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 by蒲中酒
蒲中酒  发于:2024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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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去清泉那里洗个手。
泉水是热的,暖洋洋。
水鹊舒服得微微眯起眼睛。
察觉有什么不对,“嗯?”
双手从水里抬起来,清水顺着皓白手腕,蜿蜒流下。
白白净净,之前被草叶割到的小伤口消失了。
水鹊盯着泉水两秒,立即反应过来,按照龙傲天文学的套路,这一定是什么能够治愈外伤的灵泉!
他艰难地把眀冀推进清泉里。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的身躯烫得几乎要灼手了。
水鹊很聪明,因为两个人暂时没有换洗的干净衣物,他将男主的外衫还有上身的里衣脱了,晾在火堆旁烤火,才把男主推进水里。
咕嘟咕嘟。
眀冀沉了底。
“……”
眉头秀气地皱起,水鹊不得已,赶紧入水把对方扶起来坐正。
幸好岸边没多深。
让男主靠着坐好,就不会再呛水了。
水鹊松一口气,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
反正也入水了。
水鹊瞥一眼双目紧闭的眀冀,完全烧得人事不省。
他到泉水另一边简单清洗过,回密室里,把湿哒哒的衣服换下来烘烤。
没做什么犹豫,先借了眀冀的外衫穿上。
只有这一件是烘干了的。
按照他和眀冀竹马竹马的关系,穿同一件衣裳算得了什么?
水鹊自顾自满意点头。
外头突然传来,哗然沉入水中之声,在落针可闻的夜里格外明显。
水鹊赶紧站起来往外跑。
眀冀果然烧傻了,不会给淹水里了吧?!
从岸边去看,清泉中完全看不见人影。
空旷寂寥。
水鹊提高音量,呼唤:“眀冀?眀冀——”
泉面底下浮现黑影,冒出头来。
兜头盖脸的全是水,眀冀一抹脸,胸膛起伏,艰难呼吸着。
他神智灼烧得一塌糊涂,莫名的情绪填满心胸,让他惶惶然几乎要疯魔。
红血丝密布眼白部分,青年目光沉沉地锁定岸边人。
水鹊半跪在岸边,离得远,没有注意到眀冀的异常,他向对方伸手,“你别待那么远,那边水深,一会儿你又烧糊涂了就沉底了,快过来。”
他手势简直像是在招猫逗狗一般。
眀冀沉默着上前。
他的头脑好似完全分裂成了两半,一边情欲叫嚣着,吞没神智,另一边竭力想要唤回理智,掌控身体。
“水鹊……”
他哑声道,说话时喉咙好像撕裂般。
勉强留存两分清醒的神智,能让眀冀辨认出来自己的青梅。
水鹊不应该跟着自己跳下来的……
忘忧散毒效发作,愈演愈烈,眀冀痛苦地闷哼一声。
水鹊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还是好烫。”
咕咕哝哝,“奇怪,明明泉水可以疗伤的,发烧竟然治不好吗?”
碰在额头上的手,清清凉凉。
眀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
水鹊……
水鹊……
小宗主……
他满脑子都是对方。
滚烫眼皮掀起,眀冀怔住了。
小宗主穿的,是他的衣衫。
外衫宽大,勉强束起腰带,里头空荡荡。
半跪着,膝头圆润抵住潮湿岸边,大腿肉粉腻腻,挤着从外衫底下露出来。
他的腰带不适合水鹊身量。
小宗主腰就那么细细的一把,根本束不住,斜襟半敞。
胸脯光洁,圆圆晕粉。
冰冷空气入侵,略微鼓起来,像软粒石榴。
“眀冀?眀冀?”
水鹊伸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
被对方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
【宿主!反馈和世界检测报告出来了!】77号刚苏醒,【大反派伏断出于bug觉醒了,知道了天道的真相,想要置男主于死地。男主目前身中忘忧散,这边在尝试稀释对方经脉里的毒——】
77号还没说完。
“扑通”一声。
青年将他的宿主扯入水中。
水鹊像是汤圆一样,落进泉里,还呛了一口水。
由于大世界设置系统时,一早编码好了限制级保护程序,77号的频道自动断联了。
原来不是伤口发炎导致的热症。
是忘忧散。
水鹊恍然大悟。
慢吞吞地才想起来要挣扎,结果全让眀冀压制住了。
他从来没见过眀冀这副模样。
压抑到痴狂,礼失智昏。
亲吻劈头盖脸地印下来,密密匝匝。
落在眼睑上、额心上、
山崖峭壁上,有流水叮叮咚咚坠入泉里。
眀冀每一次亲下来的间隙,几乎比叮咚水声还要密集。
水鹊只好去推他,“你、你冷静一点……!”
强求一个身中忘忧散的人冷静,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尤其眀冀还是纯阳之体。
蓬勃阳气像是被引燃的香蒲毛絮,嚯地窜起来火光。
水鹊背后抵着岸边石壁,泉水常年温热,连带着石壁也温凉。
青年常年习剑,臂膀有力,身躯高大结实,堵在水鹊前方,就完完全全将人笼罩了。
这个角落里所有的退路全堵死。
小宗主显然还不明白如今的情境。
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小声地埋怨自己竹马,“我才洗过澡,就你这一件干燥的衣衫,现在也湿透了……”
他嘴巴呶呶不休,话音唤起了眀冀的些微理智。
水鹊看对方忽而如临大敌一般退开,神色晦暗不明,低下头显出十足的痛苦来。
眀冀声音嘶哑,“你走……水鹊,你快走……”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忘忧散灼烧了他的头脑。
他一闭眼,就会幻想着如何掐住小宗主的腰,让对方吃到最里面。
眀冀抬手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低吼道:“快走!”
凶得要命。
水鹊抿了抿唇。
他当然知道忘忧散的作用,但是既然77号已经说了正在稀释毒效……
那么,只要撑到毒效解除就可以了。
他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男主毒发身亡。
眀冀试图寻找刀剑一类的锐物,任何能够让他清醒麻痹的。
锋锐刀剑没有找到。
怀中一团温温软软,贴上来。
甜稠香气混杂着草木味。
水鹊拍拍他脊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只亲亲,我把阴气渡给你就好了。”
话一出口,水鹊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哄别人那个那个的坏蛋,说什么只亲亲的。
他认真地绷紧小脸,对眀冀说:“我不骗你,真的就亲一亲。”
药效肯定很快会被稀释的吧。
水鹊担心他推开自己。
于是像菟藤缠住大树,缠在眀冀身上,磕磕巴巴地说着:“我阴气很多的,你、你不要客气。”
眀冀立在悬边摇摇欲坠的理智,终于彻底坠入深渊。
他双手穿过水鹊膝弯,牢牢托住。
水鹊后悔了。
重新给他一次机会,他再也不会相信大世界稀释药效的反馈了。
忘忧散愈演愈烈,眀冀已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他抬首,两人相贴的唇分开,暧昧银丝牵扯。
眼中猩红,映出小宗主此刻可怜的模样。
蔫蔫耷耷,眼尾绯红,脸埋在他肩头,小口小口喘气。
原先阳春雪似的肌肤,此刻浮着一层靡丽粉色。
整个像是被捣熟捣烂的蜜桃。
说不出话,一说出口就是泣音。
眀冀理智全无,但凭借直觉,长久泡在水里不好。
他要带着小宗主回密室里去……
这么想着,他走上岸。
天边泛着鱼肚白。
轻微天光之中,足背青筋盘踞,一步一步踏在沙石地上,留下蜿蜒水痕。
眀冀不明白怀中的人为什么一直在哭,还一边哭叫,一边咬他的肩头。
他知道小宗主爱干净,从不赤脚踏在沙石路上。
而玉石床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
没有到纤尘不染的程度,水鹊也接受不了的。
眀冀没有让他碰到,他自己在下面充当水鹊的垫子就好了。
小宗主还是哭。
泪水滴滴答答下雨一样,砸在眀冀腰腹上。
眼睛红红,鼻尖也是粉的。
可怜巴巴地捂住肚子。
迷迷糊糊的时候,水鹊还记得功法里说过要藏在下元里炼化。
伏断认为沧海剑宗的那群剑修,近墨者黑,和天道之子一样难杀。
原本是极其轻易的事情。
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蠢木头人。
幻形可以完完全全化作是他的模样。
正在四处寻找谁,没找到,木头的脑子大约和松子那样小,于是全然丧失理智一般。
伏断看着另一个“伏断”向自己使出杀招,生平第一次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他欺负了这蠢木头的小娘。
招招尽显杀意,双方稍不留意,就能够将对手置之死地。
伏断不得已撤了禁制,免得交战引得石洞坍塌。
转移山顶石洞之外,云涌风飞。
天地顷刻变了颜色。
伏断危险地眯起眼,一掌正中黝木的胸膛要害处,翻飞出去的黝木变回木雕形态。
蒺藜枪势如破竹,直直冲他面门刺过来。
伏断身形闪动,原地残影一晃,堪堪躲过攻击。
“微生枞。”
伏断声线仿若有切骨之寒。
“哦,现在该称呼为,微生宗主……”他似笑非笑,如毒蛇吐信,“真是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微生枞还是正道首席弟子,惊才绝艳,尚未继承悟真派。
一手蒺藜十三枪,闻名修真界。
伏断被迫堕魔前,是领会过的。
青衫男子面容冷淡,没有见到老相识的熟稔,“少废话。”
微生枞:“你如果不想遭到正道联合追杀,就放了他们。”
伏断冷笑:“我何时摆脱过你们正道的追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微生枞本就不是多言的人,他这些年多说的话,皆是对水鹊的温厚叮嘱。
对于旁人,何况是魔修,微生枞向来是漠不相关的态度。
他提蒺藜枪迎面直上。
出枪沉着稳健,枪势如入无人之境,扫荡云烟!
枪势与掌风相接,整个山头荡开轰鸣。
威势四面压迫,罡风飞沙走石,树木不堪重负,摧折断裂。
伏断这些年来,在魔界即便是闭关小憩,也从未有一息停止过修炼。
他为的就是与仇敌交战的这一刻。
而微生枞,大约是贪恋红尘,竟然多出一个孩子来。
伏断听闻对方停留在化神巅峰之境,止步未前。
化神巅峰与炼虚之境,只差一步。
虽说不是天壤之别,但要是寻常修士,两者之间肯定是化神期的显出疲惫劣态。
可惜这里是清微胜境。
伏断是魔修,胜境过于丰沛的灵气本身就在不断地压迫他。
乘着源源不断的灵气,微生枞与他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占据上风。
手臂内腕着力,丹田鼓气,蒺藜枪伴随浑厚内劲,劈下时平地起风雷!
伏断残影一闪。
即便如此,他左脸纹路之处,划开一道血迹。
鲜血渗出。
他扯了扯唇角,冷白肤色伴随着殷红的血,眼中漆黑一片,令人不寒而栗。
微生枞乘胜追击。
伏断此时却一味躲闪,微生枞隐隐觉得怪异。
果然,伏断启唇,轻悠悠道:“有空恋战,你就不好奇,微生水鹊在哪里?”
微生枞身形一顿。
神识扩散至远处石洞之内,果真没有发觉水鹊的气息。
对手方寸一乱,伏断抓住了间隙。
一举重创。
微生枞退至后方,脚后跟抵住地面。
淡然神情彻底碎裂。
微生枞冷声质问:“他在哪里?”
伏断笑道,“自然是和眀冀一起,做了亡命鸳鸯。”
“别说我没让着小辈,我只是让他们,在仅仅存活一人的问题中做出抉择。”
微生枞脸色难看极了,沉声打断:“你敢?!”
“你急什么?”伏断皮笑肉不笑,讽刺道,“我不是在替你检验眀冀对小宗主的真心么?”
“谁能想到小宗主对他也是情真意切,眀冀一跳崖,他也跟着跳了,真是令人欷歔不已的爱情。”
伏断侧身,避过直刺面门的枪尖。
微生枞像疯魔了一样,接连袭击。
枪势大开大合,不死不休。
伏断要让他像自己当初那般痛苦锥心。
比起他曾经受过的众叛亲离,这还差得远呢。
手掌握住枪身,震得虎口开裂渗血。
伏断持续用言语刺激对方,“放心,你别急,悬崖底下是江河,年轻人福大命大的,怎么会死?”
“我还送了忘忧散,指不定他们在何处鸳鸯戏水快活呢。”
微生枞不愿恋战,撤了蒺藜枪要往悬崖去。
忘忧散的药效那么久,伏断当然不会让微生枞打断自己的计划。
想救人自然还得过他这一关。
他拦住微生枞,缠斗起来,两人都使尽了全力,峰头地动山摇。
悬崖之上的交战持续了三天三夜。
两败俱伤。
伏断在正道援兵赶来之前,带领魔将撤离了清微胜境。
峰头是如何染得血红一片的,水鹊不得而知。
他睡得昏天地暗。
微生枞背他回到家中,放在床榻上也无知无觉。
辟邪真君的神魄短时内回归,窥视上界。
菟藤仍旧纠缠生长在枝桠上,紧紧攀着辟邪树。
枝枝相纠结,缠缠绵绵。
然而在无光处,青藤绽露,鲜翠欲滴,点缀着几簇淡白透黄的小花。
从前是尚未开花的。
辟邪真君杀意四起。
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水鹊带回来的。
微生枞一句话也没和赶过来支援的长老们说,他纵身飞越悬崖之下探寻。
才在清泉里找到浸满男人气息的水鹊,睡得懵然无知,任由眀冀清理污浊。
末了,半梦半醒之间,还扯住眀冀的手,小声呢喃:“你做什么……我要炼化的……浪费了……”
谁教他的?!
微生枞怒不可遏。
从清微胜境,移形换影,抱着人回到悟真派的宅院里。
清洗得干干净净,裹上崭新亵衣。
微生枞神情森寒。
水鹊抱被子熟睡着,脸颊粉粉,颜色靡丽。
简直像是烂熟后剥落桃衣,滋滋冒汁的水桃。
一点一滴全让眀冀抿在口腔里尝过。
微生枞沉着脸色。
他不知道水鹊什么时候才会睡醒。
因而寸步不离,坐在床铺边守着,连眼皮也不曾合上。
日往月来。
微生枞听到水鹊轻声说痛。
浓密眼睫颤啊颤。
这副模样,微生枞再熟悉不过。
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不敢醒来,怕和他对峙。
所以正在装睡,等他的下一步反应。
微生枞上前,翻过水鹊就像翻过一张煎饼。
让水鹊整个趴着睡。
大手掌根、虎口,皆布着从前提剑舞枪留下的厚厚茧子。
按在细细一把腰肢。
为了放松筋骨,揉捏轻按。
掌心之下的人,像是晒太阳而懒洋洋的狸奴,呼噜呼噜,轻轻哼着。
“醒了。”
微生枞用的是陈述语气。
埋在被子里的小宗主,闷声道:“嗯。”
装不下去了,水鹊干脆撑起身来。
虽然中途道路波折,没有按照原文那样遇见机缘。
但男主还是一举金丹了呀。
连……连他也筑基了。
至于没有找到的本命剑,大世界调整数据,为救回剧情,直接复刻了一把落在密室里。
完美地完成了这次剧情进度。
水鹊慢吞吞伸了个懒腰。
视线远眺,往窗外看去。
雕花小轩窗,朝向是对准庭院的。
水鹊目光一滞。
剑修脸色苍白,静默地跪在阶下。
肩膀上落了秋叶,不知道跪了多久。
“这……”
水鹊视线惶惶然移转,和微生枞对上。
微生枞眼中深不见底,沉缓道:“你和眀冀,婚约消除。”

微生枞话音刚落,77号就像过年一样欢天喜地。
【恭喜宿主,目前剧情进度已经百分之六十了!】
水鹊有些茫然。
剧情进度一下子跳跃到这里了?
那岂不是意味着,男主家破人亡了……?
水鹊眉间露出忧色,问77号:【魔族侵袭铜灵村成功了吗?】
他发现修真世界的剧情有点残忍了。
水鹊又是胎穿,即使知道整个小世界和生活在小世界中的人,全部都是数据,他也没办法将他们当做是无所谓的数字看待。
好在77号的话让他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下来。
77:【没有,魔族们好像后来接收到了大魔头的授意,又从铜灵村撤出去了。】
【由于大魔头角色bug的原因,大世界程序通过了自动补偿一部分的剧情进度的申请。】77号道,【虽然家破人亡的剧情没有了,但是在这之外,退婚折辱的剧情还是要继续走的。】
水鹊还没适应一下子跳跃得这么快的剧情。
他正在仔仔细细地捋清楚。
原本秘境的剧情,因为大魔头伏断搅局,所以基本上告吹了。
虽然过程本应当走的剧情没有走,但是从结果来看,男主成功结丹,也获得了大世界复刻补偿的本命剑。
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剧情进度也刷上来了。
至于退婚前家破人亡的剧情,又由于大魔头反常bug的蝴蝶效应扇走了,
慢慢腾腾捋清楚之后,水鹊恍然大悟。
那岂不是其实有很多剧情,被伏断扇走了,大世界还平白为了补偿他,填上了剧情进度。
所以现在相当一部分剧情进度,是他白白捡来的。
好奇怪,那他是不是要反过来谢谢大魔头……
监察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发觉水鹊神情茫然,像是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监察者01提醒道,【宝宝,你再不了结和男主的婚约,你的好爹就要去了结他了。】
他一说话,水鹊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小心翼翼地抬眼,正好陷入那深不见底的双目。
微生枞在等待水鹊的回答。
将方才水鹊惘然若失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真有那么喜欢?
微生枞后悔当初给水鹊订下娃娃亲了。
一个除却纯阳之体,身无长物的男子,怎么配得到他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的明珠。
先天道体,及冠结丹,放在修真界或许确实能够称上一句天才。
但修真界不缺天才。
宗慎是,眀冀是,微生枞自己同样是。
偌大天地,四海八荒,造就的天才何其多?
然而纵横八荒,乾坤浩瀚,也只有一个水鹊。
是他以真身的养分供养,收集仙风玉露浇灌。
枝枝相纠结,所有交织的青藤叶脉,足够道明他们的关系即便生生割裂了,也会藕断丝连。
他供养了这么多年才可见得藤间微小的花苞。
凭什么一个下界的修士,就能够随意采撷?
微生枞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糟糕。
腰间忽地环上一双手。
水鹊脸颊贴着微生枞的胸膛,抱住他,依照人设,嘟嘟囔囔道:“退亲就退亲吧,他那么穷又保护不了我……”
“我是贴心的小毛袄。”水鹊仰起脸,“我听爹的话。”
微生枞半覆眼皮。
手指骨节分明,从柔软乌发当中抚过,“好,今晚想吃什么?”
水鹊随口报了两个想吃的菜。
被微生枞以太荤腥油腻为理由,拒绝了。
“噢……”
水鹊失望地低头。
微生枞道:“过几天,再给你做,今晚先吃清淡的。”
知道水鹊并不像伏断口中那样,对眀冀情根深种,微生枞神色柔和下来。
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过江之鲫罢了。
微生枞还能将曾经定亲的错误挽回。
“但是……”
水鹊视野里向外瞥,还能看见长跪在外的眀冀。
形容狼狈,眼底青黑。
膝盖抵住阶前的地面,腰背仍旧挺拔如松。
水鹊怀疑自己睡了多久,对方就在外面跪了多久。
他试探地向微生枞道:“你让眀冀别跪了吧?”
“是他自愿跪的,我未曾逼迫他。”微生枞解释罢,眉峰压眼,“水鹊。”
点名了……
水鹊迷茫:“嗯?”
微生枞问:“你在心疼他?”
水鹊暗道不好。
赶紧摇摇头,“你打发他走吧,跪在外面,我嫌心烦呢。”
微生枞眼底晦暗不明。
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水鹊的说法。
直起身,投落的高大阴影完全笼住水鹊,“嗯,既然你心烦,我便将他赶走。”
水鹊没有想到。
微生枞所说“赶走”,竟然说的是直接将人从门派驱逐。
完全不止是解除了两个人的婚约。
隔天晌午,这消息就传进水鹊耳朵里了。
难怪……
早上醒来发现剧情进度又涨了一截。
功善堂的楚碧曼师姐上门来探望他。
微生枞在宅院里下了禁制,不容许男子上门探望,大约是在防眀冀。
楚碧曼猜测。
“怎么瘦蔫蔫的了?”她隔着茶几,捏了捏水鹊的脸颊肉,“这都要没肉了。”
她此次有事外出宗门,没有进入清微胜境历练。
但也一回来就听说了清微胜境有魔族潜入的事情。
至于当时水鹊和眀冀双双坠崖的消息,微生枞压下了所有风声。
因此楚碧曼也仅仅知道,当时魔族挟持的一群人里,有水鹊和眀冀,以及沧海剑宗的一众弟子。
楚碧曼盯着小宗主,看了又再看,骂道:“魔族真是可恨。”
怎么挑他们的软柿子小宗主捏?
水鹊弯眸:“师姐我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他知道楚师姐来找他探望情况,肯定背后还带着许多功善堂师兄师姐的担忧一起来的。
看水鹊心情好像没有十分受到影响。
楚碧曼才好开口:“水水,你不要怪罪宗主。他棒打鸳鸯,也有自己的考量。”
缓缓道出这两天修真界的大事件,“魔尊伏断狼子野心,不仅敢带领魔将潜入清微胜境,更是大放厥词,要完全破除魔界和修真界的边境封印,务必要使下界和人间界大乱。”
“他更是说——”楚碧曼皱眉,“他同先天道体过不去,哪派敢收留先天道体,等着他伏断踏破护宗大阵。”
先天道体,如今的修真下界,也就眀冀一个。
显而易见,这是魔界对于一名正道弟子的追杀令。
水鹊哑然。
剧情里也没说有这样的啊。
楚碧曼分析:“所以……虽说不太讲道义,但我们悟真派居于中流地位,整个门派仅仅宗主一个化神期坐镇,要是魔族打上来,肯定会殃及整个宗门的。”
在她的分析中,宗主是全然出于门派考虑而驱逐眀冀的。
楚碧曼道:“不过你也放心,我们悟真派收留不了,正道也不容得大魔头说杀人就杀人。”
水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联想到剧情。
“眀冀去沧海剑宗了么?”
整个修真下界,能够不畏魔尊的势力,逆着来的,唯有天下第一大宗了。
楚碧曼点头,“坎海真君放话愿意收他为弟子,他应当明日就要启程了。”
她劝说着:“因而,小宗主你也莫要同微生宗主置气,宗主是出于门派安危考量,你就不要和宗主吵架了。”
“宗主从来都将你放在心尖上,稍微一服软,宗主肯定会同你和好的。”
前面的水鹊全都能够理解,师姐后面说的话他就不懂了。
水鹊下意识歪了歪脑袋,“我没有和他吵架呀?”
“是吗?”楚碧曼诧异,“那他怎么会——”
直接说出水鹊是抱养的真相?
消息都走漏整个门派了。
因而她和功善堂的其他同门皆是十分担忧,生怕下一个消息就是换掉宗门未来的继承人。
水鹊修为又低,性子那么软和,要是没有微生宗主在身后做倚仗……
指不定要让什么狼子野心的人欺负了去。
楚碧曼觉得微生宗主十分反常。
即便不是亲生的,那也是一早就清楚抱养过来,宠成那副样子,怎么会反而十八年后要说出真相?
这不像是从来溺爱水鹊的宗主会做出的事情。
而且水鹊还说没有和微生枞吵架。
完全没有料想到自己被抱养的事情公布了。
抵挡不住水鹊连声求问,楚碧曼只好说出这件事。
微生枞和他生气了吗?
气到和他解除了父子关系?
水鹊由于诧异,嘴巴微张,内里露出点霜白贝齿。
剧情里从来没有提及过。
这是为什么?
微生枞于月上中天之时,方才回到宅院里。
他不知道有没有人对水鹊说了。
他这么晚回来,仅仅是因为单纯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自己曾经的孩子。
从院中看过去,留意到水鹊卧房的方向,留了一豆灯火。
微生枞顿住。
水鹊习惯吹灭烛火睡觉,有光亮他会睡不好。
小时候他陪着午睡,因为午后窗外大亮,水鹊非要他帮忙一直遮住眼睛,才肯安安静静睡觉。
如今留着烛火,大约是在等他回来。
月色入窗,门半掩,微生枞自外向内推入。
睡着了。
没等到他,所以先睡着了。
夏秋季节,被子从来不盖好。
水鹊又是半抱着被子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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