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与仙人扫落花—— by归鸿落雪
归鸿落雪  发于:2024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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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才更奇怪。”江顾看向风无忧和孱临,“二位道友可有察觉?”
“他几乎将藤妖秘境灭了个干净。”孱临道,“但他变出原型, 应付得很轻松。”
“他还有余力炼化了不少神器。”风无忧摸了摸下巴, 忽然皱起了眉,“不过有一件事很奇怪。”
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寻常修士炼化神器, 多少都会吸收里面的神力,但卫风半点神力都没留下,反而尽数给了我和孱临,而且他一直在吸收秘境中的浊气。”风无忧仔细回忆道,“卫风原型奇特,我虽从未见过,但观他的修炼方式,他应该是灵气与浊气都可以吸收,可天地间万物相生相克,灵、浊二气本就不容,其中灵气纯净轻盈,更符合修士的经脉运行……他这般只吸收浊气,反倒像在与藤伞吸纳的灵力相抗。”
“从前在平泽时他还以灵气为主,浊气虽有却不多,在望月时浊气增多,却依旧不如灵气重要,可自从我在沉曜找到他之后,二者已经不分上下。”江顾看向风无忧,“道友的意思是,他伤得如此严重可能是因为吸收浊气过多?”
风无忧点了点头:“总之不对劲。”
“说起浊气,我也忽然想起了件事情。”江向云忽然开口道,“我来沉曜大陆之前,族内有几个天资还算不错的弟子毫无征兆地走火入魔,其他宗门也有这些情况,至今没有查明原因,但平泽和望月的灵气最近几十年的确在逐渐减少。”
“时间久了灵气减少很正常,修真界的灵气一直不太稳定,我记得万年前吧,那次的灵力稀薄到修士都难以修炼,不过也就几年的时间,灵力便复苏了,每隔上几千年总会有波动,两千年前也是,那段时间灵气少得我都不乐意出洞府,但也没维持多久。”风无忧道,“江道友不必太过担心。”
“如此便好。”江向云点头。
江顾若有所思,目光一直落在昏迷的卫风身上。
“七弟……七弟?”江向云敲了敲桌子。
“嗯?”江顾回神看向他。
“接下来我们该去往何处?”江向云问道。
他虽然不知道江顾能复活陆离雨的办法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信任江顾,而且退一步说,沉曜大陆上的机缘要比平泽和望月多得多,哪怕不是为了陆离雨和江家,他也愿意闯一闯——没有修士能拒绝飞升的诱惑。
“安榴城。”
卫风醒过来已是三日后。
夜色浓郁,飞舟在繁复的传送阵法中缓缓飞行,那些灵力旋涡色彩斑斓,灵气凝聚出星星点点的光辉,恍惚间像极了繁星闪烁的夜空。
卫风靠在窗户上看了片刻,就嗅到了江顾的气息。
“醒了?”江顾坐在了他身边。
“嗯。”卫风转身就搂住了他的腰,抱着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又沉闷:“师父,我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江顾扶正他的肩膀,往他腰间的伤口上又添了数道灵符。
“梦见你飞升后就不要我了。”卫风落寞地看着他,“骂我废物,嫌我又脏又丑,残害你养的灵兽,还骂我色欲熏心,是不入流的六欲道。”
江顾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尽管不想承认,但卫风说的这些他的确一个不落地骂过,之前也的确打算的是扔下他不管自己飞升,简直无从反驳。
卫风见他不说话,瞬间就红了眼睛。
江顾冷酷无情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若如此担忧,更该努力修炼想办法飞升,而非自怨自艾怨天尤人。”
卫风眼睛更红了,抱住他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可我就是害怕,师父,你说你不会丢下我,求求你了。”
简直油盐不进,全无骨气。
“……不会丢下你。”江顾完全不懂这样说有何意义,分明说了卫风也不会心安。
果然,这混账东西依旧惴惴不安,黏在他身上撕都撕不下来,江顾问他因何而伤,他只睁着双明亮的眼睛茫然摇头,颓丧又无助地将脑袋耷拉在江顾的肩膀上,哑着嗓子嫌伤口疼,要江顾给他加了许多疗愈法阵。
简直比十几岁时还要娇气。
江顾见他实在难受,干脆画了张安睡符,让他又睡了过去,而后进了他的识海,从角落里挖出了蜷缩成一团的黑漆漆的元神,带回了自己的识海,用灵力仔细地温养着。
抵达安榴城时,卫风依旧在睡。
江向云稀奇地看着江顾抱着的三四岁的稚童,像团小棉花软乎乎的趴在江顾怀里,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将他放进灵宠袋里?”
“他怕黑。”江顾面不改色道。
“墨玉镯里也行。”江向云挑眉。
“神器中神力过多,会加重他的伤势。”江顾抱着人往前走。
“实在不行我这里还有许多空间法宝——”江向云追上去,笑眯眯的伸出手来,“那给我也抱抱,好歹也是我侄儿。”
回答他的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江向云不死心,问旁边的风无忧:“风道友,你可知道他用的是何种法术?我还从未见过这种能一直维持孩童之身的方法。”
“寻常修士只能暂时改换身形,但藤妖一族长久以来为了自保,衍变出了稚童和成人两种形态,这是他们的种族能力,卫风炼化了神器藤伞,所以才能长期维持孩童身形,这样反而有利于他伤势恢复,减缓吸收浊气的速度。”风无忧解释道,“其他人恐怕无法做到。”
江向云失望地叹了口气。
孱临眼珠一转,道:“不过江道友要是想变成孩童,也可以用灵力维持,我这边帮你维持一个月,只收一千万极品灵石,如何?”
江向云点了点头,指着江顾道:“你帮我把我七弟变成小孩儿,我都没见过他小时候长什么样,更没抱过他,如此一来也算了却一桩憾事。”
孱临沉默,退后,扶住风无忧:“我忽感不适,江道友另寻他人吧。”
江向云语气诚恳道:“两千万灵石?”
孱临吓得直接变回原形,钻进了风无忧的袖子里,风无忧幸灾乐祸:“让你什么钱都敢挣。”
安榴城是萧澹带领的人修聚居而起的城池,而安榴城前身原本是罗刹一族的城池,原本阴森恐怖的城池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如今俨然成了望月大陆烟雨台的翻版,但规模到底小了许多。
进城需要查验身份,江顾一行人都挂了半仙族的玉牌,人族最近与半仙族走得很近,是以他们进城也算顺利,很快便找到了暂歇的客栈。
接待他们的是人族的弟子,大堂中随便拎出一个人来少说都是大罗境,路上有道祖境也不稀奇,江向云传音道:“七弟,如此看来你当初的猜测没错,萧澹宁可舍弃整个望月大陆也要来沉曜,恐怕图谋甚远。”
“平泽和望月的神殿最多只有神器和残灵,但沉曜的神殿却有神谕。”江顾道,“而且据风无忧所说,半仙族的一小部分人还能直接与上界沟通。”
江向云倒吸了口凉气。
江顾看向他。
“若换做是我,我也会选择沉曜。”江向云和他对上了目光,缓缓道,“如果这是真的,那我就明白萧澹为何执意要用玉阶造那条通天路了。”
江顾点头:“我们所在的修真界极有可能与所谓的上界相连通。”
而不管连通的是阵法又或者是别的桥梁,那就意味着如果他们真的要去上界,未必只有飞升一条途径,只是人们的思维根深蒂固,而当飞升这条路被堵死时,自然会有人发现其中端倪,至于为何无人成功——
“半仙一族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警告。”江向云道心开始动荡,这些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固有的认知,却又让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兴奋和刺激,“难怪,难怪你一定要我来沉曜。”
江顾按住了他的肩膀,助他稳下心神,江向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道心竟如此稳固。”
“我刚到沉曜猜到这件事时,道心也险些动摇。”江顾语气平静。
毕竟他最大的欲望便是飞升上界,但仔细一想,无论通过何种方式,都不过殊途同归,于他而言并无差别——而在得知卫风可能无法飞升后,这反而变成了件好事。
趴在他怀里的小卫风动了动,手里还抓着他的一缕头发,脸颊睡得发红。
“你想先从萧澹下手?”江向云问。
“他知道的东西比我们要多得多。”江顾道。
江向云皱起眉:“可我们与他早已结下了死仇,他未必会如实相告。”
“大哥觉得安榴城如何?”江顾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江向云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眼中划过一丝兴奋的光芒,野心毫不掩饰:“自然极好,胜过望月和平泽千百倍,只是……无从下手。”
江顾捏了捏卫风肉嘟嘟的脸颊,垂眸道:“已经有人暗中帮我们搭桥牵线了。”
缩在他识海里那团黑漆漆的元神在睡梦中无意识哆嗦了一下。

沉曜泊, 曜琰神殿。
温修霁穿着身黑衣跪坐在蒲团上,眉眼间满是阴郁,他看向大殿中央的神像,沉声道:“大长老, 我的分神受了重伤, 虽然回来了,但无法确定记忆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包括那些弟子, 所以江顾到底是不是曜琰仙君转世, 我认为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再者说, 即便那些记忆是真的,江顾只是小仙转世,他能出手制住这么多半仙族,前途依旧不可限量,我们在他身上押注左右不会亏, 只是——”
“只是什么?”被他称作大长老的人转过身来, 目光冷淡沉静。
温修霁低声道:“只是他对他那个徒弟卫风太过在意,我本来想通过藤妖幻阵提醒他卫风是半仙族而且体质特殊, 他又是修无情道, 当断则断, 结果他对卫风已情根深种,两千年前我曾借卫风之手剿灭藤妖城,江顾恐怕已经对我怀恨在心,接下来的事情我不宜再出面。”
“无情道, 情根深种。”大长老道, “他果然是渡的情劫。”
“您的意思是他就是曜琰?”温修霁道。
“此次下界渡劫的仙君只有曜琰仙君一人,但难保不会有人随行, 这些人的身份真真假假难以辨别,譬如当年昊海仙君下界渡劫,当时只是找到的疑似昊海渡劫的转世便有一百八十余人,即便如此这些人里也没有真正的昊海,最后还是他渡劫失败我们才找到的真身。”大长老道,“望月的烟雨台虽有些本事,但万年前的灵境公主本就降生在烟雨台,所以才阴差阳错被找到……萧澹虽然认定江顾是玉阶,但也说不准他只是上界抛出来的幌子。”
“这些真假难辨的假身,被点下来保驾护航的随从都飞升不了,真正能飞升的只有曜琰仙君一人,除了找到曜琰,别无他法。”
温修霁压下眼底的震惊:“弟子明白了,我这便加大人手在沉曜搜寻。”
“这次扩大范围吧,去平泽和望月也一并找找看。”大长老道。
温修霁迟疑道:“可神谕说——”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去吧。”大长老摆摆手。
“是。”温修霁点头,起身离开。
神殿内神力缭绕,大长老抬头看向那黑衣神像,他缓缓闭上眼睛,眉心浮现出一点黑色的灵光,一道缥缈温和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务必尽快促成曜琰飞升,必要时不惜一切代价。’
“谨遵神旨。”大长老跪伏在地,恭敬应声。
跨越群山,与曜琰神殿相隔万里之遥的长宁神殿。
山院中的弟子皆着黑衣,他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神器和卷宗,来来往往忙碌非常。
“最近天地间的灵气又开始稳步上升……是炼丹的好时机……”
“安榴城又来信了,抓紧时间送去主殿……”
“曜琰神殿那群家伙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
“好像说是找到了曜琰神君的转世……最近连降三道神谕……”
“一群趋炎附势的……”
角落里的小藤叶支棱着耳朵听着,但很快就有神识扫了过来,逼得它不得不退了出去。
“温道友,这边请。”带路的半仙族弟子客气地挡住了温涵玖的视线,带着他从山院门口拐了个弯,笑道:“小师弟平日里足不出户,在偏殿一待便是成百上千年,他说有老朋友来访,我们都吓了一跳,冒昧问一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三千年前他外出,我那时尚未化形,偶然救过他一次。”温涵玖道。
“原来如此。”带路的弟子苦笑,“那的确认识很久了。”
与曜琰神殿那些飞升失败后陆续组建起来的族人不同,长宁神殿的这些半仙族前身乃是沉曜一个宗门,三万年前,宗主功德圆满该飞升上界,结果却飞升失败,其余弟子不惜损耗寿元修为合力救下宗主,宗主不忍,自化元神给众人,结果自此之后,宗门弟子修为大涨频频飞升却无一成功,只得了寿元无尽的好处。
几万年来他们几经辗转,在长宁神殿落脚后,一度被曜琰神殿的半仙族绞杀,此后便开始广招门人,因为他们坚信即便半仙族也能飞升成功,所以吸引了不少飞升失败的弟子前来,如今已与沉曜神殿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而温涵玖要找的朋友,便是长宁神殿最小的弟子,常平安。
常平安和他的名字一样,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他长得清瘦面容微倦,正抱着书坐在案几前看,见温涵玖进来也丝毫没有老友重逢的激动,只是客气的同他点头:“你来了。”
温涵玖坐在了他对面,道:“我来是有一件事想问你。”
常平安点头。
温涵玖道:“我之前同你说过我有在上界模糊的记忆,我下界前曾是一柄伞上画着的藤蔓,你可还记得?”
常平安点头。
“我好像找到我在上界的主人了。”温涵玖说。
常平安合上了手中的书,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
“但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温涵玖搭在膝盖上的手攥紧,“你是长宁神殿唯一一个能沟通上界神灵的半仙族,你能帮我个忙吗?”
窗外的风席卷过锯齿状的叶片,打着旋落到了深青色的书页上。
安榴城。
阳光透过薄薄的布料,暖融融的热意让卫风皱了皱眉,他翻了个身,将脑袋埋在了江顾腰间,熟悉的气息让他感到安心,温热的指腹捏住了他的耳垂。
“……师父。”他迷迷糊糊地喊人,伸出胳膊搂江顾的腰,结果两只手竟然搂不过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自己又短又胖的小胳膊。
卫风整个人被宽大的袖子盖住,他有些艰难地从江顾怀里钻出来,震惊道:“师父,我怎么又变小了?”
还没办法变回来。
“这样能减缓你吸收浊气的速度,有助于伤口恢复。”江顾看他坐在自己腿上愣神,问道:“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卫风拽了拽自己身上柔软的小袍子,开心道:“师父,这些都是你给我做的吗?”
“……嗯。”江顾见他扑过来,伸手将人扶住。
“谢谢师父!”卫风兴致勃勃看新衣服,忽然觉得那把破伞也不是全无用处。
可惜江顾不是善解人意的师长,更不是体贴温柔的道侣,他冷酷地戳破了卫风的心虚:“你答应了萧澹什么条件?”
卫风小脸上灿烂的笑容僵住。
“藤伞能抵挡天雷,你吸收浊气和灵气向来有分寸,以你的修为不该在藤妖秘境中受如此严重的伤,要么是你故意为之,要么是你现在已经无法控制吸收浊气多少。”江顾平静地看着他,“如今你体内占据主导神器是镜花卷,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会带你来找萧澹,卫风,你想要我帮你,还是只想利用我来和萧澹谈条件?”
卫风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江顾,半晌才艰难地开口:“师父,我没——”
江顾冷淡地注视着他。
卫风紧张道:“如果……是谈条件呢?”
“那我就不会干涉,是成是败全看你自己。”江顾抬手,帮他把凌乱的前襟理好,宝石项圈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卫风咽了咽唾沫,试探道:“师父,你不生气吗?”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江顾看着他,“你我的关系如此,不利用岂不可惜?”
卫风急忙道:“可我都是说的假话,师父,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凭你的本事也伤害不到。”江顾毫不留情。
“啊。”卫风摸了摸鼻子。
“不过……”江顾看着他,故意停顿了片刻,见他急得快团团转才开口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不会对你想要做成的事造成任何影响,反而会有助力,如何?”
卫风缓缓睁大了眼睛:“和我?”
江顾点头。
卫风先是开心地想笑,继而又警惕起来,试探道:“可是师父你知道我想做什么吗?”
江顾欣赏着他丰富变幻的神色,压平了嘴角,道:“多少能猜到一二,如果你不想我说,我便不说。”
卫风被他这样一说,脑子险些转成浆糊,但他极力冷静了下来,警惕地盯着江顾:“你要是真的猜得一清二楚,肯定不会这样说,更不会和我做交易。”
他敢和江顾发誓,和江顾做交易的人就没有几个能占到便宜的,大部分到最后都是赔本买卖还心甘情愿,更何况他认识江顾这么多年,江顾就没和他做过交易,江顾对他从来都是毫不留情地掠夺,有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江顾耍了个来回,连人带东西都薅得干干净净。
打死他都不信他师父忽然良心发现了。
江顾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身体变小脑子竟也好使了?”
卫风恼羞成怒,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腕,江顾刚要将他拎开,坐在他怀里的小孩儿忽然变大,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压在了身下。
卫风攥着他的手腕,锋利的犬齿泛着寒光,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身形高大,气息迫人,几乎把江顾笼罩在阴影里,失去了小团子徒弟的江顾顿时没了逗小孩儿玩的兴致,“说。”
卫风清晰地察觉到了他态度细微的变化,委屈又不爽地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两个血洞。
江顾对他这种恶劣的报复十分不悦,刚要将人抵开,便听他言简意赅道:“圆房。”
“……”江顾有些迟疑地看着他。
卫风被他这审视的眼神看得险些炸毛,委屈道:“你不愿意吗师父?”
江顾皱眉道:“你如此怕疼,还是再等些时日。”
卫风终于从这句话里咂摸出了更深层的意思,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师父他到底误会了什么?!

“我……都听师父的。”卫风反应从未这么快过。
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 江顾生得极好,即便身处弱势也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卫风再清楚不过,他师父骨子里就带着高傲和自负, 偏偏这人又聪明至极, 以至于这些狂妄和不可一世的傲气反倒变得理所当然。
这样一个人,就应该高高在上, 不染尘埃, 不沾污垢。
卫风习惯了顺从江顾, 论辈江顾是师父他是徒弟, 论情是他一直在对江顾死缠烂打,论脑子十个他都算计不过江顾,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江顾,想要从来都是冷静自持的人在他身下失控, 想要江顾红着眼睛对他露出弱点, 想要江顾毫无保留地爱他……就算是痴人说梦,可这么多年, 数不清的幻境和臆想里, 江顾都是他的。
卫风将脑袋拱进了江顾的颈窝, 乖巧又顺从,可手掌却紧紧禁锢着江顾的手腕,将人压在身下没留给江顾半分起身的余地,他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我都听师父的。”
可他干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多了, 也不差这一件了。
“等我准备好, 师父。”他亲了亲江顾的侧颈,软声道, “我们换个条件吧,换成每天都神交一次好不好?”
江顾对他总是十分吝啬,倘若对修炼无益,轻易不会松口,可这是交易,既然是交易就该有商有量。
他抬起头,看着江顾不悦的眼神,对他灿烂一笑:“你让让我嘛,夫君。”
他喊得太过自然,带着几分撩拨的沙哑,泛红的眼尾微微下垂,湿润的眼睫在脸上打下了一小片阴影,就这样眼巴巴的望着江顾,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江顾察觉到了魅欢术的气息,事实上卫风也没打算隐藏,明明乖巧可怜得不行,却又有种明目张胆挑衅的狠戾,看起来竟有些勾魂夺魄。
沉默就是无声的默许。
卫风灿烂一笑,俯身吻了上去。
退一步就能换到每天一次神交,也算阴差阳错达成了目的,江顾虽然聪明,但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但他将为数不多的耐心和脑子全都放在了江顾身上,未必不能得偿所愿……师父在情爱一事上,有时候反而格外迟钝。
卫风不止一次这样觉得,却从来不敢说。
神交时江顾总会将全部注意放在识海的元神上,卫风低头吻他时,他就会下意识地回应,舒服时会拧起眉,眼尾耳梢都会泛出一层薄薄的红,侧颈上的淡青色的筋漂亮得要命,会竭力稳住平稳的呼吸,却不知道绷紧的腰身会格外滚烫……
卫风还知道江顾最喜欢摸自己的腰,喜欢自己坐在他的腿上,喜欢捏他的脸颊和后颈,喜欢听卫风喘着气喊他的名字,也知道其实江顾不怎么喜欢那些黏腻凉滑的鬼纹,每次被碰到都会有瞬间的僵硬,但卫风喜欢看他瞬间的不自然,总是故意缠他,然后出其不意将那团努力收敛起杀意的金色元神揉进自己黑漆漆的元神里,看着江顾为了避免伤到他极力克制隐忍,而他自己则完全不会顾忌,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的师父。
肆无忌惮的恶劣做派。
而他最喜欢的便是趁着江顾注意力都在神交上面时,在外面把一丝不苟的江顾变得乱七八糟,师父情动时刹那的茫然和无措总让他心潮澎湃。
“师父,你亲亲我。”他会在神交时故意蛊惑江顾。
瞬间的回神,江顾抬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人压向自己,吻得慢条斯理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卫风的回应凶狠急切,江顾皱了皱眉,卡住他的下巴将人推远了些,声音与平日有些细微的差别:“又发什么疯?”
他唇上被卫风咬的伤口渗出了血,卫风也不怕被掐死,使劲凑上去卷走了那点血迹,闷声道:“江顾,你亲亲我。”
江顾不想拒绝,大约是拒绝了更为过分的要求,所以多少带着些补偿的意味,但换来的却是卫风没轻没重的痴缠。
他第一次知道神交也可以如此耗费精力,卫风的欲望汹涌无尽,到最后他终于理智回笼,将那团为非作歹的漆黑元神按住拢了起来。
“再继续你的元神就要散了。”他意识有些昏沉,竟破天荒地感到了累意,不过强撑到现在。
卫风低头,亲了亲他的喉结,困顿地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师父,我很厉害的,肯定是最适合你的……你开心些……”
他话没说完,脑袋一歪,趴在江顾身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江顾揉了揉他的脑袋,还没仔细想这话的意思,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江顾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有关上界,他的梦总是模糊又缥缈,连声音听起来都不真切。
几片花瓣从面前飘过,他抬头,便看到了一大片璀璨热烈的红,那应该是棵很高的树,开满了花,又一阵风吹过,花瓣簌簌而落。
他伸出手,比花瓣更快落到掌心的是一团黑乎乎的小泥巴。
这东西身上沾满了花叶和灰尘,脏兮兮的,声音却活泼干净:“我好像长大了一点,你有感觉吗?”
“没有。”江顾其实有些嫌弃它趴在自己手上,却不知为何没有将它扔掉。
“我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小秽物很苦恼,“我也想做你的朋友,陪你练剑。”
江顾说:“你要努力修炼才能化形,上一个能化形的秽物花了十七万年,你日夜不歇,争取十万年化形。”
那团小泥巴吓得险些从他掌心漏下去,结巴道:“可、可是我才好几个千零一百岁。”
“……是一万三千一百岁。”江顾皱眉。
“那也离十万岁很远,这么远——”那团小秽物伸出鬼纹,比了个长长的距离,险些将鬼纹崩断,它苦恼地抬起头来看着江顾,很没骨气地求他,“你帮帮我嘛,求求你了。”
“不要随便求人。”江顾很看不惯它这种做派。
“可我又……想不出办法。”小泥巴伸出条鬼纹来抹眼泪,“我只认识你一个朋友。”
“我不是你的朋友。”江顾有些烦躁,“秽物不配和我做朋友。”
这话可能过分直白了,那团小泥巴肉眼可见地伤心,小声道:“那你为什么总来看我?”
江顾说:“当然是因为你对我有用。”
“什么用?”小秽物又忽然开心起来。
“现在不能告诉你。”江顾审视着掌心的这团小泥巴,捏了捏,又滑又软,好像也没那么恶心。
“好吧。”小秽物很好说话,伸出条细细的鬼纹缠在了他的手腕上,“那你能和我说说曜琰小仙君吗?他的宫殿新增了阵法,我已经好久没能进去看看他了。”
江顾心情有些不好:“你去看他做什么?”
“上次在魔林他送了我一把漂亮的藤伞,帮我挡雷,可是被几个小仙君抢走扔掉了。”小秽物想起来还是很伤心,“我想告诉他,然后问问他能不能再给我一把伞,我快要饿死了。”
“他凭什么帮你?”江顾又捏了捏它,小秽物吃痛想躲开,他故意抓住它的鬼纹不让它跑,“以后不要去找他。”
小秽物用鬼纹使劲抵开他的手指,泪汪汪道:“不,我在他身边能吃饱,你别捏我了,疼。”
江顾恶劣地又捏了捏,冷酷道:“你想也和他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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