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扛着东西,一拥而上。
他们这样一吓唬,叶勉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按错了好几个密码。
祝青臣看不下去,一把拿过手机,调到面部识别模式,直接对着车窗外。
正巧这时,手机的主人扛着扫帚,冲到了车窗边。
“滴”的一声,解锁成功。
祝青臣直接按下“110”,然后拨号。
外面的医生护士大喊大叫:“他在报警!他要报警了!”
“保安!保安!”
“快过来啊!把门砸开!”
可不论他们怎么样掰门把手、怎么样砸车窗玻璃,都没办法进来。
祝青臣按下免提。
几个嘟声之后,电话被接通。
“你好,请问……”
“安乐疗养院,医生护士长期对病人使用暴力电击,逼死病人!安乐疗养院!快来!”
电话这边吵吵嚷嚷的,医生护士怒骂的声音、砸窗户的声音,准准地传到对面。
祝青臣把“安乐疗养院”强调了好几遍,对面似乎也知道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连忙应道:“好的,安乐疗养院是吗?我们马上派人过去,你们先不要挂电话,保持冷静!”
所幸接线人员十分专业,让他们别挂电话,又问他们现在躲在哪里、安不安全,让他们注意保护自己。
听着接线人员的声音,叶勉慢慢地冷静下来,也不再像刚才一样抖得那么厉害了。
只是他的声音还是哑的。
“我是正常人,我们都是正常人,我们都没病,他们没给我们做过任何测试,还要拉我们去电击,还有殴打辱骂,我和我的同伴都受了很重的伤。”
“好,我知道了,我们正在马上派人前往安乐疗养院,请你们务必注意……”
接线人员话还没完,正当此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
祝青臣把手机交给叶勉,抬头看去。
叶勉却惊呼出声:“祝先生!窗户!”
祝青臣扭头看去,那群人疯了似的砸主驾驶的车窗玻璃,改装过的坚固玻璃,竟然真的被他们砸出了一个裂缝。
他们看见祝青臣和叶勉报警了,所以,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警察赶过来之前,把他们两个变成真正的疯子!
只有祝青臣和叶勉疯了,他们才能逃过一劫。
如果祝青臣和叶勉不疯,疗养院被查,他们谁都逃不了!
王主任捂着脖子,坐在地上,这样对他们说:“快砸!他们两个就是疯子!疯子越狱,他们两个不是正常人,是真疯子!”
再砸下去,这玻璃非爆了不可!
祝青臣把叶勉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努力回忆着李钺是怎么开车的。
他后悔死了,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偷懒,不肯花几个月时间去学开车,现在好了。
油门……
刹车……
玻璃渐渐碎开,祝青臣干脆和叶勉交换了位置,脚踩在踏板上,拧动钥匙。
面包车发动机的声音慢慢变大,祝青臣咬着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轰隆声越来越大。
忽然——
一个黑影从车头前面飞过去,一声巨响,一辆摩托车从天而降,将车门边的人撞开。
就差一下,车窗玻璃就要被砸开了。
祝青臣扭头看向窗外,虽然男人戴着头盔、穿得一身黑,可他不用看都能认出来。
这是李钺。
李钺来了。
祝青臣松了口气,倒在主驾驶的靠背上。
外面的男人骑着摩托车,拧动油门,轰隆轰隆,将围在面包车旁边的人全部赶走。
摩托车从不恋战,始终围绕着面包车,守护着他们。
摩托车开得飞快,碾过一群暴徒的脚,将他们吓倒在地,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爬走。
不多时,一群医生护士反应过来,扑上前去,想把男人一起解决。
李钺也不下车,直接摘下脑袋上的头盔,狠狠地砸在一个人头上,一抬脚,把那个人踹飞出去,带倒了一片人。
“保安!保安在哪?快过来啊!”
这里的保安还算厉害,拿着长长的武器,组成人墙,试图把李钺叉下车。
李钺骑着摩托车,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冲散,环绕在面包车旁边。
在他绕到第五圈的时候,一个钢叉准准地叉在了他的腰上。
李钺反手一拽,直接下了车,摩托车无人控制,猛冲上前,再次将他们冲散。
李钺抢过保安的武器,来到面包车边。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车里,却只能看见被玻璃遮挡着,祝卿卿灰蒙蒙的脸。
李钺问:“祝卿卿,没事吧?”
祝青臣把自己受伤的手藏在病服底下,摇了摇头:“没事。”
“来的路上就打电话给同事了,警察马上就到。”
“我也报警了。”祝青臣趴在车窗上,“李钺,你先进来好不好?我给你开门。”
“不行,他们人太多了,车门锁一开,他们也会进来的。”
“可是他们人这么多……”
“把门锁好,不许出来。”
李钺握着武器,站在面包车边,像守护祝青臣的天神。
王主任大喊道:“那也是个疯子!一起抓住!否则我们全都得坐牢!”
保安们再次冲上前,试图把他按住。
李钺将钢叉横过来,一次推翻一群人。
保安们还想再爬起来,正当此时,远处传来警车鸣笛声。
他们迟疑了。
警察已经来了,要是再打下去,肯定会被抓起来的。
王主任仍在不断叫喊着:“把他们抓起来啊!快啊!把他们全都关进病房,不会有事的!”
伴随着他的叫喊声,大批警察赶到。
鸣笛的警车将他们全部包围起来,警察手持枪械,从车上跳下来。
“不许动!全部不许动!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蹲下!”
所有人在地上蹲下,祝青臣打开车门锁,李钺打开驾驶座的门。
“祝卿卿……”
隔着黑色的玻璃,李钺看不见他身上的血迹,直到车门打开,他才看见。
祝青臣穿着破破烂烂的病号服,身上手上血迹斑斑,头发乱七八糟的,脸上手臂上还有被人打出来的淤青。
刚刚还在说“我没事”的祝青臣,不等李钺把话说完,就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大哭出声,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李钺,痛死了!他们全都欺负我!身上痛、手也痛,所有地方都痛!他们拿我的头往墙上撞,还想电我!”
李钺紧紧地抱着他,低下头,红着眼眶,吻了吻他乱糟糟的头发:“没事了。”
“双手抱头!原地蹲好!不许乱动!”
病房楼前的空地上,原本气势汹汹的几十个医生、护士,还有保安,全部跟鹌鹑似的,低着头,蹲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三辆警车将他们团团围住,十来个警察手持警械,严阵以待。
四周很是安静,只有不知是谁发出的,嚇哧嚇哧的喘气声。
说实话,警察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犯事的人会这么多。
一开始,他们接到李钺李队长的电话,以为李队长是让他们一起去接“嫂子”的,还欢天喜地的,换了便服,准备开私家车过来。
结果衣服还没换,他们就接到了行动电话,说接到报案,让他们赶紧过来支援。
于是他们又拿上东西,匆匆忙忙地把警车开出来。
两相对比,他们忽然发现,报案地点和队长提供的地点是一样的。
他们这才发觉不对劲,把油门踩到底,抓紧时间赶过来。
一过来,他们就撞上了大场面。
队长单挑几十个人!
他们赶紧冲下来帮忙。
所幸这些人不算是□□,对警察还有基本的畏惧,见警察来了,没怎么反抗就蹲下了。
可现场犯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三辆警车绝对装不下。
于是他们只能先把人都赶到一起,打电话给120,让救护车过来接伤员。
再打电话给上级,让他们多派点车过来,最好派辆大巴车过来。
还要联系有关部门,对这个疗养院的经营资质进行核查。
在上边派人过来之前,他们就看着人,在原地等候。
这是最好、最妥当的办法。
这时,两个警察走到祝青臣面前。
祝青臣刚抱着李钺,大哭一场,红着眼睛,把自己这些天受的委屈说了个遍。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祝青臣揉了揉通红的眼睛,从李钺怀里钻出来:“你们好。”
李钺则顺势牵起祝青臣受伤的手,帮他吹一吹。
两个警察例行公事,问:“请问你是祝青臣祝先生吗?”
“是我。”
“那哪位是叶勉叶先生呢?”
叶勉走上前:“是我,我是叶勉。”
“所以是你们两位打电话报的警,对吗?”
“是的。”
“好,你们都不用害怕。有什么事情,回所里再说。”
毕竟警察来时,也看见了疗养院那些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所以特意过来安慰他们两句。
“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你们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到时候跟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说就可以了。”
“好的。”祝青臣和叶勉点了点头。
忽然,叶勉一个没忍住,也掉下眼泪,哭出声来。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真的太害怕了,这里的治疗太可怕了,我……”
叶勉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只是不住地道谢,不停地鞠躬。
“真的谢谢你们,还要谢谢祝先生……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我一个人肯定被他们弄死了……谢谢你们……”
他捂着眼睛,哭得凄惨。
是大难不死的后怕与庆幸。
两个警察刚准备上去扶他,下一秒,叶勉一个踉跄,整个人都站不稳,往后倒去。
两个警察扶着他,让他在旁边花坛上坐着,休息一会儿。
李钺也扶着祝青臣,走到旁边坐着。
李钺站在祝青臣面前,捧着他的脸、撩起他的衣袖,把他额头上的伤、手臂上的淤青,全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李钺越看,下颌线绷得越紧,神色越凝重。
天杀的!
他捏都不舍得捏一下的祝卿卿,竟然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
偏偏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警察同志,凭什么他们几个不用抱头蹲下?”
李钺猛地转过头,只见那个秃头的王主任,正蹲在一群白大褂里,他说完这话,就赶紧闭上了嘴,但李钺听得出他的声音和语气。
带着小人得志的猖狂。
李钺捏了一下祝青臣的肩膀,撩起衣袖,就要上前。
几个同事连忙拦住他,低声劝道:“队长、队长,你才刚回国,算了。”
“刚才打他,还能说是正当防卫,现在打他肯定不行。”
祝青臣也拉住他的手:“李钺。”
见他们都拦着李钺,王主任更来劲了。
他又道:“警察同志,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生护士,这两个人——”
他指着祝青臣和叶勉:“这两个人是我们疗养院里的病人,两个人都是精神病,最擅长扮可怜卖乖,他们一直在策划越狱!”
“他们两个经常在院里大吵大闹、胡作非为,把我们的护士打得不成样子,这次更是直接策划要越狱,我们为了追他们,才不得已砸车的!”
“警察同志,你们千万别被这两个精神病给骗了!这两个人是绝对的暴力分子,如果把他们放出去,他们一定会危害社会的!”
“警察同志,你们千万……”
下一秒,“邦”的一声,王主任被李钺一脚踹中胸口,飞出去好几米远。
李钺大步上前,拽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他一言不发,王主任对上他满是戾气的眼神,不由地瑟缩了一下。
李钺紧紧地咬着后槽牙,攥起拳头,骨节摩擦,嘎吱嘎吱地响。
王主任发着抖,牙齿磕碰,也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他毫不怀疑,这个男人会一拳打死自己。
他有点后悔了。
不该说那些话的……
李钺提起拳头,王主任下意识闭上眼睛,大喊出声:“你们可是警察,你们就这样看着……”
拳头挥过,祝青臣喊了一声:“李钺!”
于是,一阵劲风扫过王主任的面庞,“唰”的一声。
李钺收回拳头,像丢垃圾一样,将人往地上一丢。
祝青臣小跑上前,握住李钺的手,把他牵走。
祝青臣轻声提醒道:“李钺,这里可是现代社会,不能随便杀人的。我可不想去监狱里见你。”
李钺握着他的手,低低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王主任心有余悸地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汗流了一地。
没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李钺扶着祝青臣上了车,叶勉跟在后面。
脖子上带血的王主任,也被两个警察带上另一辆救护车。
其余人等,分别被送上了大巴车,全部带回所里审问。
来到正规医院,简单做了一些检查。
祝青臣身上手上的伤还好,都是皮肉伤。
医生帮他处理了一下比较严重的右手手心,检查没有碎瓷片残留,便给他包扎好。最后给他开了点药,让李钺帮他涂一涂身上其他伤口,也就没事了。
王主任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碎瓷片割了下脖子,没割到大动脉,否则他也没力气在那儿吱哇乱叫了。
就是叶勉的情况不怎么好。
他瞒着祝青臣,自己用床单上了个吊,虽说被疗养院那群人做心肺复苏,给救醒了,但人还是晕乎乎的,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医生说,可能是有点缺氧,还需要再做检查。
于是,警察问叶勉,家里有没有其他人,要不要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过来陪着。
叶勉捂着脑袋,思索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没有。”
“我爸妈都死了,亲戚们早就没来往了,我一个人就可以。”
他不想喊贺庭远过来。
他几乎能想象到,贺庭远过来之后,会是什么场景。
贺庭远一定会说他是在演戏,说他为了不治病,故意搞出这些事情来。
说不定,贺庭远还会为疗养院担保,说他是自愿把他送进来、接受治疗的,说他已经核查过了,疗养院绝没有问题。
叶勉实在是没力气应付他。
还是不让他过来吧。
既然他说没有家人,警察便喊了两个同事过来,陪叶勉一起做检查。
晚上八点,单人病房里。
祝青臣乖乖坐在椅子上,李钺打了盆热水,又拿了件干净的病号服回来,最后把房门锁上。
“祝卿卿,先上药,上了药再吃晚饭。”
“噢。”祝青臣低下头,解开衣服扣子。
但因为右手受伤,使不上力气,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李钺洗干净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帮他拨开扣子。
李钺默不作声,一颗扣子、一颗扣子地解开。
祝青臣身上确实白,所以磕着碰着哪里,青青紫紫的,格外明显。
更别提他在疗养院待了两天,只吃了一顿饭,饿得不行,骨头都快出来了。
李钺帮他把上衣脱掉,让他躺在床上,自己给他上药。
涂淤青的、涂刮擦的,李钺用棉签蘸着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他的伤口上。
祝青臣躺在床上,像掉进海里的小鱼,不自觉扭了扭身子:“李钺,痒!你涂得太轻了!”
李钺低着头,没有回答,手上动作也没变化。
祝青臣实在是受不了了,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躲,然后就被李钺一把按住。
涂完前面涂后面,涂完正面涂反面。
祝青臣又趴在床上,让李钺给他抹药。
结果换成腰背,祝青臣更痒了,两只手抓着枕头,在床上扭来扭去。
“李钺,你就不能用力一点吗?真的很痒!”
祝青臣话音刚落,下一秒,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他的背上。
祝青臣像是被定住一般,不再扭了。
他回过头,从床铺上爬起来,不敢相信地看向李钺。
可李钺低着头,面容藏在阴影之中,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
祝青臣要凑近看看,李钺又转身去拿干净的病号服。
他没有说话,只是抖落开病号服,小心翼翼地给祝青臣套上,不擦到刚涂了药的地方。
李钺沉默着,又要去扒他的裤子。
祝青臣连忙拽紧自己的裤腰带:“下面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李钺却不依不饶,不肯收回手。
祝青臣连连后退:“李钺,你怎么了?忽然不会说话了?”
足足一分钟后,李钺才开了口,道:“你自己看得见屁股上的伤吗?”
虽然他竭力平复心情,但还是很明显的带着哭腔。
“看得见……”祝青臣小声道,“我可以照镜子。”
“你确定你不会把药膏抹在镜子上?”李钺正色道,“都结婚好几年了,给我看看,快。”
“不行……不行……”祝青臣试图挣扎,“结婚好几年,也有害羞的权力……”
“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腿上有没有伤?我根本没看见过。”
挣扎无效,祝青臣被李钺按在床上,继续上药,
二十分钟后,祝青臣躺在病床上,盖着纯白的被子,表情复杂。
李钺拿着干净的裤子:“祝卿卿,穿裤子。”
祝青臣朝他伸出手:“我要自己穿。”
“你在被子里蹭来蹭去,把腿上的药膏都蹭掉了,等会儿还得重新给你抹。”
“我……”祝青臣深吸一口气,“那我不在被子里穿,我出来穿,你转过去。”
“知道了。”
李钺无奈,把裤子递给他,然后背过身去。
祝青臣从被子里爬出来,站在床上,飞速套上裤子。
“好了。”
李钺却没有转回来。
祝青臣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好了!”
李钺还是没有反应,低着头,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祝青臣觉着奇怪,拽着自己的裤子,凑上前:“李钺,我好了。”
李钺猛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对上祝青臣的视线。
李钺清了清嗓子,试图把眼底热意逼回去,却无济于事。
他的眼眶更红了。
他不想说话,就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绪不太对的事情。
李钺别开目光,站起身来:“祝卿卿,洗手吃饭吧,盒饭送来很久了。”
祝青臣从床上跳起来,直接跳到他的背上,安慰他:“李那个,别担心了,医生不是说了吗?我身上的都是皮肉伤,过几天就好了,没关系的。”
祝青臣搂着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背上。
李钺顺势托住他的两条腿,背着他,去拿放在桌上的盒饭。
祝青臣的语气里还带了些自豪:“他们只是推了我两下而已,没电我,而且我也还回去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去那边的第一天,就跟个小陀螺似的,把他们全都撞翻了。”
“今天也一样,我没怎么被欺负。那个王主任就骂了我两句,然后我就用碎瓷片划破了他的脖子。”
“哼哼——”祝青臣晃了晃脚,“李钺,多亏了你之前监督我练五禽戏,我现在力气可大了,不会吃亏的。”
祝青臣说了这么多,李钺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拿了盒饭,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要把祝青臣放回床上。
祝青臣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不肯离开。
他轻声道:“李钺,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这个时候,李钺终于开了口。
他道:“哪里好了?”
他带着哭腔道:“哪里好好的了?”
李钺转过身,抱着祝青臣,把自己通红的眼眶和带着哭腔的话,深深地埋在祝青臣的脖颈处。
他哭了。
人高马大、威风凛凛的北周武帝,他哭了。
像一条负伤的头狼,趴在伴侣的肩头,呜呜咽咽地哭了。
李钺紧紧地抱着祝青臣,低下头,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
他一动不动,只有越发收紧的手臂、落在祝青臣脖颈处温热的眼泪,出卖了他。
一切安定之后,看着祝青臣身上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伤,一股强烈的后怕涌上他的心头。
从他刚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在害怕。
夜深人静,扒在走私船船底、穿过严密封锁的电网的时候。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骑着摩托车,穿过大街小巷的时候。
他强自把担忧和害怕压在心底,到处去找祝卿卿。
直到他来到疗养院,看见祝卿卿被关在面包车里,一群人围在旁边,拿着武器围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祝卿卿躲在车里,车窗车门被那群人砸得哐哐作响,就连车子都在摇晃。
这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祝卿卿!
这可是他找了好几十个小世界才找回来的祝卿卿!
要不是祝卿卿哭了,要不是祝卿卿拦着他,告诉他这里是现代社会,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一个,直接了结他们。
偏偏祝卿卿在哭,偏偏祝卿卿不想让他去坐牢。
他只能抱着祝卿卿,听祝卿卿的话。
在所有人都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李钺终于忍不住了。
他太后悔,太后怕了。
后悔自己动作太慢,后怕自己来得太迟。
李钺的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发出一点哭泣的声音。
祝青臣抬起手,像给头狼顺毛一样,轻轻摸摸李钺的脑袋。
说实话,他们两个人都很狼狈。
李钺刚从国外回来,人在热带国家晒得黑黑的,头发没剪,衣服也不太合身。
祝青臣则明显瘦了一圈,脸都小了一圈,穿着病号服,衣服底下空空荡荡的。
小夫夫可怜巴巴地抱在一起,相互依偎,汲取一点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祝青臣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李钺这才整理好了情绪,抬起头。
他捧着祝青臣的脸,照着他的额头,使劲亲了两口,然后才道:“先吃晚饭。”
“噢。”
李钺扯了两张面巾纸,给祝青臣擦擦脖子,然后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放下来。
盒饭是李钺在派出所的队友拿过来的,放在床头柜上,还有些温热。
李钺把盒饭摆上去,打开盖子,给祝青臣拿了餐具,又给他端了碗汤。
“饿了这么久,先喝点汤垫一垫,不然肠胃受不了。”
祝青臣捧着汤碗,抿了一口,朝他扬起一个笑脸:“我没怎么挨饿,我偷偷藏了吃的。”
“嗯。”
祝青臣坐在病床上,李钺则坐在床边,把土豆炖鸡肉的骨头挑走,放到祝青臣碗里。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偶尔说两句话。
“李钺,我明天想吃炸鸡,你给我做。”
“不行,太油腻了,至少要等三天。”
“那我想喝奶茶,这个不油腻。”
“可以喝牛奶,不可以喝奶茶。”
“那……”
“出院再说。”
“噢。”祝青臣瘪了瘪嘴,乖乖吃饭。
李钺顿了顿,又道:“等你出院就给你做。”
吃完晚饭,李钺把东西简单收拾一下,祝青臣则靠在病床上看电视。
医院里的电视不能联网,只有几个基础频道。
祝青臣拿着遥控,按来按去。
下一秒,贺庭远的身影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他参加了本城的一个商业峰会。
西装革履,道貌岸然。
祝青臣把电视上的人指给李钺看:“这个就是贺庭远,把学生送进疗养院的那个。”
李钺抬头看了一眼,应了一声:“嗯。你的学生没有让他过来,恐怕他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
“他迟早要知道。”
这种事情,就算叶勉不打电话给他,派出所也一定会通知他。
就算派出所不通知他,过几天新闻报导,他也一定看见。
就算新闻不报导,他们那个圈子里,一定会传开。
祝青臣抿了抿唇角,神色凝重:“他在这里也算是有权有势、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把他拉下马,光凭这次疗养院的事情,肯定不行。”
事情闹大了,贺庭远大可以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把事情推脱得一干二净。
祝青臣叹了口气:“这回的反派身份,怎么不是‘霸道总裁’呢?”
霸总虽土,但是有雄厚的资本啊。
李钺收拾好东西,走到他身边,捏捏他的脸颊,和他挤在一起。
“明天再想也不迟,今天先看动画片。”
电视频道再少,最基础的少儿频道还是有的。
祝青臣和李钺并排坐在病床上,看着新出的动画片。
看着看着,祝青臣忽然扭头看向门外:“叶勉怎么还不回来?都九点多了。”
李钺按着他的脑袋,帮他把头转回来:“不会有事的,估计是检查项目有点多。我跟同事说过了,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没打电话就是没事。”
祝青臣把目光挪回动画片上:“等他回来,得叮嘱他一些事情。”
“祝卿卿,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别想这么多事情,太费脑子了。”
“嗯。”祝青臣握住他的手,“李那个,我到现在才知道,两个系统原来给我们安排的‘在一张床上醒来’有多好。”
祝青臣一本正经:“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不会有闯不过去的世界。”
正巧这时,电视里的小狗汪汪队,也正把它们的小爪子叠在一起,大声喊出它们的口号——
“没有困难的任务,只有勇敢的小狗!”
两个系统从门外探进来:“没有困难的世界,只有勇敢的小夫夫!”
李钺没忍住笑出声,祝青臣抓起枕头,作势要砸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