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治做完手上的事情一抬头,看见其余的雄虫也和他一样忙碌着,每只虫面上都是相同的麻木。
巴治又重新低下了自己的头,去向医疗所比较边缘的区域,检查前天才送过来的两只军雌。
巴治低落一天的心情直到看见那个琥珀色眼眸的军雌才终于好了一点。
巴治很喜欢他眼睛的颜色,像是一对珍贵的宝石。那只军雌还很年轻,巴治看过他的简易资料,上面写的他是帝都军校的学生,他是来到帝都之外学习的。他本该待上几个月就回去,如今却因为战争不得不躺在这里。
感知到巴治的脚步,对方和往常一样忍着疼痛很礼貌地给他说了谢谢。
巴治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接着去检查下一只虫。
他这两天总是会多跑过来几趟,就为了可以多看对方几遍,这算是他仅剩的放松。
那只琥珀色眼眸军雌旁边还躺了一只虫,对方叫做狄知乐。
巴治知道这是一只待在帝都之外很久的雌虫了,还是一个小队的队长。可是因为星兽突然地袭击,整只小队就只活下来了他们两只虫。
巴治对他也有一点好感,因为据说狄知乐直到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都还在尽力保护自己手下的虫。这才导致他受的伤更加严重,大多数时候都处于昏迷的状态。
巴治检查完毕转过头,发现琥珀色眼眸的军雌正在看着自己,面上带着苍白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巴治觉得自己麻木的心脏稍微跳的快了一点。他都想要问问对方,愿不愿意做他的雌君。
他会告诉他,他现在不会和曾经一样暴戾,不会去鞭打雌虫了,他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雄主。
可是看见对方纯净的笑容巴治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只能闭上眼睛,祈祷这场战争可以早点过去。
巴治转身离开了这里,准备去往下一个地方。
但是还没有走出几步,他突然感觉自己头脑眩晕了一瞬,似乎闻到了什么浓烈的臭味。
这种味道他似乎最近闻到了很多次,多到他的骨骼已经开始了战栗。
同时他听见背后传来了什么惊呼。
巴治转过身去,看见了星兽探出了兽爪,向着他才离开的地方攻击。
而那个刚刚还对他笑过的军雌已经扑到了身旁昏迷的狄知乐身上,同时掏出自己的武器攻击星兽进行示警。
巡逻的军雌迅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他们将那只已经发狂的星兽引走。巴治浑身血液都冻僵了一般,他踉跄地跑了过去,只觉得自己心里似乎压了一大块石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看见血迹染红了那只军雌,连带着陷入昏迷的狄知乐也因为剧烈的疼痛清醒了过来。
巴治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慌忙地将其抱在怀里,想要替他捂住伤口,却感觉对方似乎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与此同时,另外一只雄虫奔了过来,他匆忙地查看了受到牵连的两只雌虫的情况。他放下巴治怀里雌虫的手,垂眸看了巴治一眼,然后示意其余雌虫帮助他将狄知乐带去一旁抢救。
西清羽一边跟上军雌脚步,一边用自己精神力拼命的往狄知乐精神海灌去,试图阻止他的精神力溢散。
军雌也取来特效的药剂向他身上倒去,可是狄知乐本来就受了很严重的伤,只靠着雌虫的恢复能力勉强维持着平衡。如今平衡被打破,再有更多的药剂也无用了。
狄知乐轻轻抬手,止住了其余虫的动作,“留给更需要的虫吧……”
说完之后,他因为疼痛皱了皱眉。但他没有吐出痛呼,似乎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
狄知乐想要寻找昏迷之前还在守护的小队成员,却在抬眼之时突然愣住了,他久久地凝视着西清羽,眸子里出现了恍惚与茫然。
明明面前的虫戴上了面具,除了碧绿的眼眸什么也看不清,他却有一种近乎奇异的直觉,“陛下……?”
还不等说完,他便闭了闭眼,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话,“你不是……”
西清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他停下了灌输精神力的举动,他知道这只虫已经没有办法挽救了。
西清羽转而看向了一旁的雌虫,声音有些颤抖,“抱歉,能让我单独和他待一会吗?”
等到其余虫为他们留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空间,西清羽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认出来了这只雌虫,他曾经在山洞里听过对方讲诉他的故事。
西清羽指尖扣在了自己的面具之上,他将其取下,努力露出一个笑意,“你再看我一下。”
狄知乐忍着疼痛看向了他,看向了那个存在于记忆中的面颊,他的眸光变得温柔了起来,轻轻问着,似乎怕惊扰了什么,“你是陛下的后代吗?”
“嗯。”
狄知乐越是说话越是感觉自己身体变得轻松,疼痛已经离他远去了,这让他短暂地想了起来,他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只虫了。
狄知乐盯着这张相似的脸庞,他忍不住问着,“陛下……现在还好吗?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多年不敢关注与陛下有关的事情了。”
“他很好。”西清羽看见他眼底的期待又补充了一句,“他有时候也会和我讲以前和你们一起战斗的生活……”
“真的吗?”
西清羽喉咙有些哽咽,没办法第一时间进行回答,他尽量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他其实是骗狄知乐的,他和虫帝已经很久都没办法坐下来交流了,更何谈听虫帝讲诉这些往事。
他只是觉得,狄知乐或许会希望听见,希望听见虫帝同样也想念属于他们的那段岁月。
西清羽看着对方眼底的喜悦,他认真地点着头,碧绿的眸子里有泪水凝聚,“是真的。”
狄知乐觉得自己多年以来的爱与恨都在这一个答案里得到了和解,他笑了笑。他似乎又看见了曾经那段美好的岁月,因为过于憧憬,他已经没有精力思考西清羽是不是在骗他了。
狄知乐看见了西清羽面上的泪水,他知道对方在难过什么,有心想要安慰他一下,“没关系的,我只是要回归虫神的怀抱了,我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而且,我看见以前的很多伙伴都来迎接我了……”
狄知乐的视线落在了空中,他的视线顿了一下,突然开心溢于言表,
“我不是不想要见你们,我只是很怕你们问我当初我们的努力有没有成功,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
“对,我知道你们不怪陛下的,我也不怪陛下,我知道陛下的难处,知道他这些年也很辛苦。我只是很偶尔的时候会想起来而已,真的很偶尔。”
“是的,我们从来都不缺勇敢的战士,为了种族的存亡,这些事情也不是那么重要,我都明白的……”
西清羽听着狄知乐越来越混乱的话语,对方似乎在与很多虫聊天。
西清羽看见他的面颊之上最终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然后再也没有发出声音。
西清羽颤抖着指尖替他合上了眼睛,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的面具。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也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巴治蹲下了身子,将自己抱住,他的手上还带着雌虫身上的鲜血,他呜咽着哭出来,声音越来越大,“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都已经安全了,为什么还会有星兽出现……”
这股让虫绝望的情绪传播了开来,不少雄虫麻木的面颊上开始流露出了泪水,他们放下手里的事情,情绪的弦近乎被崩断,“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我们都会死的……”
“星兽又不是我们放进来的,凭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这一切?”
西清羽听见了四处压抑的哭声,他放下了狄知乐的身躯,站了起来,他没有重新戴上自己的面具,他第一次觉得手上的面具无比沉重,沉重到他没办法再次将其举起。
西清羽走出了医疗所,走出了那个充斥着哭声的地方。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自己需要一步步地向前。
他走了没多远,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被注视的感觉,他浑浑噩噩地抬起了头,看见了一只意料之外的虫。
曲奈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西清羽走上前去,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对方的军装,那是曲奈的荣誉也是他的责任。
西清羽知道他也有着属于自己的责任,他是虫帝的后代,是皇族的雄子。
他曾经憎恨过这个身份,憎恨这个身份让他失去了本该与其余虫一般慈爱的雌父,失去了自己的哥哥。他一日日地麻痹自己,逃避自己的身份,被虫推着被动的向前……
西清羽眼前浮现了狄知乐脸上的笑容,浮现了这些日子死去的虫,他知道自己不能和其余雄虫一起继续躲在里面哭泣。
西清羽丢下了自己手里的面具,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起来不再颤抖,微抬起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上将,我原谅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曲奈静静的注视着西清羽,和以前一样,并没有去安慰他。
他点开光脑,调取了驻地的建筑布局,“下午我要召集驻地内所有虫,你来负责布置。”
西清羽接收了曲奈随着建筑布局发送过来的一列军雌名单,他知道这都是曲奈派给他完成任务的虫手。
确定西清羽没有别的疑问,曲奈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西清羽蹲下身捡起自己的面具将其放在兜里,露在外面的一角可以轻易让虫认出这是什么,同时他通过光脑联络了一只军雌为他取来了洗去头发颜色的药剂,
等待药剂送来的空隙西清羽便站在这里用光脑与其余虫联络着,结合着他们的建议,将一件件事情安排下去。
军雌的速度很快,还没过多久西清羽就拿到了一份透明的药剂,他将其抹在自己的发丝之上。
等到初步的布置完成,药剂也产生了作用,使他的头发褪去了灰扑扑的色彩,重新恢复了灿烂的金色。
西清羽放下光脑,回到了医疗所,此时雄虫们已经从痛苦崩溃中缓过神来,继续神情麻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听到有虫打开大门的声音,他们短暂地将视线落在了这只陌生的虫身上,确定他身后没有别的虫,精神海看着很稳定,身体也没有受伤,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并没有虫认出这是和他们朝夕相处多日的那只雄虫。
他们只以为西清羽是前来探望队友的军雌,除了为他精致的容颜晃神一瞬,也实在没有心情生出别的念头。
直到西清羽极其自然地接手了一只军雌的安抚工作,并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之后,他们才知道这原来是一只雄虫,还是只精神力等级不低的雄虫。
“这只雄虫从哪里冒出来的?”
因为西清羽选择的位置恰好就在吴泰身边,吴泰很难不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
吴泰原本只是在自己心底产生了疑问,并不打算问出来,毕竟能进入驻地,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这只雄虫的身份肯定是没有疑问的。
可是随着安抚的进行,吴泰感知到了对方身上活跃的精神力。
吴泰本来就是一只B级雄虫,在帝都内这个等级或许不算很少见,但是在帝都之外他几乎没遇见过可以超越自己的雄虫。
而且吴泰仔细盯了一下西清羽的面颊,从上面看出来几分熟悉。
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瞬,实在记不得自己遇见过一只这样的虫。
他视线下移,看见了西清羽露出的面具一角。
吴泰心头一跳,他想了起来,
帝都外确实有比他等级高的雄虫的,就他都认识几个,有喻游,还有那个总是带着面具沉默寡言的雄虫。
吴泰并不知道对方具体的等级,却能够用自己作为判断,对方最差也是一只B级雄虫。
高级雄虫绝不是随处可见的大白菜,在帝都之外更是如此,吴泰几乎就可以确定他真的是和他们一直待在一起的那只虫。
可转而就出现了一个新的疑问,他曾经为什么要戴着面具,现在为何又不戴了?
吴泰看着对方金色的头发和碧绿的眼眸,遥远的记忆突然与现实重合了。
他想起来了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在他们才来到帝都之外时,曾经遇见过一个不识好歹的军雌,便是这副摸样。
吴泰还拿起过这只“雌虫”的身份牌,嘲讽地念出过,“清羽,C级雌虫。”
金色头发,高级雄虫,这两个关键词让吴泰突然想起来了另外一只雄虫,A级雄虫西卡林。
曾经未曾联想过,此时仔细观察,却发现他真的与西卡林长得有几分相似。
吴泰吐出一口气,缓和着骤然加快的心跳,原本低沉的情绪再也一去不复返。
西清羽早就感知到了吴泰自以为隐蔽的打量,他最初背脊本能的僵硬了一瞬,随即他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在安抚好这只军雌之后,他又转去了下一只。
西清羽能感知到吴泰依旧没有消失的目光。
他微微抿唇,这和他最初决定返回医疗所时计划的一样,他不去刻意解释,也不去回避其余虫对他的询问。
他的身份本就不是秘密,何况,西卡林也在这处驻地。在他去掉面具,表露出自己的极高的精神力之后,被虫认出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而在被认出来之后……
这也是西清羽才有的一个猜测。
曲奈为什么在知道医疗所发生了意外匆匆赶来,却又在见到他之后便放心折返。
西卡林回到了驻地里,这件事不少虫都知道,而他如今也显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和西卡林的身份决定了当他们同时出现在这里,本就预示着什么。
律法规定了雄虫天生具有尊崇的地位,只要帝都一天不被星兽摧毁,制度没有被彻底推倒。在已经出现了西冉作为雌虫成为虫帝的意外后,无论是出于自保还是对虫族制度的维护,帝都内的雄虫与贵族都不会允许有虫放弃这里。
因为帝国的下一任虫帝只能是雄虫,只能是他和西卡林之一。
而现在,皇室唯二的两只雄虫,都与他们在一起。
驻地中间最大的空地处,聚集了很多的虫。他们接到了光脑的通知赶来,因为并不知道召集他们的原因,只好小声的和熟悉的虫汇聚在一起讨论。
“虫屎,今天好不容易没有任务,把我们召集起来做什么?”
沈商河和贵族雌虫们站在一起,盯着周围众多的虫,眉头狠狠皱起。这种随时可能被其余虫挤来挤去的环境他一点都不喜欢。
“说不定就是为了责罚你做任务不专心呢?”
在场的贵族或多或少都知道沈商河的性子,知道他肯定想办法偷懒过,此刻有虫故意揶揄他。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沈商河自然不会相信曲奈会因为这么一个小事召集这么多虫,但是看见贵族雌虫们都被安排在了中间,左右都是面目陌生的军雌后,他心底的隐忧便又按捺不住。
南蔺失联后,他算是第一批主动跑回驻地的虫,看见孟滔也回来之后,他还沾沾自喜着自己的进退果断。却没想到在他之后跑回来的虫越来越多,后面更是发生了前往驻地的路途出现防御真空地带,使得星兽顺利前来的意外。
从那时他便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可是他几次问过孟滔,也与其余虫联络过,都得到了不会有事情的答复,他才勉强放下心来。
但是星兽一日日地袭击各处,已经大半月过去了,这次战争都还看不见结束的时日,他在驻地内听见过不少流言,四处虫心动荡之下,他很难再保持平静。
沈商河压下新的忧虑回过神来恰好听到其余虫提到了南蔺,他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南蔺怎么了?”
“渍,沈商河你怎么一惊一乍的,南蔺还能怎么样,被星兽攻占了呗。那群贱虫真是令虫作呕,他们倒是一死了之了,却把这些烂摊子丢给我们。”
沈商河知道南蔺情况未曾出现变化后,便没有了继续询问的念头,勉强打起精神回应了一句,“这还不简单,不是说身份都找出来了吗?他们死了也能有虫替他们承受代价。”
“呵,你自己去看星网,扒出来的那些全是各种各样的罪雌,也不知道是怎么搜罗起来他们的。也就领头的那个还算有点来路,偏偏早早就被家族除名了,白家现在死死吊在陛下面前,哪里都不敢去……”
说着他们还发出来星网上传出的白家人如今谨小慎微的图像,这瞬间就引起了一番嘲笑。因为画面过于滑稽,沈商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孟滔垂眸把玩着自己指尖的匕首,他的指尖灵活,匕首在光线下反射着一小片闪光,神情淡淡,只静静地听着,一点都没有参与进讨论的意思。
这段时间驻地聚集了太多陌生的虫了,同样小声的讨论还发生在不少地方。
没有虫看得见在他们周边的空气中正有无形的丝线在环绕,而这些丝线仿佛有活性一般还蔓延去了更远的地方,停在场中的每一只虫周围。
密布的丝线将这里覆盖,却又在某一刻收束在了虫较少的一个角落。
让这盛大的场面就像是一场烂漫的木偶戏,表演者就是这里的每一只虫。
也就他们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曲奈来到了这里,站立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所有虫都微微仰头看向他,看向他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
喻游停留在角落里,他也跟着抬起了头,精神丝环绕在他的身边,让其余虫下意识无视了这里,不会提起前来的念头。
与此同时,他的精神丝还在替他不断地游走在虫群中,感知着他们的情绪波动。之前那些透明的丝线正是属于他。
曲奈已经开始讲话了,他的声音清晰的传递了出来,他讲述着如今驻地的情况,讲述着四处的流言……
喻游知道曲奈这次的召集并不是为了惩处任何虫,而是因为在南蔺陷落之后,无论是驻地还是帝都都流言四起。
正如之前医疗所发生的那起意外,驻地内并不是所有虫都有着长期与星□□战的经验,在星兽接连不断的进攻下,很多虫的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致,彷徨与绝望萦绕在他们心中。
喻游这些日子听见过很多话语,很多时候他们都会在话语的末尾带上“白洱”这两个字。
他们句句剖析着白洱的话,对他所言的所谓的“仇恨”、“贪婪”与“卑劣”带上了十足的讽刺气愤。
星兽一日未曾退去,死伤一日没有消失,都不会有虫可以接受这份“礼物”。
高台上曲奈的讲话已经到了尾声,他鼓励着所有虫,“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如果我们退走了,后面就是帝都,那里是我们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地方!”
“忠诚与勇敢铭刻在我们的骨血中,我们将不畏艰险,为了种族战斗至最后一刻。”
“我相信,胜利终将属于我们!”
底下的军雌也在这样的情绪之下,面目肃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回应着,“为了胜利!”
喻游闭上了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此时天光正亮,洒落在每只虫的头顶。
等到曲奈离开之后,其余虫也陆续退去,去继续自己的任务。
将后续的事情安排好之后,西清羽才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负责这样的事,好歹还是顺利结束了。
雄虫们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医疗所,西清羽独自行走着,在脑海中回忆着这次的细节,顺带着回忆了这次被召集前来的军雌们。
西清羽刚才环视其余虫时总觉得有一些熟悉的感觉,但让他更深的去想,却又得不出具体的答案。
医疗所受伤的军雌流动太快,雄虫每天的任务也繁重,西清羽很难有时间去记忆具体某只虫的面貌。而驻地的军雌来自各处的防御布置,西清羽待过的地方很有限,大多军雌对他来说都该是陌生的。
他唯一会可能比较熟悉的可能就是那些贵族军雌了,但他们的交集也止步于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
实在想不出来他那份熟悉是从何而来,西清羽只好把这归结于自己的错觉。
他抬眼望向了天空,金色的头发在光线下很是耀眼,不少还未离开的虫都注意到了他。
邵安平好不容易才从刚才的氛围中缓过气来,他想要和其余虫交流却发现自己面颊上有些干涩,他伸出指尖触及了一下,才终于确定了那是什么。是一道浅浅的泪痕。
邵安平皱了皱眉,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变化。但哪怕他刻意不去思索,曲奈的话语还是会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
这时他又听见了沈商河的话,“累死我了,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这些话真是没一点新意,这些年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看那些军雌激动的样子真是好笑,你们说是不是……”
沈商河扭头过来恰好对上了邵安平的视线,他看见了对方面上的泪痕。
邵安平幽幽的看着他,面上没有表情,很是平静。
沈商河未尽的话语卡壳,默然了两秒,他转开了头,避开了邵安平的视线。没想到却看见了一只意料之外的虫,他惊疑了一瞬,“那只虫是不是有点眼熟?”。
邵安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为那个金发的少年恍了恍神,他犹豫了一下,“应该是西卡林殿下吧。”
沈商河对皇族的雄子并不算太熟悉,他倒也听闻过西卡林确实在这处驻地,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另一只虫,“诶,你们听闻没有,就那个叫慕安澜的,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让那么多虫喜欢他,之前他还差点与殿下定亲了。不过,我听说他现在正被关押在这处驻地。”
邵安平对这只雌虫还有着不少印象,他曾在帝都看见过对方。哪怕是远远一瞥,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有一种让虫着魔的魅力。他犹豫了一瞬,难得好心提醒着沈商河,“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该参与的。”
孟滔看着光脑上未读的消息,开口打断了他们之间的交流,“走吧,这里结束了。”
沈商河盯着邵安平压下心底那一丝怪异,他总觉得对方现在很奇怪,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化,他突然就对继续讨论有点兴趣缺缺,“你们走吧,我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待其余虫的回应,他便自顾自离开了这里。
其余虫到也没有挽留,很快就散开了。
沈商河独自走了一段距离,他原本说着是回去休息,但他心里总有些难言的烦躁。他漫无目的的走着,鬼使神差地到达了关押罪虫的地方。
他原本并不打算进去的,但是想起刚才邵安平的劝阻,沈商河下意识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刚才邵安平古怪的态度感到烦闷的。既然对方让他别管,那他干脆就去见识一下那只叫慕安澜的虫。
驻地内关押罪虫的地方也是分级了的,这处地方关押的虫通常不算重要,平日里也允许其余虫的探望,沈商河没费太大力气就找到了目标。
内部的灯光比较昏暗,环境还算安静,但味道谈不上好闻。
沈商河抬眸看去,有只雌虫正坐在一张简易的小床上,他闭着眼睛,背脊紧贴着墙壁。
听见了有虫过来的动静,那只雌虫也没有睁开眼睛。
沈商河皱了皱眉,问着,“你就是慕安澜吗?”
或许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那只雌虫终于抬眼看了过来。
沈商河为那双瑰丽的红眸晃神了一瞬,眼前的虫面容因为缺少血色显得有些苍白,平静的眸底毫无波澜,整只虫都没有几分生气,宛若一具精致的木偶。
沈商河可以承认这只虫确实是很漂亮的,但与他想象中还是差了太多,担负不起被那么多虫追逐的盛名,“你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慕安澜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并未理会他。
沈商河还从未被虫这么无视过,他笑了笑,“你还当自己是以前的身份呢,都已经被关在这里了。你看看这周围,就算你不知不觉死在这里了也不会有虫发觉吧。”
“但如果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可以给你机会,带你离开这处驻地。”
沈商河自以为自己给出了让对方绝对无法拒绝的诱惑,他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慕安澜也如他所愿的回答了他,“蠢货。”
沈商河心底压着的烦闷一下子被点燃了,他忍不住讥讽着,“瞧瞧你如今这狼狈的样子,你不会真的还以为高贵的皇族雄子会娶你吧?”
但面前的虫又恢复了那副静默的样子,无论他说什么都像是没有听见。
等到沈商河说累了气愤不已的离开了,慕安澜才重新闭上眼睛,沉默地靠在冰凉的墙上。
他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药剂的味道,曾经的伤口在缓缓地愈合,这也带来了细密的疼痛。
突然在这时他听见一墙之隔温暖的外界爆发了小声地欢呼。
慕安澜细细地听着外间的话,似乎是当初在南蔺陷落后陆续失联的基地里,有一处恢复了联系。
在接到消息的时候,不少虫都是面带恍惚的。
驻地内实在是太久没得到过可以振奋虫心的消息了。
当初南蔺陷落的实在太快了,紧接着就是虫族多年来在势力边界建立的几座大型防御基地随着南蔺陆续失联了。
虽然大多数虫并不认为星兽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那么多基地。但是联系一直中断,涌入进来的星兽也一日比一日多,他们渐渐也无法保持乐观的心态,随时做好了接受噩耗的准备。
此刻听闻有虫成功联系上了一处基地,并实地勘测后,确认那处基地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他们茫然的感觉甚至胜过了喜悦。
驻地的大门处聚集了不少虫,他们都紧张的看着门外返回的一队军雌。
为首的军雌有着一头黑发,蔚蓝的眼眸很是沉静。他背后跟着的军雌静默无声地站在驻地外,哪怕他们未有动作也像是一柄锋利的尖刀,仅仅是看着,都透着一股冰凉嗜血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