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市场是所有玩家的底线,获得游戏原住民身份并对其他玩家下手,这无疑是背叛。交易的安全性一旦消失,交易市场也会荡然无存,整个玩家群体的存活能力会大大下降。
那场搜捕行动进行了三个月,黄帽军团的人在一个低阶游戏副本中抓到了罪魁祸首,当时芳敏和另外两名明眼公会的高阶玩家也在场。
那人没有加入任何公会,看上去有些反社会人格,最终在各大公会十多名高阶玩家的攻击下死去。
他身上掉落了海量的道具,血组织也是在那次分赃中与芳敏几人结下梁子。
男人:“他会不会没有死?”
芳敏摇头:“不可能,他的尸体连渣都不剩。”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短暂的安静,几人心中发毛。
这才过去了多久,玩家阵营中就又出现了叛徒。还是实力深不可测,能够屏蔽高阶道具绑定标记的高手。
队长心有余悸,他的神情中闪过后怕,“这事儿我会尽快向会长报告,最近不太平,游戏突然拉了很多新玩家,可能机制又有变动,你先别着急下本了。”
“嗯。”芳敏点头:“这次我就遇见一个,要不是托他的福,我恐怕出不来了。”
屋内几人不约而同一愣。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开口。
“什么意思?”
“芳敏姐你去的不是中阶副本吗?新手怎么可能进去?”
男人眉头微皱:“他救了你?”
芳敏:“两三句话说不清楚,他的实力非常强,能够正面击杀中级副本BOSS,我看他不像有公会的样子,我们得尽快动手。”
她从储物道具中掏出名片,“这人性格比较单纯,去买点儿好吃的土豆制品,我得去走一趟。”
芳敏不指望小唐主动联系她,好在她手里有名片,知道小唐棺材铺的具体地址。
或许是上天注定,明眼公会的总部和小唐棺材铺距离不远,在同一个市。
李剑和王鹏所在公会的主要驻扎地并不在本市,想要赶过来最快也要下午,而红疤三人组均已身死,血组织不会这么快动作。
她得好好准备一下,趁消息扩散前将这个强大助力拉进小队。
男人听得好奇,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的地址时微顿,随即面色一变。
他快速点亮光脑,上面正是五分钟前芳敏刚醒来时收到的紧急信息。
“不妙,血组织最近的小队正朝这个方向去了,不会是冲他吧?”
芳敏:“什么?!”
夜色愈发深了,磅礴大雨浇下,浓重的土腥味儿蔓延。
小唐仰面躺在破庙的大洞之下,密集的雨点汇聚成一条条线接连砸在他的身上,水气四溅。
血水混杂着泥泞自他身下蔓延开来,青色衣袍上干涸的深色血迹被浸透,令其身下血水愈发鲜艳。
他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遍布全身的巨痛令他清醒,可密集的雨点却砸得他睁不开眼睛来。
小唐能够感觉到生机的不断流逝,思绪放空的间隙,他想起师父曾经的戏言。
——咱们的祖庙可是个风水宝地,就算是濒危死过去,指不定都有哪位老祖宗显灵给你救回来。
如果不加师父补上的那句“所以看好你师叔,千万别给祖宅赌输出去”,他或许真的会相信这话。
师叔赌性难改,师父早已看破其命数,特意叮嘱小唐多加防备。
可命数难改,师叔死性不改最终入狱,他也被牵连走上了赎回祖产的拼命打工道路。
此刻,他躺在祖庙之中,在诸位前辈的见证下魂魄归西,这也许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吧。
“醒了?”
一道稍显耳熟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听到这声音,小唐身上的痛感都减弱不少,他神情微顿,眯起眼望了过去。
“……”
在他不远处,男子立于破窗前,头顶几块歪歪斜斜的青瓦正好阻挡住雨水,是整个破庙中难得的干燥地。
偶有雷声传来,几道交错的闪电突现空中,冷色的光亮映出男人静静观雨的淡然模样。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传来,小唐身体中涌现不少力量,只见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气息微弱。
动作之间,青袍下露出他胳膊上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几道较深的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
窗边的男人回眸,提步靠近。
小唐的五感缓慢地恢复,天地之间充盈的灵气正顺着雨水涌入他的每个细胞,经脉中的伤痕在被一丝丝修复。
男人停在他不远处,雨水砸在他脚前一寸,两人之间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干湿分界线。
小唐艰难地抬起头,只觉面前这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就像见不到底的深邃海洋:“你是……”
看清男人容貌的瞬间,他猛地僵住,大脑空白了一瞬。
糟糕,这不是出现在花园的那个男人吗?当时他错认对方为园丁……怎么还从秘境中找出来了?!
小唐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些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此人模样、打扮、连同身上气质都与那些秘境中人不一样。
仔细感受起来,这人的气息……
他如果不是普通人,就是实力极其恐怖的高手。
男人垂眸:“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小唐镇定下来:“愿闻其详。”
如果对方不提,他就假装没认出来这人。竟然能一路追进秘境,极有可能是来追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男人好似没有要解释的打算,他抬眼看向祖庙的牌位。它们虽摆得极密,但绝大多数都是空白,仅最后一排中间,一孤零零的牌位上刻有[小李]二字。
“三百年前,你这脉天师算得上是传承鼎盛,能人辈出。”
小唐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师父也这么说。”
这位听上去辈分极高,莫非是什么不出世的高人?师叔不是在监狱中吗,难不成这都能惹到硬茬?
——他实在找不到高手突然造访的理由,只能往坏事上想。
男人沉默了数秒:“请神容易送神难,凡事皆有代价,请神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容易。”
“你知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为什么会被抹去?”
小唐抬眼:“我曾经问过师父数次,但是他老人家一直说不知道咳咳……”
——既然对方无意透露自己身份,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好了。
“……”
男人:“你这一脉遭遇的变故颇多,我能感应到唯有两道气息仅存于世,一道是你,另一道却飘忽不定,携带恶兆。”
小唐:“……”
坏了,越听越像是追债的,师叔在监狱都能生事?!
当真是师门不幸,看来还得想想办法,彻底解决祸患才是。至于眼前这位追债者……
只见小唐双眸微睁,直呼:“这都能感应到,先生定也是玄门中人吧?我们这脉确实只有两个后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我前师叔。”
“可他先前赌博输掉了所有祖产,我已经把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生死祸福都与师门无关,债务也是同样,先生自然无法追踪。”
他撇清了师叔与师门之间的关系。
忽有闪电从空中划过,伴有震耳雷声。光亮映出破庙中的两张脸,一张眉头微微拢起,而另一张则是面带开朗笑意。
小唐语调轻快:“所以我们这一脉,只有我这一个宝贝传人啦!”
“……”
庙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耳边只有风雨之声。
见对方不说话,小唐心中微松, 看来这人也是个讲道理的,没有将师叔的债强算在师门的头上。
瞧着男人微抿起的唇,小唐迟疑开口:“这位先生如此了解我脉之事,看上去也是玄门之人,不知与我师门有何渊源?”
男子沉默片刻:“现在……也算不得有何渊源了。”
“哦……那……”小唐没听太明白,刚想追问,便有一阵急促的铃声从角落传来。
“我爱钱~钱爱我~钱从四面八方来~时时刻刻来——”[1]
小唐一愣, 随即看到不知何时滚到角落的手机,上前抓了过来。
刚一接起,便有一道稍显粗犷的声音劈头盖脸地骂道:“小唐你干什么去了?打十几个电话都不接!你家棺材铺被砸了!我家店差点一块儿遭殃!客人都跑完了,你赶紧回来!这叫什么破事儿!”
听到棺材铺被砸, 小唐面色一变,起身就走,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棺材铺距离祖庙不远, 男子跟着小唐一路而来, 进入视线的是一条稍显荒凉的街道。
雨骤然大了, 浇在地上溅出一阵阵白芒, 小唐在巷子中忙活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男子撑伞站在巷头,抬眸望去。
棺材铺整个门面被砸毁,不少纸扎的物件被堆在巷子中, 被雨水浸透后缩成一团,彻底报废。
破破烂烂的木质家具倒在路边, 其上凌乱的刀疤难掩反复修补的痕迹, 混着玻璃渣散落一地。
“我就说你平时悠着点儿,别整天穿着个大青袍子到处晃!怎么着, 被贼惦记上了吧?!”有一围着围裙的中年女子从旁边的水饺店走出,她打着伞腾出一只手帮小唐收拾,嘴里嫌弃道:“都什么破烂家具,还捡什么,正好换新的吧!”
小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白着一张脸将报废的家具往屋里捞。
“谢谢大娘,您不用管,我自己来吧。”
大娘:“刚才来了好多人,有的穿红衣服有的穿黑衣服,打了好大一架,咋回事儿啊?不会真是冲你来的吧?”
小唐听了没什么反应,抱着湿透的纸垛往屋里走,“不知道。”
“别人都打上门来了你还不知道!有一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大娘骂骂咧咧:“你这纸人都用不了了,还捡它干啥!等明天环卫收吧!”
小唐咧着嘴笑了笑:“干了还能烧火。”
瞧他这幅模样,大娘心里的无名火没了一半:“得了得了,除了你师父没人管得了你!没吃饭吧?给你端碗饺子过来?客人全跑了,白煮了一大锅。”
小唐起身:“不用了大娘,饺子太贵,我有吃的。”
“谁说收你钱了?”
大娘没好气地摆摆手:“拉倒吧,好赖话听不明白,天天就抱着你那俩破土豆子啃去吧!”
她转身回了店,“嘭”地一声关门。
小巷内再度安静下来,只剩雨声。
小唐将路上的东西一一捡完,又拿着把扫帚将碎玻璃渣扫到角落,用塑料袋子包起来,这才转身。
他的动作熟练,就像不是第一次处理棺材铺被砸。
屋内的情况比外头好不了多少,原本堆积满屋的纸扎人、车、房子被划得稀巴烂,视野内的能看见的家具没一件好的,甚至连角落的木床都拆得七零八落,洗得发白的被褥翻出白花花的棉絮,静静地躺在地上,沾了不少泥泞。
屋顶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粗略地看好似是热武器所留,真正实现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小唐从工具箱里翻出来把锤子,比划着找了几块木板,踩在椅子上想要补全房顶。他浑身上下早已被雨水浸透,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发白。
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瞧见他这幅模样,开口道:“血再流下去,你这条命我就算白救了。”
小唐动作稍顿,而后望向门口。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凭借轮廓勉强辨认出来者何人。
他摸索着从椅子上下来,抽过一条勉强还能立住的三腿椅子,“先生,请坐。”
男人的视线扫过小唐及其面前跟他状态差不多的椅子,“不必。”
外面的雨声小了,空气中的土腥味儿被方才的暴雨冲刷掉大半,清新的气息涌入鼻腔。
小唐的神情变得郑重:“先生救我一命,无以为报,开个价吧。”
——刚才在祖庙,要不是对方渡的那口真气,他现在恐怕在地府遇上了他的棺材铺。
男人抬眼看他,语气中带了丝不解:“什么价?”
小唐:“买命钱。”
“……”
男人的语气变得稍冷,“不需要。”
小唐:“那先生要什么?在我不违背师门的前提下,只要我能做到均可。”
男人:“救你不过是偿还因果,只此一次,不必太放在心上。”
阴差阳错之下,他与这位后辈也算有丝缕的师徒之缘。
小唐:“先生身上有一股让我觉得很熟悉的气息,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指尖,似有玄妙之力弥漫。
小唐身后忽有黑气凝聚,而后溃散。他身形微顿,只觉压在身上的沉重感消了不少,头痛感褪去,身体都跟着轻盈起来。
男人:“不要轻易请神,请完记得送。”
他说完便走,小唐看得一愣。他看了眼逐渐恢复感知的双手,追了出去。
男人的步伐看上去很是缓慢,但刚出店门不到三钟的功夫,修长的身形已行至巷尾。
巷口的风很大,却没有雨点被吹至伞底,似是被无形的屏障阻拦,撞到边缘便垂直落下。
“等等!!!”
男人刚转身,手中便被塞进一团东西,潮湿的水汽铺面而来,惹得他眉头微皱。
定眼看去,手中是厚厚一沓符咒。
小唐有些微喘:“我从小运气便不太好,有所交集之人多身遭厄运,不宜与他人有太多纠葛。我瞧先生不愿用金钱结清,便带上这护身符吧,最少可抵十次邪祟近身,算作你我二人清账。”
男人垂眸望向手中,“……”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用过这种低级护身符箓了。
接着,小唐递过来一张名片:“若是有危险,可以随时向我求援,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
男人面上似乎流露出丝许追忆之色,沉默了两秒才答:“齐言。”
小唐笑了笑,摆摆手往店里跑:“好的齐先生,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青色的身影很快跑远,站在店门口不知又在忙活些什么,寂静的小巷内只剩雨声。
齐言维持着手握符箓的姿势,良久才垂下眼帘。手掌传来温热的触感,带着些许湿意。
远处那道身影看上去摇摇欲坠,就像是倾盆大雨中顽强求生的幼苗。
他的脑海中浮现起刚才那双湿漉漉但却明亮的双眸,柔和中暗含锋芒。
齐言叹了口气,眉眼间染上丝无奈。
小唐整理完门板,勉强用几根钉子将它们砸在一起,面带愁色。
今晚补完房顶恐怕要睡在地上,一会儿洗完青袍找件别的衣服换吧,只是不知衣柜里还有没有能够蔽体的衣物。
他一扭头,便发现齐先生走而复返,刚要开口便听对方道。
“如果今晚没有容身之所,可以随我暂住一晚。”
虽然只接触了短短两面, 但齐言也大概摸清了这位后辈的性格。
所以听到小唐的拒绝时,他并不意外。
小唐抱歉道:“多谢先生好意, 店里遭劫,我还是留下收拾比较妥当。”
齐言颔首,站着没动。
紧接着他便看到小唐摇摇晃晃地转身,还没刚把门板拎起来,还未拼上就连门带人地砸向地面。
齐言顺手接住小唐,“……”
是谁教出这么爱逞强的后辈。
再度睁开眼时,小唐有些发懵。
进入庄园三日的高强度战斗早就令他疲乏至极, 眼下的休息好似唤醒了他每个细胞中的疲惫,身体沉得快要抬不起来。
他能感觉到身下异常柔软,不像是他那硬邦邦的床板。
愣了两秒后,小唐猛地起身, 有淡淡茶香萦绕在鼻尖。
齐言就坐在他的对面,他的衬衫整齐服帖,坐姿端正, 手中端着一个简朴的深棕色茶杯。
客厅很宽敞, 灯光刻意调得昏暗, 有五颜六色的灯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 半靠在沙发上的小唐看得有些愣。
“……齐先生?”
齐言这才抬眼看他,语调有些淡:“醒了?”
小唐四肢微微发热,他下意识向身上看去, 被雨水浸透的青袍不知何时已经干了,但其上的脏污并未祛除, 有干涸的血迹蹭上雪白的毛毯。
他有些不好意思, 赶忙局促地起身:“这……抱歉,我会帮你洗干净……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齐言放下茶杯:“不必清洗, 你既已快痊愈,施术清洁血污便是。”
听他这样说,小唐下意识掀起衣袍查看伤势。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基本愈合,只留下深浅不一的疤痕。
他警惕地掩住衣袍,诧异于面前之人竟如此了解自己身体的状况。
齐言的语气中带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看到天生肉身圆满的修士。”
小唐一怔,心中生出丝警惕来:“……先生怎么知道?”
他的青袍明明遮得很严,而且师父叮嘱过,不可被他人知晓。
齐言倒了杯茶,推向对面。
他并未回答小唐的问题,只是道:“你的能力只是初阶,在未精进前不宜被他人知晓。坐,这茶能帮你进一步痊愈。”
这口吻与师父有三分相像,小唐听得有片刻失神。
他抬头认真看了齐言两眼,而后望向那茶,若有所思地试探道:“助伤势恢复的茶……师父说我家祖师爷也会泡,传说那可是用最清澈的露水所泡,需要九九八十一道工序。”
当时年幼的他觉得大为神奇,便偷偷买了包散茶,天不亮就去祖庙后的田地里搜集露水,连着喝了好些天,夜夜失眠,熬出硕大的黑眼圈。
后来被师父发现,着实被嘲笑了一番,而后被连茶叶带人一块儿扔了出去。
面前之人要是真有这手艺,追溯起来说不定祖上与祖师爷有所渊源。若是真的如此,追债一事会好解决得多。
齐言:“……”
“传言罢了,我只是清晨起来爱喝两口,从没用露水泡过茶。”
小唐:“?”
“我只是说我祖师爷用露水泡茶,又没说是齐先生……”
齐言抬眼,“你祖师爷叫什么?”
小唐:“族谱空白多年,中间断了许多传承,我只知道祖师爷姓齐,几百年前便已得道飞升……”
说到一半,他猛地一顿,“齐先生……你莫非……”
齐言点头。
“……?”
小唐面露不可思议,震撼道:“没想到……祖师爷竟然偷偷留下了自己的子嗣,并繁衍至今?这事儿他也没告诉我们啊!”
他念叨了一阵,恍然大悟:“难怪!难怪齐先生你的术法如此玄妙,修为也深不可测。”
齐言:“……”
他搭在茶杯上的手稍有停顿。
“我并非是子嗣,而是他本人。”
“啊?”
小唐稍愣,着实消化了几秒,眉头紧跟着皱起。
他面上写满了不相信,匆匆在袍子里上下翻找,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个被攒巴成球的纸团,反复被雨水浸透又烘干,它变得异常褶皱。
小唐手忙脚乱地将其展开,将其高高举起,对照齐言的脸。
色彩诡异的画像很难跟面前这位年轻英俊的脸庞联系在一起,原来他以为的巨型雄伟多形态老祖宗居然是个年轻人类?
透过反面看到画上内容,齐言:“……”
“这画上是谁?”
小唐:“祖师爷。”
“……”
齐言眯眼,眸中难得泛起丝波澜,尤其是对上小唐那双震惊不已、写满不信、准备揭穿谎言的双眸。
他的指尖轻抬,一丝金光闪过。
感受到血脉中翻涌而起的热流,小唐:“!!!”
人可以作伪,但传承无法骗人。
“祖师爷?你真的是祖师爷?!”
齐言点头:“把茶喝了。”
只听“噗通”一声,大受震撼的小唐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从袍子中抽出三根香点燃,边拜边念叨:“祖师爷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
头磕到第三个,小唐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他托起,不由分说将他摁在了沙发上。
齐言揉了揉眉心:“我虽修行三百余年,但二十四岁便得道飞升离开人间,眼下重新入世,你……大可不必如此称呼我。”
小唐瞪大了眼睛:“二十四岁?!”
“二十四岁就能得道飞升,这简直是天才中的天才……没想到如此天赋异禀之辈居然是我的祖师爷,实是我的幸运!”
他的双眸亮得发光,神情中写满了崇拜。
“……”
齐言:“祖庙中传承断层太多,你不知晓也情有可原。”
他的目光不由瞟向小唐手中捏着的诡异画像。
“莫要再画了。”
小唐站得笔直:“没问题祖师爷!这些版本太过丑陋,配不上威武英俊的您,待我好好钻研画技,定为您重新定制!”
“……”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齐言短暂地沉默,“大可不必。”
小唐的神情严肃:“是!谨遵祖师爷教诲!”
齐言:“……”
虽说他的年龄远长于面前青年,但修炼的三百余年于他来说不过是抬指一挥间,祖师爷这个称呼他有些不太适应。
“我只是飞升那年阴差阳错收了个徒弟,并未悉心教导,不过是传授了些术法心得,没想到这脉发展成如今模样。你不必称我为祖师爷,换个称呼吧。”
小唐:“换称呼?”
他对别人称呼的贫瘠经验都来自师父,生活中除了各色老板也并未接触过其他人,也就跟邻居夫妇多说过几句话。
“师爷?阿祖?齐爷?”
齐言打断了他的离谱尝试。
“你们师门在外都如何称呼彼此?”
玄门中人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在世间游走多用代号或者昵称。
小唐想了想,试探道:“小齐?”
小唐急匆匆跑上楼梯, 勉强跟上齐言的步伐。
这位老祖宗的身法真是高深莫测,一眨眼的功夫便能瞬移。
“小齐你太厉害了,我睡沙发就行,不用睡客房的,这太浪费了。”
齐言脚步一顿,侧眸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叫齐先生。”
小唐:“哦……”
“齐先生, 我睡下面就行了,真的不用另寻房间。”
齐言:“啰嗦。”
“……”
小唐极有眼色地闭上了嘴。
齐言的目光瞟过楼下沙发,若有所思地望向小唐:“你该不会未曾修习过清洁术法吧?”
小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齐先生看笑话了,师门传承断了许多, 我未曾修习过什么清洁术法……”
齐言短暂地沉默,“无妨,慢慢修习便是。”
这一脉的传承残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竟连这等低级术法也未曾保留。若是正常的弟子迭代, 不该到如此地步。
小唐:“好……那我睡哪一间?”
二楼的风格与大厅相似, 都是木质结构, 装修风格并不现代化。
齐言抬指轻点,沙发整洁如新,毛毯落入他手。
而后, 他将毛毯递给小唐,指了指他旁边的房间:“你睡这间, 我在隔壁。”
“好, 齐先生真是阔气!”小唐竖起大拇指,而后稍显局促地问道:“这里怎么收费……?我身上的钱可能不太够。”
芳敏支付的报酬虽然多, 但那都是他计划还贷的,手里余钱并不算充裕。
闻言,齐言微微蹙眉:“修道之人,怎么满口钱物?”
小唐微怔,“齐先生你这宅子不也……”
齐言:“此地乃我修道前所有,齐家后人留存至今,眼下只是暂住。”
他抬眼,“你为何如此执着于钱财?”
临近破关时他便屡屡听到小唐的“愿望”,大多与钱财、财运有关,次数之多听得他耳朵生茧。
小唐:“先前师叔输掉祖产……师父说祖产关系我们这脉的风水气运,旁的倒无所谓,但祖庙和几处修道之地是必然要赎回来的。”
听他这么说,齐言眉头微松。
“如此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修道之地确实与主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否则他也不会特意回到飞升之地,重入人间。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回房:“今晚好好休息罢。”
小唐朝他的背影作揖:“是。”
房间内的布置很简单,一张书桌一张床,落地窗外是茂密的竹林,夜色之中它们正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唐关了窗户,将身上青袍小心地脱下。
在祖庙中接了饺子店老板娘的电话后,手机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他从乾坤袋里翻出充电器插上,等待开机的间隙打开针线盒,小心翼翼地缝补青袍上的破洞。
他有些心疼,明明打架的时候特意保护,还是留下了这么多伤痕。
这料子可是师父专门挑选,并亲手缝制成青袍,他个子窜得快,合身的外袍只剩下这一件。
他怎么也得撑到师父回来,不然就得穿自己做的丑衣裳了。
想及此,他叹了口气。
师父虽说是假死,但未定归期,只说等死劫过了就会回来。他不让小唐去寻,否则无法实现瞒天过海的计划。
看来他要更加努力的修习算法,这样也能大概摸清师父的归来之期,好过毫无目标地等待。
手机屏幕浮现开机画面,小唐第一时间查询短信,看到昨天师父常驻的茶馆有一笔消费记录,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短信中的余额,他又往里面充了五百块。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过得怎么样,别对自己太抠搜才好。
手机刚出现充值成功的提醒,接着便弹出未知来电。
小唐按下接听键,听到芳敏稍显急促的声音。
“我是芳敏,你现在在哪里?不要再回棺材铺。”
小唐一顿:“棺材铺怎么了?”
芳敏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接通,语气中透着焦躁:“血组织的人掌握了你棺材铺的地点,本想偷袭,但并未预料到我们公会的出现。虽然我们将他们暂时引开,可依照血组织的秉性,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近期不要回去了,你现在在哪里?安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