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态度温和,气质儒雅,似乎昨晚的荒唐言行,只是醉酒后的失态,一觉醒来全都恢复正常。
禾晔瞥他一眼,没有应声,刚准备出门,却被男人上前一步,堵在门口。
“禾老板,你还没跟我说早安。”
“……”禾晔抬起眼皮,眉宇间多了几分不耐。
下一瞬,男人再次上前半步,从禾晔肩膀上拿下背包,与此同时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因为男人的接近,禾晔的呼吸间全是男人身上的清香,是浅淡的松木香,让他微微怔神。
禾晔握拳,不悦地喊他名字:“牧夕璟。”
男人勾唇,丝毫不惧道:“嗯?”
禾晔抿紧唇,伸手去拿他手上的背包:“你被解雇了。”
牧夕璟却像是没听到,反问道:“禾晔,你是在害怕吗?”
禾晔拧眉,惊讶道:“怕?”
他的字典里根本没这个字。
牧夕璟:“嗯,害怕自己会喜欢上我。”
禾晔到底没忍住,怼道:“牧夕璟,你过于自信了。”
牧夕璟闻言,也不生气,依旧眉眼含笑:“那你为什么害怕我的靠近,难道不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对我动心?”
“……”
禾晔一直很欣赏牧夕璟的能言善道,也见过不少次他把那些不顺眼的人怼的哑口无言的模样。
但现在用到了自己身上,他才知道有多气人。
牧夕璟继续道:“禾晔,我们打个赌吧。”
“你不是说不会对我动心吗,那我们以三月为期限,如果三个月内,你对我依旧不动心,我就自行辞职,不再给你造成困扰。”
“如果,你心动了,就要给我一个名分,怎么样?”
禾晔蹙眉:“名分?”
牧夕璟扬眉:“嗯,男朋友或者老公。”
“……”禾晔看穿他的心思:“激将法。”
牧夕璟坦然道:“嗯,所以你要赌吗?”
禾晔毫不留情地拒绝:“不赌。”
牧夕璟也不失望,笑着后退半步,让出路来:“那你就要被我继续纠缠着了。”
其实不管禾晔接不接,他都已经做好了应对之策。
禾晔拉了下背包的带子,对方不肯松手,他生气的掏出符纸,牧夕璟瞧见后,幽怨道:“禾老板要对我动手吗?”
禾晔知道牧夕璟胆大,并不惧鬼,招来小鬼也不一定能吓唬得住他。
这点事情不至于杀人灭口,但让小鬼狠狠揍他一顿出气,还是没问题的。
然而下一秒,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僵持。
“早上好啊,禾老板,牧助理。”
一名女生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
禾晔不认识她,但看到对方脖子上的工作牌,知道这人应该是节目组里的工作人员。
“早。”禾晔礼貌回复。
女生热情询问:“要一起下去吗?”
禾晔点了下头,收起符纸,转身朝电梯口走去,不再去理会身后紧随而至的牧夕璟。
8:43分,他们到达一楼,那里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等着,见他下来,感觉上前引领:“禾老板,请先来化妆间,稍微做个造型。”
禾晔不想让自己成为特殊的那一个,得知大家都化了妆,他也就跟了进去。
化妆间里,萎衣的妆容已经进行到了结尾,李华城依旧是一身朋克妆容,不过相比第一期他自己的装扮,有化妆师微调后,变得顺眼许多。
禾晔的皮肤很白,脸上也没什么瑕疵,化妆师只稍微给他扑了一层粉,精修了眉毛,吹了下头发,便放他离开。
从化妆间出来,禾晔听从导演的安排,上了大巴车,
车上,郭路权已经整装待发,见他上来,笑着打招呼:“又见面了,禾老板。”
禾晔冲他点了点头,打招呼道:“早。”
他说完,朝着最后一排左边靠窗的老位置走去。
他刚坐下,发现郭路权竟跟了上来,与他隔着一个空位坐下,主动搭话:“禾老板,能问一问你师父是谁吗?”
禾晔没听懂:“嗯?”
郭路权解释道:“只是觉得你年纪轻轻,术法却厉害的出奇,有些好奇,师从哪位大师?”
禾晔应道:“我的术法是爷爷教的。”
郭路权:“你爷爷是?”
禾晔:“禾继平。”
郭路权惊愕:“竟然是禾老爷子。”
他诚心称赞道:“他的术法确实厉害,当时我们的会长还特意上门,请他入会。”
“说起来,禾老板有没有意向进入我们玄学协会,上次回去后,我特意跟会长介绍了你,他对你赞赏有加,还说想找时间请你吃顿饭,认识一下。”
禾晔拒绝道:“不用了,郭道长。”
郭路权不死心,继续劝说:“禾老板别着急拒绝,玄术协会里道行高深的术士不计其数,你……”
“麻烦让一让。”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打断他后面的话。
郭路权抬头,看到提着早餐站在过道上的牧夕璟。
“牧助理能不能先坐旁边,我想跟禾老板商谈一些事情。”
牧夕璟道:“劳烦郭观主费心了,禾老板暂时没有进入协会的想法。”
随后,他转移话题道:“听说这家店的灌汤包不错,郭观主可以过去尝尝。”
对方都说到这种程度了,郭路权也不好再继续坐着,摆手拒绝说自己已经吃过了,然后朝旁边的位置挪了挪,给牧夕璟让出位置。
男人径直在禾晔旁边坐下,将禾晔面前的小桌板撑起,把早餐一一摆上去,低声提醒:“有点烫,慢点吃。”
说着,他递过去一小包酒精湿巾,让禾晔擦手。
禾晔朝他觑了眼,默不作声地接过来,擦完手,带上一次性手套,拿起面前餐盒里的灌汤包咬了一口。
虽然昨晚牧夕璟的言行让人不喜,但禾晔不得不承认,这男人做事真的很合他心意。
牧夕璟每次买来的饭食,味道都非常可口,也不知他在吃食上花了多少心思。
“味道怎么样?”
禾晔淡淡嗯了声,表示可以。
牧夕璟得到肯定,十分愉悦,也净手,带上手套,拿起一个尝了尝。
郭路权坐在旁边看着两人吃饭,依旧忍不住询问:“禾老板,你真不考虑一下入会吗?”
“术士入会的条件很优渥,不如你先听一听。”
禾晔再次拒绝:“不了,我不是很感兴趣。”
郭路权不甘心道:“那借尸还魂的事情呢,作为术士,看着普通活人被陷害,禾老板总不能无动于衷吧?”
牧夕璟耐心耗尽,语气变得冰冷:“这么多年过去,郭观主还真是一点没变呢,依旧这么喜欢给人带高帽,刚刚不是还说你们玄术协会里高手如云嘛,怎么转眼就要把事情推到禾老板身上,符箓术法一般,道德绑架的伎俩倒是用的出神入化。”
“你……”郭路权气的脸都黑了,努力维持长者的风度:“牧助理,朋友之间,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我只是觉得禾老板术法高超,轻易就能招来地府黑白无常,这样的能人异士,不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岂不是可惜了。”
牧夕璟:“谁规定术法厉害,就要心怀大爱了?”
“你作为一观之主,名利皆有,怎么不见你分钱给老百姓?”
郭路权不服气道:“谁说我没有。”
牧夕璟扬眉,语气平淡的哦了声,拿出手机,打开与禾晔的聊天框,点按住语音键,凑到郭路权面前:“那麻烦你说一遍,就说你有钱了会分给穷人老百姓,到时候我发网上,让那些缺钱的人去北庄观找你们拿钱,到时候郭观主可不要推脱,毕竟你有这能力,肯定会心系百姓。”
“你,简直不可理喻!”
郭路权气的吹胡子瞪眼,直接起身,朝前面座位走去。
牧夕璟瞥了眼他的背影,嗤笑一声,将语音拖上去取消发送。
他回过头,便看到禾晔正盯着他看。
牧夕璟回想起上次禾晔在巷子里与自己说的,不要轻易得罪人之类的话,以为对方是在责怪自己,低声道歉:“对不起,失态了。”
禾晔没说话,收回视线,继续吃着手中的灌汤包。
如果说上一次牧夕璟说话难听,只是意外,那这次算是证实了,牧夕璟与郭路权之间应该有恩怨,以至于男人与郭路权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十分不友善。
大巴车上,不止他们三人,前面还坐着不少工作人员,可随着后面两人的争执,他们都不敢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逐渐放缓,使车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不过这份寂静很快被打破,陈罗昌、李华城、谭梁山以及他们的助理、徒弟,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车。
郭路权的徒弟也买了早餐回来,只可惜他这会儿满肚子火气,根本吃不下饭。
禾晔吃了几个灌汤包,又吃了一个茶叶蛋,喝了杯豆腐鸡蛋粥,也差不多饱了。
牧夕璟将垃圾收拾好,下车丢入垃圾桶,之后在前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9:32分,萎衣急冲冲的上了车,大巴车开动,几台摄影机各自就位,主持人韩烁热情地打招呼:“六位大师,好久不见,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几人迎合着点点头,表示还可以。
韩烁笑着开了场,说道:“既然休息好了,那我们就要迎接今天的挑战了。”
“我们第一期综艺已经播出,观众们的反响很不错,其中召灵的呼声最高,所以我们决定,延续召灵环节,这次我们依旧抽取了18名幸运观众,每位大师召灵三次,其中会有伪装者,数量不定,希望大师们细心观察。”
“另外谭大师还有一个惩罚环节,我们已经采取了网友们的意见,对你做出惩罚,将包含在后面的环节里,希望谭大师做好心理准备。”
谭梁山不在意地笑道:“好的,我会虚心接受网友们的惩罚。”
韩烁哈哈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好的,那我们现在直接赶往召灵地点。”
一辆房车、两辆大巴车停在了郊区外的一座废旧冷库前。
车门打开,陈罗昌带头下车,他的单人摄像紧随而至,禾晔走在最后,站在了节目组准备好的场地前。
在他们正前方,冯大丞坐在折叠椅上,拿着大喇叭,等着六人到齐后,说道:“欢迎六位大师。”
“那我们现在直入主题,这次召灵的房间,我们选择抽签决定,现在请我们上一期的第一名禾老板上来抽签。”
禾晔闻言,走上前从冯大丞手中随机抽出一根竹签。
“4”冯大丞说道:“下一位陈监院。”
六人依次上前,最后拿到的顺序是:郭路权一号房,李华城二号房,萎衣三号房,禾晔四号房,谭梁山五号房,陈罗昌六号房。
他们被几个工作人员各自带入房间。
依旧是一间黑兮兮的房间,桌子上只亮着两盏蜡烛,一个托盘里放着黄纸、砚台、朱砂墨,香烛、水壶等用品。
禾晔坐下后,便开始磨墨,随手画了三张招阴符,四张阴阳眼的符纸,放在桌面上晾晒。
几分钟后,房间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女人走进来,她面容憔悴,眼睛红肿,看样子刚哭不久。
禾晔默不作声地等她在对面坐下,冷声询问:“女士想召谁来?”
青年女人声音沙哑:“我刚过世不久的女儿。”
她说着,将逝者的物品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禾晔拿起一张照片放在蜡烛旁查看,照片里的女生很年轻,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模样清秀腼腆,笑容灿烂。
他翻了个面,看到背面写着女生的生辰八字。
他手指掐算,算出女生是自杀身亡。
禾晔抬起眼皮,仔细看了看女人的面相,微微蹙眉,犹豫着说道:“你女儿不一定会见你。”
青年女人疯狂摇头,压着哽咽道:“不,不可能,我是她妈妈,她怎么会不想见我呢,求求你,让我见见她吧。”
禾晔犹豫半秒,淡淡应了声,问出女生名字,在招阴符上挂了女孩的生辰八字,点燃香烛,默念咒语,将符纸燃烧。
之后帮青年女人打开阴阳眼。
片刻后,西南角里出现一个模糊身影。
“妈妈。”女孩的声音清脆空灵。
青年女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后,瞬间绷不住,情绪失控的就要往女孩那边冲,被禾晔眼疾手快地拉住胳膊:“别过去。”
青年女人哭着祈求:“大师,让我看看婵婵吧,我就看一眼,求求你了。”
禾晔不容拒绝:“离太近会沾染上阴气,对你不好。”
青年女人哭得泣不成声,许久才问出口:“婵婵,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为什么要寻死,是觉得妈妈逼你学习逼得太狠了吗,妈妈知道错了,求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可能是这个时间阳气太盛,女孩的魂魄呈透明状,飘在半空中,脚不沾地。
女孩闻言,沉默不语。
青年女人不理解地大喊:“为什么呀,为什么要想不开寻死呀,婵婵,你知道你死了,爸爸妈妈有多伤心吗!”
女孩低头不语,许久后,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妈妈,我是个不乖的小孩,你和爸爸再生个乖孩子吧。”
她说完,不等禾晔相送,自己转身跑了,消失在漆黑之中。
“婵婵,婵婵求你别走,求求你了,再跟妈妈说说话吧!”
青年女人冲过去想要抓住女孩,结果被禾晔牵制,扑了个空,她哭着瘫软在地,禾晔松开她的胳膊,由着她不停地小声呢喃,质问女孩为什么寻死之类的话。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女人的抽泣声终于变小。
禾晔出声劝解:“既然有心理疾病,不如去看看医生,有时候控制欲太强,对身边的人会造成很大伤害。”
这个叫婵婵的女孩瞧着面相还算乖巧懂事,可这位母亲却不算称职,可能是童年的不幸,让她心理扭曲,对女儿的掌控欲很强,以至于女儿死后都不愿跟她多说话。
青年女人顶着红肿的眼睛抬头看向禾晔:“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婵婵自杀,全是因为我吗?”
“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是吗,是不是我应该把这条命赔给她?”
“……”禾晔感觉这人的话过于极端。
可能是走不出丧子之痛,青年女人的情绪失控,坐在地上大声质问禾晔:“为什么你们都在责怪我,难道我不想做个好母亲吗,我尽职尽责,努力挣钱,拼了命的给她更好的生活,我又做错了什么?”
禾晔反问对方:“有问过你女儿想要什么吗?”
“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懂什么,她整天就只想着玩儿,难道我应该对她放任不管吗?”
“十年之后呢,等她进入社会了怎么办?”
“到时候她没学历连公司都进不去,难道年纪轻轻地去厂里上班,去起早贪黑的扫大街吗?”
“……”禾晔搭在桌上的拳头逐渐收紧,懒得与对方争辩,朝门口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女士既然觉得自己没错,那便没错。”
“召灵结束,请出去吧。”
青年女人却不肯罢休,继续追问:“禾大师,你倒是说说,我错在哪儿了?”
“是我不该让她学习,还是不该让她过的好一点,我作为母亲为了她的将来,对她严厉一些,难道也错了吗?”
“她是我的女儿,难道我会害她吗?”
禾晔最怕这种纠缠不清的人,他见对方没有离开的意思,干脆自己起身迈步出去,结果刚一起身就被青年女人眼疾手快地拉住手腕,继续逼问:“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不肯说话,是觉得……”
“啪嗒——”房间门打开。
一道低沉冰寒的声音打断她的话:“是觉得你错的离谱,不屑与你争论。”
“作为母亲,对子女关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没错,但要有尺度,你女儿已经去世,不管说你是对是错,都已经没有意义。”
“如果觉得良心过不去,就去改变自己,避免悲剧再次发生,而不是非要从别人这里得到一个违心的谅解。”
“你到底错没错,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牧夕璟说完,侧身让两个工作人员过来将青年女人搀扶出去,自己走入房间,把女生的物品全部收走,用食指蹭了蹭禾晔的下颌,柔声安抚道:“没事,你继续。”
直播间里的网友原本都在吐槽这位母亲心里有问题,逼死自己女儿之类的话,下一秒,突然被这一幕暴击,满屏全是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
禾晔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惊的一怔,然而没等他指责,男人已经提着东西出去,并细心地关上房门。
“……”
牧夕璟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没等禾晔在心底谴责对方几句,房间门重新被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两位观众,一名八九十岁,拄着拐杖,走路蹒跚的老者,一位头发皆白,看起来也已经到了退休年纪的大爷。
退休大爷说道:“大师你好,我想请您帮我爸招招魂。”
他说着,搀扶老者在禾晔对面坐下。
“我爸年纪大了,魂魄总是离开身体,之前找大师看过,说我爸这是离魂症。”
禾晔身体微微前倾,拿起一盏蜡烛凑到老者面前,看到对方浑浊的眼珠转动迟缓,神情怔楞,看着确实不正常。
他问:“经常离魂?”
退休大爷说道:“是的。”
禾晔问:“老爷子的生辰八字,有吗?”
退休大爷早有准备,听到这句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过来。
禾晔打开看了下,1925年生人,99岁的高寿。
他从旁边拿了张黄纸,在上面盘卦,盘完微微皱眉。
他赶忙掐指卜算,随后对退休大爷说道:“不用招魂了。”
退休大爷没反应过来:“什么?”
禾晔视线看向老者,犹豫着要不要明说。
退休大爷瞧见后,说道:“大师您说吧,我爸耳聋,听不见。”
禾晔闻言,没再犹豫:“你爸之所以离魂,应该是寿数将近的原因。”
“卦象显示,他的寿数近百岁,还有两个月就是他的百岁生辰,但我看他的面相上已经沾染死气,可能就这两三天时间了,你们还是提前准备一下后事吧。”
退休大爷震惊:“怎么可能!”
“我爸身体挺好的呀,你刚才也看到了,他是自己拄着拐杖进来的,大师您是不是算错了。”
禾晔询问:“离魂症是这两年才有吧?”
退休大爷回想了下,点头:“是。”
禾晔:“这次离魂,你找的那位大师没招给老爷子回来?”
退休大爷再次点头:“对,他说他道行不够,让我们找个更厉害一点的大师。”
禾晔说道:“不用再召了,今晚或者明日一早,你爸的魂魄会自己回来。”
退休大爷的情绪有点绷不住,红着眼眶哽咽道:“大师,我爸真的要……”
禾晔:“节哀。”
直播间里,一些网友们不太相信。
铁锤小阿姨:【真的假的,我看老爷子虽然有点呆傻,但精神头不错呀,不像是将死之人吶】
每天都在为发胖犯愁:【妈耶,老爷子还活着,禾老板安抚他儿子节哀,这场面好诡异啊】
真的要秃了呀:【妈耶,真的假的,卜卦都能卜出人什么时候死,这也太可怕了吧】
别急,我还有大:【是呀,太可怕了,要是真的也就算了,这要是剧本,那可太缺德了,简直是在咒老爷子】
清蒸毛肚儿呀:【感觉不像是剧本,年纪大的人对死虽然看得开,但都会尽可能去避免这些话题,我看这大爷面相还算和善,应该不至于为了钱,拿自己老爹的寿命开玩笑】
漂洋过海来看你-:【肯定不是剧本啊,禾老板的实力,根本不屑靠剧本】
我是真的困了:【妈耶,这次虽然没招魂,但我看的脊背发凉】
猪鼻子插大葱:【我有点好奇自己还能活多久怎么办,能不能找禾老板给我算一算?】
84年二锅头:【楼上真敢想】
与世隔绝的秘境:【偷偷说,我也想知道,到时候提前交代后事,顺便删一删我的手机记录】
小丸子呀:【+1】
被窝怎么就不舒服了:【+2】
boybiubiu:【删手机记录可太真实了】
房间里,禾晔目送退休大爷搀扶着老者离开后,又在纸上卜算了一遍,确定结果无误后,拿起那张黄纸就着烛火点燃。
紧跟着,第三位观众,推门而入。
这次,是一个年龄偏大的老太太,她提着一袋子东西进来,说想召她家老头过来问一些事情。
老太太与前面的观众一样,把老头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
禾晔出声制止:“只需要照片和生辰八字就可以。”
老太太应了声好,将老头的照片和八字放在桌面上,推到禾晔面前,言行举止里都带着拘谨:“大师,麻烦你了,请帮我问问,百年后能不能跟他埋在一起,如果能,就让他给儿女们托个梦,如果不能……”
说到这里,她声音顿了一下:“如果不能,我也好提前给自己找个安葬的地方。”
禾晔闻言,有些疑惑,盯着老太太的面容看了一会儿,又看了几眼老头的照片,大致猜出了事情原委。
这老太太面相犯苦,估计这辈子受过不少罪,她命中并无子女,可去世的老头却有三子两女,皆是跟前妻所生。
老头一生有两段婚姻,去世后,他的五个子女应该是想让他跟自己亲妈埋在一起。
那就面临着另一个问题,老头后面的这位续弦应该如何安置?
禾晔这么想着,已经将老头的生辰八字添了上去,重新燃香,同时问老太太:“你要亲自问他吗?”
老太太摆了摆手,将脸扭到一侧,试图掩饰眼眶里即将要溢出泪水,无声诉说着她心里的委屈。
符纸燃起,咒语结束。
片刻后,一个微微驼背,头发皆白,身着寿衣的老头出现。
禾晔将老太太的话转述,老头听完,长叹了口气:“麻烦大师帮我跟她说,我愿意跟她埋在一块儿,在下面等着她一起投胎,下辈子还做夫妻。”
禾晔听了老头的答案,站起身绕过桌子,说道:“你还是亲自跟她说吧,或许这些话她已经等很久了。”
说着,他一只手固定住老太太下巴,在她眼周快速点了几个穴位,拿起桌上的符纸点燃,在她眼前快速扫过。
老太太眨了眨眼,看到不远处一个模糊不清的透明影子,试探问:“大师,是他吗?”
禾晔点头,后退几步,给他们腾出说话空间。
“美菊,你受委屈了。”
老头的声音一出来,老太太的眼泪瞬间就落下。
老头将刚才说的要跟她埋在一起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老太太更加泣不成声了。
老头说:“咱俩夫妻三十多年,你把我和孩子们都照顾的很好,他们应该给你养老送终。”
老太太忍着抽泣,点头说道:“权儿他们说了,以后要给我养老送终,到时候给我另外买一块墓地。”
老头叹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五个孩子都是他前妻生的,她病逝的时候,大儿子已经成年,二儿子,三女儿也都十几,就连最小的儿子也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所以几个孩子对前妻感情很深。
前妻病逝两年后,美菊嫁了过来,她人很真诚,一直把五个孩子当亲生的对待,时间一长,几个孩子也都接受了这个后妈。
其实相比于前妻,老头更倾向跟美菊合葬。
倒不是他喜新厌旧,而是他跟前妻的感情并不算深,两人是相亲认识的,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结婚后他们发现两人的脾气并不合适。
前妻是家中小妹,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作为家中老小,自然娇惯一些。
可偏巧,他上面也有四个姐姐,作为家中唯一且最小的男丁,也是从小被父母宠了上天,两个从未吃过苦的人在一起,总是会因为各种事情争吵。
前妻觉得他没本事,整天不务正业,太懒散,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两人总是因为各种事情吵架,但那时候离婚的人很少,再加上有了孩子,所以就算互相看不惯,也要迁就着过下去。
可美菊不是,她性格温和且包容,就算老头做错了事,美菊也总是说没事,然后与他商量着事情怎么弥补,她从心底的那种崇拜感,让作为男人的老头很有成就感,所以后面的三十多年里,他和美菊的感情生活很好。
老头问:“我走后,几个孩子对你怎么样?”
老太太点头:“挺好的,还跟你生前一样,一个月来看我一两次,前几个月刚给我过完60岁生日。”
“那就好。”
老头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美菊才没能要自己的孩子,所以临终前特意留下遗嘱,让几个子女好好照顾妻子。
“你安心,晚上我就想办法给他们托梦,如果他们坚持不让我们合葬,你也不要委屈,我在下面慢慢等着你。”
“你平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别忧思多虑,知道吗?”
可能是老头比老太太年纪大几岁,会不自觉地对她安慰照顾。
“嗯。”老太太听着,连连点头,虽然依旧在哭,但似乎少了刚进来时的委屈。
之后老太太又跟对方说了几个子女的现状,以及新出生的孙子孙女,眼看香火即将燃尽,禾晔才出声打断他们,将依依不舍的老头送走。
“谢谢大师,谢谢你!”
老太太手里攥着自家老伴的物品,千恩万谢地走出房间。
在她走后不到一分钟,房间灯打开,昭示着召灵结束。
禾晔提着背包,起身走出房间。
房间外,冯大丞以及几个工作人员正站在门外等着,见他出来,赶忙迎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