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慢慢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零……?”
降谷零捏着自己的手指,严肃且认真的说道:“我认真考虑过了,不管是为了秋还是为了这个国家,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马上就可以接触到组织机密,说什么也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还有就是,我之前隐约得到了一点消息,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也和组织有关系,所以我不会离开这里。”
“可是……”诸伏景光想说话,降谷零打断了他,对着他笑了笑:“我和你不一样,我有非留下来不可的原因,你没有,你还有家人,我家里人常年没怎么联系,现在孤身一人就算身份暴露最多也就是个死,不用担心连累他们。”
“连那个怕麻烦怕得要死的笨蛋树懒都已经做好了这份觉悟,我又怎么甘心太落后了呢。”
“我是公安。”降谷零轻声说:“秋知道的,他几乎都不用猜就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想,以他的聪明或许已经猜出来为什么我们会一起出现在这里,进入组织潜伏的原因。”
“他知道我们是来找他的,所以他想让我们离开。”
“不管有没有经历过洗脑,有没有彻底变成波摩,至少在他心里,依旧是在意我们的。”
“认真说起来,其实我们之间的立场,不管怎么看都是波摩要危险一点吧。”见诸伏景光的脸色不太好,降谷零故作轻松的朝他眨眨眼,“波摩可是组织的高级干部,我只不过是公安系统里面普普通通的一员,要是被举报他故意放跑了公安的人,以组织的作风肯定会怀疑他和外面有勾结,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和你相认了,还说出了那样的话。”降谷零顿了顿,禁不住微微叹息,心里泛起一丝细密的疼。
“秋不想连累我们,所以宁愿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站出来提醒我们赶紧离开。”
“或许是出于对我们这些人的信任,又或许是……他已经做好了被背叛后死亡的觉悟和准备了。”
诸伏景光心里猛地一颤。
降谷零耸了耸肩,摊开手,对着他略显无奈的说:“而且比起这些,我还有个非常适合留下来的身份。”
“我亲爱的小少爷意外失踪,作为保镖的我经过千辛万苦才终于找到了小少爷,说什么也不可能放过吧。”
“公安的身份只有秋知道,只要他不告诉组织其他人,我就是安全的,并且有正当的理由靠近他。”
“恰巧这一点是我最不怀疑的一点。”降谷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如果是秋的话,他绝对不可能出卖我。”
降谷零没说的是,如果之后出卖他的人是秋,他也认了。
他不可能离开,也不可能放任秋一个人待在组织里独自沉浮。当初的事是公安的失误,也是他的失误。
如果当时的他警惕性再强一点,观察的再细致一点,又或者直接把人带在身边的话,那个一心只想去乡下懒散度日,没有什么远大抱负,只想悠悠哉哉度过一生的人,是不是就不会遇见那些事,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答案是肯定的。
那个组织成员是因为秋独特的外表盯上他的,而秋会暴露自己本来的样子是因为公安的任务,他答应帮助公安的根本原因,是为了他们,是因为知道他未来想加入公安,给他们的未来上司留一个面子。
不然以那个人的性格,哪怕公安说的如何天花乱坠震耳发聩,将大义凛然和报效国家说的如何热血沸腾,他也不会有一点动摇。
所以究其根本,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他的责任。
他想加入公安,不愿意错过公安的任务和表现的机会,景是为了陪他,秋是为了帮他。
他们都是被他牵扯进来的,现在秋被留在黑暗里没办法离开,他怎么也不可能视而不见,自己洋洋洒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走人。
“我想陪着秋。”降谷零舒了口气,轻轻的说:“哪怕他被组织洗脑了,从他主动站出来让我们离开这点就能看出,他至少还保留着一部分的自我,并不是已经完全不能挽回。”
“我想救他。”
“他被带入实验室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在组织独自挣扎痛苦的时候也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可能再让他继续承受那些东西了。”
“那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承受的,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才会身陷囹圄,完全身不由己,不得不承受这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苦难。”
“而且这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按住胸口,眼神里裹挟着几丝掩饰不住的激动。
“波摩在组织的地位不低,跟在他身边自然能了解更多的组织机密,说不定能帮我更快的找到那个人,也能早点找到遏制组织的关窍。”
“我们互相都有对方的把柄,无论秋被洗脑与否,从他出来见你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我作为公安的身份一旦暴露,他也会受到组织的怀疑,因为……我是他的保镖。”
说完话,降谷零吐了口气,像是说服了自己一样,神情前所未有的放松,坦然接受了这个赌局。
甚至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安全。”
他对着诸伏景光笑道:“哪怕是为了自己,波摩也不会让我暴露。”
“除非他打算私下解决掉我,一旦经过组织其他人的口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和他的下场都一样。”
“但不管你还是我心里都清楚,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因为波摩是秋。”
是那个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连累身边人的秋。
是那个害怕自己的特殊体质连累到身边人,会独自烦恼苦闷郁郁寡欢的秋。
“啊……”好半晌,诸伏景光应了一声,心里像是放下了什么重担似的,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他勾着嘴角点头,赞同了降谷零的话。
“你说的对,不管再怎么改变,秋始终都是秋。”
“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所以我决定和你一起留下来。”
正打算说服好友让他安心离开的降谷零表情凝滞。
……啊??
诸伏景光不由得朝他眨眨眼,笑得十分温和。
“我也有必须留下来的原因。”他说:“我参加这次行动的主要目的除了陪你,剩下就是为了找到秋,现在人找到了,就这么离开不管怎么也说不过去。”
“做好觉悟的人并不是只有你们。”他说:“在进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了。”
“卧底从来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我们之前也体验了好几次,认真说起来现在的情况甚至要比之前的体验好很多。”
“知道我们身份的是秋。”
“不过是将自己的命门和身家性命放在他手里而已,这么一想,忽然又觉得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毕竟……他是秋啊……”诸伏景光微微叹息。除非组织的洗脑能将一个人变成完全不一样的另一个人,不然那个人怎么都不可能对他们动手。
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只是这点信任他们之间还是有的。
不过是一场用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局,如果赌输了,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被组织清算,死在某个地方。在筹码和赌注都已经标明的赌局上,秋已经站上去了,在看到他们的资料后,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独自走出来,主动现身并与他们相认。
那个人毫不犹豫就把自己的生命放在庄家开盘的赌桌前面,只是为了让他们早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要是他真的已经被组织彻底洗脑,是组织派来试探的,或许在自己失态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死在枪口下了。
他是公安,他的身份在秋面前毫无秘密,是忠心于组织的组织干部绝对不可能放过的卧底。
而他现在还活着,还能在这里和好友商讨谈论。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赌输了……诸伏景光禁不住露出一点苦笑,暗自叹息。
他好像也不会有什么怨言。
那是秋,是因为他们的粗心大意,是因为公安的失职,被迫经历了诸多不该他来承受的东西,掉进泥沼里身不由己的秋。
他做不到视而不见,也同样做不到放任不管。
那张缺了空位的毕业合照,存放在鬼冢教官那里的警徽,总要有机会迎来他的主人才行。
“你们疯了吗?”
三天后,将另外一位同期约出来的上野秋实看着站在自己对面露出一脸温和浅笑,笑得有点像狐狸一样的金毛黑皮,冷着一张好看的脸,发出心底最真挚的疑问。
“你们的大脑是被公安的草包教育驯化了还是里面被装了水箱?已经完全失去思考的功能,只会遵循本能冲动行事,彻底退化成类人猿猴了是吗?”
这次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隐秘性很强的私人影院内,上野秋实坐在沙发上,靠在扶手上撑着脸颊,双腿交叠,目露讥讽,漂亮的唇瓣开合,不断朝好友喷洒毒汁。
“自满也要有个限度,身份都已经暴露了就给我老老实实滚回原来的位置去,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自信觉得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
他有些不耐烦的移开视线,望着私人影院黑暗的一角,神情满是恹恹。
“我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日本公安。”
“不想死就给我马上离开这里,别逼我亲自动手。”
嘛……降谷零摸了摸鼻子。不得不承认,景说的很对,秋确实变了很多。
以前的他可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这么毒的话,连威胁和骂人都没有一点杀伤力,像只懒懒散散连生气都觉得麻烦的树懒,最多也就是朝着把自己吵醒的人挠一爪子,轻轻的一下,甚至连皮都不会被伤到的那种。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态度,从做下决定开始就提着一颗心的降谷零重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松缓。
就像人们常说的,咬人的狗不会乱叫。真正想杀你的人也不会那么好心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摆在明面上,正大光明的告诉你你,我要对你动手了,你赶紧跑。
又不是什么神经病,哪有杀手叫目标快点跑的?
降谷零眸光闪了闪,面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秋……”
“波摩。”上野秋实冷冷的瞥着他,“如果你们还没有丧失正常思考的能力,应该知道这代表什么。”
降谷零毫不介意,从善如流的点头。
“波摩。”
他走了过去,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弯下身,眉眼微弯,笑得有些狡诈,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他低下头,盯着那双斜睨过来冷冰冰的红眸,启唇低语:“我和景的生命都握在你手上了。”
“只要你一句话,我们就会死。”
“秋。”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上野秋实的眸色变得更冷,仿佛还带着几分杀气。
降谷零轻笑,嗓音有些低哑。
“你敢。”他咬着字,吐字十分清晰,语气异常笃定:“但你不会。”
上野秋实眼神剧变,下一秒,降谷零被整个掀翻在沙发另一侧,刚才还坐着的人将他压制在下面,一手按住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黑色的M9,枪口直直的对准他的额头。
降谷零眨了眨眼,有些讶异,又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上野秋实俯下身,目光冷冷,红眸闪着迫人的杀意,犹如浓稠猩红的血,在昏暗里闪动着诡谪的光。
微长的头发从他耳畔滑落下来,在空中轻轻晃动,挠在脸上,叫人无端生出一层痒意。
他冷冷的看着倒在沙发上毫无反抗之意的同期,嘴角微扯,像是在嘲笑对方的天真一样,唇角勾勒出讥讽轻蔑的弧度。
“咔、哒。”
清脆的响声在隐秘性很好隔音性也极为出彩的私人影院房间内轻轻响起。
是保险栓拉下来的声音。
第69章
晚上七点,快接近平安夜了,街道上四处都已经挂上了平安夜的装饰,商店门口彩灯一闪一闪的圣诞树偶尔会吸引一些活泼的小朋友上前围观,看到橱窗里一件件新奇的东西,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观望。
地上的雪被清扫的干净,各式各样的商店已经开始做起了节日促销打着的活动,商业街内即使是夜晚也十分热闹。
在一座商场四层的一间私人影院独立房间内,灯光熄灭,电影幕布播放着无声的电影,屏幕闪烁的光亮照映在房间里,投射到地上,蔓延至不远处的沙发。
房间里的音效被关掉了,很安静,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变得十分明朗。
借着不远处屏幕递过来的光,降谷零仰躺在沙发上,嘴角勾起一点弧度,眼底带着点点笑意,几乎毫无抵抗,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和反应。
压在他身上的青年像是被挑衅到了似的,眸光愈发变得狠厉,抵着他额头的枪口更是用力压在皮肉上,似乎都陷进去了几毫米。
被枪这种东西抵着的感觉不好受,保险栓已经扣下,只要那只套在黑手套里的手轻轻按下扳机,他的生命就止于此。
降谷零望着上方的人,旁边的电影画面正在闪烁,似乎是到了某些精彩的镜头,光效忽明忽灭,连带着视线里的那张脸也一会儿隐入黑暗一会儿变得清晰。
但无论怎么变,那双殷红明亮的眼睛都分外醒目。
红色的,像陈酿的红葡萄酒,又有点像光洁美丽的红宝石,又或者说是吸血鬼?
降谷零眨了下眼,在被人用枪指着的当下,他脑子里冒出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无关联想,甚至有些神游天外。
两年的时间并不会让人改变太多,不过有时候也会产生一些巨大的叫人认不出来的改变。
但显然,他面前这个人不属于后面那种情况。
两年不见,对方最大的变化好像也只有头发好像长了点,看起来都到肩膀了,外表上没有太多的改变。
降谷零扫了眼对方落在身前,被一根黑色的头绳绑起来的头发,又看了看对方额前有些挡住眼睛的一侧刘海。
嗯……好像比研二的头发还要长了呢。
他在心里不合时宜的想着,丝毫没有紧张感。
而这样松散懈怠的态度,却是让上野秋实整个人都气笑了。
他忍不住揪住对方的领子,将人从沙发上拽起来一点,低着头,语调冷的几乎叫人牙齿发颤:“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我现在开枪外面的人也不会发现。”
降谷零因为他的话回过神来,把飘远的思绪拽回来,望着面前的人,眨了下眼,表情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无辜:“电影院的话,隔音效果应该都不错。”
“你要动手随时都可以。”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握在对方扣着扳机和手枪的那只手上,满眼的笑意。
“秋,我说过了。”
“我和景的命都握在你手上。”
“是生是死,都由你来做决定。”他专注的望着对方,眼底依旧闪动着笑意,手指慢慢向下,放在对方握着扳机的手指上。
“你只要轻轻按下去……“
感觉到压在自己指上的那只手指在慢慢用力,上野秋实呼吸一窒,几乎下意识的挥开手。
手枪脱手,黑色的枪支摔在地上,在地面旋转着向前滑,最终又撞在墙体边上,被反弹回来一点距离才慢慢停下。
哐当的动静停下,房间里一片寂静。
呼吸声变得越来越明显,也多了几分粗重。
降谷零抬眼,静静地看着上方仿佛压抑着怒火,呼吸愈发粗重连眼眶都好像有点开始泛红的人,嘴角微微弯起的弧度又向上了些,眉眼舒展,面容逐渐放松,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看,他赌赢了。
这场赌局的胜率明面上只有百分之五十,看似只有两个结局,最后不是生就是死。
但实际上就像景说的,只要这个人没有被组织彻底洗脑变成完全不一样的别人,不然结局只会有一个。
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就决定好了,他们拿到的胜率只有可能是百分之百。
这是一场注定会胜利的赌局,是被庄家自己泄了底牌,让他们不可能输掉的赌局。
“你这个……!!”上野秋实咬牙切齿,想骂人,被气得发懵混乱的大脑却排列不出合适的词汇,只能急促的喘着气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连胸膛也跟着快速起伏。
“秋。”
降谷零弯了弯眉眼,轻轻道:“能再见到你真的太好了。”
上野秋实下颌瞬间绷紧,死死的盯着对方。
“你的脑子是完全被公安的草包教育腐化了吗?”
好半晌,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的上野秋实嗓音沙哑,带着几分压抑的怒火,语气愤恨的低吼:“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自己又是什么身份?现在这种情况也敢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刚才那枪如果按下去你现在已经死了,蠢货!”
“我还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忘了。”降谷零笑着说,话语里装满了轻松:“我之前就说过了。”
“你不会。”他很肯定的表示:“你永远不会对我们下手。”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降谷零望着上方的人,眼底满是信任和笃定:“只要你没有彻底告别过去,你就永远是我认识的秋。”
“而我记忆中的那个秋永远都不会对身边的人下手。”
“我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在其他人眼里或许很短,但对我们来说,这些时间足够了。”
降谷零眉眼微弯,抬手握住对方揪着自己领口衣服的手腕,面上露出几分自信和得意:“别忘了,我可是年级第一。”
“无论是观察力、洞察力、还是鉴别能力和分析能力,我都是学校的年级第一。”
“所以,你骗不了我的,秋。”
他望着上野秋实,语调很轻,每个字却吐露的十分清晰,而每个字里都包含着对自己的好友所承载的信任。
“你始终都是你。”
既没有因为两年的时间发生改变,也没有因为黑暗的洗礼而忘记自己的本心,更没有因为那些苦难折磨变得面目全非。
哪怕外面的高墙树立的再坚硬再冰冷,内里依旧是那个会在‘自己人’面前露出最柔软的一面,红着眼眶委委屈屈撒娇的人。
一时之间降谷零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小时候见过对方一面。所以比起其他人,他更早的知道这个人的本性,也更清楚的明白。
波摩是他在黑暗中存活下去必须戴上的假面,而面具下方,是一只遍体鳞伤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红着眼眶又咬牙不肯让眼泪掉下来的笨蛋树懒。
就像小时候在公园里被好几个体型比他健壮的熊孩子围着打,这人都只是一声不吭一下一下的还回去,一路上没有任何表现,直到见到自己的家人才会扯着衣角,眼眶红红的跟人撒娇,才会带着鼻音和哭腔跟妈妈撒娇说衣服脏了,手疼。
只是他的家人现在并不在这里,所以他只能继续坚强的,戴上自己的面具。
而这个人本来是可以不用经历这些的。
降谷零轻吸一口气,压下心底忽然变得酸涩的情绪,自责和愧疚几乎渗入他的骨髓,连声音都控制不住的溢出些微颤抖。
“抱歉,秋。”
“都是我的错。”他捏着上野秋实的手腕,手指不自觉收紧。
“如果不是因为我……”
“闭嘴。”
上野秋实冷冷的打断他。
“别太瞧得起自己,你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一把扯开手腕上的手指,松手起身,走到墙边把枪捡起来,确认保险栓,随后放回口袋里。
他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取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点燃,全程没有给不远处的人一个多余的眼神。
降谷零撑着沙发坐垫坐起身,看着他被烟雾模糊的眉眼和熟练的举动,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
“给我一支怎么样?”他故作轻松的说:“我今天出门忘带了。”
话音刚落的下一秒,烟盒连带着火机一起被丢了过来。
摆明了一副拒绝交流甚至不想和他说话的架势。
降谷零也没再多言,拿过烟盒沉默地给自己点了一支。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幕布上播放的电影接近尾声,屏幕开始滚动着演员名单和结尾彩蛋。
两人沉默了许久,直到连彩蛋也播放完,手上的香烟只剩下一截短短的尾巴。
在尼古丁的作用下逐渐冷静下来的上野秋实将烟头碾灭,胡乱揉了把头发,将发丝揉得多了几分凌乱。
随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放弃了似的,任由自己的身体靠在沙发上,身后柔软的垫子凹陷下去一部分,他整个人也完全陷入沙发的包围。
他垂着眼眸,表情恹恹,身上冷冽的气质一扫而空,只余下几分倦怠和颓然。
而这恰巧又是降谷零最熟悉的感觉。
他吐了口烟雾,手的动作抵挡住了唇角微微上扬的弧度。
过了好半晌,房间里才再次传来声音。
上野秋实靠在沙发上,按着自己的额头,语气里全是无奈和疲惫。
“随便你们。”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管了。”
降谷零眨眨眼。
“但是如果你们想从我身上套取情报的话,死心吧。”上野秋实斜睨了一眼过去,眼底全是讥讽:“我不可能和日本公安合作。”
和日本公安……合作……?
降谷零神色微凝,敏锐的嗅觉让他精准的抓到了话里的重点,大脑快速理解这段话潜藏的意思,逐字拆分,找到其中的关键点。
“秋。”降谷零的眼睛微亮,略带几分期待的问他:“你说的合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但是他知道,对面的人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上野秋实表情顿了顿,一瞬间有些暗恼自己的嘴快。
他张口想找补,但在看到对方眼底藏着的希冀和紧张之后,刚才被推倒的心理防线一退再退,几乎溃不成军。
上野秋实咬了咬牙,心里那口气彻底提不起来,长吸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啊。”他没好气的开口:“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上野秋实说完就彻底陷入自闭,搞不清楚这俩家伙跑过来添什么乱。
废物公安,有事情不会自己处理吗?非逮着他几个笨蛋同期霍霍?但凡来的不是这俩货,他都能把人玩死。
现在好了,公安卧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也垮了。
他和日本公安是有仇还是怎么着?每次遇上都没好事。
别让他逮着机会。上野秋实在心里冷笑,不然他早晚要把公安总部炸了。
上野秋实气得憋闷,降谷零却在听了他的话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身边。
上野秋实没好气的抬了下眼,刚想问他又要干嘛,降谷零却弯下身,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
上野秋实:……?
“太好了……”近乎叹息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降谷零闭着眼,一直压在心口处的重石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在一瞬间咔嚓咔嚓的碎成了粉末,不再有一丝重量,让他被压的喘不过气。
并不是说因为这样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了,秋进入实验室是真的,在组织里挣扎了两年也是事实,只不过……他没有彻底被黑暗淹没,还能出现在阳光下,这是比什么都要值得令人庆幸和高兴的事情。
他的手臂不自觉的多用了几分力,上野秋实眉头一跳,之前差点被勒死的记忆涌上来,他用手按住对方的胸口,面无表情地将人推开:“撒手。”
他十分冷酷的说:“我和公安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亲亲抱抱的程度。”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型的审讯手段吗?一个个都想勒死我?”
他的话让降谷零眨了眨眼,松开手,顺着力道后退了一点,一边笑着说:“作为保镖的我因为失职弄丢了家里尊贵的小少爷,好不容易见到了,失态逾距稍微抱一下都不可以吗?”
上野秋实动作一顿,抬眸看着他。
降谷零挑了下眉。
上野秋实冷哼一声,手上忽然用力将人直接推了出去,随后一手支在扶手上撑着脸颊,翘着二郎腿,一脸傲慢和嘲讽:“不可以。”
“下人该有下人的样子。”
“那好吧。”被推的踉跄几步才稳住身体的降谷零摊手耸了下肩,面上全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小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上野秋实:……
啧,麻烦的家伙。
他实在不想去看同期那张仿佛写满嚣张和对他挑衅的脸,挪开视线,一边没好气的说:“死心吧,就算用那个身份也不行。”
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我被组织洗脑过。”
降谷零笑容微微僵硬,凝滞在脸上,上野秋实睨了他一眼,嘴角讥讽:“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波摩可以负责新人考验?”
“这么大的组织,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信任一个人。”
“所以我才说,你们的大脑是被公安的草包教育腐化了,一点都不会思考,我一现身就这么横冲直撞的跑出来认领……”
上野秋实叹了口气,嘴里毫不留情:“跟白痴一样。”
他没再去看对方的表情,低垂着眼帘自顾自的继续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失去记忆,但是波摩不记得过去,只忠心于组织,是组织最放心的看门犬。”
“你使用之前的身份也不行,组织会去查,查清楚没问题之后会来测试我的记忆有没有恢复。”
上野秋实横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凶狠:“不准给我找麻烦。”
“不然现在赶紧滚蛋。”
“我的事情也不准说出去,尤其是公安。”上野秋实眸光微冷:“坦白告诉你,我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