼盘算，这话算是原谅吗？
他目光越过许妄肩头，刚好看见了那片浮夸到极致的玫瑰花，突然觉得自己风尘仆仆站在这里实在格格不入。
许妄过来拉他，须臾间又换上了委屈的样子，“道歉的话只是嘴上说说就可以了吗？”
一句“你希望我做什么”还没出口，李悠然破天荒从浓郁的玫瑰香气中夹杂的呼吸声里听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