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聿刚进散修盟,就发现来的人实在有点多。
来的人太多了,各大势力鼎鼎有名的修士都聚集在这里。
已然不是南界几方势力的内事,利用魔阵魂灵行危害修道界的大事,一山四门八大家,任由哪方势力都不可能坐视不管,更何况玄羽庄不是第一次出事,而是接连两次出事,算上这次魂灵失窃修士身死,便是第三次。
“可这件事本就疑点重重,剑修怎么变成妖,作为御兽师的骆青丘连御兽都没带,现场没查出黑衣人的痕迹,他们本就擅长隐瞒。”玄羽庄副庄主暴躁极了,他压抑着对骆青丘死讯的悲痛,也知道现在完全不是忧伤悲痛的时候,而是要尽快查出栽赃嫁祸的手法:“那我们怎么办?就任由这些人继续猜忌?一个个口头说着没怀疑,这些猜忌难道不就是污蔑?”
“布防是骆青丘调走的,现场的痕迹是顾七留下的,除此之外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这次黑衣人特意等到各界的势力聚集到南界来,为的就是把脏水泼到顾七跟骆青丘身上,他们两人出事,也就意味着玄羽庄的声望会大打折扣。”黑使冷静地说道:“顾七估计凶多吉少,只要他回不来,这里的事就解释不清,哪怕我们作为南界的东道主,只要有一点细则说不清楚,那些对我们存疑的势力,就不会完全信任我们。”
其他人看向不发一言的孟开元与齐家少主齐则,第一时间控制现场的人是齐则,也因他入内,现今这件事还没传得整个启灵城的修士都知道。
“骆青丘身上的伤我都看过了,顾七的剑在他身上确实留下明显的伤痕,却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
骆青丘与顾七是何为人,齐则比谁都清楚,“诅咒,诅咒能控人也能杀人,甚至能在悄无声息间影响一个人。”
“可骆青丘的尸首上未发现诅咒的痕迹。”白使小心插嘴,话刚说完,就被周围一群人狠狠地白了一眼。
黑使:“?”你插什么嘴。
白使倍感委屈:“我就提提疑点!”
“那是因为,他们对骆青丘下咒并不是要杀他,下咒只不过是要利用骆青丘的身份,来调离所有的布排,也方便后续的栽赃嫁祸。不是顾七,很有可能是黑白使,也可能是其他人。”孟开元看向齐则,他明白对方的想法:“齐少主,你很了解他们想要什么,江神医检查过了,骆青丘直接死因是因为元神殒没,而非剑招伤重,但在现场,你是第一个确定并且试图给顾七抹去痕迹的人,你比医修更快清楚其中关窍。”
齐则没有直接回答,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宿聿看向齐则,若有所思,却没有说话。
而在这时候,散修盟外有修士快声来报——
其他修士已经上门了,针对天魔阵一事,今天得给个说法。
散修盟的正堂内已经陆续走进来了一些人,来自东寰四界各大势力的大能,在此刻已然抵达了散修盟。宿聿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源自那些大能修士身上的庞大气息,齐聚在这里最低的气息也是化神高阶的修士,而聚集在此的,更有洞虚之上的修士……数多气息之中,其中一位身着蓝衣长袍的中年男子入内时,四周的议论声听了下来。
那人身上,有着不输给孟开元的庞大的气息。
“那是谁?”宿聿问。
齐六这几日早就把消息调查清楚:“东界殷家的老祖宗,殷石,十大强者。”
十大强者,东寰修道界最强的十个人,南界有两人。
一个是散修盟孟开元,另一个就是至今未曾出现的玄羽庄骆庄主……而现今出现的第三个十大强者,是来自遥远的东界殷家。
一堂数多大能里,唯独坐在孟开元旁边的少年修为最低。
堪堪元婴,似乎重伤未愈,却坐在数多强者之中,对四周压来的威压视若无睹。
所有的修士几乎第一时间向宿聿投去打量与审视的目光,后者神色松懈,困倦得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个哈欠。
“他有那么困吗!”风岭连万恶渊的禁制都不敢出。
不见神明:“早上就很困了,一般这个时候他应该在院子里晒太阳!”
墨兽乐得自在地看这群人族吵架,反正吵到最后,万恶渊都是稳赢的局。
魂灵被万恶渊吞了,宿聿是不会吐出来的!
传闻中的杀人者与被害人?
此刻都在万恶渊里,没撑过去,那未来很有可能是万恶渊劳工预备役!
一山四门八大家,殷家排行第三,背后势力不容小觑。
宿聿在在这个时候明白,为什么一场污蔑,玄羽庄与散修盟没有选择强硬地控场,来这现场的大能者实力不俗,强行解释或者控场,只会让一件简单的事情变混乱,甚至还会让各大势力间猜忌设套,无法团结。
孟开元偏头看了下宿聿,识海传音提醒:“东海之祸。”
很久之前,东海之祸,损失最惨重的就是位于东海的势力。殷家就在其中之一,老祖宗会亲临这里,很显然殷家的态度很坚决……涉及到东海祸事,殷家会在这件事上态度如此强硬,便不会让任何线索疏漏。
“孟盟主,有话不如直说。”殷家的老祖宗与东界的佛修一道来的,本与孟开元的商议中提到,由东界超度,从残魂中问得稍许消息,可现在魂灵失窃,散修盟有包庇之嫌,“此地在南界,我等确实不好越界行事,但魂灵一事涉及到我东界祸事,魂灵的下落既然两界不好追寻,玉衡真人也不便插手,我等已然请书天麓山,那便让天麓山来行此决断。”
这件事看似针对顾七下的局,其实也在动摇散修盟与玄羽庄的名望以及信任。
现今知道有这么大的幕后组织在,启灵城的事又闹这么大,修道界必然会团结起来,可如若从中埋下猜忌的种子,其他势力就不会完全信任南界的势力,处处设防,这就彻底合了黑衣人的意。
越是猜忌,越是离间,南界齐家玄羽庄散修盟可以联合,但挡不住其他三界势力的想法。
而其他势力,便可从这样的局势中搅弄浑水,黑衣人乐意看到这种局面,孟开元等人都考虑到这,所以至今也没有妄动。
“天麓山吗?”孟开元道:“确实过来人了。”
“这时间,应当已经到了——”
而这时候,外面忽然出现了一声响动,最先冲进散修盟正堂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巨大的铁锤。
充满喧嚣之气的铁锤落进屋内时,一个打着扇挂着笑面的青年走了进来,在他之后是一个壮硕的男人,脸上挂着朴实无华的笑容,但他那把砸在殷石面前的巨大铁锤却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玉衡真人轻咳一声,看向那个摇扇笑面男人:“我写了一封快信,请来了一位援兵。”
十大强者之一,玉衡的师兄,天麓山里最让人猜不透的一个男人。
——现今修道界排行第二的道修,天麓山天璇真人。
“天璇真人来,我没有意见,可这位来做什么!?”殷家老祖宗胡须都直了,抬起手指向另一个人:“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问的就是那个手握铁锤的男人,粗犷健硕却顶着一张老实脸的样貌,可那散发着无尽威压的铁锤现今还杵在众人的面前。
孟开元斟茶,宿聿好奇地看向那个男人,而对方却毫不掩饰地朝他看来。
“都升公堂叫来天麓山的人了……真当我们顾家没人啊。”
粗犷男人席地而坐,恰巧就坐在了宿聿的旁边,“怎么?我们顾家少主都被冤枉到公堂上了,我这个小叔不来撑腰,还由着你们脏水甩我侄子身上?”
“对吧,小兄弟?”铁锤男抬头看向宿聿:“你是不是也看不顺眼?对吧?”
宿聿在周围所有的大能的目光中抬头,无视那些迫近的威压。
只是……顾家少主?谁?
不见神明在自己挖来的有限记忆里剥出了有关这个传闻中顾家少主的记忆,“顾家少主,顾子舟,百年化神第一人,天麓山首徒。”
说到这,不见神明忽然想起了一件早就被它遗忘到猴年马月后的事情——
“爹,好像是你未婚夫……”
宿聿:“?”
墨兽:“?”
看热闹的万恶渊众鬼:“?????”
第113章 公堂
不见神明的话说完, 不知道是谁笑了一下,话中带着三分讥笑,打破了万恶渊的诡异的平静。
紧接着墨兽一巴掌呼在了不见神明的头上, “你是不是恶念吃多了,吃傻了!”
墨兽:“未婚夫这种玩笑话你也说得出——”
“对吧,宿聿?”它看向宿聿, 到口的话一下停住:“……不会吧?”
宿聿没有说话,皱眉思索。
这三个字陌生中带着一点有迹可循,宿聿甚至都没去关注面前问话的铁锤男,记忆深处好像有着关于婚契的短暂印象,似乎作为宿惊岚儿子的这个身份上,好像是有一个莫须有的婚契,但这婚契从他查宿家,到宿沧死了, 丝毫存在感也无。
宿家当时把他困在祠堂中试图换血,为的好像就是这个叫婚契的东西,只是最后换血取代没成功,婚契还莫名其妙没了,他对于宿家才会没有任何价值,最后在南坞山被黑衣人推下悬崖……然后现在婚契存在?顾七就是那个西泽顾家少主顾子舟?
宿聿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神色,这种古怪让呼了不见神明一巴掌的墨兽顿时忐忑起来, “你从哪挖出来的恶念?可靠吗?”
不见神明恶狠狠地瞪着墨兽一眼:“可靠啊,宿家那些老头魂魄里挖出来的。”
万恶渊有小鬼出来说来:“是有这事, 之前天元城传得沸沸扬扬,就说宿家跟顾家有婚契。”
张富贵:“我在南坞山, 好像也听过这个传闻。”
齐六直接丢下一个重锤:“就是有这个说法,当时宿沧借此都踩了齐家一脚, 就因为他背靠苍雪宗,还可能有个顾家。这事越传越真,就是因为顾家一直没出来否认啊!”
唯独存在差池的,就是以往说法中,与顾子舟有婚契的是宿家少主……而现在这个婚契,好像是落在他们老大身上。
铁锤男话说出的时候,在场除了几个已知真相的修士,其他的修士的脸色都变了。
天魔阵魂灵失窃一案,种种线索归咎最后嫌疑最大的就是名为顾七的剑修,然后现在什么意思?顾七就是西泽顾家少主顾子舟?开玩笑啊?
“我没想到西泽顾家为了掺这么一脚,竟然连这种玩笑都开得出来。”殷家老祖宗很快缓下来情绪,看向站在旁边新到来的天麓山代表天璇真人,“天璇真人,您为天麓山的代表,向来公平行事,顾家来此我没意见,但这胡闹惹事破坏公堂秩序的——”
话还没说完,那个砸落在地的铁锤又再次升起,似乎就真的要将胡闹惹事贯彻到底。
偏偏在场其他修士看到那铁锤就犯怵,殷家人忍不住拉了拉殷家老祖宗的衣裳,提醒他小心为上。
“这人是谁?”宿聿难得多问一句。
齐六小声解释:“我如果没猜错,这人是顾家二把手,名为顾锋,是个以锤修炼的锤修。虽然不在十大强者的行列,但外界很多传闻他的修为已经抵达了十大强者,最主要这个人……能用拳头说话的时候,从不讲理。”
天璇真人穿着与玉衡真人相似的白衣道袍,手中的折扇悠悠一抬,抵住了铁锤下落的趋势,他慢悠悠地说道:“顾老二你莫急,这好歹是公堂,给天麓山一个面子,道理还是要讲的。”
启灵城的来龙去脉天麓山已经知悉,若背后利益涉及东南两界,天麓山就得出来做主。
殷家老祖宗看到天璇说话,心情暂时缓了下来。
“顾七是妖,你们冒认顾子舟也得讲道理。”有个修士忍不住道。
“顾家少主是妖,有什么问题吗?”顾锋不给面子,大大咧咧地承认:“谁规定顾家少主不是妖了,你清楚还是我清楚,你是顾家人吗?”
一直竖起耳朵听热闹的万恶渊众鬼:“!”
承认了!连妖都承认了!
“我不同意这门婚事!!!”墨兽破口而出,此时此刻叛逆到了极点:“假的,一定是宿家的阴谋,宿沧心怀不轨,我就说那狗东西背后一定算计了什么!婚事,屁婚事,我都不知道的婚事怎么可能是真的!”
万恶渊一众鬼在吃到惊天大八卦中既意外又好奇,纷纷看向张富贵药房的位置,里面那人的身份从破剑修变成顾家少主,身份好像一下飞鸿腾达,顾家少主,那可是东寰第一大世家,数百年来屹立不倒,底蕴深厚,家财万贯。
一个铁钉钉的豪门就这么摆在了众鬼的面前。
齐六精打细算地盘算起顾家的财产,说道:“顾家虽然没有齐家有钱,但他们宝贝多啊,坐拥西界那么多小灵脉,第一世家的名头不是虚的,山头多,灵脉多,据闻西界有一半都是他们家的地盘!”
墨兽怒目圆睁,看着这群看见豪门走不动路的鬼:“宿聿还是万恶渊的鬼主呢!”
不见神明难得应和:“我爹就豪门,要进也得是顾七带着嫁妆嫁过来,他现在还靠万恶渊养着呢!”
墨兽心情舒缓片刻,心想着不见神明这狗东西也有这么顺眼的一天:“嫁妆就留下,人就不用了。”
风岭:“……?”
婚事真假还说不定,人都昏迷不醒,你们就已经把身后财产盘算干净了吗!
宿聿冷着张脸,看不清欣喜与否,但现在困肯定是不困了。
东界老祖宗殷石来此,就是要跟南界抱团的势力里安下顾七的罪名,从而能让这件事在天麓山的主持下,转由给东界处理,然后现在这顾七是顾家人,顾家人知道他是半妖,堂堂顾家少主是个半妖这件事无疑在修道界砸落一个重锤,顾少主是妖,那顾家家主跟顾夫人是甚关系?
所有的修士脸上带着既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表情。
这顾家连半妖都认了,这还能有假,那可是顾家!
“各位稍安勿躁。”天麓山天璇真人不禁开口:“小兄弟如何想?”
宿聿偏头看了对方一眼,这个来自天麓山的天璇真人,在给他递话。
“这一个个怎么老问你意见?”墨兽忍不住道。
宿聿没马上回答,过了半晌笑了一声,“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选一个顾七,一下就把东寰三界这么多势力拉下水,我要是幕后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事引到顾家身上。”
宿聿此话一出,其他大能者从顾少主是妖的事回过神来,纷纷看向坐在孟盟主旁边这个少年人,对他的忽然开口不满,却看到他旁边的孟开元与坐在他面前的顾锋,不敢朝他的方向造次。
“哦?”天璇真人接了宿聿的话茬,往下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在理,不知有何高见?”
“东寰一共四界,照你们的说法,北界极北魔渊,东界东海之祸,南界启灵城,剩下没出事的不就是西界?”宿聿无视着那些人,他拢着袖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多好的机会啊,把这些事趁乱引到顾家身上,让其他各界针对顾家,等到顾家疲于应对各界矛盾之际,这些人不就有机会在西界引起祸事吗?”
“甚至顺利一些,还能让西界背上这锅,就如同今日在此,各位把脏水泼到顾七身上一样,届时故技重施,不就可以了吗?”
这简直就是精心设置的局,一环接一环,若是成真,那黑衣人这一步算计的不止是让东寰三界乱起来,更可能是想要祸水东引,引到现今安好的西界上,在场有些修士已经从中察觉端倪,纷纷看向事主殷家老祖宗。
“你这般说,那你又如何证明顾家是完全清白的?”
殷家老祖宗道:“连启灵城都被渗透如此,西界顾家怎会置身事外?”
“各位担忧的,无疑就是没有指向黑衣人的证据,也就是没有诅咒的痕迹。”咯噔咯噔的轮椅声,齐则当着其他人的面来到了正堂中央,宿聿不禁抬眼看了眼对方,齐则只是朝宿聿微微颔首,便继续说道:“可若是证明诅咒……无处可循,这件事便可迎刃而解?”
“背后之人的目的是魂灵,各位没见过咒,那可知道那些人的咒能做到什么程度。”齐则在护卫的阻止下还是上前,他病弱的模样让其他人不由得缄默细听,紧接着便看到齐则将一直以来覆盖住的伤腿展露在众人面前,腿上没有多余的痕迹,因着常年不曾走动而变得格外瘦弱,“各位也是能人,齐家的事我便不多言,在外界诸多传闻里我自百年前中毒伤腿后不利于行。”
齐则看向一旁的天璇真人,“事实上也是这样的……毕竟大多数的医修都说毒伤,唯独神医谷的老谷主,提到了别的东西。”
天璇真人的目光认真了几分,打扇的动作也接着停下:“齐少主的意思是——”
齐则坦然承认:“我这双腿伤于咒,是神医谷老谷主诊断而出。”
“诸位不信,大可让各家的医修来看我的腿,看似毒伤,却因于诅咒,无处可循。”
满堂修士听到这顿时寂静下来,纷纷看向齐则,试图从他的话中听出半点虚假。
但将自己的伤疤公开于此,在场没多少修士敢这么去揭开伤疤。
“多年前我曾去东界游历,于东界东海之地遭受暗算,彼时我的元神曾短暂离体,在南界没出事之前,我不知道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元神离体身体受残这种事,我的记忆也是短暂的,若非得人相救,我现在不可能好好地坐在此地与诸位闲谈。”齐则说话的时候温温和和,却不失力量:“而当我获救醒后,双腿已残,元神有损,至今修为无法进阶。”
就如齐则腿伤相似,天魔阵现场骆青丘的莫名身死,元神失踪,也是查不清任何关于咒的蛛丝马迹。
“东界罗山门的大师们已然检查过天魔阵的现场,现在魂灵皆无,徒留大量妖血,顾少主若是始作俑者,未免落下太多破绽。”齐则冷声说道:“但我知道,那些人布天魔阵,造极北魔渊,甚至引起东海之祸,敢问各位东界的前辈,东海之祸发生之后,可查出过现场的魂灵?”
开口回答的是一个僧人,来自四大门中的罗山门:“小友说得确实如此。”
“此事关乎众多势力,还有顾家,若真为顾家所行,他们有必要冒险让代表顾家身份的顾少主来行事吗?”孟开元适时开口:“殷家这么鲁莽行事,莫不是要被人当刀使?”
天璇真人开口:“孟先生言重了,你这话不就是说殷老先生老糊涂了吗?”
他笑眯眯地看向殷家老祖宗,“我们殷老先生久未出山,必然是明事理之人,怎么会被人当刀使呢?对吧?殷老先生?”
殷家老祖宗:“……”
孟开元面露歉意,顺着天璇真人的话往下道:“是我言重了,齐少主愿意以身证明,殷老先生应该也看在眼里,也能看出其中关窍。”
“如若看不出其中关窍,那殷家借此胡闹闹事,我都要怀疑东界里是不是也浑水摸鱼藏着一群人,就等着借机会来给顾家泼脏水了。”
殷家老祖宗一下就被推到了话题的中央,明明前半段他们还在讨论启灵城的事,但这公堂却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讨论的事理变成了背后算计的黑衣人诅咒一事,三言两语就将顾家从中摘了出去,关键这些人说得还非常有道理,现在他若是死缠烂打,反倒更像是无理取闹且不明事理,也难以将启灵城的调查权揽入东界的手中。
“在没找到顾七以及骆青丘的元神之前,这件事盖棺定论太急。”天璇真人看了眼远处不发一言的玉衡真人,在和颜悦色中接着道:“我们东寰修道界在这个时候应该团结,与其追着顾少主问责,不若将背后这群黑衣人找出来,顾家是否有关系,等揪出这些人,我们再来讨论也不迟,现在不该因为一些过于直接的指向而定罪,反倒容易中人圈套。”
“而且身死的是玄羽庄的首徒,骆庄主也不会放过凶手,现今玄羽庄都能讲道理查真相,殷老先生应该也能体谅。”
玄羽庄副庄主道:“天璇真人说得在理。”
在场三个十大强者,天璇是中间人,孟开元与殷家老祖宗各持一边。
偏偏还有个顾家人在这,以及远在天边却富有威胁的玄羽庄庄主在。
宿聿听到这,颇为意外地看向天璇真人,从对方话中察觉到了老谋深算。
“这人是个老狐狸啊!”墨兽道:“跟孟开元一唱一和的,还给那姓殷的递了台阶。”
孟开元与天璇真人两个狐狸说话间就将事情转移到黑衣人身上,话中没有漏洞,令得殷家老祖宗碍于面子,只能顺着他们来,连礼带兵的,殷家要是再不下台阶,那打起来,也怨不得天麓山没事先主持公道。
“这件事,就等查出问题再说吧。”殷家老祖宗避开了周围的视线,看向最开始提出这点的少年人,少年悠然坐着,仿佛周围所有事与他无关,咳了一声道:“但我们东界也要参与调查。”
天璇真人道:“那是自然,敌人在暗,诸位应当同心协力才是。”
一场公堂对峙眨眼间就平复下来,等到天璇真人敲定了这事的后续处理,来自顾家的顾锋才收回悬立在众多修士头顶的大铁锤,甚至对殷家老祖宗的服软带着一点不乐意,仿佛很期待与殷家大干一场,天璇真人笑眯眯地将公堂内其他修士送走,而后看了稳坐如山的玉衡真人一眼,“你欠我两卦。”
“就算我不请你,师兄也会出手。”玉衡平静道。
天璇真人脸上懒散,“废话。”
那不废话,那叫万一的小子说的是顾家,何尝没说到天麓山身上。
顾七身份不要紧,顾子舟可是过了明面的天麓山首徒,这脏水真泼下来,一下就能脏掉顾家跟天麓山,天麓山要是不清不白,修道界就该乱套了。而且顾七是天麓山的人,真当天麓山只会稳定修道界公平而不护短……若真要选人来做主,只能是先发制人。
“若我没猜错,老谷主已经闭关多年了。”天璇看向齐则。
齐则不在意伤疤外露,坦然承认在公堂上撒了谎道:“是吗?其他人要求证,不也得等老谷主出山吗?或者问问江神医。”
滴水不漏的撒谎,整个公堂全是老狐狸,只有那殷家老祖宗要权不成,还只能顺着台阶下。
“我师侄现在还是下落不明吗?”天璇敛起笑面。
玉衡摇头,多日算卦已然疲乏:“卦象为凶,却没到卜出死相的时候,不然我们也不会被动只能请让你过来了……没想到师兄还请来了顾家人。”
“顾锋可不是我请来的,路上遇上的,顾家那边——”
说到这里,天璇真人忽然发现顾锋消失得无影无踪:“那莽夫呢!?”
“我与小兄弟一见如故,非常投缘,想交个朋友。”
“听闻小兄弟是宿家人,我百年前也见过宿家的阵修,现在看看果然是青年才俊啊!”
“刚刚你是在给我们子舟说话吧?听闻你们关系还不错,那小子就住你隔壁是吗?”
散修盟后院,高大壮硕的男人伸出手搭着宿聿的肩膀,身后背着个大铁锤,旁边的修士纷纷都避开他走,生怕被那铁锤锤出重伤来,而顾锋却全然不在意这些,勾肩搭背地带着宿聿往前走,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就差跟宿聿拜个结拜兄弟。
而宿聿第三次想要把这人的手从自己肩上移开失败了,他现在有点缺觉,对对方的热情没有丝毫回应的打算。
这种困境直到散修盟里匆匆跑来几个人,似乎是寻顾锋有事,顾锋才勉为其难地把手移开,扭头去听那两个人说话。
顾锋这边刚跟顾家的探子说了两句话,一回头宿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残留着一缕还未散去的雾气,“啧,跑得也太快了吧。”
从不见神明的传送阵回到万恶渊,宿聿打算这几日都不回去了,免得遇上这些奇奇怪怪的人。
这人有空在这套近乎,约莫是通过什么手段知道顾七没死,否则刚刚那锤,轮就轮在殷家老祖宗的脸上,而不是还有空听着天麓山和稀泥。
万恶渊里众鬼的注意力早就没在启灵城上,全都在八卦顾子舟跟顾家的关系,先前还以为只有顾家一个豪门,现在仔细一想那顾子舟还是天麓山的首徒,那可是天麓山门主的关门弟子,笑面虎天璇以及算命头子玉衡的师侄,这娘家的阵容极大,顾家的小灵脉不说,天麓山的小灵脉得有多少啊。
连高喊着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墨兽都有点被财权迷了眼,“天麓山跟顾家,算起来得有多少嫁妆?”
“那不可估计啊镇山兽大人,天下第一山,八大家之首……”万恶渊的小鬼们早就算好了一切,算盘打得特别响:“而且能当顾家少主,顾家未来肯定是要交给那剑修的,天麓山首徒,等天麓山山主脚一蹬升仙了,继承人不就顾七一个吗?”
风岭抱臂思考:“万恶渊以后也不可能拘泥在南界发展,可以考虑再去其他地方立个山碑。”
届时各路孤魂野鬼都被万恶渊吸引来,就不会单吃南界这些魂灵了。
齐六接着道:“好像是,妖山附近最近也没死人了。”
该死的,哪怕墨兽对那剑修十分不顺眼,眼下也对那数不尽的地盘跟钱财眼红了!
它与不见神明面面相觑,一兽一阵灵的态度也飘忽不定了。
“要是能去其他地方,说不定能吃多点阵法。”不见神明想:“我都不知道西界的阵法是什么味儿。”
墨兽难得思考:“这婚事是真的吗?会黄了吗?他真会嫁给我们宿聿吗?”
不见神明密谋:“这不简单,把人杀了,留在万恶渊,生米煮成熟饭。”
风岭冷静劝道:“你们能冷静一下吗?真杀了,就继承不了天麓山跟顾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