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郁时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幽蓝的波浪在指间流动:“知道。”
只是因为想念而已。
他们都心知肚明。
一切虚张声势在这两句试探中烟消云散,无声的心意传递于彼此眼中。
乔怀清笑起来:“你又破戒了,说好我不答应你,你就不碰我的,我还没正式答应你呢。”
谭郁时露出惭色:“我定力不够。”
“是啊,那怎么办呢,你老是这样可不行。”乔怀清眨了眨眼,“不如我现在答应你吧?我们交往试试?”
“嗯,合约我已经在拟了。”
“不要合约了……现在就开始。”
至于什么时候结束……听天由命吧。
谭郁时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收紧手臂盯着他:“真的吗?”
“真的真的,哎哟你快勒死我了。”乔怀清说完这话也臊,一点儿不像自己,推开他后转身下床,“赶紧换衣服去吧你,要迟到了,可不关我的事啊,谁知道你这么能忍……”
谭郁时靠在他背后,吻上那片漂亮的图案:“我得奖收到了三束花,在门口,都给你,晚宴还会收到一束,等我回来。”
乔怀清哦了声,坐在床边看着他换衣服,然后匆匆出门。
房门即将关上之际,谭郁时突然又折了回来,认真说:“不可以趁我不在去找其他帅哥,知道吗?”
乔怀清笑骂:“你干脆真把我绑起来得了。”
谭郁时看了眼地上的系带,似乎有点蠢蠢欲动。
乔怀清赶紧捡起系带藏起来:“不去不去,昨天电话里是骗你的,我没打算找别人。”
谭郁时扬起一个淡笑,脸上分明是“我就知道”的神色:“好,那我走了。”
乔怀清才意识到又掉坑里了,恼羞成怒地抄起拖鞋砸过去,可惜准头不够,连这坏男人的衣角都没沾到。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后,他立刻下床奔到门口——
三束不同色系的玫瑰整齐地立在柜子上,每一束都插着卡片。
乔怀清以为是“恭喜获奖”之类的官方话,随意一瞥,却发现是谭郁时的字迹。
一张写着英文:To my beloved(给我的挚爱).
一张写着中文:我的荣光都给你。
最后一张……画了幅图。
乔怀清看见就笑出了声。
大明星大诗人谭郁时,文艺技能也并非全部点满,起码就这幅歪鼻子高低眼的人像“大作”来看,实在不能昧着良心夸有天赋。
画像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
「你熟睡的样子可爱如天使,而我的画功却丑陋如魔鬼,懊恼、惭愧,望见谅。——郁时的忏悔书」
乔怀清嗷地一声,捂着卡片原地倒下打了个滚儿。
还“忏悔书”……要不要这么萌。
一想到谭郁时趁他睡觉时专心致志地照着他作画,画完觉得不满意又纠结万分地写下这行字,他简直乐翻。
这男人太有趣了。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滋滋震动两声。
乔怀清笑够了,从地上站起来,走过去一瞧:
某个陌生的账号发来好友申请,附带留言:
「怀清,我是沐承啊,第一期快播出了,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我可以当你的模特!」
肖沐承发出消息后,信心相当足。
他买通节目组内部人员要到号码的时候,也探听到了乔怀清最初粉上他的原因。
果不其然,毫不意外。
他就知道这死gay是馋他身子!
既然如此,不如好好利用。
谭郁时肯定不会屈尊降贵给一个粉丝当模特,但他可以!
他已经糊成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
第一期被粉丝甩的嘉宾只有他一个,可想而知,节目播出后他会遭到多少冷嘲热讽。
只要乔怀清以本人的名义上网帮他说两句好话,显得他没那么差劲,或许就能挽回风评!
眼看着好友申请迟迟不通过,肖沐承又发出了第二条申请:「裸模也行!」
这谁能不心动?
他就不信乔怀清能抵挡得住诱惑,他对自己的身材和尺寸很有信心!
又过了半分钟,手机终于传来动静。
肖沐承满心欢喜地点开,脑中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口碑反转、逆风翻盘、后来居上——
然而,这是一条拒绝申请的信息:
乔怀清附言:
「算了吧,由奢入俭难。别难过,小小的也挺可爱。」
作者有话说:
肖沐承:所以爱会消失是吗?
纽约时间晚上八点,距离《爱我到底》第一期上线还剩三小时。
乔怀清坐在套房的书桌前赶骆恺南布置的任务,边画边骂:“和我老公度蜜月还得给你打工,臭不要脸的资本家!”
骆恺南:“……我是不付你钱还是怎么着?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制作人给美工开那么高的分红?”
乔怀清不屑:“上周有个粉丝出50万找我约稿,大师我的身价已经今非昔比,懂?”
骆恺南冷哼:“不是诈骗就是你老公小号,我有经验,信我。”
“信你个鬼,只有你这种小人会开小号忽悠老婆。”乔怀清连呸两声,“我老公高风亮节、为人正派,才不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骆恺南气笑了:“好,我保存这段了,你最好别打脸。”
乔怀清满腹牢骚地画完一版boss人设草稿,又想起了另一位boss。
截稿日期还剩两三天,倒也用不着拼死拼活地赶,这么豪华的套房,不好好享受未免可惜。
于是他点了杯红酒,让服务生送到房间,放在浴缸边上,接着扯了些玫瑰花瓣丢进水里,脱下浴袍,踏入浴缸,躺下后举起手机,拍了张上半身的live。
——湿漉漉的蓝发贴着光洁泛红的面颊,发梢的水珠顺着脖子淌下,积在凹陷的锁骨处,微肿殷红的嘴唇印在玻璃杯沿上,潮气氤氲的眼睛盯着镜头轻眨一下。
随即发给某人:
「有这样的对象你几点回来?」
某人很快回复:「归心似箭,可惜十点。」
也就不到一小时了。
乔怀清擦干了手,拿起浴缸边上的手机,终于有空点开热搜。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谭郁时三项提名全部获奖的新闻仍在热搜高位,点进去基本都是在夸:“为国争光!”“牛逼!”“不愧是天神!”。
意料之中。
不过也有些神经病契而不舍地与大众唱反调:
「人家早就是美国国籍了,美国的评委还不熟吗?肯定内定了。」
乔怀清施施然抿了口红酒,翘起修长手指,优雅打字:「傻比,小脑缺失吧你?长了两只手只会撸管打键盘不会上网查百科?谭郁时从没改过国籍。助力转发过五百请你喝茶。」
还有人嘲讽:「听都没听说过的奖,又不是戛纳和奥斯卡,有什么好吹的?」
乔怀清怜悯地叹气摇头,好心科普:「你发癫啊?《追声者》今年2月上映,奥斯卡3月举办,戛纳5月举办,评选过去一年的电影,所以《追声者》要到明年才能参加评选,连这都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些奖项也正常啦。」
更有人阴阳怪气:「他爷爷病重,他怎么有心情又录综艺又去领奖哦?要不是因为他家有钱有势,他能混到如今的地位吗?能得这些奖吗?」
这条微博不需要他下场了,回复已经很多了:
一个名为A某的账号说:「粉丝让开,路人先喷。我是谭郁时的高中同学,我不知道他和家里关系如何,反正他家人把他送出国之后就不怎么管他了,从来没出现过。那会儿他不上课的时候经常去打工,赚钱报表演班,后来考上纽约大学也是凭自己本事,那届他拿了最高分。”
高中同学?
乔怀清有点儿好奇,点开楼中楼,查看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
谭郁时的私生活捂得太严实,成名前的过往经历连粉丝也极少了解,这位A某的评论看似相当真实,引来了许多路人的发问:
「他家人有钱送他出国读书,怎么会舍得让他打工?编的吧。」
A某:「是真的,据我所知,他家人是送他出国看病和读高中的,走演艺路线是他自己的决定,所以家里不给钱。」
「看病?看什么病?」
A某:「不知道,他读书那会儿挺孤僻的,我跟他也只说过几句话。」
「逻辑有漏洞,既然只说过几句话,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A某恼火了:「不信算了,不说了!」
接下去就真的没再回复了。
高中时期的谭郁时……好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乔怀清思考片刻后,用自己的账号给A某发了条私信:
「你好,我是谭郁时的粉丝,特别想画他学生时代的样子,但是找不到参考照片。你是他的高中同学对吧?有没有他高中时期的照片呀?我可以出钱购买。这是我以前给他画的图,还有我的超话签到记录,你不放心可以看我主页,我是真爱粉。」
私信刚发出去,就收到一条自动回复:「别问我谭郁时的事啦!一律不回!」
看来A某发出那条回复后被骚扰得不轻。
乔怀清没抱多大希望,想着回头问问小玉也行,明星素人时期的照片尽管少见,但资深粉丝肯定收藏了一些。
他转头又去看词条下的热帖。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光是他,许多人也在实时中提出了疑惑:
「我怎么觉得黑谭郁时的帖子好多都是复制粘贴的?」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天神风评一向特别好,最近也没出事,参加的综艺预告放出来还圈了好多粉,不该有这么多黑啊。」
「他惹着谁了?从年初电影上映起,一上热搜就有人黑,还都是差不多的话术。」
「动了谁的蛋糕吧,自从他回国拍戏,同辈的待爆咖都被他压着没法出头,买水军黑他也不奇怪。」
「算了,讨论这些也没个结果,我还是去隔壁嗑他和乔怀清的人鱼恋吧。」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乔怀清:“?”
才几个小时过去,这些cp粉怎么又磕出新名词了?
热搜往下一滑,他才注意到,不止谭郁时获奖的新闻名列前茅,他与谭郁时两个人的大名也紧随其后。
这种只有名字的词条不可能是经纪公司买的,都是自然热度推上去的,居然也屹立几小时不掉。
真是随了正主,一样持久。
乔怀清点进去翻了翻帖子,原来是大家在猜测,今天红毯上谭郁时唯一拥抱的粉丝是他。
尽管没人拍到他的清晰面容,但不妨碍大家欢乐开嗑:
「我的假cp就是全宇宙最甜的!」
「都来学学我cp的敬业!下了班还要演给我们看!」
「他俩手上都戴着戒指诶!我在第二期的婚纱照路透里见过!是节目组的道具吧?好大好假的钻石哈哈,但好磕就完事儿了!」
终于,有个正常人发问:「不是……就没人觉得他俩是真的吗?飞越半个地球去见面,还戴情侣戒指……这要是假的,还有啥是真的?」
下面一排波浪流泪表情:
「别说了,姐妹,我也觉得是真的,但我不敢说啊。」
「在boss官宣之前,谁也不敢确定乔怀清是不是他的白月光,万一搞错了怎么办?岂不是认三作嫂?」
「我们家约法三章了,现在所有糖点都当假糖嗑,免得以后boss和真嫂子官宣的时候,自己尴尬。」
约法三章?
乔怀清点进“使坏”超话,果然发现多了条新置顶。
主持人沉痛表示:“各位姐妹,时机未到,忍辱负重,切记切记。今朝假糖含泪嗑,明日使坏做塌床。”
乔怀清:“……”
好家伙,别家cp粉是抠糖吃,自己家是糖噼里啪啦砸脸上却不敢吃。
谭郁时这“唯爱白月光”的人设立得太深入人心了。
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让他如此念念不忘?不惜舍弃大批女友粉,也要公开示爱?
乔怀清咬了会儿手指,没忍住,给小玉打去电话:“妹妹,给我讲讲你家boss那白月光的事儿呗,越详细越好。”
“说了多少遍你也是boss的粉丝,记住你的身份!”小玉气呼呼地回,“我在写你俩的同人文呢,别打扰我,发你个链接自己看去。”
乔怀清:“靠,写着我的文还嫌弃我……你真写啊?写了什么念给我听听。”
小玉:“写完再给你看,不过可以先透露一句:‘他是带给他好运的锦鲤,他是填补他孤独的鱼食’。这比喻怎么样?鱼食和boss名字谐音,我天才吧?”
乔怀清笑嘻嘻:“我有个更好的比喻。”
小玉惊喜:“嗯?什么什么?”
正主亲自指导同人文!这待遇还有谁?这篇文肯定爆啊!
乔怀清自信道:“你就这么写:谭郁时和乔怀清像两种菜,炒在一起,就很难分开了。‘炒’和‘操’谐音,保证看了都说绝。”
“…………”
小玉摔电话前大声吼了一句:“请正主远离粉丝的创作!”
“小丫头脾气这么大……”乔怀清掏了掏耳朵,点开了小玉刚才发来的链接。
这是一段多年前的采访片段。
彼时的谭郁时看着不超过二十岁,长相青涩,却是一身锐气,浓眉上像积了层皑皑的雪,看向主持人的眼神是无差别的冷淡,正如他早期饰演的那些麻木无情的纯种反派。
乔怀清看着他,突然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屏幕上的人不像自己认识的谭郁时,但像另一个人,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
主持人会中文,便用中文提问,背景板是某部电影的宣传海报。
“许多观众都对你饰演的角色印象深刻,为你不符合年纪的演技而惊叹,甚至有人怀疑你本性就是如此冷酷,对此,你有什么需要澄清的吗?”
这个问题是玩笑性质的,但谭郁时没笑,认真思考片刻后,回答:“我以前确实有过极端的想法。”
主持人听后表情微僵,幸好谭郁时紧接着说:“但那是很久以前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TA让我觉得,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善意存在的,令我害怕的东西,或许也能成为美丽的东西。”
由于不知道性别,字幕用了TA指代。
主持人松了口气,问:“是你的老师吗?”
“不,是一位朋友,TA很可爱,也很善良。”
“哦?真的只是朋友吗?”主持人揶揄,“你现在的神色很温柔哦。”
谭郁时眉目上的积雪悄无声息地融化:“目前来说,确实是朋友,不过已经失联很久了。TA对我很好、我却亏欠他很多,为此,我一直内心有愧,希望有一天能找到TA、补偿TA。”
主持人感叹:“那真是太可惜了,或许你可以借助这期采访来寻找TA?”
谭郁时稍加思索:“不了,TA可能还讨厌着我,假如大张旗鼓地找,就是在逼迫TA原谅我,我更希望是我自己先找到TA,想办法让TA喜欢我。”
主持人笑道:“听起来你不止想做TA的朋友啊,也想做TA的男朋友吧?”
谭郁时闻言,眼神不自然地避开镜头,留给摄像师一个微微泛红的侧脸。
“我……不能确定,我们相识太短、分别太久,或许我不是TA喜欢的类型,或许TA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或许我对TA的念念不忘只是出于愧疚……这些都要等到我们重逢后才能判断。”
“假如不能在一起,重新做朋友也很好。假如……假如我们都喜欢彼此,当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假如真是这样,我想……我会积极争取的。”
“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我要先专心事业。过去的教训告诉我,如果能力不够,即便重逢了,我也没办法保护好TA。”
“再相见之前,我一定要变得更可靠才行。”
那是出道即“恶人专业户”的新生代演员谭郁时第一次在镜头前展现出柔情的一面。
背后海报上阴郁冷血的角色,与此刻温柔腼腆的青年面容交叠,矛盾而统一的气质令人怦然心动。
从这个采访起,观众与导演才意识到,这位青年演员的潜力远不止于此。
谭郁时开始接到更多更复杂的角色,大多亦正亦邪,叫人恨得牙痒又爱得热烈,给无数观众留下深刻印象,从此真正一飞冲天,名声大噪。
以上,是乔怀清在视频底下看到的热评。
按道理,如今谭郁时名气这么大,那位“白月光”应该也有所耳闻吧,怎么还不出现?难道是不记得了?
浴缸里的水渐渐降温,乔怀清也泡够了,站起来擦干身体,裹着浴袍回到床上重新躺下,瞧了眼时间,谭郁时应该快回来了。
干脆问本人得了。
既然愿意与他交往,想来那位白月光的地位早已跌下神坛,成不了气候。
就算以后再杀回来,他这个恶毒男配也不是吃素的。
乔怀清敷上自带的面膜,想问问谭郁时晚宴结束了没,这时,手机上弹出一条新私信:
A某:「我只有这张高中入学时拍的集体照,也不是什么秘密,学校官网就有,你需要就拿去参考吧,但最好别外传,他不喜欢这段时期的形象,粉丝貌似也很少提。」
乔怀清都快忘记这事儿了,没想到居然真能讨来照片。
确实是一张入学集体照,可以看出每张脸都很稚嫩。
班级人数不多,总共二十来位学生,只有三四位亚裔。
乔怀清挨个儿盯着仔细瞧,愣是没认出来。
LuckyQ:「这照片里没有谭郁时啊。」
A某:「怎么没有,第一排最右边那个黑头发的不就是他吗?亏你还是他的粉丝呢。」
乔怀清:“???”
LuckyQ:「我老公哪儿有那么胖!」
A某:「他那时候生病吃药啊,有激素的,后来停药减肥就瘦下去了,你仔细看看那张脸,不就是他吗。」
乔怀清放大照片,再放大——
终于看清了站在边角的小胖子。
脸比现在大了一圈,脖子和头围几乎一样粗,鼓鼓的肚腩像座小山峰似地凸起。
但细看五官,确实有相似之处。
这是十四五岁时的谭郁时。
“啪嗒。”
手机坠落到柔软的地毯上。
乔怀清呆滞的望着虚空,近乎遗忘的回忆卷土重来,迅速涌入脑海,处理不了过多信息量的大脑频频卡顿,整个人都无比混乱。
怎么会是他……竟然是他。
作者有话说:
谭:本来想着能做朋友就好,结果老婆一见面就让我亲他,这不就是要和我结婚的意思吗?
第50章 初遇回忆
晚宴结束之后,通常来说,还会有一场更嗨的after party,半娱乐半社交性质。
陶源没参加过,挺想见识一大帮明星跳贴身热舞的场面,可惜老板无心参加,他只能跟着回酒店。
如此归心似箭,显然是因为那位追夫哥。
齐芳也一块儿回去,坐在车上,神色麻木,像是遭到暴击后涅槃重生了,不再劝阻,全盘接受,开始思索今后老板兼艺人的路该怎么走。
老板本人则盯着手机看,似乎在欣赏某张照片,手指一会儿捏合一会儿放大,起码看了十分钟。
一车沉默人。
红灯倒计时剩下二十秒,齐芳恍惚地望着前方停驻的车流,冷不丁问:“你俩上床戴套吗?”
陶源差点儿把刹车当油门踩。
谭郁时默然半天,轻咳了声:“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陶源差点儿拍响车喇叭。
没睡?你俩出发前在房间里磨蹭到差点儿迟到,居然没睡??
“做好安全措施。”齐芳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以前带的男艺人被爆劈腿和嫖娼的都有,谭郁时算是一股清流了,只是喜欢上了一个难搞的人而已,多加防范,恰当操作,构不成黑点。
“也不瞒着你了,从你为他去参加节目起,我就着手调查他了,毕竟是你看上的人,我总要防止你栽跟头。”齐芳挑陶源能听的部分讲了,“乔怀清的家庭关系很复杂,身份也比较尴尬,你想跟他谈恋爱可以,别摆到台面上来,对你影响不好,具体情况我一会儿发你,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
“不用,我也查了。”谭郁时淡声说,“算不了什么,没有我的家庭复杂,我不觉得他上不了台面。”
齐芳惊讶:“你知道他是……?”
谭郁时点头。
“我不只是指他父亲,他的亲生母亲也……”
“我都知道,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我不介意。”
齐芳哑然半晌:“你……告诉他你知道这些事了吗?”
“怎么告诉?说我在与他见面之前,就查清了他的家庭背景、恋爱情况、工作室营收、甚至是他下个月开学后的课程表?”谭郁时摇了摇头,“我会被当成变态的。”
齐芳:“……”
陶源:“……”
乔怀清会不会把您当变态另说,反正我俩现在觉得您确实很可怕。
“连他参与制作的游戏我都玩了。”谭郁时叹气,“要足够了解他,我才能表现得游刃有余啊。”
“所以我很清楚他现在为什么对我这种态度,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却是个胆小鬼,害怕错信,更害怕给我添麻烦,在他的心结没有解开之前,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他,比如我是认真想跟他交往下去的,他知道后只会把我推开,他认为那样才是为我好。”
齐芳听明白了,老板的话归根结底就一个意思:我要跟他锁死。
“好吧……我低估了你对他的喜欢程度,到底为什么是他?真是粉丝猜的白月光啊?”
陶源也竖起耳朵,偷瞄后视镜。
谭郁时却不答了,视线垂下,重新落到手机上,手指温柔地抚过那张快要盯出包浆的照片。
“以后再说,先回去吧,他在等我。”
陶源没能探听到八卦,多少有些不甘心,一路跟着老板上楼,汇报明日行程的同时,也想看看这俩人到底怎么个天雷勾地火法。
谭郁时抱着晚宴上收到的花束,站定在门口,身上明明有房卡,却选择了按门铃。
陶源假装离开,走出两步,听见背后的开门声,悄悄回头——
“给你的。”谭郁时笑着把花献过去。
乔怀清没接,伸手扯住他的西装前襟,一用力就将他拽进了房间:“有事儿找你,进来说。”
事儿?什么事儿?
进来?哪种进来?!
真不怪陶源胡思乱想,乔怀清的嘴就像个大染缸,正常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变黄了。
今晚看来会有一场激烈的双人运动,不知道老板明天能不能按时起来……陶源挠头离开。
话说,这位哥的称呼是不是该升级了?以后称呼啥好?
嫂子哥?月光哥?仅老板可见的可爱哥?
也不知道老板私底下是怎么喊的……
“怀清。”
谭郁时被拽进房间,踉跄站定,随手放下花,张开双臂去拥抱:“怎么了?是我回来晚了吗?”
乔怀清后退躲开了这一抱,脸色冷恹,双臂交叉抱着胸,冲他抬了抬下巴:“你还要瞒我多久?嗯?”
谭郁时眼中闪过一瞬迟疑,不确定地问:“你指什么?”
“还装呢?”乔怀清点开手机上的照片放大,贴到他眼前,“这是你吧?我十岁那年暑假,我们一起上过一个月的艺术培训班,我学画画,你在隔壁学表演,是不是?”
谭郁时停下脚步,眼底的震荡显而易见地扩散到了整张脸上。
一秒、两秒……五秒……十秒……
沉默的时长过于夸张,已经说明了一切。
乔怀清数到十二秒就忍不住了,一字一顿道:“谭、郁、时,你别告诉我那个白月光就是我。”
喊全名的震慑力很强,谭郁时瞬间回神,喉结滑动,却依然缄默,似乎在飞速思考该如何回答。
“你别想再骗我。”乔怀清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我已经向我妈求证了,那会儿是有个小胖子同学跟我要好,她去接我放学的时候经常看见我俩在一起玩。我还让她翻箱倒柜找出了我小时候的日记本,现在都想起来了。”
谭郁时终于开口:“……全部都想起来了吗?包括……那件事?”
“当然!”乔怀清面不改色心不虚。
其实并不知道是哪件事,但质问的气势必须要保持住。
他确实全想起来了。
感谢当时踩死只蚂蚁都要哭哭啼啼画张图、写三百字小作文悼念的自己。
久远记忆中的身影与面前的身影逐渐重叠,融为一体,细碎的往事如同沉淀在海底的砂砾,心潮涌动间,更为清晰的画面浮上了脑海——
十岁那年的暑假,夏阳与蝉鸣如今日一般热烈。
“你在看什么呀?”
年幼的他放下画笔,转头看向外边的男生。
“我看你在那儿站了好久啦,是在看我画画嘛?”
男生又胖又高,应该比他年长几岁,像个幽灵似地在一楼教室的窗外伫立着,一声不响地盯了他半小时。
乔怀清早就注意到了,背后阵阵发凉,又不敢赶走这个高年级的男生,只能假装不知道。
可注意力无法集中,作业进度就慢了,实在没忍住,就回头问了句。
男生面无表情,听他提问,竟然转身走了。
乔怀清:“?”
哪里来的怪人……好可怕,但愿别再来了。
然而事与愿违。
第二天,那名男生又出现在了他身后的窗外,依然沉默地注视着他。
第三天,第四天……日日如此。
只要他不发问,男生就不离开。
乔怀清开始害怕对方图谋不轨,回家告诉了妈妈,乔玉珍立刻找学校老师了解了情况,并转述给他:
“老师说,你见到的那个男生有点自闭倾向,还有身体方面的毛病,正在吃药,不过没有攻击性的。家长把他送来这儿,是想让他多表达自己,多交些朋友。他应该是喜欢你的画吧,你试着和他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