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走出湘菜馆,和小茂分别之后,邬声并没有着急离开。
他在路边歇脚的板凳上坐下,没一会儿,果然有一辆车在他眼前停下了。
车窗缓缓降落下来,谢知斐紧抿双唇的脸露了出来。
“上车吗?”谢知斐问。
邬声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在附近。”
他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坐下,不紧不慢地等着谢知斐接下来要说的话。
晾了谢知斐一整天,谢知斐现在应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
但出乎邬声意料之外的是,在他上车之后,谢知斐却沉默了下来。
他不发一言地发动汽车,向一个邬声并不熟悉的方向驶去。
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个小区。
一路被谢知斐带到一个居民房内,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两盏灯笼。
邬声很快回忆起这是他曾经为了《天极诡事录》做的道具灯笼。
只是那两盏灯笼不是都该在《天极诡事录》的道具组吗?怎么会在谢知斐这里?
咔哒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谢知斐道:“不是说回去再聊吗?现在我们聊聊吧。”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种极力压制的平静,“我不会再说谎了。”
邬声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你是什么时候穿到万花国的?”
“六年前的一个秋天。”
邬声:“那是你第一次穿到万花国吗?”
“对。”
“无法控制?”
“对。”
邬声:“所以那个下大雪的冬天……你是被迫穿回蓝星了?”
“嗯。”谢知斐道,“那之后,我翻过很多书,问过很多人,我想知道怎么穿回去,但被当成一个疯子。不是我不想回去,是我真的回不去了。”
邬声垂下眼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谢知斐拧起眉头:“你说过你最讨厌被欺骗,曾经被人抛弃过的你肯定也讨厌被抛弃,我一下犯了那么多的错,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原谅我……毕竟你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你是否想过我或者找过我。哪怕是在万花国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也是哪怕我离开了你也能好好生活。”
邬声沉默了一瞬,却没反驳。
“我和在万花国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我有优渥的家世,有名字,是天之骄子。但我也是骗子。”谢知斐道,“我其实早在万花国时就可以向你坦白一切,但你在听到我说我无父无母颠沛流离时眼里的光芒实在太动人,所以我又说了很多的谎话。”
“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家族庇佑,受尽欺负,都只是我为了引你可怜而给自己套上的人设。”剖析自我的感觉并不好受,谢知斐道,“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原谅我或者不原谅我,你来选择。”
邬声沉默良久后,皱起眉头来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想过你,也没找过你呢?”
“怪我。”
语罢,他转头就往门外走, 可等走到门边摸到门把手, 才发现门锁被以奇怪的方式从内锁住。
邬声拧了两下门把手,未果。他回头看向谢知斐:“开门吧。”
可谢知斐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动作殷勤, 反而目光沉沉地站在原地,脚步没有移动半分。
邬声问:“难不成你还想把我关在这里?”
谢知斐依旧没动, 邬声陡然心惊起来,难道他随口一说的竟然说真的?
邬声皱起眉来, 谢知斐在他的注视下终于有了动作,他缓慢走到门边,低着头用钥匙将门打开。
长发遮挡着他的眼睛,自从邬声出现之后,谢知斐再也没有整理过自己的发型——又或者说,他是任由头发生长成可能更被邬声喜欢的样子。
过长的发梢遮住了他一点眼睛,显出一种忧郁的颓废气息。
打开门后, 谢知斐靠在门边,身体给邬声让了路, 嘴巴里却说着挽留的话:“能不能别走?”
“不怪你。”仔细看的话, 谢知斐的眼睛有点红。
倒是有一些十七岁时的样子了。
邬声重新坐回到沙发上:“我知道, 比起你们蓝星人, 我不喜欢表达。在万花国,我习惯了长期不和人说话的生活,让我自由顺畅地表达情感是一件我不习惯的事情。但有一些事情不用话说, 也能通过其他的方面观察出来不是吗?可我连这些方面都没有。”
“像你,哪怕你不说你喜欢我, 在我逐渐对于你们蓝星的家庭结构有了概念后,你家人对我的欢迎,辛哥对我的照顾,都会成为你喜欢我的一种佐证。你有社会关系:家人、经纪人、朋友,他们和你一起生活了许多年,都很了解你,比我还要了解你。而我呢,按照你们蓝星上社会学科的定义,在万花国的我属于边缘人群,现在又是个还在适应这里的规则的异乡人。”
“你哪怕想通过观察猜到我在想什么,也很难是不是?哪怕你很擅长这件事。”
谢知斐伸手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莫名有种落入下风的感觉。
“我猜不到。”而且像邬声刚刚说的那些,哪怕没有他,也会是邬声应得的。谢知斐承认道,“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才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可是你是会骗人的。”邬声道,“你既然会骗人,会不会怀疑别人说的话也不是真的,会不会怀疑我刚刚说的也是假的?一个会骗人的人,会怀疑其他人也在骗他,是十分合理的。”
谢知斐:“……”他看着邬声唇边的那一抹笑,恍然间确认了什么。
邬声果然是生气了。
生他隐瞒身份这么久的气。
谢知斐赶紧辩驳道:“我相信你说的话。而且……我不是骗子。”
“但知言姐告诉我说,你从小最擅长的就是骗家长骗老师,带你的朋友逃学去玩。”
谢知斐:“……”
多年前射出的子弹终究还是在这一刻正中他的眉心。命运终究还是就他曾经因为狡猾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的逃学事件施与惩戒。
谢知斐抓住了邬声的手:“你明知道我骗你,但依旧愿意听我说话……”
他焦灼而又郑重地问:“我会相信你说的所有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是吗?”
邬声沉默了一会儿。
他问:“在一起会经常亲亲吗?”
谢知斐沉默了起来。
他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最后选择了极度诚实:“我希望是,但如果你不喜欢,那可以不是。”
反正他都已经忍了六年了,再忍下去……那就忍下去吧。
总归能够见到邬声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他也别无所求了。
结果邬声思考了一会儿后又问:“不在一起就不能亲亲了?”
谢知斐:“……会有点奇怪。”
邬声:“这样啊!”
邬声爽快道:“那在一起吧。”
谢知斐:“……”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为了能和他亲亲才和他在一起的?
但谢知斐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他问:“你不需要考虑更久了吗?”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慎重思考。”谢知斐坦诚道,“而且你一旦答应了和我在一起,分手不会是一件容易事。”
邬声却跑去门边关上门,回来之后很兴奋地将脸凑到谢知斐脸边,啵了谢知斐一口之后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上次你说的事情了。”
“什么事情?”谢知斐被亲得有点懵。
“比亲亲更舒服的事情啊。”邬声道,“既然已经在一起了,这也是可以的吧?”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含着亮光,谢知斐怀疑邬声根本不清楚他曾经头脑发热时说的要让他更舒服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地从字面意思上将其理解了一番,目光依旧干净清澈,让人不想玷染。
又或者,更想玷染了。
谢知斐缓缓摩挲着邬声的脖颈皮肤,声线不觉间有些低哑:“当然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
“你明天有行程吗?”
为什么会问他明天有没有行程?
但他不想在谢知斐面前暴露自己还有许多不懂的事情的事实,干脆直接缄口不言。
一旦露怯就意味着暴露弱点。现在在邬声的眼里,谢知斐是一个来到万花国后短短几个月就能混得如鱼得水的狡猾角色, 又是在蓝星生活了二十余年、深知蓝星文化底蕴的本土居民。要是让这么个狡猾难缠的角色在他自己的地盘上, 知道他现在尚对于一些概念懵懂无知,那就相当于他的弱点要被谢知斐抓住了。
他想占上风, 就不能表露出任何的困惑和疑问。
在知道了谢知斐就是傻狗的那一刻,邬声就重拾面对谢知斐时应有的姿态:他才是年长的那个, 不该自乱阵脚,他该从容不迫。
邬声一边不懂装懂, 一边暗下决定,等今晚过了,明天他就善用搜索补补课。
但很快邬声就明白过来谢知斐问他明天有没有行程是为什么了。
他不知道是他口腔中过度分泌的涎液让他的话变得破碎模糊不可细听,还是谢知斐昨天晚上耳朵聋了眼睛也瞎了,听不到他喊停也看不出他濒临崩溃的状态,总之邬声想重新回答明天有没有行程这个问题已经来不及了。
日光照射在邬声光裸的上半身上,他趴在床上睡得正香。薄薄的被子滑落在他的腰际, 脊骨旁边腰窝微微下陷出漂亮的凹度,两块明显的淡红色淤青印在两处腰窝里, 像是两片断裂后落在对称位置的蝴蝶羽翼, 随着他躯体呼吸的频率上下起伏。
也许是察觉到那道放肆打量的目光, 睡梦中的邬声先是皱了皱眉, 而后在一身的涩重感中缓缓醒来。
意识回笼之前多年养成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以为他昨晚是经历了一场过分激烈侥幸死里逃生的战斗,直到他掀起眼帘来看到窗帘边上的那道身影,这才想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翻了个身, 低下头,就看到了自己身上分外惨烈的一身斑驳。
像是被狗咬过。
邬声:“……”
谢知斐不知道是在打电话说什么, 神神秘秘的背过身去,但邬声能听到他正在说的话。
“对……当然是真的……当然是要结婚的……不……这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
谢知斐只穿了一条睡裤,上半身不着寸缕。
邬声的目光落到谢知斐的肩上,看到谢知斐背上一道道红色的抓痕,心里忽然平衡了不少。
再一看他自己身上的痕迹虽然斑驳,但皮肤干干净净,显然也被好好清理过。
邬声的心情终于通畅了不少。
他慢吞吞打算下床去衣柜里找几件衣服穿,但谢知斐挂断电话脸色欠佳地回到床上懒腰将他抱住,并用一种隐隐指责的语气贴着他耳朵说道:“刚刚我和我爸打电话,告诉他我们在一起的事,我告诉他我们打算结婚,结果我爸居然说,这是两个人的事情,让我不要自己私自做决定。”
谢知斐控诉:“这当然不是我私自在做决定!”
说完又观察了一番邬声的表情后,换上了一副求肯定的表情:“对吗?”
邬声十分怀疑谢知斐现在是在借机生事。
按他从影视资料以及从周围人群对他们恋爱经验的讲述中获得的经验,刚刚在一起远远还不到谈论结婚的阶段。
但谢知斐就这么自然地把这事摆上来了。
“你说对那就对吧。”邬声现在很累,累到不想和谢知斐玩什么心眼,“你刚刚只和叔叔打电话了吗?”
他刚刚快要醒时隐约听见了谢知斐好像打了好多通电话。
谢知斐果然露出了暗自满意的表情,他亲亲邬声的额头,说道:“还告诉了其他一些人,不多。”
与此同时,辛泰十万火急地给谢知言打了电话,通知自己的老板谢知斐和邬声谈恋爱这件事。
谢知言的语气很平静:“我早就知道了。”
谢知言道:“他今天一早就把所有能通知的人都通知了一遍,从上到下从老到少,我爸我妈我哥我家邵宁和我哥家的双胞胎……”
“哦,甚至包括我家养的那只鹦鹉。”
辛泰:“……”
“你之前和我说有了邬声他的病情稳定多了,我现在反倒觉得他的病情可能进一步加重了。”谢知言长叹一口气:“哎,只希望邬声晚一点发现我这个弟弟精神状态如此不稳定的事实。”
此刻,躺在邬声旁边的谢知斐精神状态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稳定。
他在邬声身边的状态松弛了许多。
尤其是在想起昨晚邬声的一些话后。
一开始,自知在邬声眼里貌丑的谢知斐一直用手捂着邬声的眼睛,生怕被邬声看到他的脸。
但在邬声往下看了几眼之后,说:好漂亮。
意识到邬声说的是什么的当时,谢知斐理智全面地下线了。
但等到白日里再一想,谢知斐隐隐得意起来。
早说啊,原来他身上也有让邬声觉得漂亮的地方。
如果早就知道,他肯定会好好利用这一点的。
小时候,知道自己长了一张美丽脸蛋并且以美貌为傲的谢知斐一直很讨厌自己这个又大又丑又狰狞的器官。后面容貌被万花国人全面否定,谢知斐又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是丑东西。
而现在,自卑男人终于找回了一点不可言明的自信。
邬声已经躺不住了。
由于昨晚在床上的时间已经严重超过了邬声这个不爱睡觉星人平时躺在床上的平均时长,他一点都不想在床上继续待着了。
一下床,邬声那张没一贯没有太大表情的脸倏地皱了一下。
早知道不该这么纵着谢知斐的,可一来他也确实贪欢了一点,风月事果然如同戏折子里写的一样容易使人堕落心志,二来……当谢知斐掉着泪在他耳边说“我真的很想很想你”的时候,他的心就软了。
他又何尝不想他?
但再想起来夜里的场景,邬声又开始怀疑起了谢知斐这句想你的真实性。毕竟以谢知斐当时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想他,反倒是想用凿穿墙的力气让他死。
算了,不和这傻狗计较了。
而在邬声身后,看着邬声一步步走向卫生间的谢知斐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承认自己没控制住,过分而自知,很担心邬声的身体状况,害怕自己惹邬声生气。可现在看邬声行动如常的模样。
好像……还可以更过分一点?
这是一个值得认真思考的好问题。
谢知斐刚要继续想下去,邬声就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也许是因为谢知斐知道自己正在暗中密谋有可能让邬声生气的时,邬声回过头来这一眼显然浅浅震慑到了谢知斐。
做贼心虚的谢知斐连忙收起了那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
“帮我找几件能穿的衣服。”裹着床单的邬声说道。
“哦。”谢知斐跳下床,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递进卫生间。
等邬声洗漱好出来,卧室的窗帘已经被打开,今天天气极好,风从外面吹进来,谢知斐站在窗边,不知道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邬声也走过去,顺着谢知斐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
楼下花坛处有一只小狗,正在花坛边蹲坐着,它的脖子上有姓名牌,看起来像一只家养狗。
“它嘴巴上戴的是什么?”
“嘴套,防咬人的。”
防咬人?邬声想起自己身上的牙印了。
“你想养狗?”见谢知斐看的出神,邬声问道。
“不。”谢知斐道,“我只是在想,众生平等,不能搞物种歧视。”
邬声:“?”
谢知斐:“人和狗都是这个世界上平等的生灵,我今天早上通知了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们在一起的事,也是时候通知一下底下那只狗,让它也知道一下我不是单身了。”
他说的头头是道,阳光底下,他连翘起来的头发都像是高兴的。
邬声:“……”
邬声忽然意识到了谢知斐说的他只给几个人打了电话的信息可能和事实不符。
邬声:“把手机给我。”
谢知斐乖乖将手机递了过来。
邬声也不看别的,只翻了下谢知斐的通话记录。
一长串的通话记录让邬声的手指微微发抖。
邬声问:“这就是你说的只给几个人打了电话吗?”
谢知斐目移:“他们都很可靠的,不会四处乱说的。”
“而且,哪怕他们到网上乱说,网友也不会信的,只会觉得他们是编故事的,毕竟每天在网上给我们两个写同人文的人都很多。”
谢知斐的语气越来越慢:“反正他们都知道了,你就不能反悔了。”
邬声倒也不是反感这件事,他只是目光微妙地看着谢知斐,越发肯定自己的一个判断是正确的。
叫谢知斐傻狗,是他太傲慢了。真以为谢知斐在万花国屡屡碰壁是他傻。
分明是真正狡猾。
细想下来,谢知斐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他没做到过的。
想到这,邬声有种微妙的不爽。
他蹲下来,将床底的一个箱子拖出来。
纸箱和地板接触,发出沉重的闷响。
邬声将纸箱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亮出来:“这个道具居然在你这儿。”
纸箱里面,是《与君》剧组里,江槐锁住沈惊淙用的道具锁链。
“我很好奇你买这个是做什么。”事实上,当时如果不是被告知有人将这个道具买走,邬声是想自己将这个铁链带走或者买走的。
当时他想赚个卖废品的差价——如果能有利润空间存在的话。但因为其他人下手太快,他甚至没有和道具组打听价格的机会。
“难道你想把这个链子用在我的身上?”邬声将道具链子拿在手上,眯了眯眼睛,“就如同江槐对沈惊淙做的那样?”
谢知斐瞬间汗流浃背了。
这时,邬声接到一个电话。
是小茂打过来的。
邬声不去管谢知斐脸上纷呈复杂的表情变化,而是接起电话。
小茂道:“声声,你今天会去公司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逛逛?”
邬声道:“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出门。”
“而且。”邬声看了谢知斐一眼,“我和谢知斐在一起呢。”
“和谢老师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小茂随口问道。
“在一起谈恋爱。”
“哦哦。”对谢知斐和邬声在一起这件事,小茂已经习以为常了,加上邬声的语气也实在稀松平常,小茂就对邬声给出的回答没太放在心上。
反正,邬声和谢知斐在一起,无非是一起看剧本,或者一起排戏。
他问这一句都是多此一举。
小茂挂断了电话。
半分钟后,小茂忽然一惊。
等等,在一起做什么?
在一起谈恋爱???
小茂此时心里像装了一台已经坏掉的问答机。拿不到答案, 但问题一直不停冒出来。
不管了,拿不到答案,他今天就会死, 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
小茂果断给邬声打电话, 可是这一次再打邬声的电话,就是无人应答了。
小茂的脑筋也算活泛, 连忙给辛泰打了个电话,从那边得到了谢知斐和邬声在谈恋爱的准确答案之后, 小茂整个人都陷入茫然当中。
看多了“有声知年”的小茂有种“果然如此但好像哪里不对”的怪异。
他是同人粮看多了,也中毒了吗?
不是啊, 他怎么没感觉到谢知斐在追邬声啊?
难道是邬声追的谢知斐?
更不对了啊,他一点儿都没感受到邬声把谢知斐当仰慕对象看啊,单纯把谢知斐当成一个知识提取器还差不多。
小茂百思不得其解,这时想起一个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个嗑有声知年嗑得十分上头的up主弄出来的分析视频,重新找出来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他人的视角下找到一点事情的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详细分析谢知斐和邬声绝对是真的的视频,从《与君》的开机仪式开始, 逐帧分析谢知斐和邬声相处模式中能够暴露他们是小情侣事实的细节。
他看完这个up主做出来的视频之后,小茂长久地沉默了。
与其说这是一期证明谢知斐和邬声绝对是小情侣的CP向分析视频, 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单方面展示谢知斐是怎样蓄谋已久的视频。
开机现场邬声和剧组场务聊天, 他盯。
剧本围读会邬声埋头苦读剧本, 他盯。
综艺片场流出的花絮里, 邬声在做任务,他还是盯。
哪怕在片场里隔着人山人海,谢知斐的目光也会如同穿过无人之境, 准确地锁定邬声的身影。
这其中有一些场景小茂没见过,有一些场景小茂本人也在现场。当时他怎么完全没注意到谢知斐的目光有那么不清白?
评论区里全是嗑疯的评论。
【谢盯盯】
【要我说, 老谢这眼神真的有点直白了,那点心思真的全写在脸上了】
【谢知斐狗里狗气的,尚未确定关系就率先献上忠诚,我真的嗑了】
【他俩要不是真的我倒立洗头】
【天啊,这是真的离谱,我一个不爱嗑CP的朋友都能看出来谢知斐对邬声有意思。邬声那边什么态度暂且不说,老谢爱的要死这点真的没人能反驳】
小茂啪一下放下了手机。
如果是之前,他虽然不会在网上回复这条评论,但一定会在心里反驳一下。
但现在,小茂一整个哑口无言,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哪里出了问题。
邬声在和谢知斐谈恋爱这件事让小茂隐隐不安起来。
不是对他们谈恋爱这件事有意见,而是邬声面对谢知斐时表现出来的对谢知斐的崇拜,让小茂很没有安全感。
小茂是知道的,邬声很崇拜谢知斐。
虽然,这崇拜很大程度上还是他给引导的。一开始,是小茂为了让邬声进娱乐圈,所以才给邬声播放了谢知斐的一段打戏。
那段打戏曾经狠狠的打动小茂,激起他心里所有对少年将军,轻车快马的所有想象,当然也在俘获了邬声的心。
他们两人的结缘,应该是从这一刻开始的吧?
如果不是他给邬声戴上滤镜,说不定邬声不会这么快沦陷,真被拿下了。
小茂良心开始痛了。
他真的很担心在这场恋爱关系里,邬声会因为性格太软吃太多亏。
怎么办啊,他要怎么告诉性格单纯不谙世事的邬声,谢知斐蓄谋已久?
小茂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邬声和谢知斐所处的房间,窗帘再度关上。特制的金属锁链泛着类银的光泽感,如同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在昏沉的房间里闪烁暗芒,缠在谢知斐的脖子上。
铁链的另一端被控制在邬声的手里。
邬声道:“你藏东西的本事还是太差了一点,装着这条链子的箱子还是剧组里装它的那个,看到箱子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邬声垂眼看着谢知斐,看起来像是听话任由他摆布,可未受锁链控制的手还是搭在他的腰上,手指微微摩挲,眼神也暗暗沉沉,似乎是在等他松懈,在窥伺着一个夺回主动权的机会。
果然是很适合被链子锁起来的坏狗。
邬声俯下身亲了下他的唇角,问:“如果我当时用链子将你锁住,你还会突然从万花国离开吗?”
他这问题十分突然,谢知斐心里正在考虑着要说点什么让邬声解气,此刻却一下懵了。
“我不知道。”谢知斐道,“那晚你让我出去,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滚下山时晕了过去,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醒过来我就回来了。我爸妈说,是在马场那边找到我的……而我当初穿到你们那,也是在马场骑马时,摔下去晕过去之后的事情。”
见邬声似乎在思考什么,谢知斐道:“那之后我去了马场很多次,也尝试着骑马再在从前的地点将自己摔下去,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只是让我家里人把我当成了一个会自残的疯子。”
“声声,如果被锁住就能不离开,不用你来,我自己就会把自己锁住的。”谢知斐小声道。
谢知斐的这句卖惨原本是有效的……如果没有开头的称呼的话。
这种被一个年纪本是比自己小的人叫昵称的感觉真的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
但他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按道理来讲,谢知斐现在确实要大他几岁,非要逼着谢知斐管他叫哥哥也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邬声心里面确实是这样期望的。
邬声正这样想着,谢知斐却缓声道:“哥哥。”嗓音比平时要低上几分,听上去更可怜了。
“你知道在床上玩这个是什么意思吗?”谢知斐挑了挑眉,抬起手来弹了下被邬声拽直的链子。
邬声有些恼火,他还是让谢知斐看破了他的底气不足,尤其是在鱼水之欢这件事上。昨晚短短一夜让他知道了不少从前完全不了解也无从了解的花样,邬声本以为他的相关知识储备已经随着实践得到的经验飞速增长了,看现在谢知斐的样子,好像还有别的他不知道的。
“不陪你玩了。”邬声松开手就欲下床,腰却一紧又被谢知斐捞了回去。
这天过后,勤勤恳恳没有一天是不在努力生活的邬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荒唐度日。
再这么玩下去,他感觉自己会死。
还是适可而止得好。
几日后,在知言娱乐见到小茂的邬声率先面对的就是小茂担忧的表情。
“你怎么和谢老师谈起恋爱来了?”见邬声去茶水间接水,小茂连忙跟了上去。
邬声喝了一口咖啡,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思考了好半天之后才说道:“可能……我就是喜欢挑战高难度的事物吧。”
邬声自己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由于谢知斐那边尚且不知道他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他本人,总是在暗戳戳试探那个人是谁,以及强调既然已经在一起了就不能再想别人了,邬声难免假设了一下,如果他不和谢知斐在一起,会不会和别人谈恋爱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