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个波本极为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他曾在警校时听过无数遍,这是他的同窗同学,也是昔年能够依托后背的队友的声音——
“——等等我啊,小爱丽丝,你到底要拉我去哪里?”
工厂门口,萩原研二无奈地踉跄着被金发小女孩拉进来。四周弥漫的血腥气味让他神色一怔,随机眼神逐渐凌厉严肃起来:“……这里是?”
大门不远处。波本猛地拉住身旁组织成员的后衣领,两人一同藏匿进了墙角视线盲区的阴影处。那位组织成员正观察着现场,猛地被人揪住,一时有些怔愣:
“等等,波本大人?……啊,不要摘我的帽子和墨镜啊!”
无视身旁组织成员的嘟囔,波本迅速地戴上了墨镜和帽子遮住自己的脸,惊魂不定地从墙角后悄悄探出头看向那边。
夜雾浓郁,遮住了人的绝大部分视线。但即使如此,波本还是瞬间就分辨出了那个刚来的人的身份——
——那是……老同学萩原研二?!
萩原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墙角拐角的隐蔽处,波本神情不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持续观察着在这么晚的夜里突然出现在这偏远郊区的二人的情况。
黑发黑眼的男人穿着一身颇为休闲的皮夹克,手里甚至还提着一个小小的粉色购物袋,在注意到周遭状况的不对后,第一时间将身旁的金发小女孩反手护在了身后。
……这张脸,毫无疑问是萩原研二。
身后的组织成员嘟囔抱怨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便不敢再多说话沉默了下来。波本手放在身体两侧握紧拳头,思索起自己先前在公安那边看过的文件。
毕业后,他依然定期关注着自己昔日的警校同僚们。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萩原……应该在几年前的那场事故中,落下了腿疾,静养后选择了辞职。
…对了。先前萩原这家伙不知出于和目的,还去暗访过真白教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啊,您就是爱丽丝小姐对吧!”
泽口李人一枪击中对面人的胸口,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后,随手将枪丢给身旁的信徒,一脸喜色地转回头:“这可真是,久闻您的大名,今天真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他微微鞠躬,喜不胜收地垂泪道:“先前每次我去拜访的时候,听闻您都出门玩耍去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吧?还请恕我招待不周,在这样一片废墟中……”
“你是真白教会的信徒?”
萩原研二打断他的话,面对着这个满身血迹的危险人物,不动声色地将爱丽丝往身后又掩了掩:“…小爱丽丝,把这里作为饭后散步的场所,是否有点太不风雅了呀?”
——危险的味道!
在回家路上偶遇一个自称爱丽丝的小女孩后,萩原研二在女孩的胡搅蛮缠下“被迫”陪着她一起吃饭、逛街、夹娃娃……玩到最后,这女孩夜深了也不肯回家,非要拉着他去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散步。
望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和不远处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黑衣人,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原本只以为是大小姐的游戏而已,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超出他的预料了。
顿了一下,泽口李人这才好像看到了萩原研二一样。他缓缓直起身子,露出一个不甘心的吃味表情:“…爱丽丝大小姐,这个人就是所谓的后援……?”
“这种留中长发的男人是最不靠谱的!在下认为,这里只有在下一个人也足够可以。在下可以!”
萩原研二:“……”
搞什么啊你?在演吃飞醋的任性女友吗?
丝毫不惧怕周围的血迹,爱丽丝捏着鼻子拧眉,踮起脚尖跳过地上的一小滩血迹,随手夺过身前萩原研二手中的购物袋:
“——好了!这就是今天的最后一站啦~”
她蹦蹦跳跳地,将手头的粉色购物袋打开,取出萩原研二帮她抓的小熊玩偶,颇为喜爱地在小熊的脸上幸福地蹭了蹭:“唔唔唔,虽然没有……做的小熊软,但是这不是也很可爱嘛~”
小女孩脸埋在毛绒布料里,甜蜜的话语有点含糊,但萩原研二隐约听见她提起了一个人名,应该也是纯白的重要人物。
对面剩余的几个黑衣人倔强地仍未认输,趁着他们对话的这个空档从掩体中探出头,猛地就是几枪落在了泽口李人的周围。泽口李人“啧”了一声,狠戾地拿起枪转回身对阵。
爱丽丝:“喂,你!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呀?枪在那边,快点帮他们的忙呀。早点解决这里,我们好去找林太郎啊!”
“再不好好干活的话,我去和林太郎说,绝对不要你加入教会噢?”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好。”
怪怪的,所有事情都怪怪的。
奇怪的女孩、奇怪的信徒,还有这莫名其妙的战况……说不出哪里奇怪,但整件事都非常奇怪——但现在已经没闲心想那么多了!
不过是开枪而已。早在决定接受这份工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份觉悟!
只是——
握住由身旁颤抖的信徒递来的枪,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瞥了瞥不远处的墙角。
……是错觉吗。刚才,似乎看到了…零?
“波本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要上去援助吗?”
墙角处,一身黑衣的组织成员如此低声说道。
他们己方的人已经没剩多少了,那边甚至悠哉到开始闲聊!再这样下去,北门岂不真的要完全沦陷了?!
波本面色阴沉地咬住大拇指,缓缓地放下耳边的对讲机,沉声道:“……不,琴酒那边传来了最新的指示。”
“…——‘直接撤退’。”
工厂内部。
【啊?《黑白协约》?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我也不清楚啊,听起来是秃头干的好事……但是我这种每天蹲在森森直播间都不知道的,那估计是秃头背着森森,以“纯白”的名义和酒厂签的什么东西吧?】
【……秃头可真敢啊。这要是“纯白”真是什么牛*哄哄的大组织的话,知道他在外面这样碰瓷,岂不要完蛋?】
【什么ww?你在看不起我们森森吗?碰瓷我们森森,下场也只能是完蛋!】
【你们弹幕都刷慢点!安静些,我要专心看森森和琴酒对手啦!】
“《黑白协议》?”
“——是的哦。”
像是完全不在乎对面手中直指着自己的枪口一样,森医生敛眸,神色如常地歪了歪头:“琴酒君。你背后的组织,对纯白很感兴趣吧?”
“特别是对讲机对面的那位,不如也来一起听听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说不定会很重要哦。”
张了张嘴,贴在耳边那侧的对讲机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伏特加沉默地打开了手中对讲机的扩音按钮。
呲啦的电流声从对讲机的扩音孔传出,接着是一阵静默。所有人屏息着。不知过了多久,对讲机的那头传来一个由变声器变化过的嘶哑声音:
“你好,医生。”
……什么啊,不是最终老板在听么。嘛,意料之中,倒也还可以吧。
森医生笑了笑:“你好啊,不知名先生?”
“在这样简陋的场合下与您会面,还真是有些可惜。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下次找家气氛不错的咖啡厅,慢慢聊聊吧?”
琴酒不悦地用枪推了推帽檐,冷然道:“医生,少说废话。”
“别忘了这里纯白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如果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别玩那些花里胡哨的。”
“——哦?”
森医生从鼻腔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长哼:“是这样的吗?琴酒君的上司大人?”
“我以为现在的情况,我才是这个场面的主导人。情报说不说全都在我……想杀我的话也大可试试。只是没了我,你们想钓到下一个‘纯白’的人可就难了哦……?”
这个医生,完全是在挑衅!
伏特加忐忑地看了眼自家大哥的表情,却惊悚地发现,自家面对敌人时一向冷面的琴酒大哥,面对这样的挑衅,脸上居然带着笑!
……虽然是冷笑就是了。
【哈哈哈哈哈那确实!毕竟整个“纯白”现在也就只有淡岛、和淡岛的马甲,森森这话说的完全没问题嘛!】
【琴酒在笑!琴酒在笑!啊,我磕到了,这就是相爱相杀啊~】
【前面的那个,警告你,不要随便乱磕啊。我森一人独美就可以了,其他人都滚开!】
【森森\\^o^/!森森\\^o^/!】
【……说实在话,如果前面的朋友不提,我差点就忘了森医生只是个马甲了。跟小春比起来,医生的独立性显得太高了吧,完全看不出来有淡岛的意识在啊…】
【那是当然的啊!我们森森就是如此天赐的独一无二!善良温柔人美心甜又强大,我直接就是一个pick pick!】
沉默片刻,对讲机那端哑声道:“医生,闲聊就罢了。你想说什么?”
真是有够严肃啊。
森医生扁了扁嘴,斜身倚上一旁的门框,慢悠悠道:“嘛,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家的上司啊,可是个非常任性的人啊。这次的横滨一事,原先只能算是我来解决一下冒牌货的私事罢了,但到达后呢,上司却突然打来电话发布了新任务——”
“——调查扎根于日本的某个神秘地下犯罪集团,在允许开战的前提下,为我们的日本之行打下第一片地盘。”
【淡岛:这话我好像确实说过】
【淡岛:我电话里可不是这么交代你的啊!】
【笑死,不要玩什么模仿淡岛的语擦游戏啊!】
“?!你是说——”
被琴酒冷冷瞥了一眼,伏特加反应过来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样的场合,还轮不到他来说话。
“……所以说。这次的冲突,完全是你蓄意而为的吗?医生。”对讲机那头似乎在用指尖敲击着桌面,语意不明地着说道:
“那么你的选择呢?森鸥外医生。”
“先生您可别那么称呼我,这个名字我可承担不起。”黑发红眸的医生摇了摇头,说,“上司的命令,还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正如您所见——一点上不了台面的粗浅伎俩,使得我们今日在此相聚。但无论过去如何,作为一个在日本刚刚立足的全新组织,我在此厚着脸皮诚邀您参加一笔投资——”
“……你要钱?”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对讲机那边的老者桀笑出声:“传闻中强大的隐世组织纯白?缺钱??”
森医生面不红心不跳:“这怎么会?我们纯白可从来不缺钱。”
“物质上的财富算得了什么?我要与您做的,才不是这种充满铜臭味的交易!”
【穷到蹭冰淇淋吃泡面的淡岛:?】
【被借光钱精打细算的小春:?】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搞什么啊!不要再玩语擦模仿了啊!】
【就是就是!缺钱的从来都是淡岛,我们森森有我们养着,从来不缺钱!】
【观众“森森御用钱包”打赏了三个摩天轮,成为vip用户】
【观众“喵喵拳”打赏了一个小火箭,并留言:不缺钱!!我们不缺钱!!!】
“那医生,你想要我做什么样的投资呢?”对讲机那头说。
“——当然是借人。”
黑发医生微微颔首,将手中擦拭干净的手术刀仔细的用手帕包住,放回了白大褂胸口的口袋里,抬头笑道:“您借我一批人手。使用完后,不仅原班人马还您,我还送您一份绝密情报,如何?”
“……情报?”
“自然。”医生的笑容在此刻十分微妙,“是有关于贵组织上层,有关于近百年内突然降临在世界上、贵组织梦寐以求的神奇的‘宝石’情报哦。”
…他怎么会知道组织在打探各类宝石的情报?!
“——你?!”
琴酒想也不想的大步跨近,狠戾地将枪口对准这位胆大包天的医生的心脏。
“琴酒,回去!”
对讲机那端的人厉声呵斥道。
这明明是极内部的少数人才知道的消息…纯白的人怎么会知道?!难道说,组织内部早就被安插了“纯白”的人手……?!
夜更深了。工厂门外的不远处不断地传来子弹破空的射击声响,反反复复地,十分吵闹。而只是几米之隔的工厂内、门框旁,空气却一时之间安静得几乎要浓稠凝固起来。
月夜的余晖下,银白的月光透过大门落在地面上,两人靠的极近的影子拉的很长。银发杀手静默许久,绷紧着身子挪开了手中早已上好膛的手/枪。
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外,就连对讲机那边传来的隐约呼吸声都变得格外刺耳。
伏特加屏住呼吸,大气都几乎不敢喘,只是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自己的额头,那里已经是汗湿一片。
周围的血腥气依然浓郁的散不去,鼻尖的嗅觉几乎都要被这赤红的腥味刺激到。满是铁锈味的空气吸入肺内,给人那压抑糟糕的感觉——让人止不住去的联想一些危险又糟糕的血肉模糊现场。
黑发红眸的医生依然在笑,双手插回了医袍的口袋,十分悠然地任由银发杀手近了身旁,甚至十分配合往前几步,将胸膛送往对方的枪口上:
“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还蛮不错的。既可以正大光明派人来探查‘纯白’的情况,又可以收获绝——密的情报,这比起先前教主先生与你们签的《黑白协议》,难道不是更赚吗?”
“琴酒君,你呢?你觉得呢?
医生问。
……看不透。
完全看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怎么想。
这样的情报,是可以通过这样儿戏一样的“投资”就可以泄露的吗?这是纯白上层的指示,还是说只是这个恶劣的医生的一面之词,或者说这个医生实际在纯白地位超凡,纯白只是他的一言堂?
……更重要的是,该死的叛徒、该死的卧底,到底是哪只老鼠把组织的消息卖给了“纯白”?!琴酒阴沉着脸,抿紧了嘴唇。
【我想起来了,是淡岛啊!淡岛!淡岛之前有提到过,上面的人最近对原本送给他的那颗什么什么之心很感兴趣来着】
【是绯红之心啦!绯红之心!说起宝石来,上次怪盗盛宴那次组织还计划抢那颗“巨神之眼”呢……不会这些宝石之间,有什么秘密吧?】
【有可能啊!之前那颗“巨神之眼”不是被号称什么“可以许愿的万能石”吗?组织对这种东西感兴趣应该很正常吧?】
【我觉得很有可能啊……说起来,森森借人干什么?要发展教会?但是酒厂的人可信……?】
【不对不对,你们重点都错了啊!现在最奇怪的点难道不是,为什么森森要假装成自己是“纯白”的人和酒厂谈判吗??纯白不是原著剧本都上没有的炮灰组织、是个乌龙吗???】
——正如观众所说,消息的来源自然是已经打入黑衣组织内部的小黑客,淡岛千秋。
本来布置的任务,这次可是超额完成了。小淡岛,可要感谢我啊。
森医生漫不经心地想着。
在淡岛千秋原先的计划中——通过大的冲突事件,与黑衣组织、警方等势力敌对开战,以来进一步增强“纯白”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感,进而达到再进一步逼迫世界意识认同“纯白”的存在。
比如说先前的怪盗盛宴。在夏岛津治扮演的“怪盗梅勒斯”大出风头的同时,网路上原本淡岛布置好的有关“怪盗梅勒斯隶属于都市传说纯白”的流言在世界范围内大面积散播。
无需其他赘述。怪盗梅勒斯的坠落实在是惊人。任何有心的聪明人、势力大的组织,自然会下意识追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怪盗的信息——然后他们就会“认同”纯白的存在。
“认同”、知道纯白的人越多,在世界意识判定后,“纯白”的概念也会愈加明确。
这便是现阶段,淡岛千秋搞这么多事情的最主要原因。当然,具体操作起来不会像上面所说的一样那么简单,可这对淡岛千秋来说依然值得。
淡岛千秋不愿意再在某个人、某个势力的手下作为“执行者”。都已经死一遍穿越异世了,为什么不玩点大的呢?
至于想看主播在红或者黑阵营打工、苦苦生存的直播间观众……哈,谁管他们呢。再说了,三方势力对峙的直播秀不是更好看么?
琴酒的指尖叩在板机上,等候着对讲机那端的回话。
那边的那位大人沉吟许久,最终沉声说:“……好。”
“具体的事宜,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洽谈——但医生,你想借什么样的人呢?”
趁着那边的那群怪物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角落里,森教主用力努力地在地面上挪动着、用水泥地摩擦着手腕上捆绑着的绳索,以期能磨断绳子获得逃脱。
……要快点,要再快点!
冷汗不住的从额头往外冒。森教主后背的衣衫早已惊慌到被汗给浸透。
谁、谁能想到,当时玉山那家伙在监狱里吹的那个组织,居然会真的找上门啊!
不是说这个什么“纯白”是国际隐世大组织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注意到只待在小小横滨只想赚点小钱的他啊……!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呼吸都变得紧张和急促。森教主低埋着脑袋,只顾着磨碎自己手腕上的绳索,看都不看向那边那群听起来就在商量什么不得了大事的人。
不是不想看,是看都不敢看啊……!
浑浊的空气在工厂中游荡着,混杂着先前那个银发男人抽过的雪茄味道,十分的呛人。森教主的肺不好,光是鼻尖嗅到一点这样劣质的空气就会忍不住痛咳。
但就在此刻,他却用力咬紧了自己嘴边的破布,默不作声地隐忍着将几乎要涌出嘴边的咳意与鲜血咽下去,只顾专心逃脱。
听得见,手腕上那块信徒“进贡”的手表指针在滴答作响。这声音就像是什么催命符,又像定时炸/弹的滴滴倒计时一样!
要快点、再快点!快点从这个地方逃掉!
等那群穿黑衣服的人走了,谁知道接下来医生会把他怎么样…!
——那边的交谈声停止了。
细微的崩裂声响起,森教主一脸惊喜地匆忙将自己的手从断裂的绳索中解出。他急忙双手并用从地面上爬了起来,缓慢地、匍匐着试图蹒跚溜出。
那有月光照进的大门,作为整个工厂室内唯一的光源,此刻就像是什么通往光明、通往天堂的美好入口。
“哒”、“哒”、“哒”……
皮鞋行走在满是尘埃的水泥地上,鞋跟敲击出声响,随即停留在了森教主的前方。
“——教主先生,您是想去哪里呢?”
抬头看去,依然是自家教会里日夜相对的那位懦弱医生——但他现在的表情可不懦弱。黑发红眸的医生弯起猩红色的眉眼,笑眯眯地将双手插在医袍两侧的口袋中,俯身冲他弯着腰。
“如先前所说的。我来带您解脱了,教主先生。”医生说。
【解脱!解脱!】
【好耶!终于要处理这个冒牌货光头啦!好!】
【期待期待,我等这一幕等了好久好久了!】
“医、医生,不,尊敬的来自纯白的‘森鸥外’先生!”森教主谄媚道,“请原谅我。我并没有想要与贵组织敌对的意思……一切都只是场意外!碰巧、碰巧!”
“在下只是仰慕文豪‘森鸥外’的名号,鬼迷心窍下才情不自禁取了这样的一个别号。至于什么真白教会……那是因为我早早就仰慕贵组织,想要加入您才用您的名号在外面行走啊!”
森医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他。
“如果纯白愿意,小人愿将所有的财产和教会全部奉上,助您早日拿到干部代号!……医生,医生,‘森鸥外’大人?”昔日作为上司端着架子的森教主苦苦求道。
“……医生,医生?你难道忘记了在教会里,我是如何关照你提拔你的吗?我早就看出了你不是池中之物!现在如果我们联手,一同将教会经营成纯白真正的日本据点,岂不更好?”
谁还用得着你啊。
森医生想。
森教主不断地说着,原本呼吸不顺的他此时不知从哪得来了力量。嘴唇翻动间唾液飞溅,肥胖的秃头男人说着说着竟眉飞色舞起来。他试探着朝医生踱步,竟顺着刚才的话开始畅想:
“‘森鸥外’大人,您想啊!我先前听说,贵组织里还有个叫淡岛千秋的人,上次他与我的朋友玉山次郎交会,我可以再改名,把名字改成‘淡岛千秋’,做您的副手啊!”
“您真的甘心在组织中仅仅作为一个干部吗?更别提您刚才与那些人聊天时,也有提到,您那上司根本就不愿赋予您一个代号!我们完全可以在日本一家独大,然后回头反手吞并……哎哟!”
被绑了一整天、原本就身体虚弱的森教主不小心自己左脚绊到了右脚,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森教主:“……”
森教主:“……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给我喝的药有问题吧?我早该察觉到了,医生,你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
久久不得回答,见求饶不成。瘫坐在地上的森教主干脆自暴自弃,开始痛骂道。
这熟悉的骂词,让森医生恍惚间回忆起了自己的马甲核心,属于“森鸥外”的那部分记忆。
原世界的“森鸥外”,在杀死自己病侧在床的上司、篡位港口黑//手/党首领之位的时候,也是如此的心情吗?
无人能看见的半空中,直播间的观众们却是比医生还要着急。
【哎呀森森,还在和他废话什么啊?杀了就完事了!】
【森森、森森!让我们看看吧!求求你快杀他呀!】
【呜呜呜呜呜森森好温柔哦,居然还陪他死前闲聊】
……真是群喜欢看热闹的疯子。
不再多想。医生温柔的、迅速的顺着脖颈的某一处,用泛着银光的冰冷手术刀抹开,皮肉间翻涌出鲜血与脂肪。
扑通——
秃头的森教主瞬间倒下了。
哗啦——
这是血液飞溅的声响。
“……呀,割的好像有点歪?唉,年纪大了就是容易沉浸在往事里面,容易分心啊。”
医生眨了眨眼,苦恼地歪了歪头:“算了。反正都要死了。教主先生,快点死和慢点死,也没有太大区别吧。你说是吗?”
被割歪了伤口、鲜血直冒,瘫在地上快速感受着自己生命流逝的森教主,双眼渐渐失去了光亮。心中唯一那针对医生的仇恨,让他撑着一口气,嘴里依然谩骂着:
“狼心狗肺、不知好歹、不是东西、黑医、庸医……”
“随便污蔑别人的医术可不好哦。”
森医生俯下身,单膝跪在了森教主身旁,笑道:“就让我陪你最后一程吧,好不好?教主先生。”
处理完北门的信徒们焦急的脚步声从门口处响起,他们赶到了工厂现场。跟随在其中、牵着爱丽丝的手的萩原研二,眼尖地瞥见了不远处工厂深处,肥胖的森教主身下一大坨脏污的血迹。
工厂内,纤弱的医生穿着染了血的白大褂,单膝跪在那位教主的身旁,深深的低着头,似乎在内疚的自责。
倒在医生身边的森教主看见了赶来的那群教徒,眼神中猛地突然冒出了希望的火光。他用力抬手,用尽力气嘶声道:“嗬…我的信徒们啊……这个医生他——!”
救救我,我还有救!快把这个罪魁祸首、以下克上的医生抓走啊!
……即使我是有欺骗你们、骗了你们的财产和信仰,但我还不能死在这里啊!
“——都别过来!”
医生头也不回地说,难掩哀痛的声音盖住了森教主求救的信号。
被在教会中从来都温言细语的医生突如其来的呵斥,信徒们被吓住了,竟真的愣在了原地。半晌,泽口李人向前走了一步:“医生,教主他……?”
“……都是我的错,我来的太晚了。”
那位计划了这一切的森医生垂着头,似乎在伤感的内疚。他说:“默哀吧,让我们来为教主送上最后一程——”
“为了纯白之灵。感谢教主为纯白、为我们做出的一切贡献。教主他…将会前往天堂。”
他竟是瞬间变脸,演成了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眼尖的看见这个医生将早已擦拭干净的手术刀放回口袋,伪造出自己无辜的模样。意识模糊间,森教主怒火上涌,“咳”的一声又吐出了不少鲜血。
教主、教主真的要去天堂了……?
似乎是被这话震慑住了。信徒们呆呆的,不久,断断续续地有人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纯白之石,猛地双膝跪到了地上。
他们虔诚地握住自己的手中的石头,跪在离这二人很远的门口祈祷着、哀悼道:“恭喜教主得到有成,前往天堂!”
“恭喜教主!”
“恭喜教主!……”
“……你、你这怪物!”
在生命的最后,被医生用自己所创造的教规信条嘲讽了一遍,流淌着眼泪与血液,绝望的森教主气若游丝地用最后的生命咒骂道:
“你…医生……你以为是谁在你落魄的时候…收留了你?”
他的声音像艰难的从喉咙眼里挤出来的、又像是断了弦的珍珠一样,断断、续续。
这声音极小。细微到、渺小到只有离他最近的森医生贴耳才足够能听到。
“你…你女儿身上的衣服…是用我的钱买的。我给你职位…即使是五郎那家伙……我都没有信任他那么信任你……”
“你是个铁心的、没血的怪物……你不识好歹、不懂感恩,你亲手杀了…提拔你的恩人……你会下地狱、你一定会下地狱……”
“而我,就在地狱的深处…永远等着你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