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因为集团的业务拓展,知时可能要去美国呆一段时间。再加上妈妈现在跟你蒋叔叔要结婚了,你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他就是你哥哥,不会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妈妈就跟蒋叔叔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让你回北京读书,你觉得呢?”
夏妍说完,玻璃花房里面很久都没有声音。
“我不想。”夏衾开口,声音已经冷了下去:“我不想回北京。”
“为什么?”夏妍诧异,难得语气重了些。
这一问,其实把夏衾也给问住了。
为什么不想回北京?他自己都没想明白,只是下意识就拒绝了。
心里的声音告诉他,他不想离开西城。
从小到大,夏衾在别人眼里都是高冷寡言。
但是作为她的儿子,对自己可以说是千依百顺。
这还是夏衾头一次对她说不。
夏妍开口:“但是你蒋叔叔已经安排好学校了……”
夏衾沉默过后,开口时情绪激动:“你能不能哪怕有一次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夏妍猝不及防的愣住。
夏衾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重了,回过神。
他抓了把头发,又轻声道:“对不起,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妍是个娇滴滴的小姐性格,养尊处优的长大。
唯一做的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怀着夏衾嫁给了他父亲。
幻想中幸福的婚姻只存在了几个月,随后而来的就是暗无天日的暴力。
夏衾记得自己只有四五岁的那几年,父亲酗酒,夜不归宿。
往往醒来,就是提着棍子满屋子找他们母子。
他记得自己永远被夏妍抱在怀里,那些尖锐的外物都砸在女人的身上。
那时候,他觉得他的全世界就是妈妈。
再后来,她就不演戏了。
穿那些轻薄漂亮的衣服,她的手臂永远会出现一块狰狞的伤疤。
那是夏衾五岁的时候,她为他挡下的烫伤。
他知道,她很爱美,每次出门都要花一个小时打扮自己。他也知道,她扑过来抱着他的时候,不是不知道这些难看的伤疤会跟着她一辈子。
夏衾心里纠结成一团,开始后悔自己用这么重的语气跟夏妍说话。
“妈妈也就是随口问一下,你要是不想回来,那就不回来。”夏妍也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无非就是有点舍不得儿子离自己太远。
婚姻稳定下来之后,就想把他也接回身边。
“……我大学考回北京。”夏衾选择退让一步。
“好呀。”夏妍很快露出笑容,把夏衾抱在怀里。
夏衾有点儿不习惯:“你别——我都十七岁了。”
“十七岁又怎么样,还不是我儿子。”夏妍揉他的脑袋,嘟囔一句:“怎么一下长这么大了?”
夏衾有时候恨自己的不争气。
她时常会忘记关心他,让他心里难受。
可是偶尔一次显露出的母爱,又让他很快的原谅她。
母子俩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夏妍婚期将近,格外忙碌,一天到晚脚不沾地。
不是在试穿这件高定,就是在佩戴另一串珠宝。
夏衾没怎么打扰她,因为在那天之后,小少爷又陷入一轮新的思考中。
其实他一直都很听夏妍的话,转学再读书对别人来说是大事,但他成绩好,也无所谓。比起自己,他更在乎夏妍过得好不好。
小祖宗甚至可以嚣张的表示。
哪怕夏妍真把他再弄回北京了,那他也可以考年级第一。
所以他为什么突然奋起反抗夏妍,不想回北京读书?
难道是西城那座城市有什么魔法吗?还是二中的教学质量比较吸引他?
想了几天,都没什么结果。
并且因为胡思乱想的缘故,夏衾晚上还做噩梦了。
一会儿梦到自己小时候跟夏妍两人在家里,他那个还没去坐牢的便宜爹跟个大Boss一样拿着棍子到处找他们俩,吓得他在梦里到处乱跑。
一会儿梦到了自己刚来到蒋权家,刚见到蒋知时的时候,对方西装革履,斯斯文文的模样,矜贵温柔。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掠过他,像蛇一样黏腻缠着,让人很不舒服。
最后还梦到了自己的死人前男友。
首都十三中的操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
游醒打完篮球,坐在他身边。
单看脸,前男友也勉强称得上一句校草,在学校里追求者众多。
是个清爽干净的大男孩形象,笑起来有两颗明显的虎牙。
“夏衾,你那个变态老哥是不是还阴魂不散缠着你啊?”他开口。
夏衾在梦里没说话,很专注的看题。
游醒的声音是一种假装淡定的紧张,不经意道:“你说要不我牺牲一下我自己,跟你谈恋爱得了,怎么样?”
“你哥要是知道你有男朋友,肯定就不会这么过分了吧。”
夏衾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了。
或许是蒋知时当时对他的病态占有欲到了他无法忍受的程度,以至于都在考虑搬出去住了。游醒这个弱智办法,他居然真的一时脑抽的觉得还不错,点点头答应。
“也行。但是你别耽误我考清华。”夏衾看到自己点头。
他对感情之随便,初恋之无所谓,谈恋爱跟买大白菜似的态度。
让游醒心梗了一下,但是很快安慰自己。算了,这可是夏衾,他心驰荡漾的看他一眼侧脸,心跳就加速的飞快。
夏衾又听见他说。
“夏老师,恋爱都谈上了,跟哥们接个吻也无所谓吧?”
夏衾:……?
这熟悉的调调和贱兮兮的语气。
夏衾不由懵了一瞬,游醒在他的记忆里还有这么一段吗?还是因为做梦的缘故,前男友愈发的不要脸起来?
等等,游醒什么时候叫过他夏老师??
他抬头,却是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操场还是首都十三中的操场,但是游醒忽然变成了谢星澜的脸。
对方还入乡随俗,穿着十三中的蓝白校服,格外的青春洋溢。
谢星澜就这么笑着看他,下一秒,忽然勾过他的肩膀。
夏衾警惕道:“你干什么?”
谢星澜无耻开口,笑得浪荡多情:“亲你啊。好兄弟接个吻怎么了?”
夏衾:……?
你他妈。
然后他就醒了。
这下是真的做噩梦了。
夏衾猛地睁开眼,拿出手机一看,北京时间凌晨四点钟。
梦里那个可怕的画面还没有消散。
最后定格在谢星澜偏过头吻下来的一幕。
眼神专注深情,眼睫垂着,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那么点儿魅力。
回味了一下竟然觉得有点帅。
草啊……真他妈可怕。
吓得他现在心跳每秒两百下。
……应该是……吓得……吧?
夏衾呆呆地坐在床上,刚从梦里醒来的缘故,神情也懵懵的。
头发睡得东一撮西一撮,完美的帅哥形象这会儿只剩下蠢萌。
凌晨四点十分,夏衾拖出谢星澜的微信聊天框,发了十几个拳打脚踢的表情包过去。
出了一口恶气之后,心里舒坦很多,继续倒头就睡。
四点十一分,西城二中宿舍。
谢星澜被床头震动的手机给吵醒。
一打开发现小祖宗的消息几十条。
震惊的人都精神了,点开一看全是揍他的。
谢星澜:……?
他敲下铺的床:“老林,醒醒。”
林思则睡眼朦胧的抬头:“咋?”
“你说,夏衾大半夜的,给我发十几个表情包揍我是什么意思?”谢星澜真诚发问。
林思则则是无语到了极点,猛地拉上被子,哀嚎道:“服了。谢哥,你是真不做人,凌晨四点叫我起床。”
“——就为了给我秀个恩爱????”
林思则见上铺那个死恋爱脑终于消停了,准备翻过身继续睡觉。
谢星澜又开始敲他床铺,“咚咚咚”的非常响,林思则:“……”
第一次有了想要大义灭亲弑父的心。
“不对啊。”谢星澜又问:“但是你衾哥给我发的表情包都是打我的,这叫什么秀恩爱?”
“啊对对对,不是秀恩爱,是他讨厌你,恨你,想打死你,好吗,爹,你满意了吗?我可以睡觉了吗?”
爹不满意。
爹甚至还有点儿不爽。
“怎么说话呢你?”谢星澜也是一会儿一个想法,皱眉道:“明显就是很恩爱啊。”
林思则:“……”行,可以,你说什么是什么。
刚才是谁说这不是秀恩爱的?
“打是亲骂是爱,他怎么只打我不打你?”谢星澜品鉴了一下,做出完美答案:“他超爱。”
林思则已经开始生无可恋的给夏衾发消息。
[衾总,你什么时候回西城。]
[我觉得你再不回来我要被我爹折磨疯了。]
[你能不能回来直接打死他(手动拜拜)]
夏衾是起床的时候看到林思则的消息的。
回了对方一个“?”之后,就懒得再看手机了。
今天就是夏妍的婚礼,现场有的忙。
凌晨四点钟,别墅里面的造型团队就已经进进出出的布置环境。
价值百万的摄像机和团队准备就绪,预备记录下新娘最美丽的时刻。
夏衾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是非常魔幻。
没想到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新娘竟然是自己亲妈。
微博也热热闹闹的。
从早上六点开始,#夏妍婚礼#的话题就居高临下。
婚礼主场在盛京酒店的宴会厅,寸土寸金的地段,占地面积都有一两千平方。
可见婚礼的豪华程度。
因为蒋权身份的缘故,来往的也是些名流精英,不乏出现只能在新闻上见过几面的大人物。
除此之外,夏妍还有一些在娱乐圈认识的老朋友,如今也是内娱的影帝影后。夏妍落魄的那几年,夏衾没见过这些人。
如今她嫁给了蒋权,他们又跟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这场婚礼跟夏衾的关系不大。
他找了个安静偏僻的角落坐着,等待着漫长的流程结束。
即便如此,夏衾的存在感也挺高的。
为了符合今天婚礼的场合,他难得穿了件小西装,线条流畅的勾勒腰身。摘了那副笨重的黑框眼镜之后,肖像夏妍的那一面就发挥的淋漓尽致。
矜贵的往位置上一坐,就有好几拨长相类似经纪人的,来打听他的名字。
夏衾被骚扰的烦不胜烦,正打算换个地方坐。
一道温柔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从身侧响起:“抱歉,他是我弟弟,暂时不打算签约经纪人。”
递名片的地中海不死心,还想再努力一下。
一抬眼,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心里瞬间咯噔一声,连忙开口。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原来是小蒋总的弟弟。我说怎么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是、是像他母亲。”
说完之后,忙不迭的滚了。
蒋知时顺势坐在夏衾身边,只是他刚坐下,夏衾就站起身要走。
“怎么,不认识我了?”
蒋知时心情不恼,轻声问候。
夏衾也没什么表情,但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
这小少爷现在心情非常不爽。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是啊。”蒋知时道:“多亏了你母亲,老头子为了讨她欢心,把我连夜送到美国去了。”
“见到哥哥不开心吗?”
“你要是死在美国我会更开心。”
“说话可真难听。”蒋知时笑了声,那不寒而栗的黏腻的视线重新攀上他:“我在美国可是天天想着你呢,衾衾。”
夏衾瞳孔缩了一下,被恶心的浑身不适。
下一秒,他拽着蒋知时的领子,音色发寒。
“你他妈再叫一句试试看?”
蒋知时微笑着,任由他扯拽。
动静不小,周围的人目光或多或少的投射过来。
继兄弟在婚礼上不合,大动干戈,可是一条大新闻。
夏衾攥紧了他的领子,最后松手,声音冷冷。
“我不想在婚礼上跟你打架,识相点儿就赶紧滚回美国。”
“还是这么心软。”蒋知时喃喃道:“以后会吃亏的。”
蒋知时忽然像个兄长似的关切问候。
“衾衾,在新的学校过得怎么样?没有交男朋友吧?”
“……”
蒋知时微笑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走的太近。”
“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在美国找个医院好好看看,实在不行可以去死。”夏衾扯出一个笑:“别总是出来疯言疯语的。”
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夏衾面无表情,抓起衣服就走了。
走了很远,蒋知时的视线都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这种难以表述的窒息感简直没谁了。
“操。”
夏衾爆了句粗口。
知道蒋知时这个人是神经病,但是没想到他这个病情最近是越来越严重了。
夏衾也是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死变态,好歹他也算是他一个户口本上的弟弟,哪有人对自己弟弟做出这种事情的?
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对蒋知时的印象挺好的。
夏妍刚跟蒋权在一起的时候,夏衾甚至想过要跟他们缓和一下关系。
对于这个冒出来的便宜哥哥,也称得上是较为尊敬。
直到有一次周五放学,游醒不知道从哪儿搞了辆摩托车,非要违法载人。夏衾珍爱生命,一开始死活不肯坐他后座,最后被磨的受不了了,才勉强纡尊降贵的坐了几分钟。
机车沿着小区的路开进别墅,一停下,夏衾就连忙跳车了。
游醒感到很挫败:“不是啊,衾哥,我看起来就那么不靠谱吗?”
夏衾讲了个冷笑话:“我命由我不由天。”
两人对视了一眼,在家门口笑作一气。
准确来说,是游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夏衾只是勾了勾唇角。
蒋知时就是这时候从别墅里出来的,声音温温柔柔:“放学了吗?小衾,这是你朋友?”
后来,夏衾忘了那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蒋知时给他端了杯牛奶,他一直有喝牛奶的习惯,所以当时并没觉得奇怪。
直到五分钟之后,夏衾觉得头晕眼花,四肢发软,几乎要晕倒在沙发上。
浑身都热得不行。
蒋知时就是这样坐过来,用一个让他感到危险的神情,轻佻地挑了一下他的头发:“哥哥真讨厌你对别的男人笑。”
夏衾:……?
到这时候,夏衾其实都是没反应过来的。
他之前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性取向。
等到蒋知时试图解开他校服扣子的时候,夏衾的大脑有一根弦崩断了。现在想想,应该是那种三观炸裂,世界崩塌的离谱震撼感。
我他妈真是遇到纯正变态了:)
仔细想想那时候自己好像才上高一。
上个月过了才满的十五岁。
然后他就把蒋知时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夏衾当时肯定是下了死劲儿的,不知道这傻逼给他放了多少迷幻药,没过一会儿他自己也快不行了。
好在这时候夏妍跟蒋权回来了,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两人也是脸色煞白。
再之后,夏衾因为药物的影响,对这段记忆的回忆都是碎片化的。
一会儿是夏妍抱着他嚎啕大哭,一会儿是蒋权对蒋知时拳打脚踢。
还有即使浑身都是血迹,也依然朝着他投来的那一眼偏执阴郁的目光,是笑着的,带着血。
又过了几天,夏衾以为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应该是他们母子俩搬出去。
但夏妍告诉他,蒋知时已经被蒋权送出国了,让他不用担心。
没有要和蒋权分开的意思。
夏衾回想起来,自己应该是抓紧了天鹅绒的被子。
有些话堵在嘴里,大概说出来也是嘶哑的声音。
不能和蒋权分开吗?
不能就只有我们两个一起过吗?
如果你一定要依靠一个男人,不能等我长大吗?
我会……
我会赚很多钱。
我很快就能长大的。
我真的。
他低下头,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听到自己说:“我知道了,妈。”
回忆戛然而止。
夏衾仔细想想,他其实并不怪夏妍。
毕竟对方有自己的人生,总不能因为有了个孩子之后,就全都围着孩子打转吧。她还那么漂亮年轻,再要一个也不是不行。
至少,从夏妍今后的长远规划来看,夏衾觉得自己并不能算得上是唯一。
随着婚礼的继续,小祖宗眼前的一瓶香槟都快见底了。
他再一次试图把香槟倒杯子里的时候,瓶底是空的。
夏衾:?
夏衾转头看着身旁的一个侍应生,神情不爽:“你喝我酒了?”
从刚才到现在眼睁睁看着二少把一瓶酒喝完的侍应生:“……”
去西城一趟,小少爷也是染上了一些不三不四的爱好。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教他喝酒的!!!
侍应生是蒋家自己养的工作人员,对夏衾也是很熟悉。
自家二少,又是个没成年的小孩,上面吩咐过,多少得照看着点儿二少。
他就一转头的功夫,小祖宗就喝上了。
夏衾颐指气使:“再给我拿一瓶。”
“二少,这款香槟的后劲很大,再喝会醉的。”侍应生微微弯腰劝他。
“我没醉。”夏衾脑子清醒的很:“算了。不喝了。”
夏衾拿起手机开始骚扰谢星澜。
先发一串表情包过去,然后理直气壮的打字:[我喝多了!!!]
三个感叹号。
看来确实喝了不少。
谢星澜仿佛是上课玩手机,几乎秒回:[?]
夏衾改成发语音:“接我回学校。”
谢星澜:[你回西城了?]
夏衾:“……没有。在北京。”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发了个黄豆流汗的表情。
谢星澜:[不是,哥们儿你这有点离谱了,要不您看看西城离北京有多远呢?]
一千六百公里,他坐火箭过来接他回学校是吧。
“我管你呢。”夏衾嘟囔:“快点儿来接我回去。”
谢星澜发了六个点:[……]
谢星澜语音打过来了:“地址发过来。”
夏衾接上电话,声音略显迟钝:“干什么?不是嫌远吗。”
“给你外卖点个解酒药。”谢星澜有点儿无奈了:“喝了多少啊你。”
夏衾竟然还真的给他发了地址。
“我还要喝奶茶,赶紧的点。”
命令起来也是毫不客气。
“行,你是我祖宗。”
谢星澜那头像是在付钱还是什么声音,不太像在教室里。
对面背景音嘈杂,听起来车水马龙。
有师傅一样的角色操着京片儿口音:“得嘞就这儿,盛京酒店,您是支付宝还是微信?”
“师傅,附近哪儿有奶茶店吗?”
“买给女朋友啊?”
“不是。我债主。”
笑得挺纵容的。
司机师傅愣了下:……那他妈不就是女朋友吗?嘿。
夏衾脑袋放空了会儿,听到这儿,猛地回神:“谁是你债主?”
“你。”谢星澜回他:“我发现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夏衾:“。”
“欸,债主。”谢星澜的声音在电话里传来,说不出的好听:“下楼。”
“干什么。”夏衾抱着空掉的香槟酒瓶。
“不是要喝奶茶吗。”谢星澜道:“给你外卖送来了。”
夏衾心想,少爷随口说说的,才不要跑下去拿。
腿会累断掉,不喝了。
“不去。”夏衾道:“太累了。”
“真不下来啊?”谢星澜叹了口气,语气散漫:“说实话外卖员还挺帅的,不看你可能就亏了。”
夏衾迟钝的大脑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两三步走到宴客厅的落地窗。
他视力一向不好,但这回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就在人群中找到了目标。
北京的深秋,酒店门口的梧桐叶落了一地。
上一秒说自己还在西城的某个大帅比。
像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抬头看了眼。
那人在楼下随意的挥了下手,手机里也传来了声音,低沉松弛。
“看见了没,哥们是不是超帅的。”
这个梦的前半段是个噩梦——因为遇见了讨厌的蒋知时。
后半段应该是个美——不对,正常的梦。
因为终于梦到正常人了。
夏衾就在落地窗前站着,好几秒都没动静。
谢星澜的声音再度传来:“干嘛呢?夏老师,把你都给帅愣住了吗。”
夏衾:“……”
谢星澜说话吊儿郎当的:“那要不您下来近点看,哥们近看起来更帅。”
夏衾:“。”
“不说话,被感动到了。被我感动,你无需害羞。”
“不会偷偷哭了吧?”
“谢星澜。”夏衾终于开口了:“确实有点感动。但是你再说下去,我就会打动。”
“打动?”
“打得你不能动。”
谢星澜:“……”
好冷的冷笑话。
男生在手机里笑了声。
怪苏的还。
“下来呗。”
谢星澜挑眉,晃了下手里的奶茶:“让我近距离欣赏一下夏老师的帅气。”
夏老师听到这句话很满意,放下手里空掉的香槟。
三步并两步,找到了电梯下楼了。
盛京酒店的宴客厅在高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热闹。
没有人注意到偌大的宴客厅中会消失一个存在感不算高的少年。
但是也会有人为了这个少年。
专门飞了一千六百公里过来cosplay外卖员。
夏衾要说真没有感动肯定是假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被人重视的感觉很不赖。
所以他下楼的动作几乎有些急切。
电梯门打开之后,夏衾第一个走出去。
侍应生端着盘子侧开身,不由碎碎念了一句:“这么着急干什么?见女朋友啊?”
穿过大厅,又穿过喷泉。
酒店门口的梧桐树映入眼帘。
谢星澜就在那儿站着。
夏衾的步子才缓缓慢了一些,不急不缓的走过去。
然后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刚才喝下去的整一瓶香槟的后劲儿直接冲上脑门。
进行一个左脚拌右脚的平地摔。
还好谢星澜站的离他近,眼看这人四平八稳的走过来,最后两步跟飘似的崴了下去。谢星澜直接伸手拦住了他。
夏衾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都没回过神。
“哥们知道你很感动,但是也不至于急着投怀送抱吧?”
“谁投怀送抱?”夏衾站直身体,语气不爽,但伸手:“奶茶!”
“好冷漠一男的。”谢星澜道:“大老远跑来北京,你就惦记你那奶茶是吧。”
话是这么说,谢星澜还是把奶茶拿出来,十分熟练的帮他插好了吸管。
把奶茶递过去之前,谢星澜先拆了解酒糖给他。
“先吃这个。”谢星澜道:“同桌,我发现你这个人喝醉了之后真有点儿霸道啊。”
夏衾对他也是十分信任,拿过来看也不看就直接吃了。
下一秒,已经拿过奶茶喝了两口。
不过小少爷喝奶茶都是尝个味儿,捧着喝了两口就不吃了。
平时的话,夏衾必然是要把奶茶扔给谢星澜善后,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不喝,但还是捧在怀里。
谢星澜也是没想到自己到北京来能捡到一个醉鬼。
“大白天的喝酒,我真的是……”他无奈,然后抓着夏衾的胳膊:“能走不?”
夏衾犹豫了一下:“……不能。”
站在酒店门口,看着这小少爷一蹦三跳下楼的保安。
不能就不能吧。
“喝这么多,还回去参加婚礼吗?”谢星澜问他。
“要。”
谢星澜于是又陪着夏衾回婚礼现场了。
夏妍的婚礼声势浩大,来往的宾客众多,加之在场的不少侍应生都认识夏衾。二少爷进门的时候,安保只问了句谢星澜的身份,夏衾说是同学,就直接进去了。
倒是门口的另一个男人——这人是个跨国企业集团的高层,之前和北京某董事长有过合作。
当时他有事儿去董事长家中,对方因为送客而耽误了一点时间,于是他就在会客厅等。没一会儿,董事长就送一位贵客出来。
隔得很远,他都记得那人的样子。
四九城里面能让这董事长如此低声作陪的就一位,他记得董事长送贵客上车。车内还坐着一个神情冷峻的少年,听他家佣人说是谢家的独苗。
时隔太久,又隔得远,他已经记不清那少年的样子。
只是刚才看到夏衾身边这男生,记忆忽然复苏了一秒。
如果真的是谢家那位……
这人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蒋权再有势力,没人给他引荐,他搭不上去。
夏妍的婚礼进行到后半段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正常策划都做的挺好的,该催泪的时候非常催泪,现场假哭的人多,真感动的也有。
莹莹的灯光下,夏妍在跟蒋权交换戒指之后,幸福的靠在男人怀中。
夏衾握着奶茶的手紧了紧,从心里生出了一个无可避免的念头。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夏妍已经不再完全的属于他。
她有了新的家庭和人生要经营。
自己则是永远的被留在了原地。
也许以后他也会有新的人生。
但至少这一刻,夏衾觉得自己被扔下了。
……莫名的想哭。
他还只是想,他身边这位神人已经潸然泪下了。
哽咽的声音传来,夏衾真的是一个眼泪憋回去的动作:……?
“你在干什么?”夏衾离谱的望向自己的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