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by染林岫
染林岫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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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传消息的是谁?”陆骘回神后,忽然问。
宣平脸色忽然有些尴尬,轻咳道:“我在三当家身旁有个眼线,叫阿福,他来跟我说的。”
说完见陆骘脸色沉凝,又道:“大哥放心,他平时不直接来找我,这次是事情重大,才特意跑一趟。”
陆骘摇头,说:“我总觉得心中不安,你去把他叫回东寨,另外,叫大家都准备一下吧。”
宣平闻言一怔,不由看一眼不远处李禅秀他们在的厢房,心中思忖:大哥这是不是……已经打算接受招安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赶紧转身,先让人去找阿福。
他走后,陆骘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去收拾,一个人独自坐在院中。
裴二和李禅秀隔着窗缝看院中情形,片刻后,裴二说:“他会同意的。”
李禅秀不由转头,看向他带着笃定神情的侧脸。
宣平派去找阿福的人迟迟没回,直到快半个时辰后,对方才脚步匆匆回来,红着眼角道:“四当家,阿福他……”
宣平心中“咯噔”,忙紧声问:“他怎么了?”
来人抹了抹眼,声音微哽:“我到西寨一直没找到阿福,几番打听,才听说阿福他、他被大当家派人抓去,说他通敌,已经、已经叫三当家给杀了。”
宣平闻言一怔,过了许久,才哑声问:“你确定,是三当家杀的?”
西寨的一处院落中,三当家坐在空落的石桌旁,手中拿着一把沾血的刀。
就在今早,小弟阿福还跟他一起来过院中,跟在他身后嘴贫,说他拿的书倒了,说他说话怪有文采……
才不过半天时间,他的刀上就沾了阿福的血,上一刻还活生生的人,就那么突然在他面前倒下。
他这把刀沾过敌对山寨人的血,沾过来剿匪的官兵的血,甚至还侥幸杀过一个胡人,沾了胡人的血,却是第一次沾兄弟的血。
大哥当时在旁夸他做得好,说这才是他的好三弟,对叛徒就该这样。
他却想起自己刚被大哥叫去时,被告知阿福是四当家的眼线,被逼要杀了阿福时,这个平时鬼机灵、被他瞪一眼就怂的小子,竟然铁骨铮铮,挺着一看就很瘦弱的胸膛,不怕死地跟他说:“三当家,你动手吧,俺不怕死。三当家,俺对不起你,但你不是说了,咱们跟东寨都是兄弟!”
三当家握刀的手忽然一颤,只觉刀上的血还是烫的。
他想不明白,明明二当家他们刚上山时,大家一起相处挺好,怎么现在日子好过了,反而要你死我活。
忽然,院子里响起脚步声,一个跟阿福穿着同样衣服的小厮跑来,小声犹豫道:“三当家,四当家刚才派人来找阿福。”
三当家骤然回神,忙背过身,抬手抹了抹眼,哑声道:“你去跟四当家说,阿福……阿福被埋在后山那棵松树旁,现在去救,还来得及。”
小厮听了一怔,回神后,忙匆匆离开。
李禅秀和裴二还在等陆骘决定,却见宣平忽然和几个人一起,抬着一个胸口染红的人进来。
“沈姑娘,求你快救救阿福。”宣平一进来,就声音干哑地请求。
李禅秀微愣,忙疾步过去看情况,胡郎中也赶紧跟过去。
“快,先把他衣服解开。”李禅秀催宣平等人。
宣平忙抖着手去解阿福胸口的衣服。
裴二顿了顿,才走过去,问:“他是谁?”
宣平解完衣服,后退一步,手上还沾着血,哑声说:“是我安排在西寨的一个眼线,被宋万千发现……”
说到这,他咬了咬牙。
裴二闻言面色一变,忽然到院中放了一个烟火。
然后,他和坐在院中的陆骘目光对上,远远对视。
良久,陆骘声音沙哑:“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是攻山的信号?”
裴二沉默,没有否认。
他和张虎约定的攻山时间是今晚,但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会另发信号。
他虽然不知这个叫阿福的眼线偷听到了什么,但宋大当家直接把人杀了,俨然是打算动手,和东寨彻底撕破脸,说不定已经带人围寨。
情况有变,再等晚上攻寨,已然来不及。
山下,张虎看到信号,面色微变,忙去跟李千夫长耳语。
李千夫长听完,立刻下令:“众人,按之前计划,攻山!”
在他们不远处,永定镇的驻兵们颓丧坐在地上,不少被烧伤的士兵正痛苦呻-吟。
钱校尉的手臂也被烧伤,此时也坐在地上,脸色灰败。
忽听隔壁军整装待发,他急忙起身,不顾手臂疼痛,一个踉跄赶过去:“李千夫长,李兄弟,你们是不是要攻山?是不是有攻打山寨的办法?带我们一起吧,我这……”
他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残兵,语气早没了之前气势,哀求道:“你看,我这是立了军令状出来的,败成这样回去,定是个死罪。而且你不可怜我,也可怜可怜我身后这帮兄弟。”
李千夫长蹙眉看向他,心中为难,不知钱校尉能不能信任。裴二兄弟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他若是办砸了……
正这时,张虎走过来,低声道:“裴百夫长也料到这情况了,他说钱校尉如果来求,可以把守山崖旁那条小道,防止山匪逃脱的任务交给他。”
钱校尉一听,忙激动说:“好好好,我去守小道,那位裴百夫长明智啊,我在那吃了亏,今天绝不叫一个山匪从那里逃出来!”
钱校尉刚在那条小道大败,一听让他去守小道,顿时满心都是雪耻的念头。何况他立了军令状,就算不为别的,只为回去能不被处死,也得好好完成任务,争取立些功劳。
裴二也是想到这点,才多交代张虎一句,这样他们这边能多些人手去攻寨。
钱校尉身后的士兵听闻,也都忍不住站起,个个眼睛充满杀气,咬牙想一雪前耻。
李千夫长见状,咬咬牙道:“好,那守小道的任务就交给你。”
说罢,带着自己的五百人,按裴二给的计划上山。
院中,裴二和陆骘对视,沉默良久。
终于,陆骘转动轮椅,经过裴二身旁,说了一句:“寨中还有一条秘密通往山下的路,宋万千他们不知道,你等会儿让沈姑娘和胡郎中从那离开。”
说完,他继续往前。
裴二这时转身,忽然开口:“我和我妻子之前说的那些话,现在仍算数。”
陆骘一顿,片刻后,似乎笑了笑:“多谢。”
说完转动轮椅,继续往厢房去。
厢房内,李禅秀和胡郎中一起紧急处理,终于将阿福的情况稳住。
他抬起头,松了口气,刚要用手背擦拭额上的汗,不知何时进屋的裴二忽然走到他身旁,拿出一块随身带的绢布,仔细帮他擦了擦。
李禅秀一僵,余光看一眼在场众人,不好表现出异常。
宣平这时急声问:“沈姑娘,阿福救回来了?”
陆骘也看向他,目光比宣平沉稳许多。
李禅秀点头:“动手的人刀法很精准,没伤到要害。”
宣平一愣,神情忽然有些复杂。
陆骘这时忽然开口:“宣平,你和谭云他们一起,带着阿福、沈姑娘、胡郎中他们,立刻从密道离开,要快!”
他语速很快,但从容不迫。
显然,他和裴二想法一致,宋万千让三当家杀阿福,是已经做好和东寨决裂的打算。估计是清楚阿福告密后,他知道了他们劫官盐的事,不可能容忍。
甚至,宋万千可能已经在调派人手,准备围攻东寨。东寨人手少,以防万一,必须先把宣平、沈姑娘、阿福等人送走。
而且走正门会被宋万千的人围杀,只能走密道。
宣平闻言,自然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当即道:“我不走,我走了,大哥你一个人带人守寨,腿还有伤,我不放心,还是你跟谭云、沈姑娘他们一起走,我留下。”
“你——”陆骘皱眉。
这小子是真蠢,还是装傻?让沈姑娘走他们的密道离开,裴二未必放心。他留下来,除了是要在官兵打上来之前,守住东寨,另一方面也是变相为质。
可宣平今天死活不能理解他的用心,梗着脖子不同意。
裴二皱眉,直接道:“那就宣平也留下,其他人立刻离开。”
说完,他转头看向李禅秀。
两人都没说话,只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原本他们打算等攻山时,趁乱从西寨走,张虎也会在那接应。但现在情况有变,西寨走不了,只能走陆骘的密道。
临别前,裴二到底还是抓住李禅秀的手,目光顿了顿。
李禅秀也转身,望向他。
裴二低声:“山下应该还有士兵,到了山下,你与他们待一处,不要远离,等我回去。”
李禅秀注视他,深深点头。
裴二渐渐松开手,察觉到他指尖快从掌心滑走时,忍不住忽然又攥紧,可还是迟了一步,只握住微凉的空气。
李禅秀没察觉,点头说:“我先走了。”
裴二也点点头,在他转身后,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失落。
该离开的人都进入密道后,宣平缓缓关上石门。
两人一同走到院中,陆骘坐在轮椅上等他们。
宣平缓缓呼出一口气,对他道:“都离开了,大哥。”
陆骘点点头,看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裴二,忽而叹道:“现在整个东寨应该都被宋万千的人围住了,感谢裴公子愿意留下,跟我们共渡难关。”
裴二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他愿意留下,而是密道绕路太远,他也从密道离开的话,等下了山,再上山,太耽搁时间。不如留在寨中,与来攻寨的李千夫长他们里应外合,这样能更快拿下山寨。
陆骘见他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既然现在大家同舟共济,不知能不能冒昧问一下,裴公子在军中的身份是……”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像普通人。
裴二忽然也看向他,不答反问:“我也有件事很想知道,陆公子之前说冒犯了我妻子,不知……是何等程度的冒犯?”
说着,他握了握手中刚配的刀,面无表情。
陆骘一僵,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宣平一时也忘了刚才伤感,赶忙解释:“裴郎君,千万别误会,昨晚沈姑娘只是帮我大哥治伤,虽然治伤时我大哥难免需要脱衣,但你看刚才沈姑娘帮阿福治伤时,阿福也脱衣服了,我大哥还不到那程度呢。”
陆骘:“……”
裴二松开刀柄,暗忖,看来胡郎中没骗他。
但这种程度就想以身相许,着实想得有些美。
裴二又看他们一眼,大步离开道:“我去看看西寨的攻打情况。”
他走后,陆骘终于止了咳。
想到自己竟当着别人夫君的面,说要对人负责,这辈子没丢过这种脸,他不由狠狠瞪宣平一眼,道:“你出的好主意。”
说完转动轮椅,也离开。
宣平一脸冤枉,他是提议了,但那话又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怎能赖他?何况他提议时,也不知道沈姑娘成亲了啊。

裴二离开院落后, 快步向东寨正门走去。
宋大当家果然已经带人将东寨围得水泄不通,东寨只有两百多人,西寨却有八百多人。
虽然这八百多人, 大多是最近几个月刚上山, 当中有许多是宋大当家为扩大西寨势力,命底下人拉人时,被随便拉上山的。
但也有一部分是之前剿匪时,其他山寨被剿散的匪徒。还有一些是在附近村县犯了事、四处流窜的恶霸,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
虽然这八百多人不像边军经过训练, 衣甲兵器充足, 但他们人多势众,一个个拿着雪亮大刀, 或弓箭,长矛、长棍,在外虎视眈眈, 喊打喊杀时,也十足唬人。
东寨的两百多人都已经被陆骘安排在各处可能被攻打的寨门、院墙处, 死命防守。
陆骘甚至还余出二三十人, 可随时支援可能被攻破的位置。
裴二一路看下来,对陆骘的能力又多一层认识,区区两百多人, 竟被他安排利用到了极致。
正这么想时, 身旁忽然冲过去一道人影, 杀气腾腾,直奔东寨正门。
那人拎着铁勺, 身形高壮,边冲边怒喊:“西寨的龟孙子、王八羔子们!你爷爷来了!”
说着冲到寨门, 挥着铁勺,就要跟外面拿刀的大汉厮杀。
裴二:“……”
陆骘应该没把伙房的伙夫也安排来吧?
他走到正门处,见墙头已经爬上来一个人,身旁人连射两箭,却都被对方躲过。
眼看那人就要跳下围墙,挥刀砍向守门的人,他直接一把夺过身旁人的弓箭,搭弓扣弦,一箭利落射中那人眉心。
“砰”的一声,那人双目圆瞪,向后仰去,砸在身后想要爬上墙的人身上。
裴二随手将箭还给身旁人,对方忍不住惊叹:“兄弟,你一个小厮,这箭法也太准了吧。”
裴二转头,面无表情看他一眼,提醒:“又有人上来了。”
“啊?”那人慌忙转身,又去射箭。
裴二一边估算时间,一边在正门处支援,随时出手,将突破防守,翻进寨中的山匪砍伤。
门外山匪见无法爬墙进入,很快改变办法,直接砍了棵树,抬着树撞门。
“一二三——咚!”
“一二三——咚!”
听着外面阵阵撞门声,守门的四五十人个个脸色发白,死死抵着门,心跟着撞门声一下一下往下沉。
幸亏外墙坚固,撞不塌。但在这样下去,门肯定抵挡不住。
外面可是有一两百人,一旦都冲进来,他们这四五十人根本不够砍的。
眼看门上几道木栓都快被撞断,门体也出现裂痕,众人心中都开始绝望,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裴二一直在估算李千夫长他们到达山上的时间,就在众人快撑不住、心跌入谷底时,他忽然开口:“开门,把他们放进来围杀。”
抵着门的四五十人都愣住,等反应过来他说什么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疯了吧?
外面有将近两百人,不少人还拿着刀和长矛,他们才四五十人,有刀的也就不到二十人,开门后怎么打?拿身体往别人的刀上撞吗?
“开门!”裴二再次开口,声音冷静。
见他们没动,又道:“官兵来了,怕什么?陆骘没跟你们说过要接受招安?”
众人心中混乱,是,二当家是跟他们说,大当家要害他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投降官兵,接受招安。但是……
“你怎么知道官兵来了?”
要是官兵没来,西寨的人再冲进来,他们死不要紧,二当家那边就完全没了抵挡。
裴二看向墙外,语气断定:“官兵已经来了,现在不开门,等会儿门被撞开,还是个死。”
听了他的话,快抵不住门几个壮汉咬咬牙,忽然大声道:“娘的,杀出去,大不了就是一死!咱们多伤他们几个人,到时二当家那边就可以少杀些。”
说着他们转身就要开门,裴二冷声指挥:“不要冲出去,放他们进来杀!”
话音方落,门被打开,守门的四五十人躲在两侧,对冲进来的人,上前就是一阵砍杀。
之前拿铁勺的伙夫,也趁一人不注意,直接一铁勺用力砸在对方后脑勺,将那人砸晕。
但铁勺都砸瘪了,不由又心痛:“这明天可怎么做饭?”
刚说完,忽感到后颈袭来寒意,转头就见一人拿着雪亮大刀砍向自己。正心魂俱裂时,忽见那人手腕被人一刀砍断,接着人也被一脚踹飞。
裴二一把接住落下的刀,将刀递给已经呆住的伙夫,道:“用刀,别用勺。”
伙夫回神,顿时一脸感激,接过刀正要说谢,却见他已经冲向外面那群山匪。
伙夫目瞪口呆,这小厮真是艺高人胆大,让他们不要冲出去,自己却直往外冲。
他忙提起刀喊:“小兄弟,我来助你!”
说着也冲向外面。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阵阵喊杀声,东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西寨那帮人忽然混乱,有的还在往门里冲,有的却忽然掉头。
很快,他们看见外面竖起大旗,旗上写着硕大的“永丰”两字。
“是永丰镇驻兵!是剿匪的官兵来了!”
东寨众人顿时士气大震,喊杀着冲出去。
寨门外,李千夫长率领的三百人队伍刚好赶到,与冲出来的裴二汇合,立刻杀向那些西寨山匪。
先前还占优势的西寨众人顿时腹背受敌,加上裴二刚才让东寨的人开寨门,此刻他们不是刚冲进寨,就是被堵在寨门口,一时全被包了饺子。
都是些没经过训练的山匪,平时占着山形优势,使用伏击手段,或坚守不出,才能和训练有素的官兵打得有来有回。
如今直面对上,很快都败下阵。
尤其西寨山匪多是乌合之众,占上风时,个个凶悍,一旦落了下风,立刻都想逃散。
裴二当即指挥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放过。
眼看这帮人大势已去,李千夫长忙向裴二道:“张虎带两百人从另一侧上山,正在攻打西寨。”
裴二点头:“我知道。”
当初制定攻寨计划时,还没有招安陆骘这件事,考虑到东寨防守比西寨严,他将主要兵力布置在攻打东寨上。
后来情况有变,但他在山上,也来不及再改攻山计划。好在宋大当家现在的精力应该都在攻打东寨上,张虎那边并不会有太大压力。
而他和李千夫长轻松拿下东寨后,可立刻带人去支援陆骘,攻打宋大当家的主力。
到时他和张虎两面夹击,宋万千想逃都难。
裴二立刻吩咐士兵中留下五十人,和东寨的人一起看守俘虏,自己和李千夫长带其余人,赶去支援陆骘。
隔开东西两寨的院墙处,墙的另一边,宋大当家正指挥手下用力撞墙,并得意大喊:“姓陆的,你今早不是说要见我?我这来了,你怎么又不见了?难道是胆子忽然变小,开始怕我了不成?”
说完一阵“哈哈”大笑,接着指挥手下道:“撞!给我使劲撞!还有那带火的箭,也都给我射。”
瞬间,几十支箭头燃着火布的箭,从墙的另一侧射过来。
宣平挥刀,一把挡下正好射到陆骘面前的箭,咬牙道:“咱们就只能等裴二那边消息?”
陆骘偏头,淡淡看他一眼。
宣平咬牙,又道:“这墙撑不了多久,我带七八个人,看能不能绕路潜入西寨,直接杀了宋万千。”
院墙不比外墙,没那么坚固,被撞了一会儿,已经开始微晃,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撞塌。到时宋万千和他手下那些人,就会直扑而来!
陆骘捏着轮椅扶手,目光沉沉,片刻后,却道:“再等等。”
墙那边,宋大当家又开始喊:“姓陆的?怎么藏着不出来?该不会是耗子成精,不敢见人?你要是真怕了,喊一声‘爷爷’,我说不准还能放过你,哈哈哈!”
宣平气得咬牙,忍不住大骂:“姓宋的,我看你平时见到我大哥,才怕得跟龟孙子一样!就你长得獐头鼠目那蠢样,喊一声‘爷爷’,我都不屑答应,没你这么丑的孙子!”
宋万千登时气得七窍生烟,对手下喊道:“快点给我撞,赶紧把墙撞塌,我要把姓宣的那小子大卸八块。”
他身旁文士转头看一眼,忽然皱眉:“蒋铳怎么不在?”
“我哪知道他在哪?”宋大当家气得上头,根本无心听他说什么。
他确实长得头尖、眼睛小,样貌有些丑,生平最恨别人骂他像老鼠。
文士见状,又说:“我去找找。”
宋大当家挥手,让他快去快回,接着又指挥众人撞墙。
眼看那墙晃得越来越厉害,就要倒塌,他心中大喜,忍不住想,等会儿抓到宣平、陆骘,定要把这两人踩在脚下,狠狠出一出恶气。
正这时,旁边一个跑腿来报:“大当家,不——”
“轰——!”
院墙轰然倒塌,声音盖过了手下汇报声,宋大当家一边拍腿大喊:“好!”
一边又侧耳,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不好了!官兵攻寨了!”手下大声喊。
宋大当家拍腿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也僵住。
几乎同时,院墙倒塌后的烟尘散去,露出墙对面的情形——
陆骘坐在轮椅上,正面无表情看着墙这边。
而对方身旁,除了宣平等人死死护着,后方还站着两百多名被甲执兵的士兵,个个神情肃容,手握兵器,有的脸上还沾着血,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裴二腰负长刀,站在这些士兵最前,沉沉看一眼对面,忽然抬手一挥。
队中士兵立刻竖起营旗,旗上写着大大的“永丰”两字。
宋大当家和他身后的山匪瞬间都僵住,场上雅雀无声。
宣平忍不住咧嘴一笑,道:“大当家,真是太感谢你了,帮忙把这墙撞倒,咱们可就省撞了。”
李千夫长这时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派去攻打东寨的人也都被抓了,现在投降,缴械不杀!”
对面,西寨的山匪顿时慌乱。
宋大当家见状,忙喊:“慌什么,对面加起来才不到三百人,我们有五百人,怕个毛?”
说着指挥众人:“冲!都给我冲!”
说完,他自己赶紧从座椅上起来,弓着腰身往后走。
这些山匪中本就有一些是犯了案的亡命之徒,知道落到官兵手里没好下场,当即举刀喊杀,带头往前冲。
其他人见对面确实没自己这边人多,以为占优势,不少也跟着往前冲。
裴二和李千夫长立刻指挥众人,围杀这些匪徒。
宋大当家很快混在人群中,低声问来禀报的手下:“来攻西寨的官兵有多少?”
“大约两百。”手下忙回。
“娘的!”宋大当家低骂,又问,“去攻东寨正门的人真的都被俘虏了?”
手下:“大当家,没被俘虏的话,对面那些官兵怎么进来的?”
宋大当家咬牙,掰手数数,东寨和官兵加起来恐有七百多人,自己的八百多人已经折损两百多,只有眼前这五百人和守寨门的一百多人,怎么算,都是个输。
何况那些士兵还穿着甲衣,刀也比他们的利。
宋大当家当即道:“你在这边守着,我回去叫三当家调人”
手下一愣,心道:哪里还有人可以调?
于是等他走后,也赶紧溜了。
宋大当家一路快跑,想回自己院中,途中撞到三当家。
三当家忙拉住他,急切问:“大哥,我听说官兵攻寨了?”
宋大当家看到他,眼睛一亮,道:“不错,你快去带领大家,守住西寨的院墙,我去寨门那边看看。”
说完就匆匆走了。
三当家闻言一愣,赶紧跑向东寨,走到一半就遇到败退回来西寨众人。
他愣了愣,忙大喊:“快,赶紧进院子,关门!”
那些山匪刚被裴二等人打得四处逃散,听见声音,赶紧都跑过来。
眼看官兵追至,三当家忙命众人关紧门,搬来假山上的石头,抵在门上。
裴二带人追至,直接拿出箭,点上火,欲射向木门。
宣平忽然拦住他,道:“三当家这个人可以说服,我来说。”
裴二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神情忽然有些古怪,缓缓放下箭。
宣平正焦急,没注意到他脸色变化,见状忙道了声谢,接着对三当家喊:“赵铁牛,你这会儿逞什么能?赶紧给我开门,你是想跟宋万千一起,一条道走到黑是不是?”
片刻,三当家声音沉闷传来:“我大哥让我守着门。”
“你大哥自己都逃了,你还听他的?”
“……我大哥是大当家。”
“那我大哥还是二当家,你是不是也该听二当家的?他让你开门!”
“……可,你们勾结官兵。”
“是宋万千先要对我们动手,我们不还手,就都死了你知不知道?阿福的下场你没看见?”
裴二皱眉,缓缓又举起箭。
“别别!”宣平赶紧拦着,语气焦急,“赵铁牛,我跟你说最后一遍,你别执迷不悟啊,现在赶紧开门,我还能保你一命,再晚就迟了!宋万千做的是丧尽天良的买卖,你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
终于,对面的门缓缓开了。
裴二放下箭,侧头示意一眼身后。
霎时,士兵们蜂拥而入。
宣平长松一口气,跟着冲进去后,抓住躲在边上的三当家,恨铁不成钢道:“你信不信你大哥正想办法逃命?你还给他挡门,你蠢不蠢?”
三当家低着头,不吭声。
宣平叹了声气,又道:“阿福没死。”
三当家一愣,骤然抬起头。
裴二经过,莫名看他们一眼。
房间内,宋万千正在匆忙收拾财物,听见外面动静,顿时手一抖,咬牙道:“怎么这么快?老三这个废物。”
说着顾不得带上其他,赶紧拎着包裹要逃。一转身,却忽觉后心一凉。
他骤然僵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透身而出的匕首,继而缓缓转头。
蒋百夫长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面色阴鸷:“对不住了,大当家,谁让你这么没用呢?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说完,他猛地一下拔出刀。
宋万千捂着心口,骤然倒下,瞪圆了一双眼。
血在身下渐渐漫延,临死前,他看见不远处的屏风后还倒着一个人——
是他身旁那个文士。
宋万千面色狰狞,极力想挣扎,下一刻,却骤然断了气。
蒋百夫长擦了擦匕首上的,低头又看他一眼,很快转身离开。
院外,裴二和张虎、钱校尉汇合后,很快在宣平的带路下,也找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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