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郁恒章连蒙带猜的认知里,舒琬应该来自科技尚未发展的古代社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舒琬很顺利地接受了和一个男人成婚,但通过舒琬的言行举止,能判断出舒琬来的地方应当民风保守,很注重礼仪尊卑廉耻。
现代社会开放的文化对于这位穿越而来的小古人大概还是太超过了。
小古人接受不良也很正常。
自认为掌握了老婆心态的郁总自信开口:“再说你也不是真的能怀,不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舒琬:“……”
郁恒章眼睁睁看着舒琬的嘴更憋了,这次连眼眶都红了。
郁恒章:“……”
舒琬很少被人哄,郁恒章愿意这样一句一句开解他,对舒琬来说已经足够了。
虽然先生一句话都没开解到点子上吧。
卧室和客厅不在一个方向,关上门,里面很安静。在回去继续完成节目录制前,舒琬在这个遮住了摄像头的房间里和郁恒章接着吻。
先生的手按在他的后颈,不轻也不重。
深陷轮椅的拥抱,纠.缠.交.融的呼吸。
舒琬溺在郁恒章的怀里,在先生哄孩子一样的安抚中,惶惶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无论如何,先生还在他身边,还抱着他。舒琬不敢百分百肯定,但他想,郁恒章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只是他现在实在缺乏开口说出自己和其他人都不同的勇气。
何况到底是不是怀孕了,舒琬也还不能确定。
所以再等等吧……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会向郁恒章坦白……
第52章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知道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一旦知道了,浑身上下哪儿都开始不对劲。
自从发现自己疑似怀孕,舒琬的孕后反应更严重了。
早上起来刷牙,刷着刷着他就开始对着水池干呕,还好郁恒章不在身边,不然又要说带他去医院检查。
现在舒琬可不敢再随便出入医院,医院里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仪器,谁知道哪个就能查出来他的肚子里揣着个崽。
节目录制已经接近尾声,舒琬有些心不在焉,没什么事的时候就抱着手机,一直在翻各种资料。
他查过,这个世界果然没有男人能自然受孕,除非是双性人,可他应该也不算是双性。哥儿就是哥儿,而这个世界没有哥儿。
舒琬像只孤独的小怪物,怀揣着巨大的秘密,独自惴惴不安着,时不时就会设想,郁恒章知道他怀孕后会有什么反应。
惊喜娶了个男人还能有个孩子?
亦或者觉得同床共枕的男人竟然会怀孕很恐怖,很猎奇。
舒琬一会儿觉得郁恒章那么好那么温柔,肯定不会抛弃他,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太另类了,郁恒章肯定会被吓到,说不定还会觉得他很恶心。
心情每天都在大起大落,可能也和肚子里的宝宝有关系。
舒琬忧愁地摸了摸小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郁恒章解释自己能怀孕这件事,总不能说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那郁恒章就不光要带他去看身体,还要带他去看脑子了。
“想什么呢?”正想着,郁恒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舒琬吓得一颤,手飞速从小腹上撤下来,蹭了蹭榻榻米:“没、没想什么呀。”
郁恒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轮椅停在一边,郁恒章弯腰将腿上的半个西瓜放在舒琬身侧:“今天天热,前面从冰箱里取出来的,放了一会儿了,现在吃刚好。”
“谢谢先生。”舒琬说着,却没有把西瓜抱起来挖着吃的意思。
“不想吃?”郁恒章问他。
“我等一会儿再吃……”舒琬讪讪地移开视线。
落地窗外温暖的阳光洒在榻榻米上,倾斜出的角度正好框住舒琬,将他牛奶白的肌肤照得发亮。
怀孕的人不宜吃生冷的东西,应该适当晒晒太阳。
这些是舒琬结合后院怀孕姨娘时看到的真实情况和网上查到的资料,总结出来的注意事项。
他这几日在恶补孕期相关的知识,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关在舞蹈室里整日练舞,做了那么多大开大合的动作,就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生怕肚子里的小家伙之前没吃好,营养不良,连做饭的食谱都换成网上的孕期妈妈营养餐了。
目前郁恒章还没有发现舒琬在饭菜上动了“手脚”,但这几日舒琬一看到郁恒章就会想到要找机会坦白,压力山大,情不自禁便会有些躲着郁恒章。
先生肯定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郁恒章目光垂落,看舒琬沐浴在阳光下,睫毛轻颤,不敢抬头看他的模样,问:“你没什么事瞒着我吧?”
蝴蝶翅膀一样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舒琬磕巴了一下:“没、没有啊。”
“嗯。”郁恒章也不知信了没,他伸手碰了碰的舒琬被晒得暖乎乎的脸颊,手指不经意间蹭过薄薄眼皮上的红痣,总觉得那颗痣的颜色变鲜艳了许多,在阳光的照耀下衬得舒琬身上多了份说不上的圣洁。
太美好的事物总是容易消逝,郁恒章将舒琬掉落的发丝捋至耳后,轻声道:“有事不要瞒着我,可以和我一起商量。”
舒琬的心微微动了动,迟疑了须臾,抿唇道:“我知道了,先生。”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三组家庭的家庭成员分开,和其他家庭的人一起出游。
舒琬和葛瑞秋、袁忻一组;郁恒章和常先觉、孙嘉怡一组。
他们分两辆车,去了一个离得不远的古镇景区。
和家属分开了,三人一路上什么都聊。葛瑞秋先抱怨常先觉昨晚在他特别累的时候非要拉他做家务;袁忻则吐槽孙嘉怡一忙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不顾,态度十分敷衍。
轮到舒琬,舒琬憋了半天,说:“郁先生总是把我当小朋友哄。”
葛瑞秋:“……”
袁忻:“……”
也许这不能怪郁恒章呢……
舒琬不是很服气,他肚子里都揣着一个崽儿了,怎么还能算作是小朋友。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袁忻羡慕道:“在郁总的人眼里你永远都像小朋友一样可爱,这样很好呀,我倒是想让我家那位哄哄我,她就只会先把我惹生气了,再给我降火。”
葛瑞秋笑道:“我发现小琬不喜欢别人说他没长大。”
“不是不喜欢。”舒琬解释,“可我的确已经长大了,不是小朋友了。”
舒琬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他自己也描述不出来这种细微的感受。
“其实感情里可以适当像个孩子一样向对方撒娇,也是种爱情的保鲜剂吧。”葛瑞秋道,“毕竟咱们这种家庭一般都不会有孩子,想要找回点童心也只有靠两个人互相宠了。”
“其实我们之前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但我们俩的工作都太忙了,孩子领回家也不能保证可以很好地陪伴她长大。”袁忻说道。
葛瑞秋感叹:“我还挺喜欢孩子的。能把一个小朋友从孩子养大成人,也是种人生体验。不过有些时候就是要做出取舍,能和常老师相识相伴,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就没那么重要了。”
两个人的话题很快从孩子聊去了别的地方,舒琬却还停留在孩子的部分。这几天他看的都是孕期的内容,对宝宝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个小小的婴儿的形象。
听了袁忻和葛瑞秋的话,舒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小婴儿会长大,会长成小朋友,会长成一个和他一样的大人。
这真是,好奇妙的一种感受。
他的肚子里有着他和郁恒章的血脉,这个孩子会和他们两个人长得很像,会开口叫爹爹,会一点点长高长大,去认识这个世界,开启一段属于他的人生。
舒琬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一个小小的生命蕴含着多大的力量,代表着什么样的奇迹。现在他只是想象一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能会有的未来,就觉得心里软软的,莫名很想流泪。
抵达古镇,他们不只是过来玩,也带着一个小小的任务,需要为自己的另一半准备一份小惊喜。惊喜形式不限,大家自由发挥。
两组人被安排在不同的区域,也不怕撞上。
舒琬一行人边走边聊,陆续都找到了心仪的礼物。下午大家在一家茶屋休息了一会儿,一天的时光很快就过去。
二十天,差不多三个星期的录制,三组家庭的人从陌生到熟悉,群名都从「翻开爱的篇章」变成了「相亲相爱一家人」。
好像是葛老师改的,还被袁老师吐槽过手机里已经有三四个这样的群了。
因为第二天的机票时间都不一样,今天分开后大家就要暂时说再见了。
回到小村庄,两组人在路口碰了面,各自走到自己的另一半身边。
大家准备的小惊喜小礼物提前被工作人员放回了各自的别墅,只有当事人知道藏在哪里,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拿出来,送给爱人。
“舒琬,我说想和你合作没有开玩笑哦,我下部电影的剧本还在写,但我觉得这个角色很适合你,看完你在《盛世安》的表现后,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到时候剧本初稿定好了我发你,你要是有档期,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新人导演。”孙嘉怡笑道,“我们剧组伙食比孟导那儿的好哦!”
袁忻点头:“我作证。”
葛瑞秋凑热闹:“有没有什么小角色可以让我友情出演一下呀?”
孙嘉怡大笑:“有的话一定叫你,葛老师,你还可以带着家属一起来。”
走到分叉路口,三组家庭的人各自在不同的方向,舒琬和他们挥挥手告别,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舍。
小村落的日子太悠闲了,新认识的小伙伴们也性格特别好,让人很想一直这样住下去。
可惜悠闲的时光很短暂,吃完在这个小村落的最后一顿饭,舒琬和郁恒章一起收拾好碗筷,不由相视一笑。
郁恒章先问了舒琬:“准备了什么小惊喜?”
嗯,你快要当爹了,这件事够不够惊喜。
舒琬思维跑毛了一秒,到底是不够胆子在这种时刻说出这么重量级的话。
屋子里数不清有多少摄像头对着他们呢。
舒琬去卧室衣柜里拿出了拜托工作人员藏好的东西,是一副画。
下午路过一家书画社,舒琬进去借了笔墨纸砚,自己动手画了一副郁恒章的白描画像。
画中的人眉目英俊,轮廓凌厉,一头乌发高束,目光平淡地望向前方,唇角带笑,气质斐然。
“古装?”郁恒章饶有兴致的看着舒琬的这幅画作。
“之前在剧组拍戏,有想过先生如果是古装会是什么样……”舒琬小声解释。
其实是想过郁恒章如果在大梁,会是什么样。肯定也是豪门里的贵公子,端庄文雅,被无数哥儿惦记着。
“是吗。”郁恒章没有拆穿舒琬画的服装制式和《盛世安》根本不是一种风格,他只关心,“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个样子,好看的我都不敢认了。”
“哪有,先生本来就是这样的。”舒琬问,“这个小礼物先生喜欢么?”
“喜欢。”郁恒章侧头亲了亲舒琬,“想拿去挂在办公室里。”
舒琬则认真考虑了一下:“……陈助理会发飙的吧。”
郁恒章很有昏君架势道:“不管他。”
“先生,那你的小惊喜呢?”
窗外忽然亮起绚丽的光,“砰”的一声随之传来。
有人在外面放烟花,不知道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另外两组家庭里谁准备的惊喜。
舒琬和郁恒章一起去了屋外,在廊檐下看着一束束璀璨的烟花照亮夜幕。
舒琬的眼睛里映照着漫天的火树银花,唇角漾出一抹笑意,他转过头兴奋地拉住郁恒章说:“先生!您快看……”
郁恒章牵住舒琬的手,握在了手心。
舒琬没说完的话渐渐就停了下来。
郁恒章笑了一下道:“先说明,这烟花不是我安排的。”
“但借花献佛。”郁恒章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盒子,“这是我准备的小礼物,也是手工制品。”
盒子打开,一枚晶莹剔透水晶戒指在烟花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虽然现在再说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我想这枚戒指的意义总归是不同的。”郁恒章仰头看着舒琬,烟花的光在两个人之间明灭闪烁,“今天是我们结婚的第一百天,舒琬,我想再问你一次。”
“将来无论贫穷与富有,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爱你,珍视你。”
“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舒琬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是婚礼那日郁恒章戴在他手上的,后来拍戏,他就摘掉了。这次来拍综艺,徐才茂特地从公寓柜子里翻出来,又让舒琬带上。说是怕网友显微镜,借题发挥。
戒指对舒琬来说没什么特殊的意义,但对现代人来说,婚戒大抵代表着一种誓言。
他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不是定制款就是限量款,价格高昂。而郁恒章手里的,是他在古镇临街的小店里用花了几十块钱烧出来的玻璃制品。
哪一个更有价值一目了然,但他们都明白这两枚戒指代表的意义不同。
前者是他们为了完成一场完美演出必须要有的工具,后者则是郁恒章对舒琬的承诺。
舒琬的嘴唇颤了颤,忽然明白了早上和葛瑞秋他们聊天时解释不清楚的那种情绪是什么。
他不希望郁恒章只是把他当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时刻哄着,他想要成为站在郁恒章身边的人,是能和他一起面对贫穷富有、疾病健康的伴侣。
原来郁恒章也是这样想的,他叫他小朋友,但也有将他看作自己的伴侣。
抛开这段被安排好的婚姻,郁恒章还愿意再问他一遍:舒琬,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舒琬小声道:“我愿意……”
烟花的声音太响亮,舒琬又回答了一遍:“我愿意!”
郁恒章笑了,他动手摘下舒琬手上那枚由陈助理抽空去挑选的铂金戒指,换上了他自己在路边一点一点烧制打磨好的玻璃戒指。
牵住舒琬的手,郁恒章将他拉弯下腰,仰头凑近道:“……谢谢你的愿意。”
灿烂的烟花下,他们接着吻,和婚礼那日很像的姿势,用截然不同的心境。
舒琬其实有犹豫过,到底要不要冒着被所有人当作异类的风险,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此刻他想,这个世界有很漂亮的风景,有形形色色的朋友。
还有一种名为“爱”的情感,热烈而真实地存在着。
他想邀请肚子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也来这里看看。
回到本市,郁恒章一下飞机就被陈助理半路劫走,拉去公司处理事务。
舒琬这边也闲不下来,才休息了一天,徐才茂带着几个采访和杂志拍摄的邀约找上门,将他日程表又一项项填满。
住在村子里的时候还不觉得,回了家,舒琬发现还是家里轻松,没有时刻亮着绿光的摄像机,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可惜躺了没多久又要出门,直直跑了快两周,才把积攒下来的拍摄和活动处理完。
郁恒章那边也格外忙碌,两个人一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见上一次面。
舒琬将郁恒章送给他的那枚戒指珍而重之地收进柜子里了,怕带着磕碰到。
而他的肚子,在匆匆忙忙的工作中又长了些。洗澡时侧过身,已经能在镜子里看到一个明显的起伏。
连徐才茂都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脸上有点儿肉是好看,也别养得太过头了。演员上镜胖一圈,以后要是拍电影的话,那得胖两圈!你现在这样刚刚好,不能再圆了。”徐才茂警惕,“我看了你那节目,郁恒章给你喂什么你都吃,以后可不许了啊,投喂完他是开心了,回头轮到你减肥的时候可有你哭的。”
舒琬小声辩解:“我现在没乱吃了……”
但也架不住肚子里的崽儿急需营养啊……
月份大了些,舒琬的孕吐反应好了许多,随之而来的是食欲激增。他已经尽量控制好饮食,少食多餐,及时运动。但该长的肉还是会长,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目前还能靠着宽松的衣服遮一遮,等肚子再大一点儿,他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舒琬和徐才茂商量:“进新剧组的事可以拖一拖吗?我最近可能都不太方便……”
“不方便?你有什么安排?”徐才茂看他,“你挑出来的两个剧本我都联系过了,正好不怎么急,你准备等多久?”
舒琬掐指一算,迟疑道:“八个月?”
徐才茂:“……”
“八个月?!”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徐才茂的吼声。
见舒琬没有反驳的意思,那就不是自己听错了,徐才茂怒道:“你怎么不干脆说你要退圈得了!”
舒琬可怜兮兮,他已经按快的算了,只算了崽儿出生和他养月子的时间。而且他也不一定出了月就能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只能说到时候他尽力。
“你有什么事要忙?郁恒章打算给你个公司让你去当主管了?”徐才茂气道,“还是你要去国外留学读金融了?”
“金融?”舒琬茫然,他实在不会说谎,只能弱弱解释,“不学金融,是我的身体原因,嗯,身体有些……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徐才茂一下紧张起来,“哪儿不舒服?检查过了?要做手术?很严重?”
他喃喃自语:“要休息八个月,那应该是相当严重了,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有事儿你要早说啊,这几天还给你安排了这么多工作!”
“也不是。”见徐才茂这么关心他,舒琬心里一暖,安慰道,“没那么严重,就是要花费的时间有点儿久,但我现在还能出镜,只是剧组的拍摄周期太长了,会不太行。”
不想徐才茂太为难,舒琬灵机一动道:“或者最近进组,三个月内能拍完的戏,我应该可以接。”
“最近应该可以?”徐才茂狐疑,“你到底怎么了?给你放假可以,起码得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吧?”
舒琬一时说不上话。
“笃笃”。
徐才茂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两个人同时抬头,又同时被闪瞎了眼。
敞开的办公室门上靠着一个身着花衬衫沙滩裤的男人,那人摘下墨镜,对舒琬抛了个媚眼,暧.昧道:“听说小美人来公司了,我过来看看。”
徐才茂:“……”
徐才茂:“梁总,恕我直言,这里是公司,不是马尔代夫的海滩边上。以及您刚才的行为涉嫌职场骚扰,我要报警了。”
梁适:“……”
“你怎么能报警抓你的老板,我被抓了,这一公司的人可怎么办?”梁适将摘下的墨镜别在了衬衫领口,他漫步到舒琬身边,“不过我的确刚从海边回来,而我刚才也不算骚扰,毕竟我和小琬可是好朋友,对吧,宝贝?”
梁适毫不见外地坐在了舒琬身侧,二郎腿一翘,手支着下巴,一双桃花眼弯了弯,像是在对舒琬放电。
比起第一次见到梁适时的慌乱,如今的舒琬和各种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已经能独自应对老板的职场性.骚.扰。
他点了点头,面色不变地客气道:“梁总。”
“呀,你怎么不害羞了?”梁舒放下手惊奇地笑道,“看来最近这段时间的明星体验还不错?有长进了嘛。”
“不错什么不错,人都要跑了。”徐才茂没好气道。
“跑了?怎么,小美人你终于要抛弃郁恒章那个老男人了吗?”梁适眼睛一亮。
徐才茂:“……”
郁总交友不慎啊。
徐才茂:“我刚开了录音,这会儿就给郁总助理发过去。”
梁适脸色一变:“有话好说!”
刚度完假,满嘴跑火车调戏美人的毛病还没改回来,梁适咳了一声,稍作收敛,了解了一下舒琬和徐才茂正在谈的事。
“八个月?那是有点儿久啊。”他摸了摸下巴,也问舒琬,“你有什么事吗?”
舒琬刚又想了想,决定把郁恒章搬出来当挡箭牌,反正崽也有他的一份:“是郁先生的事。”
“郁恒章的事……”本以为梁适还会接着问,没想到他一听是郁恒章的事,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轻浮尽数收敛,神色有些严肃道,“嗯,你这段时间的活动是要停一停,不要太张扬了……恐怕也没多久了。”
“什么没多久?”徐才茂皱眉。
别说徐才茂,连舒琬都没听明白。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梁适当时是在说什么了。
既然暂时不用进剧组,舒琬的工作安排就宽松了许多,可他还是很少能见到郁恒章。
这几日郁恒章像是要把录节目落下的时间全都补上,每天早出晚归,舒琬又时常犯困,经常他睡着了郁恒章才回来,等他醒了郁恒章已经又走了。
只有偶尔睡梦中听到的轮椅声和落在脸侧的亲吻,能让他确定郁恒章回来过。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有一天郁恒章回家,说要带舒琬去趟老宅。
车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天际遥遥传来闷雷声,不是个好天气。
“爷爷的情况不太好。”郁恒章平静道,“今天宣读遗嘱,所有人都要过去。”
不安得到证实,舒琬不知该如何安慰身侧的人,只得紧紧握住郁恒章的手。
到了老宅,客厅里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见郁恒章和舒琬来了,坐在主位的方书雅开口:“好了,爸还在呢,一个个的丧着张脸干什么?整理一下情绪,准备进去吧。律师已经在里面了。”
郁家二叔迟疑:“还有人没到吧?”
他看三叔郁方存:“郁娴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和爸置气呢?”
郁方存没好气道:“我和她十多年没联系过了,不知道。”
“郁女士说过不会再踏进郁家半步,不用等她了,进去吧。”郁恒章开口。
二叔母嗤笑一声:“咱们这个小妹还怪有志气的,现在不来,以后也别和郁家有牵扯好了。”
三叔母没搭话。
公布遗嘱就是在分家产了,舒琬敏锐的察觉到在场的人彼此之间火药味浓重,连一向闹腾的郁柏都没了声音。
舒琬紧跟着郁恒章,一起去郁老爷子的卧室。
宽敞的卧室一下子站满了人,舒琬见到了脱相严重的郁启烽。他依旧坐着,却已经用不上力了,完全靠在摇起来的床里。
没有再多的开场白,几名律师一一整理好文件,郁老爷子点了点头,其中一名站出来,开始宣读遗嘱。
数不清的财产罗列,复杂的分割转让,一串串数字听得舒琬脑子都晕晕的。他观察着房间中众人的神情,除了方书雅和郁恒章没什么表情,其他人都微微皱着眉,看着不像是不满,也不像是满意了的样子。
舒琬又将目光投向闭着眼睛听律师读遗嘱的郁启烽,忽然觉得这个拥有着厚厚一叠财产证明的老人家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这么多的人站在这里,他们低头听律师一项项列数能分到手的财产,没有人将目光投向床上的老人。
“……以上内容自遗嘱人逝世后生效,在此之前,仍可由遗嘱人在意识清醒的前提下随时修改变动。”
律师说完最后一句,所有人的目光这才齐刷刷看向郁启烽。微阖的双眸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一片沉闷中,郁启烽开口道:“好了,遗嘱也念完了,有些文件需要你们签署,其他人先和律师出去吧。镇权,方存,恒章,你们三个留下。”
舒琬低头,郁恒章握了下他的手,低声道:“和妈一起出去吧,有要签的东西,就让她先看一眼,不要乱签。”
舒琬点点头,最后抬头看了看郁启烽,老人家的目光也恰巧向他投来。
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郁启烽对他和善地笑了笑。
第54章
郁家的东西分得很细,没到场的郁娴也分得了一部分股权,虽然只是几家下属公司,但听说已经够现在在某家企业里当主管的郁娴一辈子衣食无忧。
二叔母很是不屑,觉得老爷子何必热脸贴冷屁股,照顾这个不孝女。
三叔母跟着附和,谴责郁娴太狠心。
方书雅帮舒琬看完了两个房屋转让的合同,确认无误后让他签了字,就准备带他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彼时郁家二叔和三叔已经从卧室里出来了,而郁恒章还留在里面。
方书雅拍了拍满脸担忧的舒琬,安慰他:“没事,一会儿也就出来了。”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郁恒章转动着轮椅,去到了郁启烽的床边。
老人家蒙着层翳的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郁恒章的脸,枯瘦的手费劲地搭在他腿上,没什么力气地捏了捏:“你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爷爷现在人老了,眼睛不好使,有时候看到你,恍惚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宇宏。”
郁恒章不说话,郁启烽的手挪到他的轮椅扶手上,拍了拍:“但一瞧见这把椅子,又让我想起来,眼前的不是宇宏,是恒章啊。一场车祸,带走了我的大儿子,也让我的长孙在轮椅上坐了十多年。”
“十五年。”
卧室里静了静,积水滴落,砸在窗柩上,重重一声,郁启烽叹道:“是啊,十五年。”
“十五年,恒章,你在这把椅子上坐得也够久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郁启烽似乎在暗示些什么,郁恒章不搭话,脸上的表情像是雕刻好的假面,毫无变动。
等不到郁恒章的回应,郁启烽力竭地靠回床上,气弱道:“曾经我觉得你爸爸就是这个庞大的家族产业最好的继承人,我尽心尽力培养他,手把手教他,也教他的两个兄弟,让他们都辅佐好自己的大哥。兄弟齐心,寰宇必然能得到更长久的发展。”
“……是我太理想了。你二叔庸碌,三叔心术不端正,如今看来,最稳重的倒成了小一辈。你比你爸爸在这个年纪时还要成熟,寰宇交到你手里,爷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