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下来就是,燕北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伤的,一直等到饲养员们准备给燕北送早饭时,才发现了它的伤。
饲养员们匆忙联系了医生,但医生来了之后,燕北却根本不让医生碰它,甚至还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性。
园长看向燕北,却忽然心头一跳。
只见安页已经走到了燕北面前,蹲坐下来,微微仰着头看燕北。
其他人看到后也都吓了一跳,毕竟现在的燕北状态真的很差,很有可能会攻击安页。
园长想叫回安页,又怕忽然开口会刺激到燕北。
不过馆内还有电击设备,并且可以自动定位燕北,如果它真的发狂,电击设备就会自动触发。
好在让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刚才还野性十足的燕北,此刻却只是安静地坐在那。
它似乎有些心虚,并不敢看安页。
而平时欢脱的小狗,难得地严肃下来,眉心也紧紧蹙着。
它看着燕北心虚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火烧的更旺了。
“怎么回事?”安页压抑着怒火问道。
燕北这才垂眼看它。
小狗一脸严肃地仰着头,可爱的微笑也端不住了,气的两只三角耳竖的更直,尾巴也竖起来,而它毛茸茸的小胸脯也重重地起伏着。
这样的小狗不仅不会让狼觉得严肃,反倒更想惹它。
燕北不合时宜地咽了下口水,尾巴微微翘起来晃了下。
安页见它走神,更气了。
它狠狠用爪爪拍了几下地面,试图让燕北重视自己的问题,还再一次问道:“我问你怎么回事!”
这一次它没收着怒火,语气便显得气冲冲。
燕北眼神闪躲了下,然后语气自然地说:“不小心划的。”
“......”安页觉得自己浑身都气的发抖,咬牙切齿道:“我看起来很像只傻狗吗?!”
燕北故作诧异地看它。
好像在说“难道不是?”
安页被它这轻佻的态度气的眼睛都红了,眼泪瞬间盈满眼眶,却倔强地没滚落下来。
还有心情逗小狗的燕北一僵,随即立刻慌乱地站起身,爪忙脚乱地道:“你、你怎么哭了?”
豆大的眼泪顿时滚下来。
小狗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
它浑身一颤一颤的,两只三角耳都微微撇下来,尾巴也夹在后腿间,也不摇了,就随着哽咽声一颤一颤。
“我错了我错了。”燕北急的凑过去舔舐安页的脸,可安页却直接把脸瞥向另一侧。
“我不该逗你,你别哭啊。”燕北直接围着安页打转,受了伤的前肢一瘸一拐。
安页看到这一幕哭的就更惨了。
燕北更是不敢动了,只得蹲坐在原地,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和“我错了”这六个字,别的都不会说了。
狼馆内的人类们也看的心焦,见两只一直又哭又嗥,又插不上话。
终于,还是园长先开了口。
他扬声道:“阿北,你的伤要马上治疗!”
紧接着,他又道:“小耶你快劝劝阿北,不能再耽误了。”
安页这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还是断断续续地对燕北哽咽道:“你、你去治......”
见它愿意和自己说话,燕北立刻道:“好好好,马上治,那你别哭了。”
安页还是哽咽,却不再说话了,好在它的眼泪也不流了。
燕北好歹松了半口气,然后立刻起身往医生那边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着安页道:“我治了,马上就治了。”
安页看着它被饲养员戴上止咬器。
然后燕北自己躺到了担架上,医生便立刻给它打了一针局部麻醉。
伤口撕裂的太严重了,需要缝合才可以。
燕北被带走,离开前它一直看着安页的方向,安页自然是要跟着的,一路跟着大家跑到了医院。
燕北见它还是担心自己,心里又酸又甜。
酸的是它居然把小狗惹哭了,甜的是小狗居然会为了它哭。
而且,安页明显是因为担心它,所以才会哭的那样可爱。
只是躺在手术台上,燕北听着医生们聊刚才的事,又开始后悔了。
它想到如果自己受了伤,安页可能会伤心,却没想到它的反应会那样激烈,所以它才会选择伤害自己,以达到留在动物园的目的。
可伤口总归是会好的,而它也总归是要离开的。
这样自伤的事它也只能做这一次,一次就让安页这样难过生气,那再来一次的话,小狗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好吧,不说下一次,就只说现在,它也没能把安页哄好呢。
局部麻醉的燕北根本没有睡意,也不像其他动物一样乱动,它就那样躺着任由医生给自己缝合伤口,但心思却千回百转。
也不知道小狗还哭不哭了?
它应该是被自己吓到了吧?
它会不会不愿意再理自己了?
燕北想着这些,心里开始焦躁起来。
它想见安页!
与此同时,安页就守在手术室外,湿漉漉的小狗眼可怜兮兮地望着“手术中”的灯。
园长哄了它好一阵,安页心不在焉地蹭了蹭园长的掌心,之后就又担忧地看向手术室门口。
园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安页立刻站起身,急迫地在原地踱步。
终于,手术室的门推开,但出来的只有一位医生。
“怎么样?”园长立刻问道。
医生道:“没什么大事,比它之前受的那次伤要轻不少。”
园长这才松了口气,可接着他的心就又提了起来,因为医生说:“不过有件事我得告诉您,我们刚才在里面讨论了一下,阿北的抑郁症可能还没好全。”
“什么?!”
“嗷呜?!”
园长和安页同时震惊地开口。
安页急切地望着两个人类,但两个人类显然没注意它的心情,继续谈论着。
医生把自己的发现说了,道:“我们看过了,阿北的伤是它自己用牙扯开的。”
园长倒吸口气,脸都白了。
而安页则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燕北果然是自伤。
只是它有点疑虑起来,刚才它还以为燕北是为了不离开动物园,所以才让自己受伤的。
可现在医生的意思是,燕北有抑郁症,所以才会这样?
安页有些迷茫了,可是它之前没觉得燕北有这种病状啊,就一开始那几天不爱吃饭,但后来不是好了吗?
它苦思不解,恰好燕北被推了出来,它便暂时放下这些事,努力去看燕北。
燕北还很精神,它躺在床上垂眼,正好和安页对上了视线。
它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页也一时无言,一狼一狗便就这么望着彼此,直到燕北被推入观察室。
即便燕北只是前肢受了一点伤,但以防万一,还是要在无菌观察室观察两天再说。
安页踌躇片刻,还是没忍心继续发脾气。
谁让燕北现在是病号呢,而且还有可能是有心理疾病的病号。
安页的火气早在等待手术的时候就散了,又因为知道燕北或许不是为了留在动物园才自伤,所以安页自然生不起气来了。
它就和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燕北时一样,站起来,用两爪扒着窗沿往里看。
燕北也已经费力地用没受伤的前肢撑起上半身,然后调整了一下姿势才重新趴下来。
这一回,它一抬眼就能看到观察室的窗。
自然也就能看到扒着窗沿看进来的小狗。
燕北心里一跳,忽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安页的样子。
对方身上沾满了泥巴,小狗爪在窗户上一按就是一个小泥爪印。
彼时小狗的眼神里满是好奇,现在却满满都是心疼和担忧。
而当时的燕北对着小狗只有防备,还有点不屑,可现在,它却很想抱抱它的小狗。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小狗和狼,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园长和医生也在同样的地方看着观察室里的北极狼,心里也多少有些感慨。
一晃都快两个月了啊。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向办公室。
他们商讨了许久,才确定了燕北的抑郁症来源。
“它一定是思念它的族群了,等它的伤好了,就立刻把它放归野外吧。”医生建议道。
园长也叹气,说:“其实早该让阿北走了,都怪我怕小耶伤心,才多留了阿北几天。”
其实早一周的时候,燕北的放归训练就可以开始。
但园长硬是多拖了一周,就为了让两只多待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引发了燕北的病。
后悔也没用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次我不耽误它了,尽快送它去找自己的族群吧。”园长揪心地想着安页今天嚎啕大哭的样子。
希望他家小耶能接受吧。
今天是燕北做完手术的第二天,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燕北的伤势没有它之前那样严重,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
也就是说至少这段时间里,它绝对不会被放归野外。
当然,也可能因为它的这一行为,让园长他们知道它不想离开,为了防止它再次自伤,或许他们就不会再放它走。
燕北因此很安心地卧在观察室里,等着安页过来探望自己。
昨天它和安页到底还是没说上几句话,主要是安页虽然看着就很担心它,但还是生着气,所以一直没有主动开口。
而燕北本身就话少,即便想要哄一哄安页,也说不了什么。
因此一狼一狗隔着探视窗,还是沉默的时候居多。
而且燕北的床距离观察室的窗户有不少的距离,房间隔音又好,所以它们想要说点什么都要靠嗥的,很不方便。
燕北不是没想过去窗边和安页说话,但它不敢随便下床,怕不小心碰到伤口。
它倒是不怕疼,但怕安页又哭。
当然,燕北觉得自己怕安页哭不是因为别的。
只是因为小狗哭起来太麻烦,不好哄。
它真的不是心疼小狗!
绝对不是!
燕北此刻已经吃过了早饭,就等着安页过来了。
它频频朝窗外看去,每次都显得不经意,但每次看到空荡荡的窗口时,心里都会有些失落。
安页怎么还不来?
是还没吃完早饭,还是不想过来了?
不会它今天一整天都看不到安页了吧?
燕北蹙眉,舔了舔自己不太舒服的前肢。
前肢上的血渍已经被医生用消毒酒精洗掉了,此刻一舔就都是满满的酒精味和药味,直接影响了燕北的嗅觉。
而观察室里时不时的机器运作声,也影响了燕北的听觉,让它只能靠眼睛来确认安页来没来。
再也不能像在狼馆时那样,光听着声音或者闻着味道,就能第一时间发现安页的到来。
就在燕北心情焦躁的同时,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就蹲坐在观察室的门外。
它脸上不带微笑,眼尾和耳朵似乎都向下耷拉了一些,尾巴也蔫蔫地垂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小晃一下,整只小狗都显得没精打采。
安页已经来这里好几分钟了,但它却迟迟没有走到那扇窗户边。
它心情复杂,不知道一会该怎么和燕北相处。
昨天晚上园长和夫人说话的时候,安页都听到了。
它才知道燕北的抑郁症居然一直都没好,也才知道燕北是那样思念着它的族群。
安页一开始还以为燕北是猜到它自己要离开了,所以才支开安页,做出了自伤这种不理智的事。
为的是留在动物园,也留在安页身边。
可这居然都是安页自己的臆想!
燕北哪里是想留下来?
它明明是因为知道它自己马上就要回到荒野,找回自己的族群,所以兴奋又紧张,这才犯了病。
安页无声地叹了口气,它其实可以理解的。
这就像它愿意和燕北一起玩一样。
它何尝不是因为太孤单,所以才把能听得懂它话的燕北,当成了最亲密的伙伴。
而燕北虽然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但它本性还在,它仍然是需要族群的群居动物。
而且正是因为燕北失忆了,所以在想到可能要找回亲族的时候,才会那样紧张吧。
知道了前因后果,安页便觉得自己昨天的怒火有点尴尬。
它怎么能通过自己的猜测,就理所当然地觉得对方是为了自己才自伤的?
不仅这么想了,它还因为这个哭了、闹了!
安页趴到地上,小声“呜呜”。
太羞耻了,它要不要和燕北道个歉什么的?
毕竟燕北还受着伤呢,而且对方昨天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哄了它好久来着......
小狗把脸埋在前肢的毛毛里,尾巴羞耻地晃啊晃。
燕北在观察室里等了许久,越来越烦躁。
要不下床去窗户边看看?
反正它上厕所和吃饭的时候就都下去过了,只要不让伤口裂开,安页应该就不会说它什么。
而且它就是悄悄看看,一看到安页过来,它就可以再回到床上嘛。
这么想着,燕北果断跳下了床。
它尽量不让受了伤的前肢受力,因此走姿实在算不得多好看,幸好这里没有小狗在,不然燕北的脸都要丢没了。
很快,它一瘸一拐却速度很快地走到窗户边。
只向外看了一眼,它就倏地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扯到伤口。
它顾不得伤口,满心惊诧。
怎么好像看到安页了?
可安页来了怎么不过来?
不会是幻觉吧?
燕北正准备再去窗边证实一下,耳边似乎就传来小狗模模糊糊的哼唧声。
它立刻仔细嗅了嗅,果然在空气中闻到了安页的味道。
那味道隔着一堵墙并不明显,还有观察室里的药水味影响,很难注意到,但燕北嗅觉灵敏,一靠近自然就闻到了。
安页真的来了!
燕北眼里似乎都有了亮光,焦躁的心也终于落下来。
不过紧接着,它就又蹙起眉。
安页来了,可它为什么不和自己打招呼?
是还在生气?
还是单纯不想理它?
此时这头高冷淡漠的北极狼,完全没发现自己的情绪居然轻而易举就被小狗影响,它的喜忧完全取决于小狗对它的态度。
再看看吧,说不定安页是睡着了,燕北安慰自己。
它重新走向观察室的窗,走的小心翼翼、狗狗祟祟,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而在观察室外做了好久心理斗争的安页,也终于气势汹汹地站起了身。
它两只前爪在地上跺了跺,给自己打气。
一张小狗脸上也满是严肃,还有种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决绝,以及破罐子破摔的豪迈。
狗中豪杰萨摩耶,怎么能唧唧歪歪的?
再说了,它安页又不是什么丢不起脸的小狗,反正它哭都哭过了,自恋也自恋过了,现在开始又是一条酷酷的好小狗!
昨天那篇就翻过去了,它不说,谁知道它自恋过?
说不定园长他们,包括燕北,都觉得它昨天哭是因为心疼燕北的伤呢。
那这就是事实了,安页就说自己是心疼燕北所以才哭的,才不是因为心疼+自责+内疚+感动之类的自恋想法才哭的呢。
嗯,就这样!
安页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走向观察室的窗。
同时,燕北则蹑手蹑脚地靠近窗户内侧。
三步、两步、一步!
一狗一狼。
一个气势汹汹地站起来扒着窗沿。
一个偷偷摸摸抬头凑近玻璃窗。
于是,它们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窗户内外对上了视线。
“!!!”两脸震惊。
它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想到会这样,一时都忘了反应。
而后它们又同时别过脸,双双尴尬地爪爪抠地。
燕北心道安页应该没看到它缩手缩脚,那么“猥琐”的样子吧?
安页则是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怎么说呢,面对当事狼就还是尴尬。
气氛静谧且怪异,安页受不了这种感觉,正想开口,却被燕北抢先了。
“你来了。”燕北看向安页,尽量自然地说,“我就是下来活动活动。”
说罢,它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道:“医生也说我身体素质好,可以适量活动。”
这么说的话,安页应该不会气它随便下地了吧?
安页下意识看向它的前肢,已经包好了绷带,可以看到绷带下的毛发应该又被剃光了。
不过安页没在意这个,它只想到燕北应该很疼,它就也跟着心疼。
注意力一转移,安页就忘了尴尬了,只顾着心疼难过,眼里似乎又湿润了。
燕北见它一直盯着自己的伤口,而且看着看着好像就又要哭的样子,心里直突突。
它急忙也看向自己的伤口,不会是渗血了吧,它刚才很注意了啊。
看到纱布还是白色的,燕北松了口气。
其实一开始它是想弄伤胸口的,这样伤的更严重一些,也能把它想要留下来的决心表露的更明确。
但它想到弄伤了胸口还要剃毛,到时候光秃秃的太丑,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肢。
安页不再看它的伤口,而是有些别扭地瞥了一眼燕北的脸,这才小声道:“很疼吧?”
燕北一愣,安页和它说话了?
紧随而来的就是一阵狂喜。
狼尾不自觉地轻轻摇晃,它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开心。
“不疼了。”燕北压抑着兴奋,但语速很快地回答道,“真的一点都不疼了,本来伤的也不重。”
它这两天说的长句子真的很多,比安页这一个多月来听到的都多。
听它说不疼了,安页的别扭劲儿也消散了大半。
又问了两句伤口的事,安页的别扭劲是真的散了个一干二净。
它也终于直视起燕北,尾巴也摇起来,又是一条活泼好动的单纯小狗了。
而后,有点小记仇的安页开始秋后算账。
它睨着燕北,问道:“你不是说伤口是不小心摔的吗?”
燕北一噎。
安页哼了一声,说:“算了算了,知道你是不想让我——”
它本来想说“不想让我知道你有抑郁症”,但它怕提起燕北的伤心事。
毕竟对高傲的北极狼来说,得了抑郁症这种事真的很丢面儿。
所以安页嘴里的话还是拐了个弯,道:“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
燕北默了下,然后有些紧张地用爪子抠着地面,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认同了它的话。
但承认不想让小狗担心自己这种事,还是让狼怪不好意思的。
安页看它确认了自己的话,心里酸了下,但又觉得有点开心。
燕北看来也是把它当朋友的,可燕北这样什么都要自己扛着的样子,安页真的很心疼。
小狗叹气。
小狗故作老成地在玻璃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说:“阿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以后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的,不要自己憋着好不好?”
燕北被它这唉声叹气的小模样戳的心痒,很想揉一揉小狗的头。
不过紧接着,它就被安页的话说愣了。
安页继续拿出“铲屎官”的做派,哄着自家北极狼道:“还有嗷,虽然你不记得之前的事了,但你真的不要担心你的族群会不认你。”
这是安页觉得燕北抑郁症发作的最主要原因,毕竟园长他们不知道阿北失忆了。
“我听园长爷爷说狼群都是很长情的,它们肯定也在寻找你,你不会融入不进去的。”
这些话安页刚才就想好了,现在说出来很是顺口。
就在它想继续“哄劝”燕北不要再紧张焦虑的时候,燕北忽然打断了它的喋喋不休。
“等会。”燕北蹙眉看着安页。
安页停下来,歪头和它对视。
燕北顿了顿,才迟疑地问道:“你是觉得,我伤害自己是因为担心自己融入不了族群?”
“不是吗?”安页不解反问。
燕北眼角微抽,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继续问道:“你是觉得我伤害自己,是因为得了什么抑郁症是吗?”
安页的神情变得小心翼翼,一副怕触碰到它伤心事的样子。
燕北深吸口气,闭了下眼。
这什么鬼的抑郁症?!
谁下的结论?
又是那个半吊子兽医吗?!
治病就治病,非要管野兽心理是什么癖好?
安页看它胸膛起伏不定,怕它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急忙道:“阿北阿北,你别急!快,深呼吸!”
燕北:“......”
它现在都不想呼吸!
死了算了!
燕北睁眼看到安页焦急的小脸,心里的火气瞬间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漏了个干干净净。
安页都做好叫人的准备了,见燕北平静下来才小心地呼了口气。
它正想说点别的什么转移燕北的注意力,就听燕北忽然叫了它的名字。
“啊?”安页耳朵一动。
随后它急忙将扒着窗沿的两爪扒的更牢,脸也放在了爪爪上,眼睛亮亮地看着燕北,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道:“你说,我听着呢。”
燕北愿意沟通是好事呀!
小狗的尾巴晃得都出了残影,蓬松顺滑的毛发在空中荡出优美的弧线。
小狗这个样子实在有点可爱,燕北的语气不自觉轻了下来。
但字还是一字一顿,说:“我伤害自己不是我脑子有病,我只是......”
它想说它只是想留下来,想一直和安页在一起。
可这种肉麻兮兮的话它实在说不出口,所以最后到底还是泄了气,没再说什么了。
再给它点时间酝酿一下吧,说不定下一次它就能把自伤的真实原因说出来了。
但现在,就先让小狗误会着吧。
燕北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会迈过心里的坎,说不定晚上,不,说不定下午它就能把话说出来了。
可它实在低估了自己的包袱,也低估了自己想在安页面前维持狼设的念头。
这句实话,它一连十天都没说出口。
燕北早几天的时候就回到狼馆了,安页也像之前一样一直和它待在一起,日以继夜。
经历过自伤的事,燕北觉得它和安页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亲密了一些。
而那句想要留下来的实话,也已经慢慢被燕北抛到了脑后。
毕竟它现在不是已经如愿留下来了吗?
而且园长他们都没再提过要把它送走的事,想来是不打算让它离开这里了。
那它有的是时间让自己酝酿。
早晚有一天,它会把这次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安页,不知道小狗到时候会不会惊讶地瞪大眼。
或许在反应过来后,小狗还会欢天喜地地追问它“你真的是为了我才留下来的吗”之类的话。
想到那个画面,燕北就不自觉地带出笑意。
和它不同的是,安页一直都知道它和燕北在一起的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的。
只是为了不让燕北像上次那样紧张焦虑,所以安页便不打算提前告诉燕北它要被放归的事。
它只是用最好的状态,想留下和燕北最美好的回忆。
毕竟谁知道下一个能听懂它说话的动物,还会不会出现呢?
不过即便出现了,安页觉得自己还是和燕北最好。
毕竟第一个,总是最深刻的。
燕北也算是它的“白月光”了嘛。
又是一个平静的傍晚,燕北和安页吃完了饭,正准备如以往一样巡视领地,园长就忽然来了。
园长说今晚想带安页回狗狗别墅住,园长夫人想它了。
安页和燕北自然都没什么意见。
园长还要去找馆长说说话,顺便看一眼北极馆里的其他动物们,安页便和燕北一起躺在狼馆里等他。
狼馆的顶棚打开着,晚霞烧红了大片的天。
“安页。”燕北忽然开口。
“肿么啦?”安页故意搞怪道。
燕北似乎笑了一下,深邃的狼眼看着安页,问道:“如果有可能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在野外生活?”
它现在已经不打算离开动物园了,但以后的事也说不定。
万一哪天它想到了能带安页一起离开的办法,或许就能带着小狗出去在旷野荒山里自由自在地奔跑了。
安页被它的问题问蒙了。
如果可以的话,它当然是想去野外生活的。
其实那几天的放归训练,让安页对野外的好奇和渴望达到了顶峰。
可理智告诉它,它只是一只宠物小狗,是不可能在野外生存下来的。
但如果有燕北在的话,安页又觉得它似乎可以在野外生活的很好。
安页想的出神,燕北也没催它,就像是随口一问。
直到园长来叫安页离开,安页才回过神。
它和燕北碰了碰鼻子,说好明天来和它一起吃早饭后才往外跑。
跑到狼馆门口时,安页忽然停下脚步。
它回头看向燕北,眼睛亮亮地说:“阿北。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和你一起去野外。”
燕北看着小狗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脸上浮现出笑意。
或许,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呢。
即便没有,即便它们一直生活在动物园,生活在这个小小的雪狼馆,它也不觉得遗憾。
是夜,北极馆中忽然热闹起来。
几位饲养员打开雪狼馆的门,推进来一张担架床,而后几人合力将打了镇定剂的北极狼抬上担架,后又推出北极馆,转移到坚固的铁笼中。
铁笼置于一架飞船内。
舱门关闭,飞船载着这头伤势好全的北极狼直冲星际,去往属于它的自然猎场。
而强撑着没彻底昏睡过去的北极狼,嘴里紧紧咬着一颗橘红色的小球。
第24章 晋江独家发表
安页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安稳,它似乎做了好几个梦,梦里是光怪陆离的异世界,梦里的动物都变成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