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慌得厉害,但许慎珣又不敢再尝试坐起来,周清明显心情很差。
“平时不是削苹果割了个口子都会等我回来前特地再掰开哭吗?”周清说:“现在这幅一声不吭的样子是在装给谁看?”
许慎珣低头看着地面。
周清说够了,气消了一些,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在许慎珣的床头,盯着吊瓶里一滴滴往下落的水。
过了会,许慎珣伸出手,从周清身上摘下来一个什么东西,他小声道:“粘在衣服上了。”
周清看了眼,是苍耳,应该是走山路的时候沾上去的。
许慎珣想象了下周清一个人连夜赶过来的样子,他戴着假肢,去剧组有一段是山路,不知道他走了多久。饮鸩止渴似的,许慎珣知道这样不对,但又无法抑制地对此感到满足:“你累不累?要不要一起躺一会?”
“还好。”周清冷冷地说:“因为要揍你太费体力,所以我去了秦雪如推荐的健身课。”
许慎珣像是没有听见那样,他拉起周清的手晃了晃,两人的戒指碰在一起。牵着他的感觉像是年少时的梦想成真,就像刚刚周清突然出现在门口那样,在伤口无休止的疼痛中他感到麻木而疲惫,于是他无法抑制地开始思念在另一个城市的人,就像是魔法或者神迹什么的,下一秒,那个在心头默念的名字就化为真人出现在了眼前。
许慎珣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
“对不起。”那些一直说不出的话轻而易举就说了出来,他对周清说:“前一阵那个时候,我太慌张了,我像中邪一样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做了那些事,说了那些让你伤心的话。”
周清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许慎珣小心翼翼地说:“你会原谅我吗?”
周清的头发有些凌乱,他揉了揉眉心。
陷阱问题,他想。
起码结婚还是让他长进了些的,譬如周清知道这时候不能像以前一样回答是或不是。某个答案能让许慎珣高兴一时,但是日后回想起来,他又会莫名其妙地曲解出别的意思。
他直接转移了话题,看着一旁的杂志问:“你最近在这就是看这些?”
尽管很不情愿,许慎珣还是回答道:“对。”
他看了一眼停留的那一页,硕大的字体显示着《寒夜白杨对谈:魏赫的90年代流行理解》,旁边的配图是那天的采访图,周清也在上面。
许慎珣试探道:“最近我刷手机,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要搁以前周清已经主动解释了,但这会他只是坐在那,用眼神平静地示意许慎珣继续说。
许慎珣不说了。
周清于是看向他被纱布包着的腰:“医生说伤口能完全恢复吗?”
“只有巴掌大小,说是做了整形手术应该影响不大。”许慎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睛看向周清:“就算恢复不了也没问题,可以搞个纹身遮一下——我可以把你的名字纹上去。”
如果那样的话,无论在什么地方周清都会一直陪着他。而他也不再是自己一个人了,即使别人看不见,即使被衣服遮掩,他也完全是属于周清的。许慎珣越想越激动,他对周清宣布:“我不做整形手术了,我要去纹身。”
周清看着他,想起了十四岁的时候许慎珣不想再在学校浪费时间,决定在家自学数学一门靠竞赛成绩撬开P大校门——然后被许妈妈揍了一顿收拾好了。
“那你等一等。”他说:“我明天去改名叫周魍魉,笔划多更显得你心诚不是吗?”
也许是看出了周清的不赞同,许慎珣到底没怎么再提纹身的事。
周清在医院里呆了几天,期间还跟来探望的导演讲过几句话,导演明显含着愧疚,许慎珣在外人面前一贯是成熟靠谱有风度的,还反过来安慰导演自己没大问题,很快就能重返拍摄现场。
“他那样说是为了试探我这边有没有拿受伤这件事做文章的意思。”许慎珣在他走了后对周清说:“我才懒得搞那些,只有不入流的三线明星才要靠卖惨赚票房。”
他语带轻蔑,仿佛因为被这样猜想而生气了似的。周清从键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许慎珣的胳膊以示赞同。
尽管外面艳阳高照,熟悉的键盘音却仍然像落雨一样让人昏昏欲睡。许慎珣打了个哈欠,盯着周清看了一会,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在温暖而舒适的环境中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依然明亮。周清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坐在他旁边写东西,许慎珣在那种半梦半醒的困顿中发了会呆,开口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好好。”
他的伤口换过两次药后已经好了一些,可以坐轮椅出去了。春天的花香泡在软绵绵的阳光里,空气中有种让人松弛的味道。许慎珣嘿嘿笑了两声,仰起头道:“没想到还有你推我的这一天。”
周清在许慎珣的病房里暗无天日地赶了两天稿,这会出来也觉得心情放松了一些。私立医院确实人少环境好,他推着许慎珣在庭院里慢吞吞地散步,远远地看到不远处有人推着轮椅从另一条道上过来。想着现在许慎珣受伤的事还要保密,低头再一看两人的手上还戴着同款戒指,周清的脚步顿了顿,刚想绕路避开,就听到许慎珣软绵绵道:“哥,我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他绞紧十指,微微低下头:“是我病中憔悴见不得人吗……我知道的。”
他勉强一笑:“我们还是回去吧。”
周清:“……”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对面的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面前。被推着的小姑娘腿上打着石膏,路过时猛然回头,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似的。在她拽了拽推着她的男人示意他停下来的时候,许慎珣有意无意地伸手理了下被风吹乱的碎发,那个角度刚好能让人看到他无名指上反射阳光银光熠熠的戒指。
在女孩震惊的目光中,周清推着心满意足的许慎珣回去了。
陪着许慎珣呆了一周,尽管在努力利用一切缝隙改东西写稿子,只能线下处理的工作还是堆了起来。许慎珣再不满,也只能眼巴巴地放他回去。
“我下个周末还会过来。”周清安抚道:“你好好养伤。”
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尽管心里觉得这样对周清这样一个腿脚不便的人来说太折腾了,这样下去他只会欠周清越来越多。但周清主动提出这些的时候,许慎珣根本没办法拒绝。
“好。”他说:“那我从今天就要倒计时了,你一定要来啊。”
周清本来的计划是在飞机上补觉的,但是灵感总是突如其来,他修了一下之前写的最后几章,回过神来的时候飞机已经落地。
看了下稿子基本已经成型,只要再稍加润色就可以了。许慎珣那边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他悬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接下来只要再去剧组上几天班补一下进度,也许就能享受一个真正休息的周末了。
想到这,周清嘴角浮现出了微笑。
他心情轻松地上了回家的车,一打开手机就被狂轰滥炸的消息吓了一跳。周清大致扫了一下,直接打开了微博,在看到那条穿粉色蓬蓬裙的猫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几天忘记了什么。
周清感到脑袋轰轰作响,他点开那条微博,魏赫发了一段穿粉色裙子的猫躺下露肚皮用爪子扒拉玩具的视频,配文是“肥猫吃饱了还要缠着人玩,烦死了。”
语气傲娇,却很快被人扒出来猫身上穿的是某奢侈品设计的猫咪新品,设计丑陋并且价格贵得令人咂舌。评论区很快开始了狂欢,在一众夸奖猫咪可爱哥哥的手也漂亮的评论中,有人问魏赫猫猫叫什么,魏赫回复了这条:“米奇。”
很快有人开始吹彩虹屁:“天,狸花猫的眼睛都是这么圆的吗?魏米奇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猫咪!”
魏赫给这条评论点了赞。
“以后可以多发米奇的照片吗魏哥?真的好可爱啊!不亏是魏哥养的,感觉我们米奇也是酷酷猫咪呢!”
魏赫给这条评论也点了赞。
“这猫叫什么?米奇?等等,好像还有谁叫米奇来着?啊啊啊啊姐妹们我不行了艹艹艹我在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我们论坛见!!!!”
魏赫看上去在按点赞数从上往下看,所以顺手给这条也点了赞。
一分钟后这条评论下面的楼中楼从几十条暴增到几百条。
周清深吸一口气,打开手机给余峻发消息:“不要让许慎珣今天拿到手机。”
他编辑了一半,pad的微博界面自动刷新,ID为许慎珣,顶着金V旗号的人在这条晒猫微博下面留言了。
只有一个标点符号:“?”
周清停下打字动作,伸手又刷新了一下界面,系统提示涌入的人太多卡顿了。
他盯着那个空白界面看了几秒,斟酌了下开始给许慎珣发消息:“离开九林的那天太急了,抱歉,雪如家里有事,米奇生病了,只能暂时托付给他。”
几分钟后他收到了许慎珣的回复:“没关系的,我懂哥你的难处。米奇生病我也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本来就很辛苦。只是它毕竟在我们家呆惯了,刚刚病愈肯定还是会想家,还是把他药回来吧。”
周清盯着那个错别字,默默数了30秒,对面没有撤回,他回复道:“好。”
许慎珣是个自视甚高的完美主义者,半分钟了还没发现打错字,怕是已经气疯了。
他直接给余峻打了个电话过去,响到十几声那边才接。余峻好像在什么角落偷偷接的电话,声音里充斥着一种精疲力竭:“周哥,对,许哥晚上没吃饭……他不肯吃,一直在生闷气,好,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真是麻烦你了。”周清含着歉意说:“今年年中奖金我会让他额外再包一份给你的。”
余峻精神一振,喜滋滋道:“您放心,我肯定会看好他,下次来保准给您一个更滋润更健康的许哥!”
安抚完许慎珣,周清又重新切回了微博。几分钟过去,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破万。许慎珣的微博几乎只发电影活动广告的宣传物料,隔个几个月突然想起来可能会发一组照片,简单点说就是不像活人。他也不太跟人互动,更别说是魏赫了——尽管两边的粉丝私下积怨已深,但两个正主出现在镜头里最直观的给人的感受就是不熟。
在《逐鹿》宣传期也一样,尽管分饰男一男二,但俩人看上去是真的不熟。许慎珣是不喜欢搭理人惯了,魏赫更是懒得做面子上功夫,俩人同框就是各自在各自的气场里,不会刻意避嫌也走得不近,像是被拉到一个项目之前只在茶水间见过也不打招呼的陌生同事。
基于这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此刻这一个问号直接一石激起千层浪,假装体面背地里恨得要死的两边激粉也不装了纷纷下场。先是有人从许慎珣几年前发的一段视频里找出了一只长相相似的狸花猫,因此“魏赫养了只和许慎珣的猫很像的猫”这件事立刻被推上热搜,许粉怒骂魏赫抢资源蹭镜头就算了,这会连人家养什么猫都要学——影帝粉一直以来自负于正主地位太高不能下场,毕竟跟一个富二代资源咖撕也太掉价了,这会终于找到了切入口,庞大的人数直接将怒骂魏赫学人精的评论推到了点赞数第三。
对此魏赫回复道:“神经。”
赫姐不甘示弱,主场作战还能被人冲到脸上来已经是奇耻大辱。控评都控不住还要哥哥亲自下场也太丢人了!立刻有人嘲讽道难道狸花猫还是你们影帝的专属了,真不愧是仙男是不是全国养狸花猫的都要跟他道歉啊。
七点钟的时候,随着打工人下班回家,事情进一步发酵。“许慎珣为魏赫学他养猫感到不满”这件事毕竟听着有些离谱,在网友的显微镜进一步挖掘下,有人提出许慎珣的猫聪明毛很长,而且围巾那一圈白毛是心型的,只是当时看上去只有六七个月。魏赫这只狸花看着大一些,但如果考虑到时间,其他特点都完美符合,嘴边那一点白毛更是很少见,但连这个都诡异的对上了,所以——
八点的时候,“魏赫,偷猫”成为了当晚的热搜头条。
当晚无数人坐在沙发上或者床上,打开微博只是想刷一下又出了什么新剧,结果就被这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了目光。点进去之后第一条就是魏赫大粉发布的时间线整理,图片上红色水印大大的显示“谣言!”
这条微博的主人用一种表面冷静实则歇斯底里的语气说:“第一,魏赫没有偷猫;第二,我不是魏赫!别问了,如果是真路人就请直接看图,如果是趁机给魏赫泼脏水的,我只想说,魏赫一路走来被泼的脏水还不够多吗?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某些人造这种谣,小心报应!Karma是我哥的朋友,别说我没警告你!”
自始至终,风暴中心的两个当事人没有再做出任何其他反应。许慎珣没有对他的问号多做解释,魏赫也没有对许慎珣莫名的留言做出回应,当晚在某绿色论坛里就这事开了无数层楼探讨了无数个版本,并衍生成著名的“狸花门”,成为一时悬案。
周清放下手机。
头在蒙蒙的痛,刚下飞机时那种轻松的心情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他看了下后视镜,挂着厚厚黑眼圈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期待的假期已经猝然消逝,已经熬了几天夜了,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
事已至此,周清想,不如先把稿子收尾吧。
半个小时后他把打包的文档发给秦雪如,对面几乎是秒回:“你现在给我发稿子?我上面给你发那么多条你一条都没看?!”
周清往上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回复道:“抱歉,刚下飞机。我完结前这几章写好了,麻烦你看下有没有问题。”
“这个不急。”秦雪如马上回复:“你怎么想的啊哥,我没法帮你带孩子就丢给魏赫带?”
周清回她:“那天赶飞机,带到剧组了,没更好的人选。”
秦雪如感叹道:“还好你家米奇长得普通,她们找出来的那些点也勉强能解释过去,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啧。”她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的叹息。
周清听到了不喜欢的东西,他反驳道:“米奇眼睛比普通猫大一点,瞳色黑中透点绿,脸也更圆。是狸花中的漂亮猫。”
秦雪如无语道:“干嘛,它又不在,你还怕它听了伤心啊?”
周清还没说什么,就看到秦雪如发过来的消息:“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说:“你知道我不是在问猫的事。”
周清停了会,慢慢打字过去:“我之前天天想怎么做怎么解决,结果还是什么都烂成了一团。”
“所以我现在不想了。”他平静地回复道:“先把工作做好,其他的再说。”
魏赫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接受批斗,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两边的沙发背上。经纪人陈霜站在他对面痛骂他乱发微博的行为。助理在旁边劝,宣传和公关一边沙发一个,忧心忡忡地刷着最新的舆论风向。
魏赫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骂他的人更加生气,助理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水:“霜姐,消消气,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往好了想,现在大部分人只是看个热闹,不会有人真的信我们魏哥去偷猫的。”
“不。”旁边的眼镜男推了下镜框,将pad上的图片展示给他们:“根据现在的最新统计,有30%的人觉得这确实是魏赫做得出来的事。”
陈霜这下连水都喝不下了,咬牙切齿道:“所以你那只猫到底是哪来的?”
“我说了啊,帮朋友养的。”魏赫打了个哈欠:“谁知道许慎珣发什么癫。”
他话音刚落地,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魏赫懒洋洋地按了免提,里面传来管家的声音,说有一位姓周的先生在门口,说要来接自己的猫。
魏赫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快速道:“把他领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魏赫开始在沙发上调整姿势。他换了几个,都感觉不对,最后勉强挑了个从门口最能看到他俊逸侧脸的角度,刚换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周清的声音:“抱歉这么晚过来,我来接米奇。”
魏赫从容地站起来:“不是提前发短信问过了吗,不用来这套。它在楼上,我带你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陈霜才皱着眉头道:“这是……《寒夜白杨》的编剧?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眼镜男喝了口热水:“霜姐不知道吗?最近圈子里都传开了,那位可不只是我们魏赫的编剧。”
他微笑道:“那是许慎珣的结婚对象。”
一片寂静中,公关开口道:“起码我们现在可以告骂魏赫学人精的那个人侵犯名誉权了。”
“鉴于这猫就是许慎珣的。”公关翻评论:“学人养猫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米奇不要走。
短短几天,不知道魏赫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猫屋。周清进去的时候米奇,一个公公猫,正穿着粉色的裙子在满屋的攀爬架上飞檐走壁,乐不思蜀。魏赫把他从树上摘下来递给周清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抱着魏赫的胳膊不撒手,全身上下每一根毛都在抗拒离开。
周清揪着他的后颈,手法干脆利落地将他塞进了猫包里,对米奇凄惨的喵喵叫充耳不闻。
他对着魏赫道谢:“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这个是谢礼。”
魏赫接过那东西,发现是意大利导演安德鲁的电影《邮差》的珍藏版修复影碟,附带导演签名。
“安德鲁导演去世前来参加过海市的国际电影展,差不多时五年前,当时因为很喜欢他的这部电影,所以买了别人收藏的碟片拜托他签了名。”周清说。
魏赫两眼放光:“他拍完《海边的雅各布》后就很少再出来了,那次我也很想去见他,但是恰好有事没去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你自己接受采访最喜欢的导演时说的啊,周清在心里默默道。
“他拿金狮的电影是《海边的雅各布》,最有名的也是这部。”魏赫目光炯炯:“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论及拍摄调度和核心表达,我最喜欢的都是他的最后一部,鲜有人知的《邮差》,只有70分钟,反传统被骂颠三倒四的叙事方式——你也喜欢这部吗?”
“……”确实最喜欢《邮差》的周清。
“其实我没看过。”周清面不改色地改口:“我百度搜的。”
魏赫明显没信,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还想去帮周清拎猫包——被拒绝了。他走在周清身边,脚步轻快,嘴上也没停:“我说什么来着?我们俩天生一对!”
周清只有一只手空着,没办法捂住耳朵。
魏赫一向是不知道见好就收的,他喋喋不休:“你跟着许慎珣在一起,有什么前途?他只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还整天忙看不见人影。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陪你全世界各地玩,去最新的电影发布会,去见我们都喜欢的导演,可以当面跟他们沟通——”
周清停住脚步:“你为什么要发那条微博?”
魏赫停住了。
“你知道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吧?”周清冷冷道。
那点阴暗的心思暴露于人前,魏赫难得卡住了。他一米八七的个子,在比他低了半个头的周清面前像被训话的小孩子似的,然而没等他局促多久,他突然想到——
“我的微博,我想怎么发就怎么发。”他看着周清:“我帮你照顾米奇,觉得他好看发个微博晒一下很奇怪吗?”
“你不觉得你这么理所当然地来质问我很奇怪吗?”魏赫挑起眉:“你是我的谁啊?”
周清愣了下。
像是明白自己抓住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魏赫心里兴奋,面上不动声色:“你对刘导他们也这样吗?接受了同事的帮助还这么咄咄逼人的,你的职业素养呢?周编?”
周清马上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他的陷阱中。在不恰当的时候暴露出了自己对魏赫有过多的、多余的要求,而人是不会这样要求普通朋友的——并且这一点被难得敏锐了一次的魏赫抓住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周清直接闭上了嘴,拎着米奇往外走。
他这种反应几乎是对魏赫猜想的印证,魏赫大步跟在他旁边,不依不饶道:“怎么不说话了呀周编?是不是嘴上不说心里硬撑着不觉得自己有错呀?”
周清忍着不搭理他。
魏赫得意忘形道:“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怎么就对我有这么高的要求呢?这不公平吧,许慎珣知道你这样对我吗——”
连日来熬夜工作的疲惫在这一刻把理智冲垮了。
周清倏然转身,一把按住魏赫的嘴将他推到了后面的墙上。那股恼人的噪音终于停了,他的力道很大,对于一个一手拎着十几斤肥猫的残疾人来说有些过于大了,魏赫猝不及防被他按在了那,呜呜两声,睁大双眼。
“闭嘴。”周清忍无可忍道。
魏赫视线下移,看到周清脸上混合着羞恼和难堪的神情,和平日里那副快要升仙了的样子截然不同,一下子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魏赫见过在这之后更加活色生香的场景,食髓知味,他在这寡淡中窥到过让人下腹发热的风情。
他怕被发现异样,一动也不敢动。
周清看着他的眼睛:“我最近超级忙,很累,别给我添麻烦了可以吗?”
周清的手下滑,放开了他的嘴,魏赫的喉结在他手心里动了动。
周清往下看了一眼。
他拍了拍魏赫的脸:“明白了就说是。”
魏赫换了个不自然的站姿,半响才有些憋屈道:“……是。”
周清松开手,顺手摸了把魏赫的头拍了拍,转身走了。
魏赫站在那,呆了一会反应过来,大步追了上去:“等等,你刚才再做什么?摸狗吗?喂——”
作者有话说:
魏赫:就在前几天,我听见一个许慎珣说,事实上,一个许慎珣还能说什么?我有一张这么牛逼的脸和这么多钱,X的,一个许慎珣还能说什么?
第46章 不安的心
收尾期工作量有减少,但架不住他休了一周的假。周清回去之后果然发现要干的活堆了起来,还好张编剧经验多也老道,直接跟他说了怎么理更清楚一些。周清加了两天的班勉强做完,最后还是掐着时间赶上了周六的飞机。
余峻来机场接他,在路上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了许慎珣最近的状况。身体是好得很快,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提前出院了,但老板心情很差,整天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护工要推他出去散步也不去。说到最后余峻看着他的脸色说了句:“周哥,你事也挺多吧,这样两边飞也要注意身体……上次看你赶过来的时候气色真的很差,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倒下啊。”
周清在手机上给许慎珣发实时定位,那人不回复。他抬起头对余峻说:“放心,本来昨天就可以赶晚班过来的,太累了就多休息了一晚,我现在精神很好。”
余峻:“那就好那就好。”到了医院走廊,他又忍不住道:“这两天有品牌方想来谈夏季广告合作的事,一堆人都等着许哥给意见。他现在这个状态……”
周清点点头:“交给我吧。”
余峻得了保证,如释重负:“那麻烦你了。”
周清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照进来。一片昏暗中许慎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周清往外看了眼,这间房间为了保证私密性外面种了大片树木绿植做遮挡,白天能看到妍媚的春光。晚上就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清叫他:“许慎珣。”
许慎珣这才发现他似的,愣了下才回过头来。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病服,脸好像清减了一些,下巴都尖了点。
“你来了。”他站起来,看上去确实比上周好了很多:“米奇安顿好了吗?”
周清放下装着电脑的包:“雪如妈妈离开了,我托付给了她,米奇病好了,放心。”
“那就好。”许慎珣垂眸,眉眼像点墨勾勒出来的一样。他问:“米奇没有闹吧?我看视频里,它好像很喜欢那个姓魏的。”
“没有。”周清面不改色地撒谎:“米奇在他那应激了,我去接它的时候它一下子就钻我怀里要跟我回家。”
“你不用骗我。”许慎珣扭过头:“它在那个视频里都冲他翻肚皮了。”
“都说动物最能感受到人的好坏,米奇在家就更喜欢你,现在又更喜欢他,唯独不喜欢我。”他古怪地笑了声:“也许就我不是什么好人呢。”
它不喜欢你是因为它趴在我膝盖上的时候你总是把他轰下去自己躺上来,周清想,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但他什么都没说。
许慎珣继续道:“他什么都好,他生下来家里就有钱,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他就算不混这个圈子了也一辈子吃喝玩乐不用发愁,所以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发什么就能发什么。”
他抬起头,眨眼间眼睫上悬着的一颗泪就落了下来:“不像我,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么多人指着我吃饭,我必须考虑到发出去的东西对这个对那个的影响,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这个位置上,所以就算生气到想要杀了他,我最后也只能就发了那个问号。”
他看着周清,含泪的眼睛像是落满桃花的溪水一样:“为什么啊周清,凭什么他就能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得不到周清的回答,许慎珣抓紧他的袖口,将头埋在他的肚子上。过了会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你跟他在一起一定会觉得更轻松。”
他像是竭尽全力想要用平常的语调说出这些,但身体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一定有说过带你出去之类的话吧?工作这些通通都扔开,反正他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可以走人,只要你喜欢——但是我不行,我总是要你一个人在家,因为我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总是想赚更多的钱,因为我总是忍不住想万一又像当年那样出事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