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没空细想这些。
“他的攻击性很强。能够接纳我们与他建立浅层连接,已经是因为我们与他很熟悉,才潜意识接纳。”
艾尔维斯打断他们的话:“你们在外面守着,我进去找他。”
白彦沉默几秒:“小巫攻击性很强,强行进入的话两个人都会有危险。”
“我有分寸。”艾尔维斯的态度很坚决。
当初小雪豹还咬了巫盏呢,他不怕被攻击,只要能把人带出来就好了。
艾尔维斯进入幻境的过程确实不太顺利。
巫盏的攻击性实在是太强了,他进入的时候又恰巧是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他几乎全程被凶悍的灵力挤压和排斥。
所幸巫盏隐约记得他的力量,最终还是把他放了进来。
艾尔维斯在短暂的黑暗之后睁开眼,看清了眼前的街道。
是和星际完全不一样的建筑风格,带着古朴感。
此时正值冬季,夜晚的寒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冷意。街道尽头,一个单薄的青年安静地站着,带着满身的寂寥和压抑的悲伤。
只是这样看了一眼,艾尔维斯就觉得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
巫盏被脚步声惊动,倏然抬头,看着走到眼前的男人。看了几秒之后,冷漠和警惕被迟疑取代。
这人穿得好奇怪,而且还是银色头发。
巫盏潜意识知道,这是一个闯入的外来者,不过长得很帅就是了。
“小巫。”艾尔维斯低声喊道。
巫盏不领情:“让开。”
男人非但没有让开,还往前走近了一些。
巫盏抬手就要打架,却又在对方靠近的时候嗅到了熟悉且安心的气息。
被幻境力量刻意模糊的记忆隐约松动,情感也在不断地冲破禁锢。
巫盏神色莫测,发觉自己好像认识这个男人。
至少……他不抗拒这人的靠近。
男人低声下气地说:“小巫,让我抱一抱你,可以吗?”
巫盏的情绪更加莫名。
怎么感觉他好像同意过这个人的拥抱申请。
巫盏和男人对峙几秒,默认了他的请求。
男人把他拢进怀里,发出了轻轻的喟叹。
“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巫盏还未对这句话表达出疑惑,抱住他的男人就抬起了一只手,带着珍重与怜惜,在他头顶很轻地摸了一下。
艾尔维斯跨越千万年的光阴,来到这个寒冷的冬夜,给了无家可归的心上人一个拥抱和抚摸。
巫盏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男人在做什么。
头顶那只手抚摸的动作很轻柔,顺着他的头发小心地向下抚了抚。
生疏又笨拙,一看就是平时极少做这种事情,甚至从未有过。
在这样的抚摸下,巫盏的胸口却有些发烫。
他的额头抵在男人的颈窝,鼻尖萦绕的冷冽气息带着让他安心的熟悉感。
巫盏迟缓地眨了一下眼。
蒋应清那老头也会对他摸头,用师父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小徒弟那么可爱,很难忍住不摸摸头。
不过师父的摸头是暴风搓揉式,每次都会把他摸成乱糟糟的炸毛。
抱住他的男人不一样,他的动作是怜爱的,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物那样。
艾尔维斯抚摸了几下之后,找到了窍门,摸得熟练起来。
巫盏舒服得眯了眯眼,才慢了好几拍反应过来,自己让一个陌生男人抱了,还给他摸头了。
对,还有这个拥抱……明明是这人想安慰他,却把姿态放得那么低,说得像是要唐突他一样。
巫盏抬手按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后退一步想要挣脱怀抱,但男人牢牢圈着他,他没退成,只能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
巫盏抬起眼:“你……”
“嗯?”艾尔维斯已经主动松开了手,不过两人的距离还是很近。
他注视着巫盏,心里仍然是细细密密的疼。
他们几人在外面尽力和巫盏建立了浅层的感应连接,并且通过这层感应看到了一小部分零零散散的画面。
他们稍微思索,就能以此拼凑出巫盏过去大概经历了什么。
那个孤零零的小孩,是他们恨不得捧着宠爱的小巫啊。
巫盏压下心里怪异的熟悉感,打量着男人:“你是谁。”
“艾尔维斯,你养过的雪豹。”
巫盏略微迷茫:“?”他的什么??这人的气息并不是妖啊。
男人似乎笑了一下,身后忽然变出一条大尾巴。长长的,又粗又蓬松,带着不规律分布的斑纹。
巫盏被雪豹尾巴缠住小腿:“???”
虽然他心底的情感汹涌激烈,但他的记忆仍然停留在过去的这些时光,也就是说,此刻的巫盏对人种的认知并不包括兽人。
因此,这条尾巴的冲击力稍微有那么一点大。
巫盏迟疑地伸出手,在那根尾巴上捏了捏。
敏感的尾巴被这样触碰,艾尔维斯的眼神变了一瞬,银色的眼眸里涌起某种强烈的情愫。
那条尾巴猛地抖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圈住巫盏的手腕,尾巴尖还不轻不重地脉搏处摩擦几下。
巫盏:“……”居然是真的尾巴。
还好这条街空旷安静,没有人看到这个雪豹尾巴。
巫盏并不想对这个雪豹成精的家伙动手,反而由着内心陌生的情感,欲言又止地提醒:“你……把尾巴藏好吧。”
艾尔维斯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秀尾巴的想法,从善如流地收了回去。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巫盏又看了一眼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慢慢地往前走。艾尔维斯立刻跟上,和他并肩走在这条街道上。
被这么一打岔,巫盏那满身的寂寥和悲怆被驱散了不少。
两人走到街道尽头。
临近年关,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息,更别提前段时间的暴雨异象都停了,大家更是开心。站在街口,隐隐能够听到远处嘈杂的人声。
巫盏沉默地看着这热闹的画面……这是用他师父换来的和平热闹。
艾尔维斯紧张地站在旁边关注着巫盏的情况,所幸巫盏没有再表现出攻击性。
“咦,巫道友怎么在这。”
一道故作惊诧的声音传来,随后溜达过来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
巫盏冷淡地扫了这人一眼。
他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但应该是某个门派的长老一类,隶属于玄门协会。
他现在对这些人丝毫没有好感,甚至有一丝敌意。要不是这些人都是废物点心,他师父也不至于没了。
那人像是看不出巫盏的脸色那样,自顾自地说起来。
“你师父是为国为民牺牲,你也不要太沉湎了。他老人家肯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不过啊,要是他那些绝学能够传承给更多人,他也能够被更多人记住……巫道友?你在听吗?”
巫盏眸光极冷,阴郁地看着他。
艾尔维斯挡在巫盏面前,冷漠地看着这个满眼算计的男人。
“他现在没空,请回吧。”
那人这才注意到艾尔维斯,惊疑不定地看着他的长相和衣着,被星际帝国元帅的气势镇住,权衡了一会,告辞离开。
巫盏紧绷的状态这才放松了一些。
艾尔维斯看得心疼,恨不得再把人抱着揉一揉。
或许是潜意识知道艾尔维斯可以信任,又或许看到他刚才保护的举动,巫盏沉默良久之后,很轻地说。
“他们都是骗子。”
艾尔维斯意识到巫盏近似于在倾诉,立刻低下头,做出倾听的姿态。
巫盏起了个话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至亲之人都是骗子。一个说以后要好好对他,一个说要陪他长大看他变成最强的玄门大师,结果全都走了。
但这样脆弱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说。
过了好一会,巫盏再次开口,把心里的那些种种情绪精简,平静地说:“只剩我一个人了。”
艾尔维斯心中酸涩,认真地对巫盏说:“不是的,你有很多人陪伴你的。”
巫盏微怔,盯着男人看了一会,没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幻境里多了一个人的缘故,里面的情形比原本的记忆有了一些改变。比如艾尔维斯每次都精准痛击不怀好意的人,让巫盏听不到一丝一毫的不好的声音。
但多出一个人之后,巫盏也没有立刻彻底突破桎梏,这个幻境仍然存在。
艾尔维斯也不着急,心甘情愿陪巫盏读过困境里的过往。
时间与空间在不断变化。
巫盏逐渐接受了师父的离去。他变得更加孤僻阴郁,不再参与玄门的事情。不过偶尔碰到了作恶的鬼,他还是会顺手解决。
那天之后,巫盏身边一直跟着个银发的男人。
幻境的场景跳转,停在一栋办公大楼前。
巫盏顺着记忆的本能,把某个996工作猝死报复老板的鬼给抓了。
巫盏看着这团鬼影,莫名觉得他好像把这个鬼的经历告诉了谁……哦,似乎是个狐狸。艾尔维斯一眼就看出巫盏在走神,并且疑似在想别的男人。
元帅:“……”
他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霸占巫盏的注意力:“小巫,它这是?”
“加班猝死,报复老板。”
那鬼颓唐憔悴无比,噫呜呜地哭。
“你下辈子不会当社畜了。”巫盏语调平淡,不等那个鬼高兴,说完了后半句话,“按照你的罪行,要投畜生道。”
鬼:“……”不用当社畜,改当牲畜是吧。
巫盏凝神往虚空看了一眼,淡淡地说:“赎罪过后,投生成宠物,不用加班。”
鬼兴高采烈起来:“哦哦哦那没事了,我可以我可以。”
艾尔维斯看着巫盏,眼里也带了一丝笑意。
时间和场景变换很快,只会在某些印象深刻的记忆点停留。
艾尔维斯已经适应了切换的频率,也能面不改色地面对古蓝星还没进化的动物以及人对普通动物的态度。
不过他没想到,在又一个冬日到来的时候,巫盏带他去吃了一碗汤圆。
那碗汤圆带了旧时传统食物的独特气息,也是艾尔维斯第一次吃到真正的,过去的食物。
他有预感,巫盏快要结束这场幻境了。
巫盏确实有这种感觉。
他已经想起了很多记忆,知道现在是处于幻境之中,也知道雪豹先生居然进入了幻境陪他。
巫盏顺着自己的直觉指引,回到和师父一起居住的小屋子里。
他摆弄着师父留下的法器,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法器弹出一道能量,直直地撞到他的脑门。
下一刻,他听到了他师父留下的传音。
巫盏整个人愣住了。
那道传音应该是蒋应清自创的,能够附着在接收者的识海里。但巫盏那段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没有留意到,又或者说刻意回避,以至于就这么一直封存在记忆深处。
巫盏的指尖克制不住的发抖。
另一双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把温度传递到他冰凉的指尖。
他忽然又有了勇气,闭上眼,彻底开启了那道传音。
“小徒弟,你是不是又在板着脸?”熟悉的声音落入耳中,巫盏的鼻子顿时有些酸。
“是不是还要哭了?哎呀,我冷酷无情的小徒弟哪去了?”老头的声音还是不着调,顿了一会,变成难得的温和沉稳。
“小巫,师父早就算到了自己有这个死劫。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当个救世主,轰轰烈烈了一把。要是死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个魂魄,不能也算了。师父对这些早就看淡了,就是不放心你,又冷又拧巴,哎,给你留了纸人,店铺也给你了,卡里也有不少存款。”
“小巫,师父食言了。师父知道你是最厉害的天才,是师父的骄傲。以后多笑笑吧,过得开心点,师父也能放心了……不准阳奉阴违听到没?万一哪天我们还能再见面,我还是想看到高高兴兴的小徒弟的。”
巫盏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艰涩地说:“……好。”
随着他应的这声好,空间剧烈扭曲,一切画面成为模糊的残影。
幻境散去。
“……”
幻境里走马观花过了十几年,现实里其实只过去了三个小时。
巫盏再次睁开眼,还有些恍惚。蒋应清的声音似乎还停留在脑海里。
缓了几秒,他也明白了这个幻境到底是什么。
他的心结,说到底就是因为幼年时期没有得到应有的爱,不仅如此,还连续经历了唯二两个至亲之人的离开。
他怨恨幼年时期没有被爱,也怨恨自己的弱小,没有留住那些温暖。
他在逃避过去,他在日复一日地责难自己,让这些沉重的情绪形成了封闭的牢笼。
重现的过往种种不过是他的记忆,他不能改变结局,能做的只是平静地面对。
幻境让他重走一遍,就是要让他坦然面对过去。
巫盏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他的心结幻境,其实他自己一个人也能度过,因为他已经认识了这么多在乎他的人,他有底气。
一个人面对,顶多就是有些难受,要单独克服情绪……他只是没想到,艾尔维斯会进幻境里找他。
巫盏的心脏重重地跳动着。他挣扎着想要起身,视线随之落在自己身边。
他躺在床上,身边趴着几只大号的毛茸茸,把他围了起来——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连接幻境,这几个家伙都变回了原型。
独留霍临一个人看着弟弟被猛兽包围,表情又是心疼又是咬牙切齿,看起来莫名扭曲。
巫盏:“……”
原来他在幻境里隐约意识到自己被毛茸茸包围,不是主观感觉,居然是真的。
这十几秒的缓冲过后,守着他的几人也恢复过来,手忙脚乱从巫盏床上爬起来,变回人形态。
白彦紧张兮兮地问:“小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几人眼里是不加掩饰的,纯粹的担忧。他们对自己看到的那些画面感到震惊又心疼,当然,是心疼远远大过震惊。
巫盏被扶着坐起来,目光在艾尔维斯身上停留了几秒:“还好,幻境已经结束了。”
几人还是担心,后怕地仔细打量。
霍临站在床边,眼眶发红地看着巫盏。
他的精神力很强,又和巫盏血脉相连,巫盏并没有排斥他的连接。
霍临震惊于巫盏幻境里那些,和他获得的信息完全不一样的过去,现在仍然是止不住的心疼。
他只觉得哪怕他们不知情,哪怕现在尽力弥补,也远远不够。小巫就算连带霍家一起痛恨也是无所谓的,但他没有迁怒不知情的无辜者。
霍临一想到那个转瞬即逝的,巫盏被熊孩子炫耀有哥哥的画面,就觉得嘴里发苦,恨不得立刻回去给他二叔一拳。
巫盏由着这几个家伙观察了他一会。
安静片刻之后,巫盏声音沙哑地说:“你们知道我最大的秘密了。”
尤其是艾尔维斯,陪自己走过了后半段的幻境。
巫盏漫不经心地想,他们该不会怪他隐瞒吧。
威德狼狈地说:“小巫在担心吗,别怕,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都心疼死我了。”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开口。
“对不起,和你建立了浅层联系,所以看到了那些画面,但是小巫,你真的很棒,不要苛责自己。”
“我很遗憾之前没能陪你,但以后会的。”
“小巫,你是最好的小巫,很感谢你能来到这里。”
艾尔维斯陪他入了幻境,能感知到更多的情绪。他难得没有独占注意力,等其他几个人争相表态完,认真地说:“小巫,你不是只剩一个人。”
巫盏哑然,望着这几个人不作伪的关心,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些……以后有机会再和你们说。”
几人先是愣住,然后惊喜地反应过来小巫愿意跟他们分享秘密了。也就意味着……巫盏真正接纳了他们。
艾尔维斯可以容忍其他几个人对巫盏表态,让巫盏感知自己被在乎。但看到其他几个人也被纳入绝对信任的范围,元帅先生难免有些吃醋。
啧,巫盏的大哥就算了,这几个怎么也有同等的地位。
巫盏偏过头,就看到抿起唇的雪豹先生。他想到幻境里的陪伴,无意识地捏了捏雪豹垂下来的尾巴。
带着别人没有的亲昵。
艾尔维斯立刻心情明朗起来。
巫盏咳了几声,从床上翻下来:“不说了,我要渡劫了。”
窗外已经不能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
天幕黑沉沉的,压得极低,风声呼啸,紫色的雷光疯狂闪烁。
巫盏从窗口往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立刻走出屋子,到了屋子后面一大块空旷的空地。
先不说这屋子肯定有什么避雷装置,待在里面属于作弊,就说这房子,要是被劈坏了,他心里会过意不去。
星际的高科技防御装置估计也算作弊,他只能先去空旷的地方。
众人也赶到室外,抬头一看天空,脸色就变了。
霍临的身体反应快过理智,焦急地冲过去,想帮弟弟挡住危险。
其他几个人也下意识要帮忙。
巫盏动作顿了顿,看着焦急保护自己的哥哥和其他几个人,心底的阴霾彻底散了。
在幻境里走了一遭,巫盏的神态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神却很明亮。
“不行,你们别靠的太近。你们都很强,如果靠近的话,天雷可能叠加。”
现在这架势已经很凶残了,要是再来个双倍甚至多倍的天雷,那可就好玩了。
几人:“……啊?”
巫盏挥出灵力,把他们赶到远处的安全区域。
比水桶还要粗的雷光迫不及待地直直劈落下来。
像是因为酝酿了太久,这雷劫一道接一道的迅速往下,落雷的频率非常密集。
巫盏凝神静气。
他没见过星际的雷劫,说不准威力是怎样的,不过看这架势,比他在蓝星那场还要浩浩荡荡。
萌贝育幼园的众人以及星盗们,再加上欧文他们几个熟人接到消息之后,这会儿也都已经赶了过来。
不过他们没来得及赶上巫盏在幻境的挣扎,不知道巫盏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头顶的雷电气势汹汹往下劈。
一行人站在安全范围,远远地看着雷劫中心的脆弱人类,心又一次揪了起来。
他们只是在古籍的只言片语里了解过雷劫,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壮观之景。
眼前的景象早就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星际时代,星球运转靠核心能源石支撑,好一些的还有对应的系统处理极端天气。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紫色的天雷仿佛要把天空和大地都劈碎。自然的绝对力量,让人忍不住敬畏与震撼。
小巫……真的没问题吗。
艾尔维斯碍于天雷的机制,只能焦躁地等在旁边,恨不得替巫盏渡劫。
雷劫范围的中央。
巫盏仰头看了一眼。
雷劫已经开始了。
他的视力很好,能够清晰地看到电光与离子交错,将周围的云都电得变了个颜色。前面几道雷劫已经带着万钧之力劈落,其余的雷电如同游龙,不断地闪烁。
那轨迹居然像是扭扭捏捏地比了个心。
……嗯??
什么东西??
巫盏又看了一眼,确认了那雷光游动的轨迹就是心形。
巫盏:“……”不是吧。
就,这一幕挺似曾相识的。
天雷已经瞬息之间落下。第一道凶悍无比的雷已经近在咫尺。
巫盏没有掉以轻心。他屏住呼吸,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天雷已经抵达他的面前。
然后擦着他的头发掠过,狠狠劈碎了他旁边的石板。
古往今来,人们对雷劫总是充满了敬畏之心,甚至是恐惧。
渡劫嘛,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过程中的大挑战。雷劫凶险,成功渡过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就算渡劫成功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巫盏听师父吹嘘过他早年渡劫的事迹,据说当时的盛况惊动了方圆百里的人,师父本人成功挺过来了,但也被劈没半条命,被热心村民抬进救护车送去了医院。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新闻,变成反面教材教育民众在雷雨天不要随便跑到树底下……
而雷劫到了星际时代,威力也丝毫不减,直接把星际时代的坚硬建材劈成了碎渣,可见天雷的威力。
但是这天雷凶悍是凶悍,完全没劈到他,就显得非常虚张声势。
巫盏盯着碎成渣的石板,陷入了沉思。
其他的几道天雷跟着第一道雷落了下来,把他周围的空地劈得乱七八糟,成了一片焦黑的废墟。
他本人依旧毫发无损。
像极了他第一次渡劫的情形。
巫盏再次仰头,看了看扭捏比心的雷光,心情有些复杂。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很受到天道的宠爱,比如天生自带阴阳眼,比如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吸收灵气修炼,天赋绝佳等等。总而言之,他在这条路上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瓶颈。
但他也没想到自己被天道偏爱到了这种地步。
很离谱就是了。
巫盏在电光的包围中默然片刻,嘀咕道:“这样走过场真的没问题?”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样应该也是作弊吧,虽然是雷劫帮忙的。
天雷似乎听懂了他的嘀咕,下落的速度慢了一点,然后犹犹豫豫地分出一道细小的电流,贴着巫盏的手背擦过。
那道电流只有头发丝的粗细,若即若离地贴着擦过去,几乎没有造成什么伤害。
不过巫盏的皮肤细腻柔嫩,哪怕凝了一层灵力保护着,也还是被电得有些麻,上面泛起了红。
巫盏无所谓地甩了甩手臂,准备继续迎接雷劫。
反倒是游走的雷光懵住,不敢劈他了,分出来的其他几道细小电流重新合并,继续埋头劈旁边的地面。巫盏等了一会,没等到雷来劈他,干脆在身下唯一完整的石板上坐下,朝远处看了一眼。
那些家伙正在焦急地看着他的方向,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沉稳模样。
是在为他担忧啊。
他很喜欢这种被惦念关爱的感觉。
巫盏顿了几秒,对那些人从容挥手,示意自己没问题。
远处的安全区域。
那块地方挤了一大群人。那天参与生日宴的人几乎都在。
祝衡前几个小时在进行一个访谈节目录制,没赶上陪巫盏走出幻境,此刻又是懊恼又是揪心担忧。
雷劫凶险,直径极粗的雷电环绕在巫盏周围,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让他们没办法看清巫盏的状态。
他们提心吊胆地担忧了一会,忽然看到落下的雷电似乎稀疏了一些,露出了里面挡着的人。
他们的神奇小巫安安稳稳地坐在地面上,没有受伤流血,甚至朝他们挥了挥手。
众人陷入诡异的沉默:“……??”
小巫果然是大宝贝,连天雷也不舍得伤害是吧。
几个纸人缩在角落,小小声给巫盏捧场。
纸一:“主人,好厉害。”
纸二三四:“好厉害!”
纸一:“天雷,不过如此。”
纸五六七:“不过如此!”
人群最前方。
艾尔维斯默默看着被雷电环绕还泰然自若的巫盏,心里浓浓的担忧稍微淡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微妙的恼怒。
他当时告白时,对巫盏说雷电也爱你,是因为他知道巫盏能使用引雷符,能够轻松地操纵属于自然的力量。
现在看着天雷疑似讨好小巫,艾尔维斯麻木地想。
总不能连个天雷都要跟他争宠吧???
雷劫中央。
巫盏周围的空地已经被劈成了深坑,他本人仍然没有受到天雷的伤害。
只是偶尔会有细小的电流过来走走过场,意思意思在他的手背或是后背上轻轻电一下。
巫盏甚至有闲心分析这次渡劫的情况。
这次的雷劫和他第一次的雷劫并不一样。因为他既是玄门的修炼者,也有霍家的血脉。两者结合之下,已经不完全是纯粹的力量突破,而是有更多,近乎打破力量界限的突破。
他早早感知到了要渡劫的预兆,却直到现在才真正渡劫,也是因为雷劫不一样,需要的前置条件更多。
巫盏摩挲着指尖,顺着这个结论逆推自己渡劫的条件。
最首先是吸收了星际时代充沛的灵气,让力量冲破了阶段的禁锢。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的铺垫积累。他来到星际之后,兢兢业业当育幼员,帮幼崽安抚疏导力量,后来莫名当了主播,给数以亿计的星际人民展示失传的美食和玄学,混成了星际最受欢迎的主播。最近的疏导符更是让常年遭受力量折磨的兽人得到缓解。
他对这些兽人施与帮助,与那群家伙相识相伴,他们便回报了毫无保留的爱。
他做的各种事情,是他随心所想而做,却也让他积攒了深厚的功德。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收获了数量庞大的粉丝,得到了很多信仰。
这些爱与信仰,支撑着他走出了自己给自己画的牢笼,并最终促成了他的雷劫。
巫盏大概捋顺了各种细节,睁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原来如此。
他能够穿越到星际,或许不止是因为血脉力量的牵引,还有冥冥之中的天意。
雷劫持续了很长时间,足足落下了一百多道雷电,才有了停歇的迹象。
这场轰轰烈烈的雷劫,也把星际人民都劈蒙了。有首都星居住的居民远距离拍摄了一段录像,放到了星网感叹,很快冲上了热搜。
网友们被这古怪的极端天气整懵,纷纷在热搜留言下面发问号,并圈了科研院的官方账号提问。
雷劫即将结束的时候,落雷的速度慢了下来。
巫盏居然品出了几分不舍的意味。
最后一道雷电落下,把他的几缕头发电得卷了起来。一个小小的发光物体跟在最后一道声势浩大的雷电后面,落在了巫盏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