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的第一反应是——
她原本还以为长省第一医院作为省内最好的医院,这里的医生应该没有乱开检查单的习惯,没想到的是,她最终还是踩到了这个坑。
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方洲补充道:“之所以要做这个肾脏超声检查,主要是因为我觉得你的肾脏有问题。”
年轻女人:“……”
好嘛,乱开检查单,还能给自己找到一个这么完美的理由。
因为如果最后检查结果显示她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个医生肯定会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她应该高兴才对。
所以她还能怎么办。
她来都来了,挂号费也已经交了。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所在的这个工厂的福利还不错,员工生病,医保外的自费部分,工厂都是能报销一半的。
所以她就当是花几十块钱给肾脏做了个体检吧。
想到这里,她当即拿着检查单子,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年轻女人又回来了。
这一次,她还是没有开始说话,就先剧烈地咳了起来。
但是这一次,她却没有去接金德本递过去的水,而是在缓过气来之后,就直接看向了方洲,她一脸苍白,脸上的惊慌几乎化为实质:“医生,我的肾脏超声检查结果出来了。”
“上面写着,左肾缺如,这是不是我没有左肾的意思?”
方洲接过她递过来的检查单,全都翻看了一遍。
“别急。”
“我再给你把个脉。”
年轻女人:“好的好的。”
但是不等方洲收回手,她就迫不及待道:“医生,我这病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应该没有卖过肾啊?”
方洲:“……我考虑你是先天性发育异常。”
“就是一出生的时候就只长了一颗肾。”
“你以前都没有做过体检吗?”
年轻女人摇了摇头。
“那我这个病,该怎么治?”
“大概要花多少钱?”
想到这里,她的脸直接就白了。
因为她想起了她村里的一个人。
对方三十岁的时候查出了肾衰竭,没过多久,她老婆就打掉了肚子里的孩子,扔下他,卷了家里的钱跑了。
因为他自己也干不了重活,只能靠亲戚朋友的接济过活,因而受到了不少的白眼,没过几年,就上吊自杀了,听说邻居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他的尸体都臭了。
她现在也只有一个肾了。
那岂不是说,她迟早也会踏上那个人的后尘?
毕竟她家的那些亲戚跟那个人家里的相比,可没有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她的那两个哥哥。
然后她就听见方洲说道:“不用治。”
年轻女人:“什么?”
方洲:“从检查结果以及你的脉象来看,你右边的肾脏发育的很好,你的身体也早就已经适应了只有一个肾脏独立完成代谢任务,这也是你直到今天之前,都还没有发现自己缺少了一个肾脏的主要原因。”
年轻女人:“……人只有一个肾也能活?”
“当然。”
金德本说:“因为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的。”
“我以前还碰到过一个心脏三根大血管堵了两根,然后它自己长出了几根小血管联通其他器官的病人呢。”
年轻女人还是有点不相信:“那我这一次怎么会一病就是这么长时间?”
方洲拿起那张血检单子和那张肺部CT片子:“你只是又感染上甲流了。”
“不过你的运气还不错,咳了这么久,你的肺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说完,他自己先默了默。
先不说年轻女人少长了一个肾,单说她一个多月感染三次甲流,所以她的运气还真就算不上好。
金德本:“……往好处想,你今天只花了几百块钱,就查出了一个几万甚至几十万的大病。”
毕竟如果不是这一次来医院查出了这个问题,她又没有好好的保养身体的话,一旦以后她的肾出现什么问题,那麻烦可就大了。
“而且万一以后你讨厌的亲戚得了重病,想要用道德绑架你捐肾,你直接可以反过来道德绑架他了。”
年轻女人:“……”
但是不得不说,被金德本这么一插科打诨,她心底的恐慌还真就散去了不少。
“那我以后都需要注意些什么?”
方洲:“多吃一些有营养的东西,尽量少吃辛辣刺激的食物,适当锻炼。”
“以后再生什么病,一定要去正规医院治疗,并且告诉医生你只有一个肾,这样医生就会尽量不给你开具一些会刺激到肾脏的药物。”
然后他将开好的药方递给了年轻女人:“放心,只要好好保养,你活到七老八十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好的好的。”
年轻女人千恩万谢的走了。
和方洲这边相比,隔壁门诊部四楼呼吸内科会诊室里的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了。
“……什么?你们只有不到两成的把握能治好我爸?”
“你们长省第一医院不是号称长省最好的医院吗?”
“你们不是号称长省第一医院里最好的医生吗?”
“我们花了一千多块钱的救护车费,把老人家从市里的医院转到你们医院来,又掏了一百多的会诊费,把你们请过来,结果你们告诉我?你们也没有办法治好我爸?”
“妈的,早知道就该听老姨的话,直接把爸爸送到国南医院了。”
国南医院是华国最好的五大医院之一。
所以听见这话,不管是呼吸内科的沈医生,感染科的赵医生,还是中医科的尹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是呼吸内科的沈医生还是尽量心平气和的跟他解释道:“我们能理解你们现在的心情,但是没办法,老人的支气管都已经被痰栓堵死了,毛霉菌更是已经扩散到了气道了,我敢说,就算是国南医院的医生到了这里,把握也不会比我们高出多少。”
那些家属的脸色顿时就更黑了。
意思是,他们家的老人真的没救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其中一个中年女人说道:“等等,你们真的把所有的好医生都叫过来了吗?”
尹左还以为他说的是陈教授。
所以他当即就要解释说,陈教授去戊省开会去了,暂时赶不回来。
然后他就听中年女人说道:“你们医院不是还有个连死了几十分钟的病人都能救回来的方医生吗?”
“你们怎么不把他也请来,然后问一问他的意见?”
呼吸内科的沈医生:“啊?”
呼吸内科的沈医生尽职尽责地给他介绍起了病人的情况。
“病人是个老年男性,73岁,有2型糖尿病史,而且十年前, 因为一场车祸, 导致双肺严重裂伤, 无法修补,切除了百分之三十的肺。”
“半个月前, 病人因为发热咳痰时间长达两个月,被收入松市第一医院呼吸内科, 做了胸部CT后, 提示右侧肺炎,抗感染治疗无效后, 又做了支气管镜活检,检测出了毛霉菌丝和孢子,因此确诊肺毛霉菌病,他当时的主治医师立即给他使用了两性霉素B做抗真菌治疗,但是病人病情依旧在不断恶化, ”
考虑到方洲可能都不知道肺毛霉菌病是什么, 沈医生尽可能地讲解地更详细一些。
“肺毛霉菌病是由毛霉菌目致病菌引起的肺部感染, 它的致死率非常高,因为它侵袭性很强,孢子在感染部位生长,菌丝就会迅速向周围组织扩散,阻塞局部血管和支气管, 引起肺动脉栓塞、肺梗死、肺动脉瘤等病症,最后导致患者死于呼吸衰竭、大咯血等症状。”
“治疗肺毛霉菌病, 通常有两种方法,一是抗真菌药物治疗,二是外科手术治疗。”
“抗真菌药物治疗主要是通过抑制真菌生长达到消灭真菌的目的,但这只适用于症状较轻的病人。”
“一旦病人的血管和支气管被阻塞,药物难以深入病灶,就需要进行外科手术治疗。”①
“当时的主治医师随后就使用支气管镜,想要先将病人支气管里的痰栓清理出来,但是病人支气管里的痰栓很顽固,分支又多,他们清理了一个小时都没能成功,后来他们又使用了超声雾化等所有能用上的办法,但是都没能成功……病人家属随后就把病人送到了我们这里来。”
方洲原本确实对肺毛霉菌不是很了解,但是听沈医生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数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
沈医生:“病人支气管里的霉栓清理不出来。”
“病人早年已经切除了一部分肺,心肺功能本来就已经不全了,如果再行肺叶切除手术,他恐怕会先死于心肺功能衰竭,也就是说,病人肺上的病灶也很难祛除,因为治疗肺毛霉菌病效果最好的药物,就是两性霉素B,但它具有强烈肾毒性,所以需要严格把控剂量,而低剂量的两性霉素B临床疗效有限,是没有办法快速杀死病人肺上的病灶的。”
“最主要的是,病人的支气管等器官,已经出现了大范围的组织坏死和空洞,根据我们的推算,最多三天之内,病人就会出现咳血、窒息等情况。”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病人也就是这几天的活头了。
“这样啊。”
方洲说道:“我先去给病人把个脉吧。”
“病人之前还做过哪些检查?单子能不能都拿过来给我看一下。”
沈医生:“好。”
方洲随后就在ICU里见到了这位命途多舛的病人。
方洲先是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足足三分钟后,他才放下他的左手,抓起了他的右手。
等他给病人把完脉之后,已经是七八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见他收回手,沈医生第一时间将手里的一大沓检查单递了过去。
又过了七八分钟,他放下那些检查单,只说道:“我可以试一试。”
“但是我的把握也不高,大概只有四成不到的样子。”
听见这话,不仅仅是病人家属,就连沈医生和尹左等人也都愣住了。
毕竟在这之前,这么多主任医师和副主任医师一起会诊之后,都只敢告诉病人家属,他们只有两成不到的把握,可是方洲一上来,就把这个数字翻了两倍?
所以下一秒,病人家属的眼睛就亮了:“好好好,那我爸爸就托付给方医生您了。”
“不知道您准备怎么给我爸进行治疗?”
方洲却先说道:“但有一点,如果我来治的话,费用可能会比较昂贵,一二十万说不定都不止。”
病人家属:“我们治,只要能把我爸救回来,别说是一二十万了,就算是让我们倾家荡产我们也愿意。”
“我爸是个苦命人啊,早年老家发大水,把他老婆孩子,我们的亲生父母全都冲走了,当时我们中不少人的父母还跟他家有过争端来着,结果他不计前嫌,把我们这群没了爹妈的野崽子全都捡回了家,一把屎一把尿的抚养长大……”
听见这话,方洲不仅沉了沉气。
他这才说道:“先保命,再化痰,西药不好用,那就试试中药和针灸。”
病人家属:“好好好。”
方洲随后就看向沈医生:“沈主任,我可以看看你今天给病人开的输药单子吗?”
沈医生默了默,最终还是说道:“可以。”
方洲随后就根据沈医生开出的输药单子,在他使用的消炎药和抗真菌药物的基础上,开了两张方子:“一号方子,是用来温养病人的身体的,二号方子,是用来化解病人支气管里的霉栓的,除此之外,我每天都会去给病人做一次针灸,帮他扩充气道。”
“一号方子,每天一副,分早晚两次喝,二号方子,也是每天一副,分早中晚三次喝,早上和晚上先喝一号方子,至少半个小时之后,再喝二号方子……”
看到这一幕,尹左的眉头顿时就又皱了起来。
因为和沈医生一样,他也不觉得方洲能做到这一点。
尤其是在看到方洲开出的那两张方子,虽然都很精妙,但都是很常见的方子之后。
虽然他现在必须要承认,方洲在皮肤科和内科上的实力,有可能在他之上,在针灸上的实力,甚至远在他之上,但他依旧不觉得,
方洲能救回这个病人。
毕竟这个病人的情况可比那个寄生虫病病人和心脏骤停病人要严重的多。
最主要的是,不是他自我贬低,在快速化痰这件事情上,中药还真就比不过现代科学的产物。
但还是那句话,病人家属都已经选择了相信方洲,那他自然也就没有质疑的余地了。
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个病人,方洲肯定得一直守着。
不过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所以这几天,他已经没有多少白癜风病人了,这也就导致他的挂号病人少了不少。
最主要的是,中医院那边不少住院病人也都回家过年去了,而且那边有钱宏一他们守着,所以方洲一直留在长省第一医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反正祁谢回去了,他在哪里过年不是过年呢。
顺便还能挣一笔加班费呢。
而在腊月三十这一天,长省第一医院和照市县中医院都把这个月的工资发下来了。
其中照市县中医院给他发了十三万三。
长省第一医院给他发了将近两万块。
——如果他只是一个进修医生的话,那长省第一医院只需要给他发三四百块的值班费就行。
但耐不住他现在还在长省第一医院坐着诊,不仅每天都是满号,这个月还主导了好几场大手术,所以虽然他在长省第一医院都没有几个住院病人,但是长省第一医院却给他发了一笔这么丰厚的工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除他之外,金德本也额外拿到了三千一百块的出诊费。
毕竟他这个月里一直在给方洲打下手。
虽然钱不多。
但是金德本已经很高兴了。
他说:“至少过年的时候给老人和孩子包红包的钱有了。”
“那方医生,我就先回去了,提前祝你除夕快乐。”
方洲:“好的。”
就这样,下午一点不到,医院里的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方洲给病人做完针灸,准备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师父。”
所以来人可不正是谭远。
最主要的是,他正搀扶着一位老爷子,身旁还站着二十几个男男女女。
只见为首的老爷子直接就迎了上来:“方医生您好,早就听说您年轻有为,长得还英俊帅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谭远第一时间介绍道:“这是我爷爷,谭元。”
方洲当即伸出手,接住了谭老爷子的手:“老爷子您好。”
“不过你们这是?”
谭老爷子:“承蒙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收下了谭远这臭小子。”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冲着这些,我们本来早就应该过来拜访您的,只是因为一些事情,所以耽搁了。”
“没想到前段时间,您又出手救了谭雅的外公,我的亲家公,这份大恩大德,我们一家人这辈子算是报答不了了。”
“所以我们今天过来,是想请您今天晚上一起吃个年夜饭。”
方洲下意识回道:“这就不用了。”
主要是因为祁谢已经帮他订了一大桌子的菜,中午的和晚上的都有。
谭老爷子却说:“这顿饭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我们都已经订好酒店了,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德胜楼。”
“所以您可千万要赏我们这个脸。”
听见这话,方洲忍不住沉了沉气。
他看了看谭老爷子手里拄着的拐杖,又看了看他们身后的二十几号人——他是知道谭远的家世的,所以一次性要把他们家的人全都聚集起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还能怎么办。
方洲只能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
正好祁谢定的也是德胜楼的饭菜,于是他直接就让经理把祁谢订的饭菜送到了他们的包厢里。
好在谭家人订的桌子足够大,有四五米宽,所以祁谢订的饭菜勉强放下了。
随后谭老爷子就给他一一介绍起了他家的成员。
“这是我大儿子,也就是谭远的父亲,现在在松市松县卫生局当着副局长。”
“这是我大女婿,自己开了个小公司。”
“这是我二儿子,也就是谭雅的父亲,现在柳市农业银行当着副行长。”
所以就在谭雅的父亲给他敬完酒之后,方洲只能一边摸着鼻子,一边回复祁谢的消息:【一个人过年,确实挺孤单的,不过我已经习惯了。】
而祁谢随后果然就回复道:【……我保证明年肯定不会留你一个人在家里过年。】
方洲这才满意的收起了手机。
接下来的日子就更轻松了。
尤其是初一和初二这天,除了急诊中心一连接诊了十几个急性肠胃炎,二十几个放鞭炮把自己烧伤的,三十几个醉驾之后出车祸的……其他科室几乎都看不到多少病人。
方洲这边就更不用说了。
初三的时候,长省政府在长江边上组织了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方洲还专门去凑了个热闹,顺便吃了好几串烤羊肉串。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来到了初七这天。
这是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
对于绝大多数年轻人来说,这个年节就算是过去了。
而也就在其他人都还在忙着跟同事分享过年时的经历和所见所闻的时候,尹左却是直奔呼吸内科而去。
“这个病人现在的情况如何?”
沈医生忍不住长吸一口气:“他活下来了!”
他说:“二月二十八号,也就是大年初一这天凌晨,就跟我们此前所预想的一样,病人开始咳血。”
“但是不等我们赶到,护士就告诉我们,病人咳血的同时,还咳出了一大口痰液。”
“随后我们立即将他送进了急救室,为他展开了支气管镜手术,这一次,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我们就将他支气管里所有的霉栓全都清理了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方医生重新给他开了两张方子。”
“三月二号,就是病人服药之后的第二天,咳血的症状就有所缓解了。”
“三月五号,也就是昨天,我们为病人做了肺部病灶清除手术,在方医生的主导下,我们利用大剂量的两性霉素B,通过针灸引导药物集中进攻病人的肺部病灶,减少药物进入病人的其他器官尤其是肾脏,从而降低药物的毒性的方式,成功灭杀了病人肺部中的绝大多数毛霉菌。”
“今天病人虽然还在咳血,但是出血量已经非常少了,病人的肾脏也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病人其实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
毕竟病人肺部和其他器官上的损伤还没有修复,也很难修复,所以他的病情还是有再次恶化的可能的。
但是沈医生觉得,方洲连霉栓和肺部病灶这两个最大的问题都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剩下的这些,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他说:“其实之前我也觉得陈教授好像有点小题大作了。”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上一句,陈教授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啊。”
听见这话,尹左直接就沉默了。
随后他就复印了一份病程记录,带回了办公室。
两个小时后,在第十一次将方洲开出的所有的方子全都一字一句的翻看了一遍之后,尹左才终于看懂了这些方子。
也知道了方洲明明没有用什么高明的技巧,只是用了一些他以前用过的手法,就连开出的这些方子,也都是一些再普通不过的方子,却能治好那个患者的原因了。
因为这些方子都开的太准了。
准到刚好能够吊住病人的性命,然后静等两性霉素B以及病人自身那点微弱的免疫力发挥作用。
直到病人支气管里的痰栓慢慢被溶解,身体里的毛霉菌一点点的被祛除。
会开方子,只是每一个中医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
但是能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把方子开得这么准,至少他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不管是在哪种病上。
再然后,尹左站起身,走向了陈教授的办公室。
陈教授果然已经回来了。
于是他敲门而进,只说道:“师父,你是对的,那位方医生真的很厉害。”
却没想到的是,好一会儿,他都没能等来陈教授的回复。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陈教授也在翻看那名肺毛霉菌病患者的病程记录。
直到这时,陈教授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默了默,只说道:“其实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厉害。”
尹左:“什么?”
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他可不正是一直在暗地里观察着方洲。
毕竟之前,看在陈教授的面子上,再加上那些事情确实是他自己太过自负以及疏忽大意而导致的, 所以他不得不主动向方洲低下了头。
但等他反应过来之后, 当然是越想越不服气了。
他的想法和尹左他们一样。
如果这个方洲的医术比他们还要高明, 那他们敬着他也是应该的。
但方洲显然不具备这个实力。
所以他觉得,他心里会不平衡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只听陈教授说道:“我之所以这样礼待方医生, 是因为他已经练出了内劲。”
“什么?”
这一次,尹左和杜仲一几乎是异口同声。
内劲对一个中医来说有多重要?
没有练出内劲的中医, 百分之九十九一辈子都只能是个中医。
练出了内劲的中医, 百分之九十九将来能成为一代国医。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有了内劲, 像是血栓和血管闭塞这样的病症,几道内劲打进去,问题直接就能迎刃而解。
有人可能会说,这种事情,西医也能做到, 而且还有手术治疗和药物治疗多个选择。
但是如果病人当时的身体状况不具备手术条件呢, 又或者病人身患多种疾病, 药物治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了呢?
要知道哪怕是自诩陈教授门下,天赋最好的尹左,也才只是将将摸到了内劲的门槛而已。
要知道他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了。
而陈教授也是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终于炼出了内劲的。
就这,当年的中医界, 谁见了他都会夸他一句天赋异禀。
可是方洲才多大,今年才二十七岁。
也就是说, 他至少二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练出了内劲来了。
所以杜仲一忍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陈教授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们呢?
他们要是早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的笑话来。
而陈教授就像是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一样,直接说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们现在的脾性已经这么高了?都不会正眼看人了。”
“殊不知三人行,必有我师,更何况从我将你们收入门下开始,就一直在教导过你们医海无涯,做人要谦逊。”
“我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就是想让你们长个教训。”
也是因为觉得方洲一定能给他们一个教训。
杜仲一:“……”
尹左:“……”
他们直接就沉默了。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陈教授也沉默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手里的病程记录上。
还是那句话。
因为他只是想给杜仲一他们一个教训,却没想到方洲给出的这个巴掌的力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就像他刚才说过的,他一开始之所以那样礼待方洲,只是因为方洲年纪轻轻就修炼出了内劲。
所以他其实也并不觉得方洲的医术会高明到哪里去,他猜测,如果方洲用上内劲的话,最多也就是比杜仲一他们要好上那么两分。
他只是觉得,像是方洲这样的年轻中医天才,他作为中医界的前辈,有责任,也必须要去帮扶。
所以在他原本的估算中,方洲会依靠内劲,治好一个又一个病人,逐渐证明自己的实力,最终获得杜仲一他们的认可。
结果,从一开始的那个寄生虫病患者,到后来的那个心脏骤停患者,再到现在的这个肺毛霉菌病患者,三种没有丝毫关联、截然不同的病症,方洲给他们治疗的时候,一次内劲都没有动用过,却把他们都治好了。
尤其是最后那个肺毛霉菌病患者。
如果是他来接手这个患者的话,他制定的治疗方案的第一步,肯定是直接利用内劲,将病人支气管中的痰栓斩成小段,清理出来,然后再用内劲,花上四五个小时甚至是七八个小时的时间,一点点的杀死病人肺部的毛霉菌,然后把自己累个半死。
而如果不使用内劲的话,他最多也只有不到三成半的把握能够治好这个病人。
他原本并不知道这半成把握他输在了哪里。
但是在看到这份病程记录之后,他知道了。
他在用药的精准度上,竟然还比不上方洲——
所以方洲这一巴掌,居然还打到他脸上来了。
想到这里,陈教授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洲迎来了上午的第十七个病人。
金德本接过病人家属递过来的病历本,一边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患者信息,一边问道:“林子涵是吧。”
病人家属:“对。”
金德本:“……十二岁……嗯?十二岁?”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坐在他们旁边的,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体重至少在两百斤,嘴边的汗毛还不是一般的茂密的年轻女人……大女孩。
听见这话,病人顿时就低下头,绞起了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