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秋实做了一个梦,梦境里他好像又回到了让自己的命运发生重大转折的那天。
一睁开眼头顶是叫人目眩的白炽灯,雪白的墙面和泛着冷硬光泽的金属大门,有穿着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手术帽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耳朵像被什么人蒙住了似的,周遭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灵魂和肉体好像分割成了单独的个体。
他看见自己躺在银色的手术台上,有人拿着奇怪的仪器和器材戴在他身上,在白炽灯下泛着摄人寒光的细长针管插入血管,血液顺着导管被抽取出来,耳边好似响起了血液流动的声音。
顶上的灯光照得人头晕目眩,反射在金属上的光晕模糊又斑斓,四肢逐渐变得冰冷,连大脑思维都开始变得僵硬迟缓。
房门打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嗒、嗒——
脚步声传来。
失焦的视线逐渐模糊,浸入黑暗的一刻失重感袭来,他好像从高楼坠下,无措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喂,白痴树懒??”
上野秋实茫然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是松田阵平写满担忧的眼睛,他神色迷茫,眼底还带着几分无措和心悸,眼眶微微泛着红,喃喃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阵平……?”
他动了动手,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抓在手里,表情一顿,目光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插着针管,连接着床边挂起来的输液管。
再看向周围,医院病房的白墙和摆设都十分具有特点,透着一股压抑的冷清,叫人一眼就分明自己现在所处何处。
他这是……被送到医院来了?
上野秋实表情迷茫,开口询问身边的人:“我怎么在医院?”
松田阵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把他的手放到被子下面,一边说:“我还想问你呢,下午趁我不在偷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舒服也不出声,突然晕过去差点没把我吓死。”
上野秋实眨了下眼睛,面色有些迟疑。
“所以我这是?”
“急性肠胃炎加上风寒感冒,医生开了药,说最好留院观察两天。”
松田阵平整个人都有些无语,“大年初一把自己弄进医院,真有你的。”
上野秋实抿了下唇,垂下眼闷闷地说了声:“抱歉。”
窗户外面天色已经黑了,看上去时间已经到了晚上,上野秋实估算着时间,自己大概昏迷了三四个小时的样子。
“行了。”松田阵平伸手在他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嗤笑道:“突然搞这么客气,还说什么抱歉,听起来怪不习惯的。”
看着人躺在病床上小脸惨白惨白的,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又用手捏了捏脸颊,嘀咕道:“好不容易养了几斤肉,怎么感觉又掉下去了。”
这家伙还真是一撒手就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出来,也是够倒霉的。
不对,这家伙好像一直挺倒霉的,今天抽签还丑了一张大凶出来。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眼神稍微变得微妙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神社那边这么灵的?早上刚抽到的签,下午就灵验了,这还真是……
松田阵平心里满满的吐槽欲无处宣泄,又看人一副焉了的小白菜一样焉哒哒的样子,开口问了句:“刚才做噩梦了?”
上野秋实轻轻点头,声音也低低的,实在没什么活力。
“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他垂下眼睫,没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梦,松田阵平见状也没问,只是道:“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用太在意。”
上野秋实抿了下唇,点了下头。
“嗯。”
“喏,这个给你。”上野秋实疑惑地抬起头,就看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掏掏找找,最后拿出自己早上求到的签,看着有些疑惑的小豆丁撇了下嘴:“你那张签被我拿过走了,怪不吉利的,你这家伙本来就挺倒霉的,还随时带张大凶在身上,怎么,还想让它负负得正?”
上野秋实:……
这家伙的嘴其实是凶器吧?怎么这么毒?
还负负得正,负你个大头鬼。
上野秋实朝人翻了对白眼过去,嫌弃道:“不要。”
他才不信那些东西呢。
况且他之前之所以会那么倒霉还不是因为身上那个该死的路人甲buff。
现在都变成主线人物了,应该也不至于继续倒霉下去了吧……?
上野秋实不是很确定,毕竟一般套路下,主线人物才是最危险的,尤其还不是主角和重要配角的情况下。
莫名的疲倦涌上心头,上野秋实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种无力。
他最开始就是为了规避主线人物,让自己能够有把握自保才会进入警校,结果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现在和主线的牵扯越来越深,好像陷进漩涡泥沼里一样,完全没办法脱身。
也可能是因为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上野秋实现在感觉不只是身体,就连精神都变得十分疲惫。
一瞬间就什么都不想管了。
不管是组织也好,还是自己的未来也罢。
都随便吧。
上野秋实再次叹了口气。
略显疲惫的叹息声听得松田阵平忍不住皱眉,拉过他没打点滴的那只手,将那张写着大吉的签塞到他手上。
上野秋实抬头,松田阵平朝他挑了下眉,嘴角带笑:“这玩意儿我不需要。”
“毕竟我和某些人不一样,从小到大运气都还算不错,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说完他表情顿了顿,收回手摸着后脑勺靠回身后的椅背上懒洋洋地开口:“虽然平时也不太信这些东西,不过好歹是个心里安慰。”
“记得把它放在早上秋的平安符里面,听到没?”
被人看的有点不太自在,松田阵平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本就有些凶恶的眉眼看上去更不好惹了,像是随时会动手打人一样,是能把小朋友吓哭的那种,顺便还威胁了一句:“我回去会检查的,要是让我发现你没把它放进去或者弄丢了……”
松田阵平说着不由顿住,本来还想说要是敢弄丢就把人揍一顿,结果看着对面可怜兮兮的小豆丁,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威胁的话说到一半卡住,让他有些暴躁,粗鲁地揉了把头发,一脸恶狠狠地表示:“等你变回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的时候手还握成拳头在上野秋实面前比划了两下,意思不言而喻。
上野秋实一阵无语,甚至还有点嫌弃:“暴力狂。”
四肢发达的暴力大猩猩。
松田阵平对这个评价欣然接受,甚至有些挑衅地扬了下眉。
上野秋实扯了下嘴角,嫌弃地撇撇嘴,挪开视线,将签纸拿到面前,看了眼上面写着的大吉,又瞥了下对面故作凶狠的暴力大猩猩,心里轻哼一声。
看着这家伙还么坚持的份上,他就勉勉强强接受吧。
尽管他是真的不信这些东西。
上野秋实把签纸放在被子上,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早上穿的外套被挂在对面的墙上,便对松田阵平说:“平安符在外套里面。”
他理直气壮的支使人,“你帮我拿过来。”
小摸样看得松田阵平一阵好气又好笑,不过好歹是恢复了一点精神,没刚才看起来那样焉哒哒,整个人丧兮兮的样子。
他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帮这个忙好了。
松田阵平起身去墙边把挂着的外套拿下来,在口袋里找了找,摸到上午求的平安符。把外套放回去挂上,走回床边,坐在凳子上,朝人伸出手。
上野秋实把大吉签给他,松田阵平接过来,把平安符打开,将签纸折叠放进去,再弄回原样,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记得随身带好,知道吗?”
他再次提醒一句,上野秋实敷衍应付:“知道了。”
不过被他这样一闹,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认真想想,他这些年其实也不是没什么收获。
上野秋实偏头看着又走到墙边帮自己把平安符放到外套口袋里的青年,嘴角轻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认识了一群还算有意思的家伙,尽管很多时候很麻烦,但好像也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还活着。
现在只需要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一切回归正规,各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管是他,还是零或者景光,也不用再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更不用担心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什么危险,回到阳光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上野秋实轻轻出了口气,将心里那些烦躁和不安压下去。
松田阵平放好衣服准备回到床边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了,医院的护士领着一个脑袋上缠着绷带的病人走进来,把人带到隔壁的病床上。
松田阵平看了眼,也没太在意,回到床边,看了下旁边的点滴瓶。
“这瓶快输完了,还有一瓶,我先去外面给你买点粥回来,等回来应该差不多,到时候叫护士来帮你换一下。”
上野秋实点点头。
松田阵平弯身帮他理了理被子,又拍拍头:“乖乖躺好,我很快就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上野秋实眨巴着眼睛看他离开,听到隔壁传来的声音,往旁边看了眼,不过因为围着隔帘,什么也没看到,他又扭头看向另一边的窗户,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准备小眯一会儿,等松田阵平回来。
护士在隔壁交代了几句后就开门离开了,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虽然外面下着雪,天气寒冷,但病房里开着暖气,温度还算不错,很舒适,窝在被窝里的上野秋实没等到松田阵平回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恍惚间好像听到一声咔嚓声,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并没有将人吵醒。
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松田阵平已经回来了,还顺便叫来护士将快要见底的输液瓶换上新的,等弄好后把人扶起来靠坐在床上,安放好吃饭用的桌子,陪着人简单用了晚饭。
他今天没打算回去,毕竟这么个小萝卜头放医院里实在不让人放心。
明天早上还要做一次检查,要是情况好转说不定还可以提前出院,就懒得白天再跑一趟了。
说起来,hagi好像也在这家医院住着,不过没在这边,是在另一栋楼的单独住院部住着,松田阵平想着明天要不要顺便去看一眼。
现在时间挺晚的,说不定人已经睡了,也不好过去打扰。
就是想想还是有些无语,好好的一个新年,结果直接在医院躺了两个。
松田阵平暗自摇头,感觉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另外两个家伙也一直没啥消息……
这个家没他迟早得散.jpg
暗处的大动静自然瞒不住官方的人,只是还没等官方做出什么反应,那些动手的家族反而派了代表主动联系起了官方,并义正严词的表示愿意为拔除组织这个大毒瘤尽一份绵薄之力。
当然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只是地下世界的消息联通渠道被地下世界的人牢牢守住,官方想要获取什么地下世界的消息难度不是一般大,且获取到的消息真真假假,还需要花费人力时间进行甄别。
各家族也没打算带官方掺合一脚,本来现在分羹的人就不少,再加上官方,指不定东西最后会到谁手上。
且官方代表的是国家,大概没去任何一个势力有底气说自己敢正面对上一个国家。
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过是各家族还算安分,没做出什么超过底线的事情。
真论起来,哪怕是组织也没什么底气说自己可以对上国家军队全身而退。
只不过是还没到那种地步罢了。
中情局对那些家族代表说的话一个字儿都不信,更不信这些无利不起早的豺狼虎豹会突然大发善心充当清道夫,但毕竟是送上门的打手,也实在没有将人拒之门外的必要。
只是暗地里,中情局还是派了人去地下调查到底是因为什么让这些势力全部动了起来,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彼此通过气后,剩下的行动就方便很多了。
各家族对就近的组织据点包括人手进行疯狂打压,审问相关人员,同时也在派人联系组织那边的代表,提出收手条件。
只是那一个个狮子大开口的要求,好似要将组织最后一滴骨髓都榨干一样,组织这边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
当然这也是其他家族的目的,毕竟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各方都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组织继续延续下去。
在组织不知道的情况下,各方甚至已经达成了协议,最重要的军火生产线和APTX790生产线,无论最后被哪边拿到手,对这次参与行动的家族都只能以成本最多再加上一层利的价格售卖,否则下一个被群起围攻的就是对方。
至于其他的,他们管不着。
山芋虽然烫手,但实在过于诱人。
协议拟定的时候各方都没什么意见,但私下里谁都想将这两样东西全部拿到手。
毕竟一个代表武力,一个代表财富,要是被竞争对手拿到,各方家族的负责人可能连晚上睡觉都没办法睡,得睁着眼睛防备被人突然抄家。
也因此,在官方那边过了明路后,各方的动作逐渐大胆,且力争上游,势要将东西先一步收入囊中,这样带来的连锁反应自然就是,组织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如果说之前专案组的行动只伤到皮肉筋骨,虽然肉痛但不算致命的话,那这次来自地下世界的联合行动就相当于打断四肢,只差一步就能扼住喉咙,将这个盘踞在地下世界的庞然大物彻底打败,瓜分它留下来的财宝和美味血肉。
想要扼住这只怪物的喉咙就要先找到它的头目在什么地方。
二把手朗姆,以及组织真正的灵魂和掌权人,那位神秘的‘先生’。
虽然泄漏出来的消息组织高层一共有八位,但地下世界真正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需要严肃注意的只有三个人。
TOP1杀手琴酒,二把手朗姆,那位‘先生’。
至于其他的倒不至于说无关紧要,只是存在感没他们强。
不过也有人注意到了另一个,研究院负责人堪培利。
APTX790就是组织建立的研究院里研发出来的,这点毋庸置疑,所以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拿到APTX790的生产线。
于是在新年初始,日本机场出现了不少特征明显的外国人,甚至有人冒着寒风初雪乘船从海外偷渡到日本。
不过这些就和上野秋实没什么关系了,他也没想到自己添的这把火能够烧到这种程度。
上次急性肠胃炎在医院住了两天,还没等他从医院出院松田阵平就被紧急召回,回到警视厅加入繁忙的警备工作中。
上野秋实在家呆得有些无聊,又拿出电脑开始捣鼓起来。
算算时间,灰鹅那家伙好像有段时间不见了,之前送出去的消息一直没收到回信,上野秋实都在思考这家伙是不是已经被什么人做成烤鹅了。
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响,上野秋实输入代码后屏幕跳转到一个特殊网站里面。
他点开列表,在关键栏上又敲下一串数字,画面再次跳转,进入到一个聊天框里,他在聊天框上发了个问号过去。
没过多久,电脑瞬间想起滴滴滴的提示音。
——???老板??
——我靠老板你没死啊??
——不对,消息都传遍了,我老板已经死了,你谁?你怎么进来的??
——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知道这里的??
——说话!再不说话信不信小爷黑了你的电脑!
上野秋实:……
他回了一句——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
【还有,你黑一下试试,尾款不想要了?】
——靠靠靠,这个语气,是我老板没错了。
——不是,老板,你真没死啊??
——什么消息,我没收到啊。
——你什么时候给我发消息了?
——老板老板,我跟你讲,我最近可惨了,贝尔摩德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带人追杀我,后面连伏特加都来了,我差点被他堵门口,还好我机灵当初直接租了两个地下室打通,从另一个房间麻溜跑了,妈的吓死我了。
——老板,你现在在哪呢,我去找你行不,你是不知道我最近真的过得好惨的,怕后面琴酒都来找我了,现在找地方躲起来给人老老实实上班打工,下面的生意都没敢做,好久没开单了,鹅鹅要饿死了QAQ
——老板,菜菜,捞捞QAQ
——老板老板老板,你快救救你的鹅鹅小宝贝吧,别逼我跪下来求你QAQ。
看着对面几乎刷屏的消息,上野秋实扯了下嘴角。
这家伙是把敲代码的手速都用上了吧,一天到底哪来那么多话的?
【没空。】他冷酷地回了一句,【我现在不方便出面,官方和组织打起来了,要不了多久其他势力应该也会入场,你自己小心点。】
【最近老老实实呆着,别冒头,也别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被做成烤鹅别怪我没提醒你。】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QAQ老板,你就这么忍心不要你的鹅了吗?你的鹅最近都饿瘦了好多斤,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白天还要干活,晚上可怜兮兮睡地下室。
——老板QAQ,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上野秋实:……
他就多余担心这家伙。
现在还有心情耍宝,估计人也活蹦乱跳没出什么事。
【过段时间给你打钱,下了。】
他冷漠地敲下这段话后就直接退了出去,免得最后没忍住一时冲动跑出去把人拽过来直接做成烧鹅。
一天天的,呱噪死了。
上野秋实心里嫌弃的要死,知道对方没什么事也就懒得管了,调转网页看了下最近的新闻,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最后想了想,把电脑放到旁边,拿出手机给自家老爸打了个电话。
研二联系不上,白痴卷毛又不跟他说外面的情况,灰鹅那家伙现在派不上什么用场,也就只能找自家老爹问点消息了。
上野秋实心里嘀嘀咕咕,在屏幕上快速地按下号码,按下拨通后等了好一会儿,电话没人接。
他把手机拿到面前看着上面正在接通的提示,眉头微蹙。
该不会正好在执行任务吧?
意识到这一点,他连忙有些心虚地将电话挂断,一双眼四处乱飘,觑了眼刚才打电话的手机,暗自祈祷老爸那边开了静音,要不然……
上野秋实冷不丁抽了口冷气,捂着突然有点牙疼的腮帮子,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解释和弥补。
他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家老爸这次回日本是和FBI一起来的,这段时间也是和FBI一起行动,一次都没来看过他,所以就……就很习惯性的直接打了过去。
应该没事吧?
上野秋实默默祈祷。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上野秋实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激灵,差点没把手里的电话丢出去。
手忙脚乱地接住电话后,看了下来电提示上自己刚刚打过一次的电话号码,心虚地咽了口唾沫,手指隐约有些颤抖的慢慢伸过去按下接通。
“喂,老爸,我刚才……”接通电话他就迫不及待为自己解释,只是话才刚说了几个字出来,从手机里响起的熟悉声音让他如坠冰窟,声音不自觉地停住。
“小鬼,你爸已经死了。”
冰冷的,熟悉的,带着讥讽冷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下一个就到你了。”
电话被人挂断。
在一栋废弃大楼某个角落里,衣衫破损脸上带着血迹的冷面杀手嗤笑着将手里的电话扔在旁边。他靠坐在破旧老化的墙面,另一只手垂在身边呈现不规则的扭曲,有殷红的血痕顺着冷白的手指滑落在地上,手上也粘上了被血液浸湿凝聚的尘土脏污,身上的狼狈昭示出他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鬼神。”低低的呢喃声在寂静空无的大楼角落响起,琴酒抵着舌根嗤笑出声,“难缠的家伙。”
这段时间FBI的人紧追不放,那双狗鼻子更是不管他藏身到什么地方都能迅速找到,叫人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久前两人又对上了。
相较于之前在酒店的交锋,这次的场地更为宽阔,经过一番你追我赶的激烈缠斗,最后双双负伤。
琴酒腰上中了一枪,右手骨折中枪,断了几根肋骨,人虽然没死,但身上的伤势也着实不轻。
至于他的对手,上野秋实他老爸身上受的伤也不轻,被赶来的FBI成员紧急送往医院,而琴酒则趁着那段时间迅速逃离FBI的眼线范围,寻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等人过来接应。
手机是刚才打斗的过程中掉下来的,离开的时候琴酒顺手就带走了,正准备通过这部手机获取鬼神更多的情报和弱点,没想到会有电话打过来。
更没想到的是,对面会是一个孩子。
鬼神的儿子,一个听声音应该不会超过十岁的小孩子。
琴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主动送上门来的弱点和软肋,他自然不会客气。
等接应的人到了,他会立刻吩咐下面的人用最短时间把人找出来,作为限制那只疯狗的王牌。
琴酒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威胁以及恐吓一个稚龄孩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要怪也只能怪他老爸惹出的麻烦。
这段时间里,琴酒一直在应对FBI的追击,也没时间去关注组织的近况,等接应的数下到了,从对方口中听闻国外据点遇袭,留守人员遭到各方势力打压,境外区域的负责人及眼线纷纷失联时,他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
“其他的几位干部目前也联系不上。”下属说的欲言又止,扫了眼坐在后车位上的人,小声开口:“很有可能和您一样遇袭了。”
“还有就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下面的人也不太老实,不知道是被谁怂恿的,有不少人趁着管理不注意的时候跑去警视厅和公安那边自首了,还有报告说最近东京出现了很多陌生的外国人,有人在他们身上看见配枪,很有可能是国外那些势力派过来的人。”
琴酒面色冰冷,只三言两语他就从下属口中透露出来的讯息中看到组织内忧外患大厦将倾的可怕景象。
FBI和公安的专案组,境外势力,高层干部失联,底层成员已经惶恐到宁愿去公安自首的程度。
琴酒轻轻呼出一口气,只感觉做了简单包扎的腰部枪伤和胸腔肋骨断裂的地方疼得有些厉害。
“上面有什么安排?”
听到琴酒的问话,在前面开车的下属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收到上面的指令。”
“不管是朗姆先生还是BOSS那边也同样联系不上。”
闻言,琴酒面色更加沉凝,绷紧着下颚,幽绿色的眼眸眸光深沉,带着几分晦涩难明。
“让剩下的人把手里的东西都清一下,这段时间都别冒头,就算在私下也做好伪装,别让人发现身份。”
“派些人盯着公安和FBI的专案组那边,还有,叫人去查查这次下手的都有哪些家族,动手动的原因是什么,都记下来。”
“是。”
属下点头应是,开着车将人带往一处秘密的私人诊所。
而在另一边。
想着找自家老爸问点消息,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听,收到回拨电话却是在听筒里听到异样熟悉的冰冷声音,随之而来的便是那个噩耗。
那边说完威胁的话就干净利落挂了电话,而此时正处在松田阵平出租屋公寓沙发里的上野秋实却久久没能回过神,神色十分怔楞地看着手里的电话。
老爸死了?
开什么玩笑!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要将手里的电话扔出去,但尚存的理智让他另一只手抬起来握住手腕,将扔东西的动作制止。
上野秋实深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作用实在不大。
之前那么多年的相处让他很了解琴酒的行事作风和手段,如果老爸真的死了,他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儿说出那种话,所以那通回拨过来的电话是在判断他的身份。
从电话里传出的轻微喘息以及对方说话的语气速度,上野秋实很肯定的判断出对方现在应该受了不小的伤,而造成那些伤势的人自然就是他老爸了,所以在接通电话后听到他喊的那声老爸琴酒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大概是将他看做主动送上门的软肋和弱点,想要通过拿捏他来钳制自家老爸的行动,所以才会有那句‘下一个就到你了’这样的话。
要是人真的已经死了,按照琴酒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和一个小孩子说什么话,人都没了,就算有新的弱点和软肋冒出来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
所以他老爸现在应该是还活着,只是,就连琴酒都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他老爸的情况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就连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机都被人拿走了,伤势估计很严重。
一想到这里,上野秋实心里瞬间就变得十分焦躁,如坐针毡似地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他有些焦躁地滑动手机屏幕,想联系人了解具体情况,大脑却一片空白地不知道现在应该打给谁。
对了,研二。
上野秋实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研二也是专案组的成员,FBI这次和公安的合作紧密,对于FBI那边的情况他肯定有办法知道。
上野秋实一边想着,一边快速在屏幕上按下萩原研二的号码。
只是不管打了几次那边都显示无人接听,上野秋实有些坐不住了。起身从沙发上下来,冲回卧室穿上外出的外套,戴上帽子和围巾,拿起钱包和手机就直接冲出家门。
他要去找松田阵平。
这次不管说什么他都要知道那些人的情况,不只是受伤的老爸,还有研二最近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一直联络不上,零和景光现在又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